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另一個家庭
? 父親并非對他和母親的計劃一無所知,但卻是極盡配合。
可是到了最後的關頭,卻說,“不!”
伯爵夫人帕麗斯沉默地坐在書房的角落,看着靜默中的父子倆。
一脈相承的英俊相貌,與樓下餐廳裏初代伯爵的壁畫像也有神似之處。
父親神情莫測,他神色冷淡,問道,“爸爸,什麽叫做‘不’?”
伯爵神色郁郁,整理思緒,“我認為你們不适合。”
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十分自然地說道,“結婚的人是我,您沒有發言權。”
冷漠的态度點燃了怒火,伯爵猛地拍了一下掌下的實木桌子,“我是這個家庭的家長、你的父親,更是威斯敏索爾伯爵,而你是我的繼承人!如果我沒有發言權,那麽我告訴你,我有最終決定權。如果我不同意或者我取消你的繼承權,你又能拿什麽去娶那個美國人?錢或者是地位?她還看得上你嗎!”
但他怎麽會因為這種事情被吓到?
他倨傲的站在他的父親面前,年輕颀長的身姿并不如他父親的魁梧有力,但冷靜的眼神毫不猶豫地透漏出沉穩的氣息。“如果您非要這樣做,那麽我告訴您,我們仍然會結婚。她足夠富有,光靠利息就能養活十個我。”
伯爵聽到最後這一句話的時候立刻變了臉色,“你怎麽敢有這種做吃軟飯的念頭!”
這脫口而出的指責并沒有令年輕的伯爵之子阿羅?瑟蘭迪督的臉色有任何一絲變化,但是他的眼神卻冷得像冰塊一樣。“如果我沒有必須對這個莊園負責的義務,或許我就不會這麽快向她求婚。但是我仍舊要告訴你,我對于借助她的力量起步我的事業這一點,并不感到任何的羞愧。因為她,我才能得到人生中的再一次新生,而不是整天聽你的命令在外面裝闊氣追女人!您必須明白,艾瑪是我命定中的妻子,我們最後仍會結婚。但是真到那種時刻,爸爸,我恐怕只會邀請媽媽來參加我的婚禮。”
伯爵并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會冷靜且冷酷地說出這樣決絕的話,一轉念,又立刻聯想到是誰給了他的兒子這樣的底氣,心底對這樁婚姻越發不滿。“你……”
但威脅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打斷了。“我明天将到瑟林屯去見戈法洛特伯爵,如果您沒有再阻止我,那我就視為您同意這樁婚事。我一直希望您能參加我的婚禮給我祝福,畢竟我這輩子只有這一次婚姻。”
看着兒子毫不猶豫出門的背影,伯爵夫人慢慢站起身。
她的雙眼清澈而透亮。看着丈夫張揚的怒氣,不發一言。
但伯爵卻覺得自己仿佛被完全洞察了。張了張嘴,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最後他也只說了與心裏完全不相關的話,“你不應該鼓勵他為了金錢而和一個剛認識的女人結婚。”
“那個女孩的父親是男爵之後,母親是伯爵的女兒。身份上并無可挑剔。”
“但她是美國人!”
“我确定她身上擁有純正的英國血統。”伯爵夫人打破丈夫最後的掙紮。
“帕麗斯,為什麽你這樣堅決?阿羅是我們的兒子,是這個莊園未來的主人,不是籌碼。” 伯爵的耳鬓上已經有了花白的顏色,他年輕時也是驚人的美男子,到了中年之後,甚至逐漸步入老年,也沒有失去那份英俊男人的魅力。可是他逐漸覺得自己失去了說一不二的魄力。
伯爵夫人嘴角的弧度冷淡。“我還以為你真的要與我們母子斷絕關系!”
“我瘋了嗎?就算是拿着一把槍在我太陽穴上指着,我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我只認可他是我唯一的繼承人,如果不是他,還有誰有資格繼承這個家族。”伯爵惱怒地捶了一下桌子,“這小子肯定是知道我絕不會這樣做,所以才表現的那樣不在意……
伯爵夫人慢慢地走過去将門關上,回過頭來,正色道,“為了這個家族,即使不愛的女人我也會支持他去娶回來。有多少榮耀就有多少責任。更何況我不明白你至今為什麽沒有看懂自己兒子的心思,你難道是不願意懂嗎?”
妻子那雙碧綠的眼睛滿是嘲諷,伯爵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隐藏,“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那你心裏又有多少意願來理解我說的話?”
伯爵倒退一步,癱坐在鋪着柔軟毛皮的椅子上,疲倦道,“帕麗斯,不要逼我,世界上無論誰都要打敗我,我覺得自己像是逐漸失去生存領域的野生動物。阿羅令我覺得壓力,只有你,才是我唯一的夥伴。”
疲憊的英雄一旦示弱,就叫人滿懷柔情。伯爵夫人溫柔地撫摸着丈夫的臉頰,“阿羅一直都是個好孩子,他會善待我們,尊敬我們。這一點,即使他結婚之後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那個女孩雖然和我們不一樣,但是只要我們努力,總會成為一家人。”
“但他只想改變,卻沒有替我考慮過一旦失敗,我對這個繼承了幾百年的家族應該付怎樣的責任!為什麽這些年輕人從不願意規規矩矩老老實實!”
伯爵夫人覺得自已心中的柔情又冷卻了。“他也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看到這個家在你的手上逐漸虛弱,他怎麽會沒有義務要為它拼搏?”
伯爵瞪大眼睛,“你這是在責怪我,你認為莊園的落沒是因為我的緣故?”
“起碼你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擊。你只是在等在別人來主宰我們。”
“難道我這幾十年以來所做的一切都毫無作用嗎?”
“不,你延遲了這一切,但是祖産是在你手上賣掉的。”
“沒有賣掉,怎麽維持貴族伯爵的生活?怎麽供得起這麽多的仆人?怎麽去付那一大堆地稅房産稅還有将來要交的遺産稅!”
“那你接下去準備怎麽辦,繼續賣地?賣掉這個莊園?然後全家搬到北部的小別墅裏面,裁剪掉大部分的仆人,過着接着賣地的生活?最後像我父親一樣嗎?威廉,我們并沒有其他低等的爵位了,一旦被收回伯爵封號,阿羅的後代将變成平民!”
伯爵夫人幾乎拔尖了聲音,伯爵無言以對。他的內心掙紮着,但他無法反駁,不知如何反駁,“那你想我怎麽辦?”
“等阿羅明天從德比郡回來之後,我們一家人要再次拜訪瑟林屯,還要和羅斯洛德夫人見面,如果她來英國之後。婚禮是繁瑣而複雜的,雖然這些年一直在陸續準備着貴重物品,但是禮節上的準備也應該開始了。”她親了親丈夫的嘴角,“不要懼怕這裏将不再是我們的家,只要我們還活着,只要伯爵還是你,那麽就不要理睬是誰拯救了這個莊園!因為最終的決定權還在它的主人你的手上。”
戈法洛特老伯爵明顯沒有給他好臉色。
經過漫長的保證和未來規劃的描述可行性的計劃,得到特赦後,他逃命似地離開那個充滿憤怒氣場的書房。
年輕的姑娘早在門口等他,輕聲說,“他同意了嗎?”
他一向穩重,但不知為什麽看見她總想逗逗她。他忍不住彎下腰要去親吻她的臉頰,“你覺得呢?”
懷中的女孩笨拙地避開他的嘴唇,又問,“你們說了什麽?”
他避開那些繁瑣的話題,說出了姑娘心中最想要知道的疑惑,“他問我,你為什麽要娶她,你愛她嗎?”
饒是最鎮定穩重的姑娘遇到這種話題也要紅臉頰,她的雙目含着清澈的波瀾,“你的答案是……”
“當我的年紀跟他的一樣的時候,我再告訴你。”他雖然不愛賣關子,但是真正的答案他實在羞于啓齒,起碼現在不好意思對她講。
近六月份的成年舞會轉瞬在即。
他未來的岳母也領着大兒子約翰來到不列颠的莊園。
母親還在為他舞會的衣着作評論,仆人就送來一封信。
他匆匆掃了兩眼,不自覺地皺了眉頭。
“誰的信?”伯爵夫人滿面春風,好奇地問了一句。
“艾瑪的媽媽。”
伯爵夫人的手一頓,“羅斯洛德夫人在信中說了什麽?”
“她不想在舞會上才第一次認識她女兒未來的丈夫,想提前與我見面。”
“我不希望你将我見你的事情告訴艾瑪,我不希望她覺得我在破壞她的婚姻。”他拜訪了羅斯洛德在倫敦的住址,艾瑪仍然住在瑟林屯。顯然女兒的任性令這位貴婦行事方便,甚至公開要求他不準透漏此次會面。
他點頭,眼前富麗的女人又補充道,“事實上,我也并不沒有這樣的打算,我只是想來保障她的婚姻。”
保障?“請說。”
“她來英國的時候,我就有心理準備。”達芙妮?羅斯洛德妝容精致,依舊美麗的紫色雙眸好像一汪春水卻又冷靜無波。“她嫁給你這樣的男人在我的預期之中,英俊,有地位,沒錢。”
她雖說的一點也沒錯,但是這樣直接不留情面的,又令人覺得很不舒服。可惜岳母與女婿之間的來往也是一門學問。即使看得出來她們母女關系不好,但尊重她的母親固然沒錯,可不尊重又該是另一種說法。
他沉默不語,顯然将紳士寡言的外套靈活運用到極致。
對面的女人看穿了他的算盤,冷笑道,“你如果以為我是特地找機會來擺擺長輩的譜,那你就錯了。我一會兒還要做美容,并沒有時間與你廢話。”
她的笑帶着一絲詭異的興奮和同病相憐的憐憫,令他頓時整個人都不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