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事故
? 回到英國時,已近十二月。
冰雪漸來,大地蒼茫。玫瑰莊園後大片林海,樹葉落盡,枝桠幹枯,刺破天穹。
景致雖然蒼涼,但是節日的氣氛漸濃,一年一度的聖誕節就在眼前。
從四月份至今已有近八個月的時間,伯爵和帕麗斯已經被我們磨得連脾氣也沒有了。
休息兩天後,我們兩個被各自指派了工作,我作為帕麗斯的助手開始準備聖誕,而阿羅則是跟着伯爵對佃農和其他進行一年的年終結算。
過得五日,阿羅的律師叫他到倫敦進行年底業務的結算,我雖然覺得這有點太早,但是他說明這只是需要三天的時間,中途他将住在俱樂部裏。
他走後的第二天,我向帕麗斯告假到倫敦辦事。帕麗斯無不應予,只是說道,“只要十二月的下旬,時間一定要空出來。”
她大概猜到我是特地避開阿羅,但是女人誰沒有秘密?她如果想要知道我的秘密,必須通過她自己的方式。
可她又說道,“阿羅也在倫敦,你如果早點打算好,就可以跟他一起去。他嫌麻煩不願意住在潔麗王街的宅子裏,跑到俱樂部去了。如果你們一起去,他就沒有理由拒絕,也可以帶你到我們在倫敦的宅子,也叫所有的仆人們都認識你。”我特地避開她兒子的行為,到底讓她不開心了。“雖然我們每年新年之後,總要住些日子的。”
“可我們不急于一時,媽媽。”我們之間相處得有些玄妙,但她對我有些不滿,是可以感覺得出來的。
我到倫敦的理由,是為了見洛特·亞德勒先生。
他的兒子,喬·亞德勒——說真的,每次想起這兩人竟然是父子關系我都有一種違和感。喬用一種‘你竟會疑質疑洛特亞德勒可能殺害葛羅特男爵’的眼光,來看待我的質疑。面對這位救了我兄弟的先生,我實在沒有理由懷疑他會欺騙我。然後,我也寫信告訴維麗,此事與洛特先生再無關系,我們的懷疑,應該終止。
但這并不代表我對葛羅特男爵的死因不好奇了。雖說美人能使人心悅神馳,而這位漂亮的先生使用了卑鄙的時段,令我對他相貌的好感,全部消失殆盡。可最終,這件事在我心中還沒有完結,除非我知道葛羅特先生的死因。而我知道,洛特先生如果不是殺人兇手,也一定知道着一些什麽。
這件事應該在這一年結束之前,就有結局定論。
維麗回了一封寫了‘謝天謝地,總算得以了結。’的信給我,然後歡歡喜喜地跟着卡洛琳舅媽還有羅絲到了羅馬度假。卡洛琳舅媽的姐姐嫁給了一個意大利人,維麗在信中玩笑道,“我們都知道的,他們對女子閨譽的态度不像英國人。在英國,即使是捕風捉影也毀掉一個姑娘,但是在這裏,人們十分寬厚。如果事情沒有完結,或許我們家會出現一個意大利的女婿也說不定。”
她們于十一月中旬回到了瑟林。北方漸冷,而她們卻因為聖誕節的關系不得不從溫暖的地中海回來,實在委屈。我們并不那麽愛聖誕節,一年一次,無盡的慶典和事宜有的時候也挺煩人的。
但好在節日的寓意幸福。
。
洛特先生卧坐在他小小客廳的大火爐前面,嘴上叼着一個煙鬥,壁爐裏的火燒得正旺。空氣中散發着一種茶葉的清香,是單純的綠茶香。不是奶茶,或者是我生活中已經習慣了的紅茶。
他的身邊還有一位頭發發白的長頭發老人,穿着奇怪的異國服飾。
我出現在他的門口之後,洛特先生伸直了腰,對老人說道,“我親愛的朋友,我先去辦點事,一會兒再回來與你相聚。”
老人呵呵笑了兩聲,對我點點頭。
我不認為讨論‘我之所以來的目的’,有比在洛特先生自己的地盤更安全的地方。
我有些疑惑,但是洛特先生率先走下樓梯,到了外面的路上後,叫了一輛車,才開口道,“你來的時間很妙,非常。剛剛我的小助手才向我報告了最新的情況。你不會不感興趣的。”他的表情有些怪異,帶着一種奇怪的神色,他說道,“地方有些遠,就在市區的邊緣。”
我不得不問,“洛特先生,我只是來……我在信上或許沒有說清楚。但是我對于這件事情的最後結局的确存有疑慮。我想……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洛特先生不說話了,默默地瞧了我一眼,忽然道,“你和喬認識?”
我點了點頭。
洛特先生道,“鑒于,他認為你們之間是很好的朋友關系,所以他認為,我不應該隐瞞這件事。”
我确定我們之間說的不是同一件事情。我失笑道,“我來拜訪你,只是因為想要知道一件秘密,而你打算告訴我兩件?而喬認為我有權利知道?”
洛特先生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邀請我上了車子。我的确很信任喬,雖然他現在還在美國。他對弗蘭西斯·法樂非常感興趣,他甚至說自己有些崇拜法樂的演奏和欽佩他的智商。我沒有機會領閱,但是埃裏克對于喬的描述不反駁。
喬還特地給弗蘭西斯·法樂買了一塊好墓地,這在一開始使我不快。但是埃裏克知道之後,不但将喬付出的費用還給了他,還表示在半年之後要為法樂落碑。
他如果不恨他,他就不會對他的死亡不聞不問。但是埃裏克并非是那種心胸寬大,到善待敵人的人。我不理解他的做法,在心中自己設想了原因千百遍,但始終……
男人的思維的确是我不能理解的。
我上了車子之後,陸續問了洛特先生有關于喬現狀的問題,我不知道喬現在的地址,但他給我寄了兩張明信片。
是不知名的湖,煙霧袅繞,周邊林葉飄渺,非常有意境。
背後落款語‘要快樂。給我親愛的朋友。’
洛特先生毫無興致,他坐在我的對面,車內的陰影籠蓋了半張依舊年輕堅毅的臉龐。他開口,“你不該為別人的事情操心,與其如此,更應該關心一下你自己。”
他的話讓人掃興,我連下一句要問葛羅特先生的話都不願意說了。索性将帽子裏的黑紗放下,覆在臉上,懶得理他。
車子大概開了二十多分鐘,還沒有到。我不願意再開口,洛特先生反而自己開始說話了。“這快到了。”
我沒理他。
他又接着說話,語調平穩,幹巴巴的。“喬讓我請教你一件事情,或許你有答案。”他自顧自說開了,“在我們國家,有一位美麗的夫人,善良慷慨而大方,她無論做什麽,別人都找不到理由去反駁她,質疑她。只能欽佩她。的确,命運很眷顧她。但有一天,她發現她的女兒犯下了一個大錯,足以毀掉她們的家族。她問主,這是歷練嗎?主回答,是。她以常人不能識破的方法将女兒犯下的錯誤掩藏。卻最終自殺在自己的房間裏面。夫人,請問這位夫人軟弱嗎?”
我将自己代入到這位夫人的角色了,她為自己的女兒解決了一切後患,卻不能忍受在完美的人生中,她自以為過得很好,可暗地裏,她最親密的人卻違背她。但是……“她不一定要自殺。”
洛特先生點頭,“她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恰恰是對自己女兒最大的指控。有人摧毀了她,但此人卻拿着親人的王牌。而教導出這樣女兒的她,是否并不如她自以為的那樣美好,或許她更虛僞?”
冷面地評判別人的悲劇,并不是我所願意的。“她或許無路可走。或許只是沒有明白過來,人人都是不同,人人也都是不可掌控的。”
“是嗎?你真的從心底這樣想?”洛特先生敲了敲車壁,往司機前座看去,“就在這裏停。”
這是倫敦市區邊緣的小村子,不肮髒。相反地,路邊有孩子在玩鬧,有行路忙忙的工作人。路面清潔,一棟棟灰色的房子坐落有致,有鄉村的寧靜氣息。
我們下車之後,洛特先生囑咐司機等待我們。
我和他并肩走向街道深處走去,我想到我的答案,“是的,人生不盡磨難,我的答案,是我從生活經歷中得來的,并不是以哲學家的派頭來批判……”
一個漂亮的孩子從我們面前飛奔而過,手裏拿着小風車。見到我們倆,瞪大了雙眼,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地方并不是經常有陌生人出現。
我喜歡小孩子,而且我的身體雖然不那麽強壯,但還是有能力去孕育一個生命的。
我微微笑着,忽然僵住了嘴角,那個孩子的臉……太像了……
跟我丈夫的臉太像了。
我轉頭看身邊的男人,他灰色的瞳孔透出一種冷漠的光,我一瞬間的驚疑讓我幾秒鐘前的話成為了笑話。我的确在我短暫的生命中經歷了許多,但是顯然,他要告訴我,這還不夠多。“這跟維斯利先生有關,但跟他的女兒關系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