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馬車行進了幾日，在九月的第一天終于到了鄢城。
林清婉掀開馬車的簾子向外望去，鄢城還和她記憶中一般熱鬧繁華。只是時光飛逝，轉眼之間，她竟已經離開這裏有半年的時間。
就在她有些晃神間，馬車已經停在了府門前。
宋玉和林清婉一起下了馬車之後，又對車夫囑咐了幾句。
林清婉看着車夫駕着馬車往驿站的方向駛去，聽見宋玉道：“婉兒，進去吧。”
林清婉擡眼看向身前的林府，府門緊閉着，門前還是和記憶中一般幹淨。
“子淵，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進去？”不知為何，當林清婉鬼使神差般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看見宋玉一怔，随即笑了：“好。”
林清婉推開府門後，原本正在清掃庭院的仆從拿着掃帚沖上前來正要看看是誰，瞥見來人是自家的小姐之後，先是一愣，随即大喜的往正廳沖了過去，邊沖邊喊：“老爺，小姐回來了。”
仆從話音剛落，林昊便從正廳沖了出來。
林清婉和宋玉對望了一眼，便朝林昊迎了上去。“爹。”
“婉兒。”林昊握着林清婉的手，上下打量她：“婉兒，你怎麽瘦了？”
“爹。”林清婉無奈的笑望着面前一臉關切模樣的林昊，聽到他又道：“婉兒，你怎麽會回來鄢城？爹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爹，這多虧了宋玉。”林清婉知道林昊心中并不希望他入王宮，作為一個父親他只希望她快樂的活着。這麽想着她感動的拍了拍林昊的後背安慰道。
“宋玉？”被林清婉這麽一提醒，林昊這才發現她身旁站着一位男子，這男子雖然穿着一襲素樸的衣衫卻難掩清朗的氣質。
“伯父你好，在下宋玉。”宋玉注意到林昊疑惑的目光，便恭敬的朝他一作揖道。
林昊瞥了他一眼，随即将林清婉拉到一旁，低聲道：“婉兒，你怎麽會和他在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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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記得如果不是當時宋玉的一篇《登徒子好色賦》，楚王根本就不會召見婉兒。
林清婉知道他心中的介意便笑着拍了拍林昊的手：“爹，這件事情我稍後再跟你解釋。”
“婉兒，你們父女團聚，我也不便打擾，就先告辭了。”宋玉這麽說着不等林清婉回應，又對着林昊恭敬一拜，轉身離開了。
“哎……”林清婉本想開口挽留他，一轉身瞥見一臉不高興的林昊，随即作罷。
“婉兒……你和這個宋玉是怎麽回事？”林昊再怎麽說也是過來人，剛才林清婉和宋玉之間那微妙的氛圍，他早便感覺到了。
“爹，你聽我給你講嘛。”林清婉邊說着邊拉着林昊的胳膊晃了晃，撒嬌一般道：“我走了好多天才回到家，又餓又渴，能不能邊吃邊說。”
“好、好、好。”林昊畢竟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她一撒嬌，他原本的脾氣便少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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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回家的時候，門是虛掩着的。
他推開門往裏走了幾步，四周靜悄悄的。
到了正廳沒有看見人影，他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他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桌上，剛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便聽見門外傳來的腳步聲。
宋凜從門外走了進來，看見宋玉的瞬間他先是一愣，随即沉下臉來：“原來是你，我還以為家裏進了賊呢。”
“父親，你非要這麽和我說話不可嗎？”宋玉知道宋凜之前阻止他去郢都，是因為母親曾經的囑托。
可是再怎麽說宋凜也曾經是一國之主，一位國君竟然蟄居在一個小城中隐姓埋名只為了茍活下去。宋玉這麽想着，心中更是忿忿不平：“父親，即便你不想為母親報仇，只想替她好好活着。你難道沒有想過宋國的百姓死時心中有多麽絕望嗎？”
那是數萬條鮮活的生命啊，背後那麽多的家庭。他們臨死前該有多麽絕望，他們的家沒有了，他們所屬的國也沒有了……
“子淵。”宋凜知道宋玉心有抱負，他從小便胸懷大志，又聰明好學。若不是宋國滅亡，他會是一位賢明的君王。
“我知道你恨我窩囊，可如今諸侯相争，戰亂紛紛，能夠活在這亂世之中已經十分困難。”
宋玉聽見宋凜的語氣明顯軟了不少，他邊說着邊無奈的嘆了口氣：“作為君王我已經沒有了國家，如今我能做的只是保護好我們這個小家罷了。”
“沒有國哪裏何來的家？”宋玉聽了宋凜的話站起身來朝他走近了幾步：“你以為這麽藏着，熊橫就會放過你嗎？”
母親不在了，他們的小家早也已經不完整了。
“他是如何對待屈原老師的，你難道沒有聽說嗎？”
宋國滅國之後，不少名人志士被楚國收編，其中就包括屈原。
他一心一意為楚王納谏，最後楚王又是怎麽對他的？
楚懷王客死異國的時候，熊橫将所有的責任全都歸在了屈原的身上，如今他連連被貶，只能在離都城偏遠的陵陽城生活。
“如果如今百姓生活安定，楚王仁義賢明，或許我會考慮放下仇恨。”宋玉這麽說着看了宋凜一眼：“可熊橫好色成性，整日便只知道宴飲歡樂。”
宋凜看着面前有些激動的宋玉，記憶中他還只是到他腰的小孩子，一晃眼已經長得比他都高了。
或許，他是對的。至少，他比他這個做父親的要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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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不韋已經在鹹陽待了有三日，這日終于等到了鹹陽城拍賣場開始拍賣珍玩。
一大清早，他便命仆從帶着準備好的珍寶陪他一同到了拍賣場內。
一進拍賣場，他便看見了遠處有位美豔的婦人。
不用想也知道，她定然就是華明夫人。
他們在裏面等了半個多時辰，等到拍賣場的人進的差不多後，主持拍賣的人便将拍賣場的門關了起來。
拍賣一輪一輪的進行着，呂不韋卻一直關注着華明夫人的一舉一動。
前幾輪的拍賣都是一些小物件，搶着買的人也多。到了後面越發珍貴，要花的錢也就越多，搶的人也越來越少。
終于到了一塊羊脂白玉拍賣的時候，華明夫人有了動靜。
“上好的羊脂白玉起拍一百兩。”主持的人一開口臺下便已經議論紛紛。
“一百兩？太貴了吧？”
“這誰能買得起？”
“一塊破玉居然一百兩？！”
……
衆人的議論聲被一名女子嬌美的聲音打斷：“我出兩百兩。”
“兩百兩有人要加嗎？”主持的人認得華明夫人，每月鹹陽拍賣，她幾乎從不缺席，而她看中的東西沒人能夠搶得過她。
一來是她有錢，二來是她有勢。畢竟再怎麽說她也是如今安國君最寵愛的夫人的親姐姐，加上安國君又是太子熱門人選，自然沒人敢得罪。
眼看着主持的人就要敲定價格将羊脂白玉交到華明夫人手上的時候，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我出兩百零一兩。”
華明夫人還是第一次碰見有人敢和她對着幹，便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瞥見一位年輕俊朗的男子就站在人群前面，他穿着華麗，面上一臉淡然。
“三百兩。”華明夫人邊加了價對着呂不韋挑了挑眉，看他沒有回應，正要伸手去接玉，又聽見呂不韋道：“五百兩。”
華明夫人不淡定了，她走到呂不韋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有些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你有那麽多錢嗎？”
呂不韋向身後仆從招了招手，示意他打開懷中抱着的箱子，箱子一開頓時引來一片嘩然。
這箱子裏裝着一整箱金燦燦的黃金，怎麽說也有上千兩了。
“你是何人？”華明先是吃了一驚，随即問道。
“在下呂不韋。”呂不韋說着接過了拍賣得到的那塊羊脂白玉，将它遞到華明夫人面前：“區區薄禮，想和夫人交個朋友。”
華明夫人睨了他一眼，随即哼道：“一塊玉就想收買我？”
呂不韋聞言笑了，他看向身後幾名仆從示意他們将手中的箱子通通打開。
等到箱子一開，華明夫人驚了。
這箱子中都是珍寶，還有許多是她尋了許久都找不到的物件。
“公子可願意去府上詳談？”華明夫人說話間朝呂不韋走近了幾步，低聲在他耳邊道。
“榮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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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婉和林昊解釋了宋玉的事情，見他表情終于有所緩和，這才松了口氣。
“婉兒，聽你的意思半年後王上還是要納你為妃啊。”林昊說着眼中不無擔憂，若是能夠不入王宮自然最好，可聽林清婉所言王上不過是将納妃的日子延後罷了。
“爹，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林清婉出聲安慰道，“宋玉說他有辦法。”
“那我就放心了。”見林清婉這麽堅定，林昊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其實林清婉心中也不确定宋玉究竟有什麽辦法，可一想到他那麽堅定的對她說過她絕對不會入宮，她就想要相信他。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夕陽的餘晖落在了院中。
林清婉坐在亭子裏吹風，忽然瞥見牆邊的木槿花。
木槿花的花期很長，從七月起花朵便會陸續開放，花期長達四個月。
印象中這棵木槿一直就在牆邊，已經長得比人都要高，它的枝葉有一部分已經伸到了隔壁。
林清婉走到木槿旁站定，這才看見牆邊有一條淺淺的縫隙，透過縫隙能隐約看見隔壁的庭院。
她有些好奇的湊上去看，正瞥見宋玉就站在院中。
他正拿着一卷書在院中來回踱步，偶然的擡頭往她這個方向瞄了一眼。
林清婉剛想閃躲，就看見宋玉朝牆邊走了過來，随即便聽見他清朗的聲音響起：
“婉兒？”
“你怎麽看見我的？”雖然是有個縫隙，但他剛剛一擡眼的功夫怎麽可能看見她。
“我也只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态罷了。”她随口一問，沒想到宋玉竟然認真的回答了。“剛才我看見木槿花搖了幾下，現在沒有風的情況下能夠搖動，定然是有人站在那裏了。”
搞了半天他沒看見她在偷瞧啊，吓她一跳還以為宋玉有透視眼呢。這麽想着她拍了拍胸口，聽見宋玉道：“一會兒晚上要不要去街上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