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新生活
? 一年的時間過得非常快。
八月的時候,我們離開了法國,去了意大利和希臘。十月的時候,穿越了地中海,到達埃及。古王朝的文明更似一種召喚,我幾乎要脫離了自己的本責,專心領閱歷史遺跡。我們原打算在二月的時候在瑞士滑雪,但中途改變了主意。一月和二月呆在維也納,而在複活節的時候到了瑞士,跟着其他滑雪愛好者一同進山,在阿爾卑斯山脈上的修道院住了十幾天。
五月的時候重新回到了法國,彼時波娃女士和她的新情人,皮杜先生在巴黎郊外的別墅等待我們
在去年冬天,我度過了二十歲的生日,臨近聖誕節,是聖誕前夕。
但我已習慣不慶祝自己的生辰,因為這一天,同時也是父親的忌日。
此時正是一九一四年的五月。
波娃女士本要派人在車站接我們,她的新任情人是個證劵投資人,用波娃女士的話來說,富得要流油。但喬回信婉拒,表示更願意住在巴黎的大酒店裏。真正的原因他自然不會說出口,因為這是一個新委托。而且內容嚴肅,事關政治,以及上百人性命。重要之至,他連具體內容何許也沒有對我講明,只簡單說明了尋找一本名為‘N手冊’的冊子。
法德兩國局勢緊張,已趨近白熱化。他雖未講明,但是我卻不得不将局勢與之聯系起來。
波娃女士上門拜訪的時候,我正穿着男士睡衣,咬着筆頭,冥思苦想我的新作。
她還是去年的老樣子,摘了喪服,火紅色的正裝,整個人青春而洋溢。
她大大方方地坐在我書桌旁邊的躺椅上,從提包裏抽出一盒香煙。指尖纖細,姿勢妖嬈。
我對她打了一個否定的手勢,她悻悻地将細煙和火柴盒放回提包。
我有些不耐煩,因為新創作被編輯催得太急。“夫人,有事?”
她笑道,“我聽說天才的作家都是随時随地靈思泉湧,不愁什麽的,怎麽您這副這樣?西格斯特一直贊揚您是近一年來讓他的報紙大買的最大功臣。”
我只好放下筆,專心與她講話,“我不會再在您面前自誇自耀,要是讓您知道我還留有餘力,明天那位吸血鬼編輯先生就要火燒火燎地沖進我的卧室,給我下達新任務。”
“我理解您。天才總是要些脾氣。但請不要将我和西格斯特混為一談,他雖然是我介紹給您的,但我可一直站在您這一邊,這一點從始至終未曾變過。說實話,我也很期待您的新作。我太喜歡您上一篇的基裏亞了,性情火熱魅力四射卻讓人永遠也抓不住她的波西米亞女郎和暴躁俠義的西班牙爵士。他們最後的結局簡直要讓我淚濕了幾塊手帕。”
她說的是我上一篇中篇小說,我只是将作家當成掩藏身份的擋箭牌,但是去年六月時處理完波娃女士的案子。無罪歸來的卡法葉先生出于嫉妒,為了使我出醜,在波娃女士面前貶低我。
我最不喜的就是被人質疑時無力反駁,同時也擔心精明的波娃女士懷疑我的身份。我花了兩天時間寫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個短篇小說。尤溪裏。一個被命運捉弄的貴族少爺,在他生日的那天早上醒過來的那一刻,絕想不到他明天的同一時間,他竟主動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波娃女士看完之後,大加贊揚,然後飛快聯系了她在巴黎的好友。作家杜拉·密女士。
然後該作家的情人兼老板西格斯特先生就馬不停蹄地從巴黎趕到波爾多來登門拜訪。
“但是讓他火力全向我開炮的人,不正是您嗎?我真不應該告訴您我在意大利拜訪各大古城。您不知道當西格斯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一張臉通紅得仿佛塗滿了鮮血。”
“那是因為他從來不知道正在生病性命瀕臨垂危的人竟然還有精力游玩?這的确是我的失誤,我忘記告訴您西格斯特正在我家拜訪。您的文筆很優美,我很自豪地當衆念了您的信,然後他就……忽然站起來,抓起帽子,沖出門,只留下句‘啊!那篇小說的下文有着落了。’……相信我,如果我有猜到事情來龍去脈的話,我一定會給你去一封加急信。但當時我太心煩了,卡法葉彼時正為他的新書不能出版鬧別扭,你知道的,當喬證明了那個粗心大意的男仆用發芽有毒的馬鈴薯将我可憐的馬爾送上天堂,主保佑,無論是天堂還是地獄,馬爾都有些親朋好友在場,不至于太孤單。總之,蒙冤入獄之後,他就好像就因為驚吓過度而失去了他的才能。兩個月前我還見到過他,他已經不寫東西了,而且還和錢離不開眼。哎……當個藝術家多好?何必去給人打工呢?雖然也是個體面人的工作。”她鮮紅的嘴唇開開合合,忽然又皺眉道,“天氣這麽熱,您怎麽還穿着高領的內襯?熱出太多汗,可太容易生病了。”
但不穿高領的襯衫,我恐怕自己沒有男士那樣堅硬的胸肌。“從瑞士回來的時候着涼,病了一場。這回是真的,但是西格斯特不信我,我只好讓他失信于大衆,證明我所言非虛。”
“完全沒有。”波娃女士笑道,“西格斯特叫杜拉在你的版塊上替寫了一篇,稱之為‘我反複無常的朋友’。”
“沒錯,他将我寫給他的信刊登上去,然後杜拉寫到‘上次見面的時候,我親愛的約瑟夫說明自己實在病得連筆都拿不起來,但當我登門拜訪的時候,他正興致勃勃地用着鮮美的肥鵝肝,品着89年的葡萄酒。而當我到來的時候,他甚至忘記自己的托詞,還讓廚娘将她的新菜色端上與我一起品嘗。然後再一次,他來信說明自己很肯定可以按時交稿。我出于對新作的好奇,特地登門拜訪,然後發現他正用左手艱難地寫字,原因是右手因為前一天騎馬時不小心受了傷。然後這一次,約瑟夫給我寄來了這封請假信。西格斯特先生感到非常為難,但就我的觀點,鑒于約瑟夫以往說到就做到的一如既往的誠信,我們可以确定本周他的确向編輯先生請過假,所以可以肯定的是當本篇拙作發往各位讀者手上的時候,約瑟夫的文章還是不會寄來,因為他的确不曾承諾過本周的稿件。所以,期待雅典娜雕像後續和基裏亞後續的讀者,還需要耐心地等待……’,之後,西格斯特給我寄來的讀者信中,幾乎人人都笑話我。我的形象已經沒有了。他們認為我是一個大腹便便的愛吃東西的,善于讨價還價的中年男人。事實總是沒人信,杜拉為了向我贖罪,在自己的專欄裏寫明了我本人就是個纖纖美少年,但就是沒人信。”
“所以,為什麽不同意西格斯特将你的照片刊登在報上,事實勝于雄辯。要是人人知道天才約瑟夫·薩特就是您這樣難得的美少年,那簡直要叫輿論瘋狂起來。”
但我毫不猶豫地拒絕,“當觀衆将注意力從我的文字轉移到我的臉上,我的才能就失去了意義。他們可以知道我長什麽樣子,但絕不是現在這個時候。”
波娃素知我喜愛騎馬,而她此行目的除了邀請我和喬到皮杜先生郊外的別墅做客之外,還有給我一封邀請函。是大銀行家阿爾?羅柴爾德在其同在巴黎郊外城堡舉行的一賽馬大會的邀請函。
這不禁使我眼前一亮。要知道這種賽馬大會若不是財大氣粗者,根本做不來。
喬在晚間的時候回來,我給他轉述了波娃對他的思念之情。他頓時一副‘得了吧’的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因為波娃在卡法葉出獄不久之後,就表示要放棄兩人作為情人的情誼,轉為更純正的友誼。‘我不會嫁給一個渴望金錢,更甚于我的男人。我期待浪漫的愛情,并打算為它獻身。但卡法葉寶貝顯然已經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一個女人如果不能成為一個男人的唯一,那樣應當留給對方的是美麗的愛情和毫不猶豫的轉身,而不是婚姻。’
喬看了波娃給我的賽馬大會邀請函,頓時無語道,“真是兩種世界,貴族還在有時間玩這種游戲?他們難道不明白局勢?”
“及時行樂,才是他們行走于世間的準則。”
喬不可置否,又道,“男子組?你确定你應付得來?賽馬會上的馬你既不熟識,又性子暴烈。去年你就從馬上摔下來,瑪德蘭夫人吓得不輕。”
“女子組裏有真正的勇士?只是玩一玩,總不會比駱駝更難騎。如果實在不行,我可以選擇中途放棄。你也來?”
“當然,總不好在你摔暈過去的那一瞬間,讓別的男人先碰到你。你的兄弟會殺了我的!”
我無話可說,他似乎認為我必定要失敗的。“埃裏克?”
“不然還能有誰?”
“你們之間通信似乎比我還要頻繁?你确定你們通信內容通篇都是我?如果你說是,這總是令人覺得尴尬。如果不是,那麽……”
但是喬沒有回答我,只是神秘微笑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