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約市（三）
? 經過一番兵荒馬亂，聞訊而來的醫生無法給我們保證約翰腦袋的傷勢恢複得如何，但是他肯定了如果這種無意識下恢複個別的記憶，的确是有往好的方面發展的可能性。
我等回到家中的時候，餐桌上擺放的是我丈夫下午在樹林邊的小河裏釣來的大魚。
肉質鮮美。
想到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河邊釣魚，我為他感到委屈。可是他不願意參與這些敏感的事件。
他笑道，“事實上，整個下午過得還不錯。萊斯利後來也來了，但在晚餐前回去了。”
“你們的關系倒是發展得不錯，”我故作酸氣，“他不是個大忙人嗎？天天有空來陪你。”
“他的确很不錯。”阿羅道，“倒是你，事情進展如何？”
我們用的餐桌是以前爸爸在時用的那種，桌子不大，各種調料放在桌上自給自足，也不用仆人。尋常的夫婦是不是過着這樣的生活？
“跟預料之中的一樣。只是後來又來了一個想要挑白食的女人，被我們看穿了。”但是我不願告訴他細節。
“意料之中。”
“的确令我感到不快，而媽媽非常生氣，或許這樣的人太多了。但是如果真的埃裏克還有後代的話……”
但他卻回答道，“不要忘記卡洛斯。”
我怔了怔。過了一會兒，才回答他，“總之，除非真的有孩子長得跟埃裏克很像，否則我們是不會接納的。”
只是這種方法未免太過無理。但是我們別無他法，我雖然不希望埃裏克沾上醜聞，但是如果他真的有後代卻被我們冠上騙子的名義，那他該有多麽地憤怒和傷心？我強笑道，“還有一件事，約翰的病情有點好轉，他記得一點船上的事情，但是無法回憶更多，我們一逼問，他就喊着頭疼。”
“是好消息，但不要操之過急。”
“看在上帝的份上，親愛的幫幫忙，讓媽媽不要再讓貝絲來了行嗎？”我和阿羅訂了一周後的船票，剩下的時光，十分珍貴地留給我親愛的唯一的兄弟。不單單是腦袋，他的腿也骨折了，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可不能說不想見誰就不見。
他對一個人的感覺，的确是有重複性的。以前和現在，沒有改變。“你之前的表現讓我以為你今生非她不娶。”
“曾經有那麽幾天我有過這樣的想法，但是那幾天之後，我又開始了解了為什麽我當初要和她分手。”
“或者是你單方面的抛棄她，但是這一次，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沒錯，她找到了新的靠山。”他小聲道，“媽媽是不是也有和你談過什麽？”
“是的，她想要成為我股份的委托人。但是，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或許她又有新主意了。”
“嗯？”
約翰說道，“這兩天貝絲一直勸我上進。”
我笑了，“你的确應該上進。到時候我可以選擇委托你。”
“多謝信任，但看在我們是兄妹的份上，體諒我！我知道我是我們家的異類。我感謝爸爸，因為靠着遺産，讓我一輩子能痛痛快快地吃喝玩樂，感謝埃裏克，讓我作為一個花花公子，又不至于令人瞧不起。”
“但是現在你已經沒有靠山了，想要別人誠心誠意尊敬而非玩弄你，上進是必然的。”
“但這就夠了！生活多麽美妙，我知道這種生活對普通人而言，簡直是輕而易舉得令人不敢置信，但是我的的确确擁有。而且如果現在媽媽要求我上進，我确定自己肯定做不到比她更好。所以，我會成為她手中的傀儡。那種生活，就不會是我喜歡過的。”
安逸成災，叫人失去鬥志。“約翰，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盡管來吧！”他生氣道，“你怪我，但要怪只能怪爸爸一開始維護的是喬治，後來開始對喬治不滿意，發現我無藥可救之後，只好培養埃裏克。”
他的話叫人倒吸一口冷氣，我的确以前沒有這樣想過，但是……斟酌片刻，“我很抱歉，因為我是女人，所以……”
“我就也應該是個女人才好。”他愧疚道，“我太沖動了，這不關你的事。不要覺得抱歉。這只是幾年以前的我不斷質疑思考的問題，可是後來我又看開了。我知道這個結論讓我覺得很難受，但是它是真的。”
“我……我同樣覺得難受。你是我哥哥，約翰。”
他反而安慰我，“但是最終，我不對他失望，我知道你也不會。爸爸補償了我很多，讓我一輩子無憂無慮，比埃裏克快樂許多。所以我拒絕改變。”
“可是我不會贊同你。”我蹲在他的輪椅前面，“如果你的人生被人耽誤過，如果你覺得憤怒難過，你就應該奮起，讓別人瞧瞧你的厲害。”
“我是難過，可是已經失去了憤怒的力氣。”他指了指輪椅，“這跟我的現狀相似，生活是這把輪椅，而我的思想失去了雙腿，我已經離不開這個特意為我設定的生活了。我早就認命了。”
他是笑着的，可他的話叫我難受得想要流眼淚。
離開他的時候，貝絲正從遠方走來。我想了想，迎面而上。
她笑着同我問好，态度有些小心翼翼。
我說道，“我想你不介意陪我走一段。”
她看了不遠處的約翰一眼，約翰正老神在在地閉着眼睛曬太陽。他長得像達芙妮，無論從一個方面，的确都不缺少花花公子的本錢。
我看着她姣好的側臉，然後開口問她，“你愛他嗎？”
她明顯一愣，露出一個尴尬的笑，“艾瑪小姐，您問的是……”
“我是約翰的妹妹，應該是有資格問這個問題的。愛或者不愛，不難回答。”
她避開我的眼睛，“如果不愛，我呆在這裏做什麽？”
我挑了挑眉頭，“你比我年長，我們應該只把這次當成一次輕松的談話。”
她跟着我的步伐，疑惑地看着我。
我問道，“你的父親，是做什麽的？”
她有些自嘲，“小偷。”
哇哦，這有點出乎意料，不過相當誠實。她又說道，“我知道您想說什麽，我的職業是演員，沒有什麽名氣，自然也沒有什麽家世。因為我長得還不錯，當然，比不上您這樣的小姐。但是約翰看上我了。就是這樣簡單。”
“沒錯，但是他最後放棄你了，而且你已經有感覺，歷史即将重演。”失憶使一個人重新愛上過去的人，但是所存在的矛盾不會因為時間而消失，應該會有的問題也逐漸一一顯露。
她咬着嘴唇，臉色蒼白，不再說話。
“但是你不甘心以同樣的結局收場。而這時，我媽媽向你遞了一支橄榄枝，你接受了。”
“是的，迫不及待。”
“你這麽快就承認，反而令我驚疑不定。”我搖頭笑道，“總之，我知道問你那句‘愛不愛’是沒有浪費的。”
“我愛他，但他并不像我愛他一樣愛我，那我為什麽要堅持？”
“但是你試圖做一些對他好的事情，比如說，勸他上進，陪他散心，開導他。”
“是的，我們的階層雖然不如你們的富貴，但是并不龌蹉，好聚好散。”
“但是你并不知道他到底應該做什麽好，所以，媽媽也适當給你一點建議。”
“夫人說的話，我認為非常适合約翰。”
“可是他不愛聽。”
“忠言逆耳，我相當明白這個。”
“他不愛聽，所以你勸得很辛苦。媽媽不愛欠別人的人情，所以并不會讓你白白花費時間去做這些。”
她的臉漲得通紅。
我總結道，“你既然并非無私，完全可以見好就收。或許，你可以甩了他。這應該也算是不同的結果，這樣對你而言，總比他再甩了你要好。你們有機會平等。”
我的神色不愉，阿羅很有風範地表示了他寬厚的懷抱。
我忍不住将我對通過遺産方式得到的新股份該如何處置的疑惑，說給他聽。“如果約翰願意上進，我這次當然會毫無猶豫地支持他，委托他。”
他表示疑惑，“上進并不代表一定要做生意，或許，也可以是其他。”
我把約翰的輪椅論再重新說了一遍。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就像我出生在伯爵家，就注定要保衛我的家園。這或許就是別人眼中我的正職，我的上進。但是這并不代表除了這一件事情，我幹其他職業，都是不務正業。你明白我說什麽？”
“‘上進并不代表一定要做生意，或許，也可以是其他’。你剛剛說的。”
“還有我們對生活的看法。”
我笑了，“這句話聽起來不應該是你說的。”
“但這麽想，總沒有錯。總之，他或許發現自己真的不适合所謂的生意，或許因此，你覺得為他的命運感到惋惜，覺得他命不該如此。但是我的意見是，或許他真正的才能并不在此。我們可以等待他真正發光的時候，并且相信如此有思想覺悟的他，不會浪費掉自己。”
“那我該怎麽辦？媽媽極力要求我支持她……如果約翰不願意做中間人，那麽就是說，媽媽打算自己幹。我該支持她？”
而他的答案是，“除非她有一個忠誠可靠的顧問和金融、管理方面的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