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林西(二)
“愛德格殿下,你會願意坐在我旁邊嗎?”
林西的身旁有一把椅子,應該是梅安爾夫人總坐的地方,因為旁邊是一張床頭小桌,上面放着水果。
愛德格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愛德格殿下,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可能是身體并未痊愈,林西的狀态和給人的感覺都有些變化了,愛德格記得他不是溫柔的人,他更加偏向于一個偏執的、狂熱的犯罪者的感覺,因為他多變,善變,而最主要的,還是那天刺殺案的現場,他口中噴出鮮血的畫面給愛德格太大的刺激了。
愛德格就再也記不清他以前的樣子。
“我沒有什麽善良不善良的,”愛德格說,“我是有事情來找你,我……”
“來看我?”林西打斷他,“你想我了嗎?”
“……”愛德格噎了一下,皺眉道,“不是……”
“那就是想我了,”林西用肯定的語氣說,“所以你才會來。”
“愛德格,你總是這樣好,這樣可愛、善良,又軟又令人喜歡,所以我才這麽喜歡你。”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陰柔,像是柔情的波濤。
愛德格卻被弄的一身雞皮疙瘩:“你別胡說了!”
“我可沒有胡說,”林西被他的反應逗笑了,“你到這個時候了還不相信我嗎?”
“這不是信不信的事情……”
“那就是你被蠱惑了?被你的那個侍衛?”林西苦惱極了,“你不能這樣啊愛德格,你知道嗎,他,可是亂黨。”
愛德格覺得自己的頭頂在冒煙了,他要氣死了,可是即便如此,愛德格依舊沒有說不好的話,他深呼吸,穩住了自己情緒,和他說:“你從哪裏聽來的?是誰這麽告訴你讓你诋毀別人的?”
“诋毀?你這是誤會我。”林西似乎有些難過,他不能接受愛德格的話,“我從不會騙你。哦,對了,我明白了,我知道了,愛德格,你來不是來看我的,你是為了他?你想知道他是什麽樣子的人?還是你想知道是誰說他的壞話?用你奧金家的身份除去那些多嘴多舌的人?不不不,愛德格,說這些話的人是我,你應該先從我下手……你在意我,你重視我,那麽,我也會十分地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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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
愛德格終于記起到底是什麽讓他這麽記憶猶新了,就是林西這種态度,這種暧昧的、詭異的态度。
在愛德格的眼中,林西從來不是什麽溫和善良的人,他以前擅長于裝成英俊的紳士,給愛德格留下了可以做朋友的印象,于是愛德格才沒有什麽感覺,然而這半年間,這個人原形畢露,終于露出了他可悲又可惡的惡意。
“你既然有證據,那你的證據呢?”愛德格抿嘴道,“為什麽不交給國會局?你應該不是今天才醒的吧,那為什麽不告訴國會局?其實你來奧金家之前你就應該把你知道的證據舉報了,可是你沒有,證明這是假的,你是在捏造,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的……”
“主觀臆斷,”林西打斷他,“這是你的主觀臆斷。”
“我的想法很明确了啊,愛德格,我是這麽的這麽的這麽的愛你啊,你不懂嗎?你不明白嗎?我為什麽不給國會局?或者我母親讓我交出證據的時候我為什麽堅持不給?不就是想給他一條活路嗎?”
林西看着愛德格的神色,笑了,說道:“你也知道的吧,國會局沒有證據,他們找不到的,再怎麽調查也不會有我掌握的這些更多了,所以國會局那些吃軟飯的笨蛋們就不打算去十五街區麻煩了,他們等着我醒來,打算從我這裏獲取一切。”
“什麽意思呢?愛德格,你不懂嗎?我要是活着,格安的生命就捏在我的手裏,給不給證據會直接影響國會局的審判,而如果我死了,那麽格安就是罪魁禍首,他的刺殺你自己也看見了,他逃不掉的。”
“所以要救他就只有一個辦法。”
林西不再說話了。
愛德格卻也明白了。
這件事情太好想了,林西死了,格安就是殺人犯,林西不死,他就掌握着格安是外黨的證據。試想,國會局會費盡心力為了一個侍衛而全力奔走、還原真相嗎?誰不知道檢驗林西手中的證據是最方便的方法了?而這也不利于愛德格,因為檢驗證據固然是國會局的事情,可是交接證據的确實是第三公主梅安爾夫人和國會局,在這件事情上,奧金家沒有任何發言權,如果有什麽誣陷和漏洞,愛德格就連知道的可能性都沒有,想定格安的死罪就太容易了。
所以林西說的是事實,格安的生命确實捏在他的手裏。
“愛德格,你知道的吧,那個方法是什麽。”
等了一會,林西适時地笑了,用一種奇異的溫柔——因為裏面夾雜着算計——“愛德格,我是這樣的愛你。”
愛德格愣了一下,他的心裏生出一股難言的惡心來。
他想起了那天,在自己家裏,格安肩頭露出的那半張臉。
——“你沒見過吧,愛德格的樣子。”
——“我摸他了,我碰到他了。他好軟,他身上好香,我親吻他,這裏、這裏、這裏還有那裏……”
——“你嘗過嗎?”
——“……”
愛德格側頭,按住自己的胸口,巨大的嘔吐感竄上來,好像有什麽揪住了他的心髒,他捂住嘴,俯下/身子,無聲地幹嘔,等了好一會才平息。
林西淡淡看着他,再沒有說話。
愛德格閉了閉眼睛,想,我不就是為了證明格安不是外黨,證明格安的清白才來的嗎?我就是因為要洗刷他的罪證,這才四處奔走的。這本就是對我們不利的事情,必然不會有多麽簡單,這些都是給我的磨煉,我是必定要克服的。
“那你想做什麽呢?”因為嘔吐,愛德格的眼周發紅,他低聲道,“你想我怎麽樣?”
“愛我。”林西激動地說,“你能嗎?愛我,愛德格,愛上我!”
“……”愛德格語塞,這種難度對他來說還是太大了。
“你不能。”林西很快平息,又笑了,他溫柔地定論,“所以你不能滿足我的任何要求,但是我也沒有別的要求了,你可以不看我,不理我,不在意我,但是僅僅是愛我你卻做不到。”
這又是什麽謬論?
愛德格覺得不想再交談了,他覺得頭大,他想趕緊出去——他還以為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兒是世界上最難聞的味道了,沒想到這個幹淨的房間的氛圍更加可怖。
“林西,這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好好談一下,”但是愛德格不能真的走,此行的目的都沒有達成,沉默了一會,愛德格終于說,“我覺得,是我沒有明确地和你說過我的想法你才會這麽執着。而且我本身不覺得我有什麽好。”
林西“嗯”了一下,随後反駁:“不,你是很好的,你是值得愛的,不過我更感興趣你之後的話,你說吧。”
愛德格想了會,才說:“我說什麽拒絕的話你都不會當成一回事,你也拒絕接收你不想聽的話,是吧?那麽我要告訴你一個事實。我不是因為別的什麽拒絕你,可能是不喜歡、不愛,但是我也是最近知道這一點的。”
他确實是最近知道這一點的。
要是誰能明确說出什麽是“不愛”,那必然已經明白了什麽是“愛”。所以曾經的拒絕是“不明白”,而現在,因為一個人。
因為一個人,才能懂的事情。
從前,愛德格心中隐隐地相信是因為格安,但他自己不能明确的、好好地弄懂自己,去年這個時候,愛德格還想,是因為林西對格安不好,自己不會和一個看不慣格安的人在一起。
而現在,他明确了,這确實是因為格安,因為毋庸置疑,他喜歡的就是格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