第70章 畫中姬(1)
第70章 畫中姬(1)
寂靜的公路上只有兩邊的蒼翠作伴。臨近天黑,視野被局限在車前的探照燈內,再看不清更遠更廣闊的遠方。
圓月雖然皎潔,萬物被籠罩在一片銀色的柔和光輝下,但這一路的靜寂讓車內的人感到有些陰森。
桑柔一身黑色禮服坐在後車座中間,雙手緊緊抱着一個蓋着綢布的長方形物體。她眼睛靜靜注視着車窗外的朦胧景色,一臉倦容。
開車的是一個五旬男人。他眼角有很深的魚尾紋,頭發花白,胡子卻刮得很幹淨,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有精神。從車後鏡看到桑柔恹恹的疲倦面容,他微笑着說:“小姐,離家還有一段路要走,如果你累了的話,可以睡一睡。”
桑柔攥緊手裏的東西,搖搖頭,說:“不了,回家還有很多收尾工作。”
“正是有很多收尾工作,小姐你才更應該捉緊時間休息一下。如果你累倒了,過世的老爺和太太也會怪我沒有照顧好小姐。”
桑柔掀開綢布,握起那長方形的物體看。原來是一幅人物畫——一個非常年輕漂亮的女人。她長長的頭發把一邊臉遮,露出來的那邊眼睫毛纖長得在臉頰上倒映出好看的弧度。最特別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有着耀目的光芒,像是彩虹的顏色般,透着奇幻和詭谲。唇是非常鮮豔的玫紅色,嘴角微笑的弧度在每個角度看都不一樣。她的身後是黑糊糊的夜空,只有一個又大又圓的紅色月亮挂着暗色的天空上,幾片薄薄的烏雲在旁邊作映襯。
她盯着畫中的女子看了許久,才喃喃道:“對啊,爸爸媽媽已經走了。”
“還請節哀,小姐。”老司機同情地透過鏡子看向她的臉,安慰道。
桑柔沒有再回話,眼睛卻沒有從畫中的女子身上移開。
窗外突然有一道亮光閃起,桑柔下意識擡頭看去,發現離他們行進的這條路附近不遠處有火光在躍動。
桑柔指了指窗外,問老司機:“趙伯,那裏是有人住嗎?”
趙永昌跟着她指着的方向往外瞄了一眼,神色不大好的回答說:“小姐,我看像是火災。”
“山林起火那不是很危險嗎?趙伯,快停車打火警電話。”
趙永昌聞言,立馬在路邊停下車,拿出手機撥打火警電話。而桑柔則靜靜注視着那火光映亮天際的方向,平靜的臉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此時,兩人并沒有注意到畫中的女人,彩色的眼睛有亮光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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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多年來的富豪榜首位都是桑開宇穩占,H市的每日新聞幾乎都有他的影蹤。從曾經的小小物流員做到如今聲名顯赫的大實業家,聽過他事跡的所有人都會贊不絕口。不僅如此,他還是個慈善家。捐過許多物資資助貧窮地區新建學校,或是資助那些救護動物的義工團。連一些瀕臨倒閉的小工廠也曾受過他的恩惠。
他家無論遠近親戚也因為他在事業與交際上的成功跟着沾光,門下所有生意都煥然一新,連瀕臨關門的小商鋪店主也因與他有血緣關系而越來越紅火。
在H市,他的名字幾乎無人不曉,無人不知。
桑開宇不僅事業有成,經營家庭也十分用心。他對妻子與女兒百般嬌寵,不上班的時間幾乎都是和妻子女兒一起度過。出席各種活動,必然會帶上妻子和女兒,被媒體譽為新時代模範好男人。
就是這樣一個好男人,卻在他為女兒18歲成人開慶祝會時遭遇車禍,與妻子雙雙遇難了。
這個消息一傳出去,各大媒體争相報道,紛紛表示遺憾難過。各界人士甚至還聚在一起追悼他的過世,歌頌他的生平事跡。
原本像他家大業大,親戚之間也肯定有各種明裏暗裏的競争。他和妻子一死,龐大的家産一下果然吸引了親戚們的注意力,紛紛表示想要瓜分。當然,他們不會說瓜分那麽直白難聽的話,會用漂亮的借口作為包裝。
比如說一個大公司長久沒有主事人,會運轉不下去;再比如說股份攥在過世的人手上不穩妥,應該讓出來,大家幫忙經營等等。
然而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桑開宇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經由他的律師留下了一份遺囑。這份遺囑表示,會把他旗下所有股份,産業都交由他的女兒,桑柔打理。在她未滿20歲之前,由其律師代為收管。
這下子就算其它親戚有意見也沒法子。他們很快就換了一張臉,紛紛對她噓寒問暖。表面上看,都恨不得對她掏心掏肺。
桑柔覺得那只是外人看來的樣子。實際上,她的父親并沒有他們吹捧得那麽好,他家的親戚大多數也并不是很壞。
趙永昌把車開進一棟自帶花園的大別墅內,順着鋪好的小道一直開到別墅的大門才停下來。
他下車打開後車門,恭敬道:“小姐,到家了。”
桑柔抱着畫從車上走下來。面前的是一座非常大的英式別墅,也就是她的家。進了家門,好幾個傭人排列整齊的向她行禮。他們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胸前還別了一朵白花。
今天是桑開宇及其妻子的葬禮。桑柔作為他們惟一的女兒,不僅要出席葬禮還要負責葬禮的所有事項。幸運的是,她自小就受到桑開宇的嚴格訓練,無論做什麽都能自立自主的完成。
不過總歸是自己的父母過世,傷心在所難免。她已經哭了不知道多久,現在眼淚流幹了,整個人的精神都很困乏。
但是她卻不能睡。這偌大的家裏,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她處理。
好好一個家,現如此變成冷冷清清的。桑柔巡視一周屋內,低下頭,臉上又是一副悲傷的模樣。縱使屋內擺設着名貴的古董字畫,打掃得整整齊齊,空間大到可以當一個足球場,也讓人提不起一絲興致。
再大再美再寬敞的房間,沒有親近的人一起分享,又有什麽意義?
她讓傭人拿來一把梯子放在客廳正中央的牆壁邊,自己爬了上去。趙永昌是桑家的管家,還從小看着桑柔長大,把她當成是自己女兒看待。見她爬上梯子,擔心她有個什麽閃失,連忙奔過去阻止她:”小姐,太危險了,挂畫的活讓傭人做就好。”
桑柔勉強地笑笑道:“沒關系。這是爸爸和媽媽送我的禮物,我必須要自己親手挂起來。”
桑柔這麽說,趙永昌也只能由她去。自己就在旁邊扶梯子,以免她不小心會摔下來。
說是送桑柔的禮物,其實這幅美人畫并不是桑開宇買來的,也并非是請人畫的。這幅畫不知是桑家哪位親戚買回來的古董,之後一直在桑家的親戚中來回流轉了許多年月。桑開宇發跡前,這幅畫剛好被他的叔父轉手給他,他很喜歡就收藏在自己的書房了。哪裏想到,自此他的生意就一帆風順起來,很快賺了不少錢。
為此他更加珍愛這幅畫,甚至每天都要抽空親自為它擦拭一遍。然而其它曾擁有過這幅畫的親戚就告訴桑開宇,這幅畫其實是幅被詛咒的畫。每一任的主人因為它不是出事就是遇到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桑開宇并不以為然,認為是他們眼紅自己的事業有成,所以才想把畫騙到自己手上去。為了不讓其它親戚搶走這幅畫,他很早就決定要把它畫當作桑柔的18歲生日禮物。
沒有想到的是,這份禮物他沒能親手交出去就遇到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火災。
桑柔本來并不知道這幅畫有那樣的說法。葬禮時,她聽到許多親戚都說詛咒應驗,問了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畢竟是父親留給她惟一的禮物,也是遺物,她不能因為別人說這種沒有科學根據的話就把畫扔掉。更何況,世上根本沒有詛咒這回事。
美人畫被挂到客廳的牆上,遠遠就就能看到。
剛挂上去,她便聽到傭人在竊竊私語,只是沒聽清他們說了什麽。她爬下梯子,凝視着畫看了好一會兒,才讓人把梯子搬走,自己則讓趙永昌帶着她去把沒有完成的事情做好。
等她把事情處理完,葬禮才算真正的結束。那些屬于桑開宇和她母親的衣物東西都被打包塵封在倉庫裏。
已經夜深,她才有時間去洗澡。坐在浴室裏,她就聽到隔着浴室的玻璃門外傭人們的聲音。
其中一個女傭人悄聲說:“你覺不覺得今天小姐挂大廳的那幅畫很邪門?”
另一個女傭人點點頭,說:“你也這麽覺得?我看那幅畫裏的女人朝我猙獰的笑着,我心裏就直打哆嗦。簡直太恐怖了。”
“不是,我看她根本就沒有笑,而是很生氣地瞪着我。”
“不會吧?”
“這麽說來,阿花還說過那畫裏的女人是在哭呢。”
“別說了,你說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了。這畫十有八/九有問題。不知道小姐怎麽想的,這麽邪門的畫幹嘛不拿去丢掉?”
“噓,小聲點,別讓小姐聽見了。”
桑柔在心裏暗嘆,她已經聽見了。只是角度比較特別的一幅畫而已,他們也太會小題大做。只是她也想過,當時那場火災到底是怎麽發生的,為什麽只有她父母遇難了?
洗澡後躺回床上,桑柔的困意似乎已經消失。她捧着手機查詢那幅美人畫的資料,幾乎沒什麽有用的信息。幹脆放棄查詢了。就在她要把手機關掉時,手指不小心點進某個網站,從新頁面中跳出的網頁上寫着解憂閣三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