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接應(二)
“嘿!朋友!”
佝偻這身子的“小老頭”發出一聲笑,他壓着嗓子說:“我看看這是誰?穿着軍服?您可真威風啊!”
“小老頭”走過來,二話不說地捉起茲岚的手,輕輕低頭做吻手禮:“您——是我見過最英俊的女軍官。”
茲岚微微訝異,因為握住了自己的那只手,是一只綿軟的、孩子氣的手,手指的指節很軟,皮膚算得上光滑,絕不是一只蒼老的手。
愛德華皺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是?”
“小老頭”依舊保持着吻手禮的姿勢,不過他微微揚起了臉,是一張小少年的臉——
“你是——”
“喬。”他站起身,茲岚輕聲驚呼,喬站起來和她差不多高了,不過他剛剛裝小老頭的樣子卻一點也看不出來。喬摘下自己的假胡子,對愛德華行了格安交給他的一種禮,随後說道:“我是喬,住在十五街區,曾經和您有過一面之緣。”
愛德華想起來了,這就是愛德格在十五街區時,來國會局找他的那個孩子。愛德華不喜歡十五街區的風氣,但是他不會對一個幫助自己的人無禮。
“我再次感謝您對奧金家的幫助,”愛德華沖他致意,“您是我們奧金家永遠的朋友。”
喬窘迫地擺手:“沒事沒事,我也只是因為藍而已,他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您不要這樣客氣。”
茲岚在旁邊輕輕地笑了一聲。
喬和愛德華都有些不好意思,相視而笑。
“那麽,您就是先生說的那位接頭人嗎?”愛德華問他,“我們是受了國會局的契耶可夫局長,還有一位神秘的‘先生’之托,來這裏尋找一位代號名為‘PIGEON’的人。”
“對,我正是為了這件事情在這裏等候,”喬沖他微微一笑,側身讓開了身後通向城堡裏的路,“但我并不是,真正的鴿子在城堡裏面等候。”
“原來是這樣,”愛德華點頭,“那還請您幫忙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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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但是還是請兩位殿下不要驚訝,因為,那是一位你們非常熟悉的人。”喬神秘地笑了笑。
城堡是石頭建成的,兩百年前的建築了,放在今天,竟然比新建的木頭、水泥建築看起來還要厚重堅實。裏面有一股潮濕的水黴味兒,空氣中的水分不比室外要少。
城堡的塔樓是旋轉式的樓梯,也是石階,旋轉型的通道牆體有凹進去的方形坑,那是放置蠟燭的地方。因為燭光微弱,在旋轉結構裏不能照到所有的地方,這裏也沒有那麽多的蠟燭,于是裏面就顯現出一種陰冷森然的氛圍來。
愛德華和茲岚并排走,由喬在前面帶路,這段路走了一段時間才到上面,再往裏面走,有一個閣樓,聽喬說,那個神秘的PIGEON先生就在那裏等待他們的到來。
“殿下,你們別生氣,他其實也非常想下去迎接你們,但是我們現在時間緊迫,并不能容許過多的消耗——這上面的閣樓裏有一幅寂都的全景地圖,是先生記錄的,大到重點建築,小到地下水道,全都有詳細的記錄,在這裏研究我們之後的路線再好不過了。所以還是想請兩位上來,我們一起研究。”
愛德華表示理解。
塔樓上面,還不到頂的一層樓有一個小門,這是當初守衛方便快速進出而留下的便捷通道。喬帶着兩位從這裏進去,然後通往了城堡另一側的房間裏。
這些地方基本都是相連的,很少有單獨存在、完全閉鎖的房間,主要還是為了安保和逃生。
愛德華見過很多這樣的建築,在新日萊特新皇開國以前,建築都喜歡采用這種形式,在開國之後,現代建築才随着時間的推移而變革。現在,只有這種古老的建築還有這樣的樣子了。
房間很快到達,這裏的房間都喜歡用木質地板,走在上面,尤其是愛德華穿的軍靴,走在上面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格安在裏面就聽見了這樣的聲音,他知道愛德華來了,不過他現在分/身乏術,沒有辦法出來迎接。
格安撐着一幅巨大的羊毛毯似的地圖,這房間的格局不大,地圖不是從最邊邊打開的,所以到後面沒有擺開的位置。格安一個人又挪不走它,只能在後面架着,直到喬跑上來,幫他拉開,他們才終于完全鋪開了這幅圖。
圖鋪開了,愛德華也看見架着那幅圖的人了。
“格安?”
“是我,愛德華少爺。”格安與他許久不見,行了奧金家家仆見家主的那種禮。
“你就是鴿子?”
“是的。”
“地下組織者?”愛德華挑眉。
格安噎了一下,他看見了愛德華臉上越來越冷的神情,只好說:“我不常參與地下活動,先生只是委派任務而已。”
他們沒有說幾句話,但是格安卻感受到了一點無形的壓力,格安不怕愛德華,但是這種不怕僅僅是指自己能打得過,作為格安自己,他不怕愛德華。但是要是套上“愛德格的侍衛”、“喜歡愛德格的人”、或者“沒有保護好愛德格的侍衛”、“奧金家的叛徒”……這些“頭銜”的話,格安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家主愛德華了。
格安暗暗嘆了口氣,說道:“這是我不給家裏惹麻煩的最好的辦法了。”格安說“家裏”,他到奧金家的時候才五、六歲,完全可以說是“家”,他就是在奧金家長大的。
可是這種看起來像是套近乎一樣的語句更會使人生氣,愛德華對他确實信任,也就是因為信任,所以愛德華才會自責——他在這裏見到格安,不管格安的身份是好的還是壞的,他都有一種被欺瞞的痛苦。
這種現實在提醒愛德華他有多麽無能,他什麽都不知道,像是那個生化院的“學者”一樣,他的信任會給自己的弟弟帶來未知的風險。
愛德華說:“你把他丢在十五街區,然後自己跑了?還是說逃獄?這就是你說的不給家裏找麻煩的‘最好的方法’?你确實是奧金家的人,但你就是最不合格的那位,愛德格他為了你做了多少事情,你卻不管不顧他,做着自己的地下工作,你是在玩弄他嗎?你把他的信任當成了什麽?我真的一點也想不到,他們說的什麽地下工作者,什麽代號,這些竟然說的是你?格安,我把你當我們家的一份子,你卻隐瞞了這麽多的事情。”
愛德華有些誤會了,他把刺殺林西的案件還有之後越獄的一切都當成是地下工作的一部分,他覺得格安在利用他們。不過愛德華到底還是沒有把話說死,他沒有驅逐格安,也沒有用家主的身份懲罰他,僅僅是像生氣的兄長一樣,覺得自己受到了欺瞞。
格安閉了下眼睛,奧金家的兩位殿下,真的是很好的人。
愛德華看着優柔寡斷,一點沒有當政者的豪氣和權柄,也不會使用陰謀,但是他足夠認真,光明磊落,人也不迂腐,更不執拗。他是開明又善良的,這種善良和愛德格那種孩子一樣的單純不一樣,這是一種從容與寬和。盡管現在滿臉愁容的奧金大少爺一點也不從容,對待棘手的任務像是一只熱鍋上的螞蟻,但是格安清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愛德格就更加不用說了,格安最知道他。
格安想到這些善良的人,他自己的心裏也會變得明澈起來。他的右手搭在左肩,然後單膝下跪,這是新日萊特象征着臣服和忠誠的一個動作。格安說:“大少爺,我永遠效忠奧金,效忠愛德格,我會證明我的意義,用您之後看見的一切。”
“你最好像你說的這樣。”愛德華沒再刁難他了,氣消了一些,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了看那幅地圖:“好了,這下,你來說說接應你之後的任務。用此表明你的忠心吧。”
地圖展開,上面是分部開來的寂澹十六街區。
他們現在在寂都的南部,第九街區。
愛德華低聲将寂都的形勢講述給了格安,他最後說:“這是結束的時期,那些違法亂紀的惡徒都會被繩之以法,僅僅就差一個收尾而已了。”
格安明白:“這是國會局和先生所查的事情,聽說這是一樁有關于禁品的案子,長線放了多年。”
“是的,十五街區由學校方面的軍隊看守了,第六街區則是我們國會局的人,所以格安,你負責的應該是——”
“是愛德格少爺。”格安垂首。
愛德華說的學校警衛指的是寂都大學的警衛隊,因為學院有很多人才,除了學校自己的警衛員,還有一部分是政府派去的保護。
現在國會局鎖定目标在學校裏面,派了不少軍力潛伏,所以本在這裏守着的軍隊就要去十五街區加強警力了。
格安明白他的意思,自己的案件和愛德格的信都不算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這些不是會讓軍隊出動的。格安身為“PIGEON”,在這裏的意義就是幫助先生。
不過話是這樣說,可是從始至終,先生都只給他下達過一個命令。
那就是保護好愛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