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同林昊說了一聲之後,林清婉便和宋玉一起上了街。
夜晚的鄢城燈火通明,街上行人依舊不少。
林清婉和宋玉并肩走在鄢城的街道上,沒有誰先開口說話。
“子淵,你是不是有些不開心?”林清婉瞥了一眼身旁的宋玉,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相處這麽久,她對宋玉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他雖然不會将情緒寫在臉上,可他的眼神卻是騙不了人的。
剛才見到他的時候,她便注意到他眼神有些暗淡,像是受了什麽打擊一般,整個人都感覺不似平日一般精神了。
不知為何,林清婉忽然想起去年宋玉離開鄢城前的那晚,那晚她分明聽見了争吵聲,難道他和他的父親不和?
“婉兒,如果你的父親不理解你,你會怎麽辦?”就在林清婉猶豫着該不該問他的時候,她聽見宋玉悶悶的聲音響起。
“子淵,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我相信不管是你或是伯父,你們都是真心希望對方能夠過得更好的。”林清婉見宋玉并未主動提起和父親的矛盾,便決定暫時不問他緣由。
畢竟以宋玉的個性,若是想說自然會告訴她的。
“婉兒,謝謝你。”宋玉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從懷中掏出一方帛絹遞到了林清婉的面前:“對了,這個送給你。”
林清婉有些好奇的接過,打開來看只見方方正正的帛上寫着一個曲譜。
“這是樂聖師曠所作的《陽春白雪》曲。”
陽春白雪?!林清婉有些驚訝的又低下頭去看帛絹,這曲子同‘高山流水’一樣,她之前只是聽說過,沒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夠看見曲譜,還有機會去演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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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明夫人帶着呂不韋到了府邸之中,看着他囑咐身後的仆從将手中的珍寶一件件悉數擺在了她身旁的桌上,唇角勾起一抹笑。“你叫呂不韋?”
“正是。”呂不韋聞言恭敬作揖回道。
“說吧,找我到底有什麽事?”華明夫人邊玩着手上的镯子,邊睨了他一眼。
“夫人果然聰明。”
“客套話就免了,有什麽事便直說吧。”
“在下是奉了王上之命帶了公子異人的信箋來見安國君的。”呂不韋話音剛落便聽見華明夫人冷笑一聲:“搞了半天你是趙國派來的使臣啊,既然是使臣為何要找上我?直接去見安國君不好嗎?”
“在下聽聞夫人有個親妹妹深得安國君寵愛。”呂不韋知道華明夫人不喜歡被人欺騙,索性直接說明了目的:“如今悼太子客死魏國,安國君便是下一任太子最佳人選,夫人的妹妹身份自然也會跟着更上一層。只是我聽聞你這妹妹沒有半個子嗣,數年之後可想過有誰來侍奉她頤養天年?”
他這話正說道華明夫人心中,之前她每每見到華陽說起最多的便是子嗣一事。雖說如今贏柱對她百依百順,可這都是因為華陽年輕貌美。
容顏總會褪去,數年之後,等到華陽人老色衰之時,別的夫人都有兒女,唯獨她沒有,到那時候又會是另一番光景。
見華明夫人已經被說動,呂不韋又道:“公子異人聰慧仁義,和安國君其他子嗣不同。只因他的母親夏姬沒什麽地位,才會被送往趙國作質。公子異人若是能認華陽夫人為母親,再被立為王孫,等到他即位之後,華陽夫人便是太後,不單有人為她盡孝,更是榮華權利享用不盡。”
“你說的倒是不錯,可你如何保證這異人将來會孝敬我妹妹?”畢竟再怎麽說他的親生母親夏姬還活着,他即便是認了華陽夫人為母親,也未必會真心待他。
“公子異人在趙國為質多年,夫人或許已經對他沒了印象,可若是夫人親眼見到公子異人定然不會再問出這樣的話。”
見呂不韋說的堅定,華明夫人頓了頓:“我姑且相信你,我妹妹是個心高氣傲之人,我帶你去見她可以,只是到時候可別亂說話,惹怒了她我可就幫不了你了。”
“有夫人的幫助我就放心了,呂不韋現在此替公子異人謝過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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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平浪靜的過了幾日,這日天氣甚好,秋高氣爽,圍獵場內正是一片熱鬧。
秦昭襄王嬴稷和楚頃襄王熊橫狩獵回來,正在營帳中喝酒。
忽然營帳外傳來急報,來人是秦國在魏國的探子,他剛進營帳瞥見熊橫也在,要說出嘴的話便停了下來。
“何事?”嬴稷見探子只是跪拜在地不說話,又瞥了一眼熊橫,淡淡道:“但說無妨。”
“王上,悼太子離世了。”探子猶豫了下,終于開口說道。
嬴稷早就知道沒有重要的事情探子不會找到圍獵場來,只是沒有想到竟是太子的噩耗,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秦王,既然是太子去世,你還是趕緊回國去安排後續事宜。”熊橫早便知道悼太子在魏國為質,不得秦王喜愛,原本便有傳言說他要另立太子,而另立太子的最佳人選便是安國君。
安國君雖然子嗣衆多,可多是些無用之輩,若是将來安國君當上秦王,反而倒是對楚國有利。
這麽想着,熊橫假意面露悲傷之色:“如今秦楚友好,太子之死我亦十分悲痛,秦王可要節哀順變,莫要傷了身子。”
嬴稷是何許人也,再怎麽說他也是最強的秦國之王。熊橫心裏的小算盤,他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如今群雄割據,諸侯紛争不斷,秦國雖然強大,可畢竟寡不敵衆,若非如此,他又怎麽會同意秦楚和談。
“既然如此,圍獵就到此為止了,下次有機會再邀楚王一同。”贏稷說着不等熊橫回應,又對着營帳外喊道:“來人,擺駕回宮。”
秦國狩獵的隊伍浩浩蕩蕩離開了圍獵的營地,熊橫自然也無心繼續圍獵,便招呼楚國的隊伍提前回國。
秦楚圍獵結束的消息很快便在各國傳開,其中的原因也早已經傳遍,自然也就傳到了楚國的都城郢都。
景差和唐勒聽到楚王提前回國的消息時,正在飯館吃飯。
“你們聽說了嗎?王上圍獵要提前回來了。”
“怎麽回事?可是秦楚又鬧矛盾了?”
“聽說是秦國出事了。”
“什麽事情?”
“不久前,秦國的悼太子在魏國去世了。”
“悼太子去世了?!那這麽說秦國不是要重立太子了嗎?”
“重立太子是肯定的,只是我比較關心的不是立誰為太子,而是誰将被立為秦王孫?”
“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安國君是悼太子的弟弟,他若是當了太子,那王孫就要從他二十幾個兒子裏選了……”
“是啊,我聽說安國君的兒子都是草包,沒有一個是有用的,若當真如此只怕秦國的冬天就要來了。”
“秦國仗着國力強大一向不把其他諸侯國放在眼裏,若是這一次能夠讓他收斂倒也是好的……”
……
景差和唐勒聽着四周的議論聲,對望了一眼,唐勒有些擔心的低聲道:“想不到王上要提前回城了,我們要想個法子趕緊通知子淵才行。”
景差卻是一臉淡然的低頭喝了口茶:“放心,既然消息已經傳到了郢都,相信自然也傳到了鄢城那邊。”前幾日子淵來信說他和林清婉離開了陵陽城回鄢城去了,好在他們去了鄢城,鄢城離郢都很近,即便明後日再出發,應該也會比王上早回郢都才是。
登徒子已經偷偷跟蹤唐勒和景差好幾日,就想着看看他們之前到底在搞什麽鬼。
可是自從上次他看見他們和王鑲歌見面之後已經過去了數日,這些日子他們多是在街上玩樂,不然便是在自己府上讀書,竟然沒有被他發現一絲破綻。
“子淵那邊有美人相伴根本不用我們擔心,倒是我們兩個更慘,不知為什麽就被登徒子給盯上了。”景差邊說着努了努嘴,眼睛瞄向一旁遠處。
唐勒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正看見登徒子在街對面的一個小飯館角落坐着,不時還偷偷朝他們這邊張望。
“你說他是不是閑的?”唐勒也是無奈了,子淵不在郢都本以為登徒子會收斂一些,誰知道他竟然又盯上了他們。
“王上馬上便要回來了,我看他八成又在安什麽壞心思,最近這幾日我們還是注意點,別被他抓了把柄去王上那邊亂說就是。”
“嗯。”唐勒應了聲偷偷瞥了遠處的登徒子一眼,有些人注定是不和的,就好比他們和登徒子,這輩子都做不了朋友。
******
林清婉和宋玉在鄢城待了幾日,這一日楚王提前結束圍獵回國的消息也傳到了鄢城。
他們便收拾好了行囊和家人道了別,坐上了回郢都的馬車。
馬車行進了數個時辰,在日頭西斜之前便進了郢都城。
宋玉将林清婉送回驿館之後,這才回了府上。
剛一進府門就看見兩道熟悉的身影正在亭中閑聊,正是唐勒和景差。
“你們怎麽在這裏?”宋玉走到他們面前淡淡問了句。
景差和唐勒似是早就猜到他會回來一般,臉上沒有絲毫驚訝的模樣:“子淵,你回來了?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更快一些。”
“你們還好意思說?是誰說幫我在郢都留意着,一有緊急消息就通知我的。”宋玉這麽說着瞥了他們一眼,語氣中卻沒有絲毫責怪之意。
唐勒和景差對望了一眼,随即都笑了:“我們早就猜到消息若是傳到了郢都自然也會傳到鄢城,若是你等我們的消息,可能消息未到,你都已經回來了。”
“怎麽樣?這次的二人行進展如何?”景差瞥了一眼面露微笑的宋玉,揶揄道:“看你那得意的模樣,不會是和清婉在一起了吧?”
他只是随口這麽一說,沒想到宋玉竟然點了點頭:“是又怎樣?”
唐勒和景差驚的差點兒掉了下巴,又似是想到了什麽有些擔心的看了宋玉一眼:“子淵,我們不是要打擊你。只是之前清婉入宮面見王上的時候,王上已經明确表示要納她為妃。”
宋玉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麽,只是淡淡道:“你們放心,她不會被納為妃的。”
景差和唐勒不知道宋玉為何會如此确定,只是既然他這麽有信心,他們也不好意思再出言打擊他,便轉移了話題道:“對了,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們也不知道怎麽惹上了登徒子,他最近總是跟蹤我們。”
“跟蹤你們?”宋玉有些疑惑的皺了皺眉,雖說之前他作了賦讓登徒子在衆人面前出了醜,他一直懷恨在心。可他也只是和他作對,并沒有和景差、唐勒他們有瓜葛,如今表現的這般反常卻是為什麽? “這些日子你們都做什麽了?”
聽宋玉這麽問,景差仔細回憶了下,除了撮合王鑲歌和莫愁見面之外,便是一直在玩了。難道……
仔細想想,好像登徒子是在他們撮合王鑲歌和莫愁見面之後的幾日後便一直開始跟蹤他們了。
“難道登徒子知道莫愁姑娘和王将軍的事情了?”唐勒和景差想到一塊兒去了,他皺了皺眉疑惑的說道。
“他應該是碰巧看見了,但是在莫愁離開之後。他沒有證據,才會一直跟着你們想找到一點兒蛛絲馬跡。”宋玉聽了他們所說的,徑自猜測道。
他了解登徒子,以他的性格若是掌握了證據,早便跑到王上面前告狀去了。
“那他怎麽不去将軍府附近待着,偏偏跟着我們,依我看他就是看不慣你,連帶着看不慣我們。”唐勒這麽說着,一旁的景差也是贊同的一笑:“子淵,你這次可是惹上了一塊牛皮糖,摘都摘不掉的那種……”
“看你們還有心情開我玩笑,應該是問題不大。”宋玉瞥了他們一眼,淡淡說道。
“他已經跟了我們好幾天了,不然我們今天也不會跑到你府裏來。”景差和唐勒說着一臉委屈的看向宋玉,要是這還叫問題不大,他們實在是不知道什麽樣子算大問題了。
“放心,他現在沒有證據,應該不會貿然去見王上,只是如今要委屈莫愁姑娘和王将軍了。”宋玉這麽說着,見唐勒和景差松了口氣,心中卻是沒底。
不過好在登徒子的注意力全被莫愁和王鑲歌引了去,沒有發現林清婉不在郢都的事情。
若是被他知道林清婉和他一同去了陵陽城,還是去找屈原,定然會借此事大肆宣揚,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景差和唐勒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宋玉,又對望了一眼,都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如今,也只能靜觀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