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玫瑰
除了最開始的禮儀性問候，一頓晚餐下來，餐桌上的幾人竟毫無言語交流。
這頓飯，裴邢凱吃得五味雜陳，酸甜苦辣，好像什麽味道都摻雜進去了。
裴南蕭吃得沉默安靜，為剛才生母看他那一眼時包含的愧疚苦澀。
洛弋安則吃得味同嚼蠟，好像身負罪過的囚犯，吃着最後一頓晚餐，準備迎接法官的審判。
至于洛蓁……來的路上雲斐時和媽媽都不告訴她幹嘛去，直到車子行駛到了半山裴氏莊園的領域，看到大門口那幾個明晃晃昭示着身份地位的四個大字，她簡直覺得自己不是親生的！！！
想生氣吧，某人還美其名曰“不想讓她知道了一路上胡思亂想心緒起伏”，更可惡的是聰慧遠見的母上大人也是這麽覺得的！
的确，一路上沒怎麽亂想，就臨到地方知道幹嘛了的時候才開始心跳加速差點搶救不過來！
洛蓁：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進屋子前她是忐忑不安的，和雲斐時一左一右跟在洛弋安身邊進門，問候、寒暄、入座，全套動作基本都是靠本能，大腦早已處于放空狀态。
到了餐桌前開始吃飯時，雲斐時把她服侍的那叫一個體貼周到純天然不做作，縱然氣氛有些僵硬沉默，也還是引來了其他三個人偶爾隐晦的側目，初時的緊張又被難為情給替代了。
飯後茶點時間，氣氛依舊沉默，電視裏放着新聞，裴邢凱狀似認真地看着新聞，洛弋安捧着茶杯低頭出神不說話，洛蓁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歪頭悄悄地擺動雲斐時的手指，雲斐時看似專注地喝茶看新聞，時不時還要回擊她一下，惹得她敢怒不敢言。
終于，裴南蕭打破了沉默，他看了眼洛蓁雲斐時挨在一起的那邊，又看洛弋安，微微一笑，溫文有禮，“頂樓觀景臺看夜景很漂亮，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彼此心照不宣地忽視了稱呼問題。
裴邢凱似乎也找到了接話點，看看洛弋安，又像在掩飾什麽似的，看向洛蓁，眼神溫和，“屋後還有座玻璃花房，種了各個品種的玫瑰花，可以去散散步看一看……”
他的餘光卻一直停留在洛弋安身上。
他依舊記得，她最愛的是紅玫瑰，而唯一的女兒，也極喜愛香槟玫瑰。
洛蓁微微一笑，看向母親，洛弋安終于從自己的世界裏出來，指尖輕撫着茶杯，神色淡淡的，“我就不去了，你們去散散步也好。”
裴邢凱有些失望，到底沒說話，裴南蕭失望之後便把目光轉向洛蓁，她還沒開口，就察覺到雲斐時暗暗拍了下她的手背，然後溫聲說：“也好，我帶她去逛逛。”
“我給你們帶路！”裴南蕭有幾分高興，強自按捺住，對着年輕的女孩兒柔和地笑着。
三個人的背影消失在會客廳，廳內的氣氛再次陷入凝滞的沉默。
燈光溫暖稍沉，打在洛弋安的側臉，整個人陷到若隐若現的朦胧中，看不真切。
“這些年，還順利麽？”裴邢凱問。
問出經年的悵然與隔世的缱绻。
電視上依舊在播放着最新的時政新聞，可高談闊論了多少跌宕起伏，也再沒能入了人的耳。
由裴南蕭引路，帶着雲斐時與洛蓁出屋将花園逛了差不多一半，裴南蕭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給他們介紹，眼中波瀾微動，偶爾将目光轉到洛蓁身上，卻不敢停得太久。
雲斐時沉思了片刻，停下步子，其他兩人也停下來，疑惑地看着他，他理了理洛蓁落在前額的頭發，溫聲說：“夜裏涼，我回去給你拿外套。”
三月的夜晚風微涼，洛蓁遲疑了一下，點頭，目送他遠去。
“想去看玫瑰麽？”溫潤的男聲在背後響起，洛蓁回頭，微微一笑，點頭，“好啊！”
花房裏仍有工人忙碌的身影，洛蓁看了下，整座花房的面積大概有幾百坪，常溫栽培了各式各樣的鮮花，其中當屬玫瑰栽的最多、開的最盛。
無愧“玫瑰園”之名。
“這裏的玫瑰，一年四季都接連開放，不會斷供的。”裴南蕭從工人那裏找了一把剪刀和籃子，回頭看洛蓁，眸色溫柔，“我給你剪一些？”
洛蓁沒有拒絕。
得到她肯定的答複，裴南蕭便将籃子遞給她拿着，戴上手套二話不說便探身到白玫瑰花圃那兒去剪花了。
洛蓁緊緊跟在他身後，看到他手法十分熟練，很快便挑出了幾朵長勢不錯但還沒完全□□的，幹脆利落地剪下，再小心翼翼地放到籃子裏。
“我常給爸爸準備一些花擺到他的書房，久而久之，便練出來了。”他對她微微一笑，如融化了千年寒冰的暖陽。
洛蓁被這充滿暖意的笑容深深地感染到，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我也來剪一些，可以麽？”
裴南蕭笑容更盛：“當然可以！”
于是洛蓁便在裴南蕭的手把手指導下開始了“摧花”大業，由他挑選那些品質優良的花朵，洛蓁上手開剪，玩得不亦樂乎。
到最後，剪了滿滿的一籃子，摘下手套的時候，手上竟然多了幾點不起眼的小血眼，大概是剛才不小心被花枝上的刺戳到的，不算嚴重，洛蓁便沒打算管它。
但裴南蕭卻不放心，直接拉着她去找了花房內常備的醫藥箱，極其仔細地給她處理了。
雲斐時有意放慢動作回去拿洛蓁的外套，中途還刻意耽擱了下，出來時，從傭人處得知他們去了花房，便又信步走去花房，然後就看到了工人房旁邊，斯文俊秀的男人夾着沾了藥水的棉花球小心仔細地塗在清麗秀美的女孩手指上的畫面。
怎麽說呢，心中還是有些想法的。
自己的女孩，卻被別的男人這般小心呵護，就算那個男人是女孩的親哥哥。
不過，自己留的空間，忍着也要讓人家兄妹消除隔閡不是？
他有些好笑地按按自己眉心，邁着極慢的步伐走過去，走到一半，到那邊可以清晰察覺到有其他人到來的距離，女孩的手，終于男人被放下了。
女孩轉過頭來，對他笑得燦爛，“你快來看！我剪了好多玫瑰！”
再看斯文俊秀的男人，看向他的目光帶着顯而易見的感激。
離開花房的時候，裴南蕭對洛蓁說：“如果喜歡，以後可以經常來，這裏的花，随你取用。”
雖然母親曾經不讓他們父子倆輕易見到妹妹，可今晚的聚會，已經将這個無形的鐵律打破。
再者，時移世易，父親多年來的心思，他朝夕共處不是不知，依照多年未見的母親今日的表現，有些事，有些結果，值得期待。
将離的時候，裴邢凱和裴南蕭竭力挽留三人等明天再走，難得的，從來時開始态度就随性淡然的洛弋安言辭十分堅定地拒絕了，裴邢凱也不好再說什麽，裴南蕭更說不上話，只能任由三人離去。
一回到酒店雲斐時就鑽進書房參加一個電話會議去了，洛弋安和洛蓁母女倆各自回房間收拾。
換了身輕便的家居衣，洛蓁走出房間打算問問洛弋安要不要叫宵夜，今晚貌似只有她在雲斐時的“服侍”下吃的酒足飯飽，其他人好像都吃的不怎麽樣呢。
洛弋安的房門沒有關上，洛蓁輕輕一推，就敞了大半，她正打算乖乖敲個門表示自己來了，卻在敞開的口子裏看到洛弋安坐在梳妝臺前的背影，身上的衣服依舊是出門的那一套，根本沒有換。
她就一個人坐在那，姿勢端正，卻透着難以言喻的寂寥蕭瑟。
洛蓁愣了下，推開門，凝視着母親孤寂的背影，“媽媽？”
洛弋安驟然擡頭，通過鏡子看到站在門口一臉擔憂的洛蓁，笑了笑，神色有些疲憊，“怎麽了？”
洛蓁愣了愣，才開口說：“……媽媽您要吃宵夜麽？我看您晚上吃的不多。”
“不吃了，我有些累了。”
“好……”
她低頭想了想，到底沒再說什麽，轉身準備關上門離開時，忽然被洛弋安叫住，“蓁蓁，和媽媽聊會兒吧。”
媽媽已經很久，沒有叫她蓁蓁了……
那一瞬間，洛蓁不争氣地紅了眼眶。
露臺上，紅酒美人浮影豔麗，露臺外，霓虹星光璀璨閃爍。
洛弋安定定看着手中潋滟濃麗的紅酒，嘴角牽起一絲意味不明的淡笑，“你知道，為什麽我會和你爸爸離婚麽？”
洛蓁則盯着媽媽的眼睛，“因為家庭和事業，您只能選一樣麽？”
“不……”當然不是，能嫁給一個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能擁有一個幸福完滿的家庭，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即使她再與衆不同，在這一點上，也沒能免俗。
她渴求美滿的家庭與成功的事業，并且努力地使這兩者平衡，可最後發現，不管她怎麽努力，都只能做出抉擇。
在那樣美好的年華，她卻要失去最渴望的夢想之一。
“興許是對你的保護，你爸爸她疼你入骨，不想讓你知道太多難過的事……所以就算争吵，也不會讓你察覺。”
蓁蓁，你實在被保護的太好。
二十幾年平靜無波，風雨不侵，紅塵不擾，你可知道，你的人生被多少人羨慕，那些人中，也包括我，你的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記錯了，答案沒有在這一章，還是要等下一章才看得到啦，其實爸爸和媽媽分開不僅僅是單方面的原因哦，兩方都有責任，興許還有點狗血哈哈哈
藍羽和蓁蓁的對手戲其實不多，也沒有很大的火花，畢竟蓁蓁是小仙女呀，小仙女當然是要被細心呵護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