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獄
愛德格實際上提的是兩個要求,一個為了确定公審日期,另一個則是在這個日期前見到格安。
這是他執行方案B的兩個必要條件。
愛德華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大人,尊重弟弟的人格,也不吝啬給予他信任,所以他根本不會想到面前的人才從烏煙瘴氣的十五街區回來,也完全不會想到他正在計劃什麽。
愛德華很自然地答應了弟弟的請求。
第二天一早,愛德格把從兄長這裏聽來的消息告訴愛森。
現在可以确定的是,林西在來奧金家找愛德格之前的一段時間內,頻繁地去過十五街區。
根據愛德格對十五街區的認知,林西應該也是對上了暗號才去的,必然有能接觸到的線人,愛德格的線人是寂澹帝都大學生化院的教授,能搭上這條線還是托了兄長愛德華的介紹。
由此看來,林西一定也有一個可以搭上的線,而且他是皇族,能接觸的人群有限,這條線是熟人的可能性不低。
愛森答應幫愛德格查找林西的線人,不過他同時也告訴愛德格不要抱太大希望,線人本就存在在暗處,更何況十五街區環境雜亂,各種線交纏,有些線還會輾轉許多人,找尋難度極大。
對此,愛德格表示了然。
愛森還囑咐他,在尋找線人的時期,希望愛德格可以低調行事,最好不要大搖大擺地在街上亂晃,以防太過招搖,容易打草驚蛇。
愛德格驚愕地表示自己從未有過這樣悠閑且愚蠢的行為,并且十分不懂自己上街怎麽就打草驚蛇了,不過話雖如此,他還是在家安靜地待了幾天。
在家這段時期,愛德格的每一天都很無聊,于是他在無聊中給自己的低調生活增添色彩。
他把格安的東西從裏到外全部都親自收拾了一遍,心想着等格安出來了,就能看見他的房間整整齊齊,連一絲灰塵也沒有。然後格安應該會非常高興,說不定還會誇獎他。
愛德格小時候朋友很少,只有格安會從白天到晚上都陪着他,格安是他的小騎士、小護衛,也是他最親密的小夥伴。
他們的房間挨得很近,在三樓,樓層高一點,響動聲就尤其清晰,所以在房間玩鬧的次數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會在奧金家的後花園玩耍,偶爾幾次在房間打鬧也會因為吵而被家裏人訓斥,後來就只有看書和學習才會在房間進行。格安的成績很好,貴族少爺學的東西他一個不落,除此之外還要多學很多防身的技術,像格鬥術、鐵劍、或者別的什麽,确保他有強健的體魄和精湛的技術可以保護好他的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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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安的房間很簡約,除了基本設施,剩下的就是書本、衣物,打掃起來非常方便,愛德格只需要把表面清理幹淨就好。
格安在的時候,他總是會跟着愛德格,愛德格在哪他就在哪,所以愛德格的世界就只有他自己想看的那一部分,直到格安不在陪着他了,他才發現家裏很多事情都是格安幫他做了,沒有格安的自己簡直一無是處。
愛德格将一盆漂亮的植株擺在格安的桌上,說實話,他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品類的花草,只覺得長長的葉子很好看。他想,等格安出來了,他就讓格安告訴他這是什麽。
當然,除了花草,還有別的,格安什麽都可以教給他。
愛德格靠在格安的小床上,透過窗戶能看見奧金家的花園,他閑來無事的時候,就喜歡那樣呆坐,一坐就是很長時間,有的時候因為聞得到被子上格安的氣息而開心,更多時候則是越坐越覺得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
他想起格安出事的那天,他和格安正在家裏練習格鬥術。
說實話,愛德格是個嬌氣的少爺,他很少願意嘗試自己不喜歡的、覺得麻煩的、浪費體力的事物,如果有任何需要嘗試的必要,那麽格安總會趕在他前面。但格鬥術這種東西不一樣,縱使格安學會了,技能也不能長到愛德格身上,所以家裏人還是希望愛德格多少會一點,能簡單地自保就可以,于是教愛德格的任務自然而然落在了格安身上。
愛德格不好好學,總是要分神去做別的有意思的事情,直到二十歲了,格鬥術還是沒學什麽,依舊作為他每天的功課存在。換句話說,這個項目他們兩個從小玩到了大。
這樣想,愛德格覺得後悔極了。他用手卷着格安被子的被角,心裏給自己自言自語:等格安回來了,不,等過兩天我見到格安了,我一定要和格安說很多聲對不起,我會好好學習格鬥術的,我什麽都學,我會保護你,再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要把格安花在他身上的時間都還給格安,他要讓格安以後的生活過得和自己一樣快樂。
這麽一想,愛德格越想越激動,心緒和熱血相撞,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他匆忙從床上下來,跑到樓下的會客廳,打算看看愛德華在不在,如果不在他就出去找,他要告訴他的兄長,說他想見到格安,無論什麽關系,什麽線,他想盡快見到格安,盡快、最快。
國會局為議員開後門的事情不少見,所以拒絕金級議員的請求基本是不可能的,何況這是奧金家的那枚,愛德格覺得自己想見格安一面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愛德格根據管家所說的地點去尋找兄長,那是一個高級宴會廳,地點在第三街區,離國會局不遠。
愛德格沒有邀請,進不去宴會廳,他沒有辦法,最後幹脆自己去了國會局。
國會局是近幾十年才成立的。
在大小公閣被廢除後的新政時期,權利一直掌管在皇族和議會手中,他們互相牽制,本來各方安好,但是随着時代的發展,國家經常會出現許多新型的政策和事件,還有許多歷史上不曾解決的政法問題,于是國會局應運而生。
總的說,國會局就是一個小型議會,和舊制的小公閣作用類似,不過小公閣是處理小事件,國會局用于處理高級事件。
國會局中的議員都是來自寂澹帝都大學的頂尖學者,他們選拔之後再經過學習和考核才能正式進入國會局,而國會局內部的層級秩序也是一階一階上升,除了奧金家和東都使者,其他人一律以能力說話。
對于愛德格來說,奧金家最大的便利就在于這裏,他可以作為議員中的一位進入國會局,并且不用升階級就能直接擁有大部分權利。
依靠這樣的權利,愛德格在國會局中幾乎暢通無阻。
他拜會了國會局的局長,一個舉國上下除皇族和奧金家外、權利最大的老者,契耶可夫。
這位老者七十高齡,但看起來剛過半百而已,見來人是愛德格,溫和地笑,讓他趕緊坐下。
老者說起話來語氣緩慢,不急不躁,愛德格心情平和的時候會被同化成一個暮年老人,感覺自己何止靜下來,連腦子都鏽住不轉了,可非常焦急的時候,就會想掐着老人脖子搖,或者把他倒過來抖一抖,讓他嘴裏的話能說快一點。
現在的愛德格是想見格安的愛德格,必然是焦躁的後者。
老人和愛德格講了很多關于自己和愛德格祖父的事情,講述了他們從認識到各自結婚生子,講的愛德格已經失去耐性了,這才問他怎麽看起來像有什麽急事的樣子。
愛德格飛快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老人笑了笑,說:“格安?說的是外黨人格安·科克嗎?”
愛德格愣了愣,臉色變得難看,他在心裏默默念了幾遍“格安·科克”這個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名字,沉聲和老人說:“契耶可夫殿下,他還沒有公審,你怎麽可以說他是外黨?這根本毫無證據。”
老人和愛德格的祖父認識,但明顯不是他祖父那樣嚴肅的人,契耶可夫總是笑,很是慈祥又高深莫測的樣子。他喝了口茶,這才對愛德格說道:“這不是證據的事情,小奧金,他就是外黨。”
“涉嫌殺害三殿下的人,怎麽會不是外黨呢?”
愛德格喉嚨一噎,只覺得一股熱血往頭頂沖,讓人頭暈目眩,他“騰”的站起身來, 半張着嘴喘息,一時竟氣得說不出話來。
許久,他才壓下自己的火氣,不過聲音已然變得沙啞,像被火燎過的幹涸的沙漠:“殿下,國會局不是最公平公正的地方嗎?你怎麽可以這麽說,格安……格安他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他也不是外黨。林西的事情也是,明明格安從豺狼手下救了我……”
愛德格只是一個大一點的孩子,他急紅了眼,這個時候用最笨拙最真摯的話說着他的格安。
他大概是認定,如果國會局權利最高的人都說格安是外黨,那格安就真的難以洗清罪名了——畢竟,整個國會局都沒有願意公平看待格安的人了,他想洗清是多麽艱難的一件事啊。
老人看着他,緩緩搖了搖頭。
“契耶可夫殿下,”愛德格的肩膀軟了下去,身子沒有剛才劍拔弩張的僵硬,他說,“我會證明的,我會證明格安不是外黨,如果我證明了,您還願意秉承公正之名,為格安公審,洗清罪名嗎?”
老人沒有回答,反而對他剛剛說過的話起了興趣,問道:“你說林西三殿下是豺狼?”
愛德格盯着他,眼眶微紅,那表情越是認真就越像是在尋仇。
不知道是他哪一點觸動了老人,老人說:“如果你可以為他正名的話,我當然也會執行國會局的職責,但是——”
老人伸手戳了戳桌子,直直往下指去,愛德格莫名就理解了他暗示的是國會局地下的監管處。
“但是,首先你要解釋,他是怎麽從守備森嚴的監管所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