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心如止水
? “他的女兒?”我想到阿羅曾經給我的解釋,可是那個孩子的臉讓我驚疑不定,一瞬間怒氣沖天,“洛特·亞德勒,還有你的同盟喬·亞德勒,誰給你們權利調查我的生活,甚至自以為是的講什麽所謂的‘夫人的故事’。”
洛特先生擺出一種了然的神情。他冷冷說道,“我只是不能接受別人平白無故的恩惠。”
他的話我不能理解。
但我已沒有心情聽他的話,我只是忽然反應過來了,自己此刻的醜陋和僞裝。我簡直喘不過氣來了,“……這不可能是真的。”
我和阿羅相處的這樣好,雖然我始終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
“我還有其他的答案。跟我來。”洛特先生并不順着剛剛那孩子走過的方向走去,而是走向另一個方向。我甚至沒有猶豫就跟上去了,我期待不同的答案。我寧願這只是我自己的一個惡毒的想法,也不願意現實就是如此。
我們來到了一簇矮枯樹枝的背後,視線穿過樹枝,可以看到一個漂亮幹淨,溫馨可愛的小院子。
但我的手腳瞬間就冰冷了。
我聽到一個孩子叫着‘爸爸’,一個年輕的男人聲音回應了他。“嗯?”
我忍不住向前多走了兩步路,幹枯的樹枝徒留尖銳的枝端,穿過大衣,攪在我的絲襪上,甚至刮傷了我的皮膚。但我毫無察覺,我只是呆呆地看在正好出現在我視野中的男人。
他穿着漂亮的黑色風衣,微笑着眯起雙眼,海藍色的瞳孔漾起一片溫柔的海波。
那個孩子喊,“爸爸。”
他還沒有回答,站在一邊的女人就搖着頭,“要喊叔叔。”
我的心裏瞬間又點亮了火光,但是現實中的那個男人責備身邊的女人,“不要苛求他。慢慢來。”可是他的神态卻沒有一絲責怪,而是自然而言的一種放松,順口而言。
“但是,這不好。”那個女人面容秀麗,氣息溫柔。僅是一句話,就讓我知道許多。相比于她,我的行為處事,未免幼稚和驕縱。
“爸爸,什麽不好?”孩子又問。
“亞瑟!”
孩子聽到母親的責備,低着頭,“我知道了,媽媽。”
他知道了什麽?
孩子又問,“爸爸今天回去嗎?留下吧。”
男人的眼神為難,在懷中孩子的撒嬌軟化下,點頭道,“好。”
一大一小,相似的面容。男人含笑的目光不經意間看了眼身邊的女人,冬日的驕陽下,何等耀眼?
他身邊的女人沒有出聲反對,她望着他的雙眼,溫柔而明亮,又何其動人?
我獨自轉身離開,每一步都堅定不已。
身後男人的腳步聲穩穩重重。
我不說話,他無話可說。
眼前的街道在我眼中漸漸飄忽起來,寒風裹在我的身體裏,吹起了萬裏的陰郁。
只是一牆之隔,他身在溫暖,而我卻擁抱了冰雪。
我想起這次他和我分別時候,我們的擁抱和離別吻。我想起他看着我時候的目光,我以為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眼神,卻沒想到他還有更好的……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是溫柔的火光。壁爐裏面燒得紅彤彤的炭塊,跳躍着火光。
一位老人溫和地看着我,陌生的臉,是洛特先生的那位朋友。
我閉了閉眼睛,問道,“請問幾點了,先生。”
“下午三點五十五分。”老人悉悉索索地拿着懷表看了時間,陌生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或許你的心情不太好,但是我得告訴你,維持着壞心情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我睜眼看他,愣了。
老先生道,“你們的醫生沒有我們中醫高明,你大概還不知道。你已經懷孕了。大概快二十天。非常脆弱的胎兒。”
二十多天,是我們在美國的時候……
“胎兒的脈息微弱,你的身體禀性也不好,大概最近也大病過一場。你再不好好卧床休息,就留不住這個孩子。”老人又道,“我給你開了一個藥方,你沒有什麽不放心的。喝個十來天,再找我換藥。”
我只是點頭,無力開口回答他,他或許知道我的處境,或許不知道。但這個孩子來得有多麽意外以及突然,它來得更早一天,我的反應都不會這樣猶如死水。
半個小時後,洛特先生帶着一提紙包的藥回來。
老先生姓林,極力反對我再次乘車回莊園,可是我找不到理由呆在這裏。我想念嬷嬷,想念她溫暖的懷抱,想念美國,想念爸爸,約翰和埃裏克。
四月來臨時,社交開始頻繁起來。
我們收到了一份邀請函,參加梅琳達·卡文許,也就是菲特沃茨公爵小姐和美國匹茲堡司佳特家族的伯蘭特·司佳特的訂婚儀式。
我郁郁寡歡,因為在十一月底的時候,由于小産,失去了我的第一個孩子。
更準确地講,是從亞德勒先生家回來之後的當夜,就失去意識。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唯剩嬷嬷哭腫的雙眼,和風塵仆仆趕回來的,我的丈夫,阿羅。
我不願意見他,但其中原因我不願意說出口。因為我無法想象在我回來之後僅僅只是閉了一下眼睛,再次醒過來之後,我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即使我在知道的最初幾分鐘對它無法表現出歡喜,但……同時也有因為我無法承認自己的丈夫,愛另一個女人勝過我,一個馬夫的女兒,一個已婚的女人。
可那又如何,在我丈夫的心中,不會以外界的社會地位來區分我們。只是兩個女人,他都投入了感情,但其中一個擁有他更為徹骨的感情。
甚至還有一個孩子。
跟他長得那麽像,這點幾乎要剮掉我的心髒。我如此地愚蠢,如此粗心大意地失去了我的第一個孩子,我甚至不知道它的性別,我甚至只能用‘它’來稱呼我的第一個孩子。
人們毫不知情,我對阿羅的抗拒被他們當成了痛苦後的失常,因為我看見了我的丈夫後,就難以停止我的眼淚。但誰又分得清楚我為什麽而傷心?
那渾渾噩噩的一個月裏,我在想什麽?半夜失眠,身體發膚回到了那天冰冷的矮樹枝叢旁邊,那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樣……還有我們之間共同度過的一切,沒有他,我不能支撐過在美國的這幾個月。我以為他是全世界最安全最可信賴的依靠,卻沒想到他也只是一個人,并非永遠強大完美的神。我以為我是成為他的精神支柱,會成為他可能失敗時候的港灣。卻沒想到,他根本就不需要第二個港灣。
林老先生知道了我的意外之後,委托洛特先生給我再次帶來他的藥。而洛特先生則是通過了黑嬷嬷。
黑嬷嬷并不信任林老先生,我也并不十分信任。但是鑒于村裏醫生傳統的無作為治療,我更相信願意珍視我身體恢複的醫生。
苦澀的草藥味不可避免地影響了整個莊園廚房的運作,黑嬷嬷和廚娘莫德太太私底下無數次鬥嘴。而女管家唐斯夫人,與男管家唐斯先生是難得的男女管家夫妻。唐斯夫人不得不将即将演發成戰火的争鬥告知帕麗斯,而帕麗斯在忍耐了數天之後,問我是否能停掉熬藥這一事件。
我的回答,是毫不猶豫地否決。
我的确因為好醫生而漸漸有效地恢複健康,天知道多少女人因為生産而變得面黃憔悴,健康不再?
最後,我熬過了林老先生口中的小月,但是他身為醫生不停止我的用藥,我就沒理由停止。
但我并非無作為。聖誕節的時候,我勉強出席了一段時間。
身為主人家,玫瑰莊園素有聖誕節給仆人分發禮物的習慣。黑嬷嬷身為我的左膀右臂,替我弄清楚了所有仆人的喜好。我根據這點,安排了合理又不失珍重的初次禮物。
給廚房莫德太太的,更是重中之重。她收到禮盒中的鑲小碎鑽手镯——對她而言十分貴重,而又在我的預算之內。她擡着圓乎乎的臉驚訝地看着我。“少夫人,這實在是……”黑嬷嬷告訴我,莫德太太一輩子,就期待一件貴重的禮物,希望任何場面都能讓她很有底氣地出席。不出意外的話,當她死亡的時候,也會帶着這個,滿懷驕傲的走向天國。
“在我生病期間,你給予了我非常大的善意和幫助。我很高興能為你做點什麽,來表達我的感激。”對于仆人而言,我是非常陌生的。盡管進入這個家庭快一年,但是我在大部分時間裏,都不在莊園度過。更多時候,他們仍就将我當成一個客人。恭敬卻不願意縱容。
我笑道,“請安心地收下,今後我會吩咐嬷嬷到廚房的時候,盡量配合你的工作。”
她惶恐至極,掙紮了半天還是收下了,又真誠道,“我會和瑪德蘭夫人好好相處的。”
我和黑嬷嬷相視一笑,這事就算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