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婚紗
洛弋安從水療室出來，經過娛樂間的時候，看到坐在沙發上玩平板電腦的洛蓁，沉吟了片刻，便直接披着浴袍走進去。
洛蓁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說雲斐時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回頭一看，竟然是披着浴袍看樣子剛剛做完水療SPA的母上大人。
她垂眸緩了緩心神，對着來人乖巧地喊了聲：“媽媽。”
洛弋安點點頭，坐到她身後，目光随意地掠過洛蓁面前的電腦，不是在玩兒啊。
“在看什麽？”
洛蓁轉頭掃過電腦屏幕，笑了笑，“劇本。”
提到這個，披着浴袍也不改知性美麗的女人皺起了眉，毫不留情地說出心裏話，“我看過你拍的一些電影，不算好。”
不是電影不算好，就是她的演技不算好。
洛蓁默默淚千行，她可以說是故意的麽？
只聽女王大人繼續吐槽說：“你通過了倫敦商學院的入學申請，竟然演不好戲？”
“……”洛蓁默了默，誠實地回答：“成績好和演技好壞沒有關系。”
“那為什麽不将放在學習上的力氣也放在演戲上呢？”
“……”她竟無言以對。
還好，女王大人沒有繼續為難她，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她的電腦屏幕上，并且雙眼還精準地捕捉到了關鍵字，“導演越明華……”然後看向洛蓁，“越明華找你拍戲？”
洛蓁點頭。
洛蓁媽忽然吐槽能力爆表：“竟然連越明華都有同名同姓的了，啧！”
還一副很可惜很不敢茍同的樣子。
洛蓁毫無底氣地解釋：“沒有同名同姓，就是那個越明華……”
“……”
這次輪到洛弋安沉默了，氣氛頓時陷入僵滞狀态。洛蓁悄悄深呼吸，勇敢地打破這個僵硬的局面，“米利安女士，您可以給您的女兒一點信心麽？”
雖然國際大導不朽傳奇越明華親自邀請她這個在娛樂圈六分靠臉四分靠演技的偶像派出演新片，還是擔綱全片第一主角的女一號，很難以置信就是了……
哪裏知道那次被張鈞導演邀請去做客竟然是去越明華那裏變相“試鏡”嘛！她根本沒有想到會被天降下來的這個大餡餅兒砸到！
所以在連她本人都不敢相信的情況下，任何人請盡量給她一點信心，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将變成美好的人間！
洛弋安忽的一笑，拍拍女兒的肩頭，似是鼓勵，“他不拍爛片，你加油！”
“媽媽您看過越導的電影麽？”
“看過一些。”況且越明華名聲這麽響，還真沒有幾個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最後，洛弋安起身又拍了拍洛蓁，“你慢慢看，我去換衣服。”
“嗯。”
等到洛弋安走到門口了，忽然又被洛蓁叫住，“對了媽媽，一會兒斐時來接我去試衣服，您要和我一起去麽？”
“衣服？”洛弋安回頭看她，帶着不解，什麽衣服還專門去試？按照大款土豪有錢人的性子，難道不是直接高級定制送貨上門麽？
洛蓁淺淺一笑，臉上有刻意抑制的極度的喜悅甜蜜。“是婚紗。”
洛弋安被那笑容晃花了眼。
好像在遙遠的以前，一個美麗的女孩兒，也有過這樣的笑容，那時，她即将出嫁，嫁一個願意縱容她一生，她亦願意交付一生的男人。
那樣的時光，已經逝去太久，又似乎近在眼前。
然而經年之後，她只能遺憾嘆息，翻着泛黃的記事本緬懷不曾珍惜的美好。
于是她只能笑得從容，仿佛一切失去都是舍得，有舍才有得，“婚禮定在什麽時候？”
已為人婦的孩子笑得甜蜜渾不知愁，“五月。”想了想，又補充說：“我們會在香港逗留一段時間，之後出國拍婚紗照。”
她的眉頭緊了又舒展開，“好。”
試婚紗的地點在淺水灣一處別墅內，別墅的主人是一位資歷頗深，才華與名氣俱存的意大利裔婚紗設計師，他的作品不多，多是私人訂制，但每一件都是驚世之作。
洛蓁先試了兩套較為簡單的款式，一套一字肩蕾絲刺繡禮服，，一套抹胸小禮服，這兩套都是拿來做婚禮常服穿着的，舉行儀式的禮服放在最後試穿。
趁着洛蓁去試衣間換衣服的間隙，雲斐時去陽臺打了幾個電話，回來的時候，洛弋安正在和設計師聊天。
自負才華眼高于頂的設計師先生似乎對這位舉止優雅，各方面幾乎完美的女性很感興趣。
雲斐時看了設計師一眼，用英文與他說了幾句話，設計師似乎有些遺憾地跟洛弋安說了“拜拜”，便離開房間了。
洛弋安轉過目光看雲斐時，後者思索着說道：“凱豐集團董事長裴先生邀我們一家用晚餐。”
她愣了瞬，在心底暗暗收拾着不為人知的情緒，面上的笑容幾乎完美無缺：“好啊，在哪兒？”
“玫瑰園。”
聽到這個名字，洛弋安不可避免地沉默下來。
幾分鐘後，洛蓁在設計師助理的簇擁下從試衣間走出，成功獲得了在場所有人驚豔的目光。
母親洛弋安也不例外。
款式并不是多麽複雜，蕾絲長袖大拖尾繁盛如雲海，後背镂空心形巧妙地銜接了極輕極薄的輕紗，薄如雲煙鋪散在純色拖尾上，延伸到裙擺以外的地面上，如袅袅雲煙，如夢似幻。
難怪都說婚紗是女人一生中必須擁有的一件衣服，這已經不僅僅是一件衣服那麽簡單了。婚紗之于女人，如名利之于男人，武器之于士兵，王冠之于國王。
不過重點還是在穿着婚紗的人。
肌膚似雪，明眸如星，笑靥勝花。
使雲斐時的整個世界星光燦爛。
他忍不住吻下她的額頭，誠摯而莊重，“雲太太。”千言萬語，盡付與這三字稱謂。
笑渦在新娘臉上綻放出更加醉人的光芒，“雲先生！”
洛弋安幾乎忍不住心口鼻尖的酸澀，沒有人注意到她悄悄離開房間的身影，也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她再次出現在衆人視線中時，依舊是那樣的優雅端莊，笑容可掬，毫無異樣。
*****
衆所周知，玫瑰園是凱豐集團主席裴家的宅子，位于寸土寸金的半山富人區，因為莊園裏有一座栽滿玫瑰的花園，便被人稱作“玫瑰園”。
臨近傍晚，玫瑰園上下已忙碌不絕，傭人進出魚貫不停。
而在三樓的觀海露臺上，莊園的主人裴邢凱難得的夾着一支煙，煙蒂隐隐閃着火光，他出神望着遼闊無際的海面，眼角紋路镌刻着一抹難以消除的輕愁。
在煙蒂上的火光即将熄滅時，裴南蕭從屋內走出，看到父親手中的香煙，輕蹙了眉頭，走過去，“爸爸，您忘了陳醫生的囑咐了麽？”
不過，父親并不常吸煙，前段時間病了之後，更加不碰了，今天是例外。
的确，今天對他們父子倆來說，不平凡。
過了好一會兒，裴邢凱才回過神來，煙蒂已經徹底熄滅，指間的香煙燒掉了一半，少許的煙灰脫落下來順着風飛散漸漸沒了影子，他回頭看一臉擔憂的長子，心中五味雜陳。
他和他的母親，竟半分不像。
“他們來了麽？”可能是許久沒有說話，嗓音有些沙啞。
裴南蕭搖搖頭，“還沒有。”
鬓發已經泛白的男人沉默了會兒，才慢慢的，“……哦。”
這一刻，裴南蕭驚覺，父親竟已老去了許多。
商場的詭谲風浪沒有讓他蒼老，故友的離心背叛沒有讓他蒼老，可是從知曉了久未謀面的前妻歸國的消息之後，沉默，成了他大半的狀态，年華不再，似乎也只是朝夕之事。
“爸爸，我們此次作為，難免不會讓林家多疑……”
“無礙，無礙，他折騰不了多久了。”裴邢凱轉身往屋裏走，裴南蕭亦步亦趨。“今晚，不談公事！”
“是，爸爸。”
經過的屋子，是書室與陳列室的結合，裴南蕭擡眼環視了下周圍精心羅列的畫作。西方色彩濃烈的油畫，東方輕灑淡描的水墨畫，皆出自一人之手。
米利安，那位來自東方的，神秘而才華橫溢的繪畫大師，以兼具東西方繪畫之美而聞名于世。
走到門口的時候，裴邢凱忽然停下來，看也不看身後的琳琅滿目，“讓人把這間屋子鎖了，別随便讓人進來。”
裴南蕭怔了片刻，點頭應下。
父子倆一前一後下樓的時候，管家步履從容地走過來，面色是永恒不變的鎮定，“先生，少爺，客人已經到大門了。”
裴邢凱一向沉肅的目光驟然一亮，如将熄的火焰忽而重燃。
這位久居上位的男人清晰地記得，自己有十三年沒有見到前任妻子了。
十三年，人的一生，又能有幾個十三年呢？
她和當初離開的時候，并無二致，只是歲月賦予了她優雅與端莊，讓人難以想到，這個美麗的女人曾經也有過純澈無瑕的笑容。
她身旁的那個女孩兒，他還記得當初從旁人手中接過她的照片時，看到那張臉的震驚。
其實她們并不是生得一模一樣，只是女孩的一颦一笑，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母親，像極了他至今仍深藏懷中的舊照片女郎。
還有那雙眼，真正笑起來的時候，能令周圍的一切黯然失色，像盛滿了星子的夜空。
兩個女人并肩而立，一優雅一明豔，相似的輪廓，難分伯仲的美麗，關系不言而喻。
恐怕在座除了心緒平靜的雲斐時，其餘人都有種不知身在何地欲做何事的念頭，只是機械地任由身體動作，做出一系列毫無瑕疵的舉動。
溫文爾雅和端莊得體成了粉飾太平的假象，掩飾着各自深藏的無所适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