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PIGEON(一)
喬如驚弓之鳥。
在黑暗的地方,孩子的想象力就會變得異常豐富,不過異常豐富的想象力有時也不是什麽好事,它是恐懼的溫床。
距離格安和喬兩個人進入這個建築的地下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喬不是什麽“野外生存”的高手,對預算時間這種事情并不擅長,他不知道他們還要在這種地方待多久,只覺得自己的心髒揪緊了似的,總覺得自己身後有什麽東西要出現了。
不過格安倒是無所謂,喬不知道他有過多少次進出這種地方的經歷,對他佩服得不行,卻還要一邊暗暗痛罵他——為什麽一直不說話,一說話就說些吓唬人的東西?
“喬,”格安給他講了幾個鬼故事,大概是被愉悅到了,繼續說,“你膽子實在是太小了。”
“屁話!誰被這樣恐吓會有膽子?”喬覺得他喪病,在後面咒罵,“你再給我講一句,我就把這些都告訴藍,你的愛德格少爺,我也吓唬他,我讓他說你!”
“是嗎?”格安笑,“他不說我。”
“呸!他說你!他反正不喜歡你!我要是藍,我就絕對不會喜歡你!誰腦子有病了,會對你這種人好?!”
“喬,”格安沒看他,但是突然打斷,說,“你身後。”
他語氣并不熱絡,也沒有起伏,像是無情的木偶人在說話,喬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打了個冷顫。
“什麽?”喬吞了口唾沫,回頭看,但是身後一片漆黑,什麽也沒有,似乎沒有什麽好怕的,但是在這種裝神弄鬼的地方,配上格安裝神弄鬼的語氣,就是沒有什麽也能臆想出點什麽,喬“哇”地叫了一聲。
“讓你小聲一點。”格安頭也不回得往前走,他的視力和聽力很好,經過了嚴格的訓練,為了保持身體的機能,當然也很會“保養”自己,殺手最需要的,就是自身強硬的素質,沒有任何一種武器能比一個正經殺手的身體更具有威脅性了。
“你這樣只會把別人都招來,你也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平時總是黑黢黢的,沒有人經過,你這樣大叫,誰知道會出現什麽東西。”
格安少有把話說得這麽含糊的時候,到底能招來什麽喬也不知道,他只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大黴,怎麽就會被這種人盯上。
但其實格安帶着他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能有什麽東西啊!!”喬給自己壯膽,“你又胡說!世界上就是根本沒有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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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沒有鬼,鬼在人的心裏。”格安如是說。
他這麽一提,喬卻覺得更怕了。
“我有一個問題,”格安很快轉移話題,“你跟在先生手下這麽久,你就一點點格鬥術都沒有學會?我可是記得先生自己有一套鍛煉人的辦法,能讓你變成‘銅牆鐵壁’一樣結實。”
“……”喬無語了,“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麽這麽搞笑啊,他是在救我,又不是再弄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你問這種話太怪了,你個詭計多端的家夥!”
格安笑了一下,說:“是嗎?”
喬覺得哪裏不太對,可是他說不上來。他只是覺得格安有所圖謀,他藏得太深,身手也好,一點也不像是會被什麽東西困住的人,他就是獵手,在黑暗中潛伏,看起來逆來順受、溫和、有些二十歲出頭的小青年的調皮,但是實際上卻戴着一張面具。
面具下,是陰暗不可說的東西。
可是即便喬這麽想,他也不能問出口,他現在是孑然一人,怎麽能不信任唯一一個和自己并排的人呢?盡管這個人有無數的秘密。
喬想了想,最後覺得自己的懼怕和情緒都是不必要的,畢竟,他再怎麽猜疑,最後都會回到“仰仗格安”的現實。他決定說說話,說話的意圖也不是要和格安搞好關系,但至少,可以讓他不要那麽“兇殘”,因為他總是對喬說些吓人的鬼話。
“格安,我是想問你一件事情,”在格安應了一聲以後,喬說,“我記得,我沒有和你說過先生的事情吧。”
格安的身形在黑暗中一切如常,他沒有為喬的話而動容,但是現實如此,他說:“是的。”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先生的事情的?”
喬其實想了好幾天了,他确定自己并沒有和格安說過有關于先生的內容,他說的更多的是自己的事情,或者自己的想法,先生僅僅就是以一個稱謂的形式而出現的,僅僅是代表有這麽一個人而已。
這樣一想,喬越想越覺得不對。
和自己提起先生的格安,格安在愛德格走後,在喬的住宅,讓喬和他一起走一趟南方城市,但是直到這個時候,喬才想起來他們那天的對話,格安說的是——“那麽,交易人應該不止有你一個,似乎還有一個女人,一個坐着輪椅的老人?”
喬自己怎麽回答的呢?
他以為格安是從愛德格那裏聽來的,他就點頭,說了,要是格安有什麽針對先生的行動,最好可以告知自己。
喬那麽理所當然的就覺得格安是知情者,但是在這之前,喬和格安的交集為零,格安也不認識喬,他怎麽能從一句“先生”裏就推斷出先生是誰,而且喬不覺得愛德格知道先生是什麽人,喬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不可能提,那愛德格就更不會知道,他僅僅是看見了一個坐着輪椅的老人而已。
先生坐着的是輪椅啊,誰會覺得一個行動不便的老人會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格鬥術?
蹊跷極了,不是嗎?
這個越來越困擾喬的問題被他問出了口:“你,是怎麽那麽清楚先生的事情的呢?”
喬知道,這句話是一個節點,問得好了,那麽不管他知不知道真相,都一定是可以信任格安的,但是問得不好了,可能格安就會殺了他。
喬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冒險,可是比起自己,先生的生命、先生的安危更加重要。
格安聞言,看了喬一眼。
在這個黑暗的,沒有光亮的地方,唯一的光源在喬的手中顫抖,映出兩個人的影子。影子投在窄小的通道裏,就像是一只靜悄悄卻暗藏爪牙的獸,只等警惕松懈的一瞬間就咬斷誰的脖子。
喬覺得氣氛緊張了起來,他的冷汗從後頸流了下去,他很癢,可他不敢動。
“這是一個好問題,”很久之後,格安笑了一下,複又重新幹自己的事情,往前面走去,似乎喬問的是他昨天吃的什麽,“我還以為你發現不了呢。可見也不是一個沒有腦子的笨蛋。”
“……你……”
“哦對了,”喬似乎要說什麽,但是格安沒有給他開口的時間和機會,“我忘記說了,你身後。”
喬驚呆了,沒想到這個時候他還要吓唬自己,他正要破口大罵,突然聽見一個陰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一月不見了呢,PIGE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