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接應(三)
愛德華看了他很久,想到了帶話人說的話。
那位帶話人是一位沉默的女士,據說世界上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可以回答任何問題。由局長契耶可夫引薦,愛德華和她有過一次交流。
交流的具體內容就是這次行動的主要流程。
愛德華和茲岚是軍事行動的代表,是國會局和議會政事廳的明面上審查的代表,而私下對生化院進行圍剿的兩個任務則是契耶可夫殿下和那位“先生”安排的“親兵”。
“我的先生已有安排,這需要政務人員的配合,”那位名叫“谙”的女士這麽說,“奧金殿下和第二公主,屆時你們的部隊需要将生物院圍住,不能放跑任何一個人,戰争就會在裏面打響,你們則是按住他不要蔓延到城市的關口。”
這是一場秘密的地下通緝,一點差池都不能有。
愛德華盯着格安:“我相信你的忠心,但是你要想清楚,你是誰?格安?還是PIGEON?你的角色會影響局勢的變化。”
格安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格安,愛德格的安全我現在可以保證。雖然這麽說太令人難過了,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時局遠遠比個人重要,”愛德華在勸說格安大局為重,他對格安的回答既滿意又不滿意,“這次秘密緝毒要是因為你的三心二意而造成損失,那麽我們誰也承擔不起。你可能會死,但也可能不死,但是最後受傷最多一定還是我的弟弟。”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考慮清楚。”
格安沒有猶豫:“愛德華殿下,這是我很清楚的事。我只有一個任務,保護愛德格殿下,讓他順利地走出危險。我想有件事情我們都很清楚,不管緝毒還是十五街區的地下肅清,所有的事情确實都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但是單獨有一件事情直直指向他,就是三殿下。他從來都沒有其他心思,他只想要愛德格少爺。這也是先生讓我回來的主要原因。”
因為格安錯了,他以為的查案和忠心僅僅是對奧金家而言,愛德格當然屬于奧金家,解決家裏的事情也确實是在幫他,但是他更是他自己,他需要格安的,不僅僅是查案,讓真相大白。
“而且,您似乎有些誤會,”格安指了指自己,“我确實PIGEON,也是先生的手下,但我早已隸屬于奧金家。”
愛德華是來接應格安的,那格安難道就不能來接應他們了嗎?
“你是說?”
“是的,”格安點了點地圖上的第六街區,“按照您所說的,我猜,已經有人在這裏潛伏了,為了讓第二個人去接應,我需要做的,就是代替他,接手他現在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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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斯威夫特?”愛德華一愣,“那是我親眼看過的人,他并沒有別的身份……”說到這裏,愛德華突然不作聲了,他想起來了,那位斯威夫特,是管家多特的遠親。
是不是那位斯威夫特,格安不知道,但是一定有一個人在愛德格身邊守着,那是為格安離開愛德格的錯誤而善後。而現在,格安要去站回自己的位置,就像是自己曾經被接替一樣接替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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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站在寒風中。
他要馬上動身去第三街區,依舊是格安交代給他的事情,和一個月前一樣,找愛森,一個學識淵博的學者。
他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麽大人物,但是清楚這是任務。格安是先生的弟子,也就是他的前輩,他說的話,喬不能不聽。于是得了任務的喬就在第九街區的這個公園和格安他們分道揚镳。
至于剩下三人,他們要從現在這裏去往第二街區,就是愛德格所在的地方。
對此,格安有一些想法。
醫院建在第二街區是因為這所醫院只接待寂都本地的住民,這些住民非富即貴,配得上最好的醫療環境,也買得起這樣的環境。
同時,這裏也有“密不透風”的安保系統,所以格安他們沒有任何預約、進院憑證、病人……這樣雖然可以進去,但是需要一些審查——這種嚴密的審查只是為了篩查那些寂都一小部分普通居民,雖然身份憑證可以代表自己,但渾水摸魚的人也不少。
不過有愛德華和茲岚在,這項審查可以順利通過。
格安的想法也就是建立在這上面的。
要是裏面有先生的人在,那麽他必定會事先知道格安的行蹤,至于那人在不在愛德格身邊,格安覺得有待考慮,林西不會喜歡跟在愛德格身邊的人。所以如果那人在,沒什麽好擔心的,要是那人不在,格安就是保護愛德格的人,格安的計劃就是自己去林西的病房,愛德華和茲岚去找那個接頭人。
在聽到這個計劃時,愛德華并不同意,他依舊對格安表示懷疑,因為格安藏得很深,不像是一個真正忠誠的人,或許他可以在一旁觀察他,但是事關愛德格,他不想出任何岔子。
格安也不想出岔子,他的那個夢在這半個月來反複出現。
他夢見這樣的醫院,這樣的樓,這樣的建築,還有這樣的霧氣,在正午的時候,霧中會有很小的光亮,照向窗子,讓他看見那個少年的身影。
少年穿着稍微正式一點的衣服,灰色的薄毛衣,裏領口處翻出潔白的襯衫領子,他的黑發在白領的襯托下烏黑,像是他的眼睛,真誠得可愛。
他會在反手搭上窗沿不久後勇敢地撞開窗子,然後用胳膊捂着眼睛,從二樓的窗跳下來,因為害怕而産生的眼淚滴下來,然後散成碎片,像那些碎開的玻璃一樣,在格安的眼中消失。
一想到這裏,格安的心口就一抽一抽地疼,那感覺像是患了某種不能救治的重病,困擾他,讓他撕心裂肺。他長出了一口氣,然後看着愛德華,想了想,還是将懷中的東西拿出來給他。
那是一本書,由布套着,是在南部朱丹城的廢棄制藥室裏看見的,上面詳細地記載了某種藥物,這上面的成分格安抄了一份,給了喬,讓喬把它帶給愛森,還有兩個匣子裏的東西,讓愛森進行成分比對。
這是暗火研究的一個節點,也是疫病的節點,愛德華就可以根據這個成分知道當初奧金夫婦在研究的東西是什麽了。
“我這裏有暗火和礦地找到的非法制藥樣本,這兩樣東西和制藥筆記的謄抄本已經給喬讓他帶給愛森了,因為不能确定是否保險,所以這個東西我自己也有一份,就是這個。”格安将自己所有的東西都給了愛德華,“這是最後一份了。”
愛德華将裝東西的袋子捏在手中,然後問他:“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我是說如果,”格安看了看那些的東西,“我記得這所醫院裏有相關疫病疫苗的一些記載,您也知道,這間醫院與帝都大學的醫學院有聯合項目,很多的宗卷信息都是一式兩份,以便臨床試驗和研究。如果您可以找到當時的檔案,或者國會局中有相關的宗卷,那麽就可以搞清楚殿下和夫人當時在研究的疫苗是什麽了,然後可以進行成分比對,我覺得……這是值得懷疑的事情。”
格安沒有多說,這件事情很清晰了,在礦地的疫苗案之前,奧金夫婦曾經研究過一種疫苗,在這之後,疫病爆發,很快就有控制藥物。
這是确實是值得懷疑的事情。
愛德華卻不依不饒:“你怎麽知道這些比對之後會有聯系?要是沒有呢?這就只會顯得你自作聰明,跑了那麽遠的地方,卻什麽成果也沒有。”
“關于這點,您不必懷疑,”格安笑了一下,“‘暗火’的樣本是愛德格少爺給我的,這本身就是一場有計劃的事件。他們把東西抛給愛德格少爺,交易人是先生,這就是暗示,但是愛德格少爺并不知道這裏面的曲折。”
格安覺得這是一次試煉,試煉的是他們這些在局中的人。格安頓了頓,接着說:“先生頻繁地去南部,他應該也在查當年的舊案,但是最讓我覺得懷疑的一點,其實是制藥師。在那本筆記裏,不僅有成分,還有參考宗卷,有一部分,就是殿下曾經研究的東西。”
格安翻看過奧金夫婦當時研究的項目報告,是暗線的消息,雖然不能像愛德華一樣直接查看宗卷,但是真實性還是有的。
愛德華看了眼手中的東西,最後說:“我和愛德格誰都沒有繼承父親的智慧,他的科研成果是值得認可的。”他的神情看着有些落寞。
在雙親死後,誰都擔心愛德格,那是一個小孩子,大家怕他的生活中有噩夢,但是沒有人關注當時成年的愛德華。
他才是那個真真正正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努力的人。沒有人知道父母的離去對他有多麽大的打擊,他一直堅強,且堅強地理所應當。
只有這種時候,些微地提起了父親的榮耀,他才能含着懷念又苦澀的笑意,說出自己的崇敬。
格安看着他,也對這樣的愛德華肅然起敬。
不過不管人的心裏有多少的悲哀與怆然,可時間不會停止。
愛德華最後還是像格安拜托的那樣,和茲岚一起去了醫院的檔案室。希望可以順利地得到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