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林西(一)
新晉的管家?
愛德格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聽過這件事情,愛德格要被他弄糊塗了。
可是愛德格也并沒有問,他等他們一起上了醫院的樓梯這才偷偷問羅德:“你剛說的是怎麽回事?”
“剛剛?”羅德學着愛德格用很小的聲音回複,“愛德格殿下,您說的是剛剛的那一句?”
愛德格:“……”
愛德格覺得想問的太多了,然而這個時候他們又已經走上了要去的樓層,他也只能先不問了,走在梅安爾夫人身邊。
“是這裏,愛德格殿下。”
梅安爾夫人在一扇門前停頓,她看着愛德格,用非常低的聲音說道:“雖然您不認同,但是還是請您能盡量不要讓他情緒緊張,他再經受不住大起大落的情緒變化了,還請殿下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顧他一些。”
愛德格就是再生氣,五個月過去,他也不會憤怒到一點就着了,他生氣的是林西的行為,還有梅安爾夫人說出的毫無邏輯可言的話,這讓他感到自己的堅持和信念都是笑話。不過,如果單獨就“不讓病人的病情雪上加霜”這一點,愛德格還是可以保持足夠的冷靜,他也不想自己把林西氣出個好歹,從而弄成一個案件糾紛,那個時候就說不清楚了。
于是,愛德格還是點了點頭。
那扇門是白色的,有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的氣味。
愛德格沉默了一會,對梅安爾夫人點了一下頭,随後他們就一起走了進去。
房間很幹淨,看起來比愛德格想象中的還要整潔一些,房間裏的陳設看起來也很舒服,并不擁擠,還是個單人間,可見梅安爾夫人将病人照顧得很好。
房間裏有一張白色的床,床上的青年穿了病號服,他靠在床頭,他的身上已經沒有治療的輔助設施了,僅僅就是衣着單薄的坐在那裏而已。那樣子,像是在看窗外的天色。
林西比愛德格五個月見之前瘦了很多,他不說話的時候有一種孤獨的、寧靜的氣質,和以前的嚣張跋扈大相徑庭,愛德格甚至第一眼沒有認出他來。
聽見了門的聲音,青年轉過頭來,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側臉的時候看不明顯,直到轉過來了,愛德格才可以更加鮮活地感受到他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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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的眼睛亮了。
他看見了愛德格。
誰也沒有說話,可是就是這樣的眼神,愛德格的心髒就莫名地抖了一下,他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湧了上來。
其實,林西和愛德格其實算得上是朋友,在他的心意被愛德格得知以前,他們都是關系不遠不近的貴族友人,也一起釣過魚、騎過馬,做過一些尋常的社交。林西确實和格安有些不對付,但是這還好,因為貴族的娛樂項目都非常注重形象的優雅,即使是在玩,也要玩出與衆不同的氣質來,林西和格安就會少有交集,不會發生什麽。
真正不和林西交往是去年的夏天,他在湖畔對愛德格說些奇怪的話。
愛德格是個天真遲鈍又很正直的人,如果沒有“喜歡”兩個字出口,那麽他是不會感受到別人的愛慕的(他會下意識當成友好往來,不過格安除外)。
林西明白愛德格的性格,于是他終于表明了自己的心跡。
結果很悲慘,因為愛德格不喜歡他,愛德格當時一點這樣的心思都沒有,于是愛德格拒絕了,用很認真很天真的語氣。
而真正讓愛德格讨厭他的,是從去年秋天開始,林西漸漸對愛德格死纏爛打。愛德格不太會處理這樣的情況,有幾次甚至是林西對他動手動腳,摸摸他的臉,拉拉手之類的,畢竟林西也是貴族,通常是做不出更加侮辱人的動作了。
愛德格漸漸開始避着他,可這就激怒了林西,到後來,兩人的關系就從尴尬變成了厭惡(愛德格單方面的尴尬和厭惡)。
再後來,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所以真要說起來,愛德格對林西其實也并不是恨,他更多的是無法理解,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樣奇怪的人,這種人會讓人極度的反感,明明愛德格也不想反感他的,僅僅是想做個朋友。
所以當事件發生之後,愛德格也曾一度譴責自己這種心态,他覺得這是一種“聖母”的表現,叫做“沒有底線的寬恕”,這讓他感到極度的後悔與煩躁。愛德格就曾在格安在國會局監管所的時候想,要是自己能有一點點的果決,或者說是冷酷,而不是這麽優柔寡斷,那麽林西根本不會這樣得寸進尺,格安也就不會發生後面這一連串的事情了。
不過還好,愛德格并沒有走上歧路,他僅僅是深深地相信這一切的起因是自己的性格問題,而這些自責就成了愛德格一定要救出格安的契機和動機。
而現在,此刻,當瘦了許多又憔悴蒼白了許多的林西回頭,用很亮很期待又很小心翼翼的目光看着愛德格的時候,愛德格的心裏還是生出了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觸來。
他甚至有些逃避地低下頭,心想,為什麽要這樣?
為什麽林西不能好好的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呢?
為什麽非要把事情搞成現在這樣?
為什麽啊?這是對誰有什麽好處嗎?
不僅林西自己昏迷了兩個月之久,愛德格日夜忐忑,還有格安,和愛德格相見時渾身是血瘦的不成樣子的格安……
愛德格覺得難過,格安又是因為什麽才要受這樣的痛苦?他本應該在每一個明媚的清晨将愛德格叫醒,他們一起喝早茶,一起出門,一起吃中飯,一起散步,或是在閑暇的時候逛一逛街,買幾身漂亮的西裝,然後等下午的時候回家吃些甜點,愛德格在餐桌等待,格安就優雅地、微笑着為愛德格泡上一壺茶水,他們一起說着有趣的事情,直到晚上一起上閣樓互道“晚安”,再各自去睡覺。
本該是這樣的,他們的生活應該是這樣的,到底又是誰偷走了這一切呢?
愛德格低下頭,然後聽見梅安爾夫人輕聲的提醒,這才重新看向林西。
林西眼中的雀躍與光亮還在,只是收斂了一些,他對着愛德格輕輕地笑,然後很溫柔地說:“愛德格殿下,我們,好久都沒有見了。”
愛德格站在門口,他這一刻極度地不想進去,不想往林西跟前走了,他知道自己是一定會拒絕他的,因為自己和格安受到的傷害無可彌補,愛德格不會忘記這些。
見愛德格沒有說話,林西也沒有非常的難過或是生氣,他像是看不見愛德格的情緒和神色,依舊溫和地說:“愛德格殿下,不知道你這麽些時間過得怎麽樣?我很惦記你。”
他不再用“您”了。
愛德格深吸了一口氣,難聞的消毒水味兒讓他難受,卻又讓他清醒,最終,他還是走了過去,看着林西的笑容,問候了一句:“三皇子殿下,承蒙你的挂念,我還可以。”
林西“嗯”了一聲,說:“那就好。”
随後,他對着門口正要進來的梅安爾夫人笑了一下, 想讓她留下兩人獨處的空間,于是梅安爾夫人就點了一下頭,讓兩人好好說話,這才合上門出去了。
房間裏,沉默和那些過去的、過不去的事情揉在一起,讓愛德格的感官都變得沉悶壓抑起來。
這感覺太令人感到不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