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時辰的酒單,手一抖,墨都滴上面了。”小元朝書案呶嘴。
他走過去看了看,微微一笑。
“王爺幹嗎還笑,夫人好可憐哪。”小元嘟着嘴,愁眉苦臉地說:“要是搬出去,五夫人又會欺負她了。”
“她不會讓人欺負的。”帝炫天心情好了許多,撣撣衣袖,快步往外走去。
禦凰雪躲在美人蕉後面,直到他走了,才慢吞吞走出來,冷着臉說:“我們回院子去。”
“哎,夫人,還是等等吧。新王府進府,還不知道怎麽樣,聽聽動靜再說。”小歌輕聲勸道。
噼哩啪啦的鞭炮聲更響亮了,瑣吶和鑼鼓聲也漸漸響起。
“好像進府了,我們要不要悄悄去看看。”小元跑出去看了一會兒,皺着臉回來。
“你去吧。”小歌給小元使了個眼色,讓她先去。
小元給禦凰雪行了個禮,一溜小跑沖向前面。
“也不知道會住在哪個院子裏。”小歌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語道。
“除了那裏,還有什麽地方?”禦凰雪看東邊,那是十三嫂以前住的芳華院,正妃的花園小築。
“那裏鬧鬼,沒人住的。”小歌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立刻說道。
“嗯?”禦凰雪一怔,“鬧鬼,怎麽沒聽說過?”
“王府忌諱,沒人敢提,誰提鬼晚上就找誰,可吓人了。”
小歌縮了縮脖子,緊張地往四周看,雙手合在胸前,不停地念佛。
“有我呢,你別怕。”
禦凰雪疑惑地看向芳華院,難道是十三嫂靈魂不散?但這世上哪會有鬼,若真有鬼,哥哥嫂嫂們怎麽不來找她?
“不過,夫人怎麽知道芳華院是正妃住的?”小歌好奇地問。
“王爺說的。”禦凰雪搪塞道。
“哦……”小歌點點頭,輕輕嘆氣,“崔靜好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物,奴婢覺得崔家人都不是什麽人。當初崔蝶意明明是王爺訂下的王妃,見王爺出事,不僅不幫,居然立刻撕毀婚約,落井下石。他們家的女兒,能是什麽好人物。崔蝶意奴婢以前也見過,裝模作樣,做人很假的。”
“一個蘿蔔一個坑,王爺說不定就愛咬崔家的那些裝模作樣的假蘿蔔。”
禦凰雪有些心煩意亂,她也懶得看到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給她的日子添堵。
“王爺喜歡夫人。”小歌察顏觀色,見她一臉不悅,于是聰明地說道:“除了夫人,還沒有人能有這樣的寵愛,可以與王爺同住呢。”
“天啦,崔靜好太漂亮了!”小元喳喳呼呼地回來了,指着那方向說:“原來不止有正妃,還把馬大人家的千金馬初蓮,俞大人家的俞青兒賜給了王爺為側妃。加上各人的陪嫁丫頭,我們這王府後院裏又熱鬧了。”
“我睡覺去。”禦凰雪擰眉,伸了個懶腰,往房裏走。
“夫人現在不能睡啊,五夫人她們都梳妝好了,趕去道賀呢。”小元趕緊拉住她。
禦凰雪握了握拳,還讓不讓她活了?她深深吸氣,一巴掌拍在額頭上,小聲說:“哎,頭疼,一定是傷風了,我不行了,我要暈倒了……”
小歌和小元知道她在裝,但也無可奈何,眼睜睜看着她倒在了榻上。
禦凰雪知道,其實她這時候只能隐忍,不能使性子。但她真的很煩,不想去面對那些披着畫皮的人。
“那我去請大夫吧。”小歌無奈地說道。
“算了,準備更衣。”她坐起來,長長吸氣,“免得王爺還以為我醋得病倒了。”
“是啊,賢良是美德……”小元趕緊賣弄幾句。
禦凰雪瞟她一眼,認真地說:“丫頭,聽我一句勸。若你找不到真心疼你,只對你一個人好的男人,勸你今生莫要嫁。多想辦法多攢銀子,有銀子才是硬道理,到老了還能過上滋潤日子。男人,尤其是那種三妻四妾,四處留情的男人什麽東西?那地兒不爛掉,那就是他們的造化。”
小元和小歌聽得瞠目結舌,這樣驚世駭俗的話,真的從面前這位看上去如水般溫柔,如月般皎靜的夫人嘴裏說出來的嗎?
“拿身喜慶點的衣服,不要太招搖。”禦凰雪打起精神,快步走到梳妝臺前,親手挑了兩枝沉穩一點的發釵出來。
崔家人肯定知道她,崔蝶意不是好東西,崔靜好是好人的機率只有一成。一家人水養一家人,惡人是有傳統的。
小歌給她挑了身藍色的短衫和羅裙,上面繡着白玉蘭,素淨,端莊。挽了個百合髻,發釵绾好,立刻出發。
雖然賜婚對帝炫天來說很蒼促,但崔家人一定是昨晚就得到旨意了,所以嫁妝準備得很豐厚,十幾只朱紅的大箱子整齊地擺在前院。
三頂小轎一前兩後落在前院中,等着帝炫天前去踢轎門。
帝琰他們早到了,在一邊催着帝炫天過去把新娘子接出來。鬧哄哄的,聽着就頭暈。
帝炫天拿着秤杆過去,先挑開了中間崔靜好的轎子,再挑兩邊的。
喜娘把三個新娘子扶出來,笑吟吟地道賀。
“反正今日之喜,勿需遵循俗禮,二哥幹脆把蓋頭也揭了吧。”帝琰在一邊起轟。
帝炫天也不含糊,當真直接揭了三人的蓋頭。
禦凰雪撇嘴,還真猴急,就這麽迫不急待地看他的新娘子了?三位少女含羞帶怯地垂着頭,不敢看帝炫天。
馬初蓮和俞青兒的父親都是三品大|員,不過不受器重。兩個人也算是詩書之家,模樣很端正,不像崔靜好一樣,一看就是個新鮮的桃,急巴巴等人摘的輕|佻角色。
不過,崔靜好漂亮,這點毋庸置疑。她比崔蝶意美,一雙水杏眼,脈脈含情,粉面桃腮,嬌唇微抿。
“三哥好福氣啊,三位大美人。”帝琰歪着嘴巴樂。
禦凰雪站不下去,悄悄往人群後面退。
“十九去哪兒啊,還要磕頭奉茶呢。”童妙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
“不想出醜就放手。”禦凰雪冷冷看她一眼。
童妙音幸災樂禍地笑,“我倒要看看,十九怎麽讓我出醜。”
“夫人忍忍吧,這裏場面大,外人多。”于默大步過來,小聲勸道。
禦凰雪深深地看他一眼,重新走到前面。
童妙音緊跟過去,小聲說:“十九看清了嗎?這是王妃,和側妃。你我雖稱夫人,其實只是侍妾而已。”
“怎麽,你不甘心,盡管去奪呀,我支持你。”禦凰雪反唇相譏。
“喲,我又沒住過王爺的院子,我怎麽敢癡心妄想,就怕有的人要失望了。”童妙音剮她一眼,輕啐道:“所以還是放尊重點,免得到時候怪姐姐沒幫你。”
禦凰雪沒出聲,腳尖悄悄把一塊小石子往童妙音腳底扒。童妙音個兒不高,為了顯高,她的繡鞋鞋底納得厚厚的,但這夏天裏鞋面又不能做高,繡鞋只包着腳趾,以圖涼快。
帝炫天用紅綢牽着三位新人往殿中走時,禦凰雪突然往前面人的腳跟上踩了一下,那人吃痛,一面退,一面扭頭抱怨,“誰掐我呢?”
童妙音眼看撞到了,趕緊往旁邊躲,一腳硌在石子上,狠狠扭了一下。
“哎喲!”她痛得低呼一聲,順手想抓住禦凰雪,穩住身形。
禦凰雪靈活地閃開,故意讓她跌到了地上。
“啊……”童妙音撲倒在地上,驚得旁邊的人一連串的驚呼。
“姐姐,怎麽激動成這樣?”禦凰雪好笑地看着她問。
“你……”童妙音出了醜,臉漲得通紅,匆匆擡眸看向前面。
帝炫天他們也扭過頭看這邊,崔靜好的視線在童妙音的臉上停了一會兒,轉到了禦凰雪的臉上,眸子裏匆匆閃過一絲訝色。
“拜堂了。”喜娘看了看天色,催着四人進去拜堂。
禦凰雪一直沒看那邊,直到這時才擡眸看去,和帝炫天的視線靜靜對上,随即匆匆別開。
一下娶三個,看他晚上怎麽分!剁成三半好了,一人抱個腦袋,一人抱胳膊,一人抱腿……她在心裏惡意把他砍了個痛快,心裏不僅沒好受,反而更堵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夫妻對拜。”
裏面喜娘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亢,像喝了雞血一樣。
人群湧進去道喜,禦凰雪意興闌珊地看着那些人堆着笑臉在眼前晃來晃去,想走,卻又覺得走了就是認輸,讓他覺得她有多難受。
她獨自走到宮殿一角,靠着柱子看天發呆,等着裏面傳話出來,讓她們去磕頭。
“啧啧,小丫頭,看你這臉色,就這麽難過?”帝琰不知什麽時候繞到她的身手,揪着她的發梢往她臉上丢。
“王爺自重。”她冷着臉說道。
“行了,你這麽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帝琰咧嘴一笑。
“呵,想不到王爺還真記情!”禦凰雪嘲諷道。
“我記得那時候還送過小丫頭你一盒珍珠粉,你全抹頭上了。”帝琰往她身邊一靠,手一抛,一枝新折的芍藥花被他抛了起來,他接住花,折了枝子,把花往她耳朵上放,“怎麽了?難過了?不如和三哥說說,你跟我回去吧。”
☆、【101】被 困住了(一更)
“好啊,王爺請。”禦凰雪轉過頭,笑吟吟地指熱鬧的大殿。
帝琰笑容更燦爛,突然俯身來親吻她,“那就說定了。”
禦凰雪吓了一跳,飛快地躲開,但還是被他親到了臉頰。她微微變臉,捂着臉頰扭頭就走。
“呵,原來膽子這麽小。”帝琰不緊不慢地跟着她,小聲說:“十九,你若不跟我走,在這裏日子很難過的。”
“莫非跟着王爺,日子就很好過了?”禦凰雪冷笑覽。
“那是自然。”帝琰篤定地說道。
“夫人別走了,要敬茶。”小元和小歌跟過來,膽怯地看了一眼帝琰,一左一右地護在禦凰雪的身邊橹。
“你們這兩個不識眼色的臭丫頭,一邊兒去。”帝琰沉下臉色,不悅地呵斥。
“王爺,五夫人讓我們來請十九夫人過去呢。”小歌福了福身子,輕聲說道:“已經拜完堂了。我們主子也在找王爺。”
帝琰扭頭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喜娘捧着賞錢,喜笑顏開地出來。
這場賜婚,他一點風聲也沒有收到,是早上上朝時帝崇忱突然宣布的,而那三家人是昨天半夜接到的聖旨,依聖谕,沒人敢聲張,時辰一到就急匆匆地送來了。
帝崇忱這老頭兒最近做事,越來越讓人難以琢磨,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突然給帝炫天惕了個正妃,兩個側妃,到底是表彰他、重用他,還是用這個出身低jian的崔靜好困住他?讓他成為帝玥的助手?
真是頭疼!
帝琰擰擰眉,慢吞吞地往大殿走。
帝炫天和崔靜好并肩坐在前面,正在接受衆人的道賀。喜宴都得臨時開,管家正在安排人去準備。接到消息的皇親貴戚們也在陸續往這裏趕,一向清靜的炫王府突然回到了權力中心,又熱鬧了起來。
童妙音捧着茶,帶着幾個女人上前給崔靜好磕頭。禦凰雪真不想去啊,成天給人下跪的日子,真是難熬。
她站在幾人身後,靜靜擡眸看帝炫天。帝炫天也在看她,二人視線靜靜對上,她輕吸了口氣,輕拎裙擺,準備跪下。
“不必行禮了。”帝炫天突然出聲。
崔靜好愕然轉頭,只見帝炫天已經站了起來,慢步走到了童妙音身前,扶起了她,淡淡地說:“你趕緊帶她們幫着管家去張羅一下,喜宴要按時開。”
童妙音有些丈二摸不着頭腦,但他開口了,她也只能點頭,匆匆給崔靜好福了福身,帶着幾位夫人出去。
禦凰雪免去一跪,心裏舒服了一些,轉身走了幾聲,崔靜好猛地站了起來。
“幾位夫人且慢。”
幾人轉身看她,只見她微笑着揮了揮手,陪嫁侍婢立刻捧上了幾只盒子,在幾人面前打開。
“見面禮,請各位妹妹笑納。”
每個人盒子裏的東西都一樣,都是一副翡翠首飾。
“謝王妃。”莊佳棋最喜歡這種東西,立刻眉開眼笑的福身道謝。
吳樂詩因為珍珠之事關了兩天,才被放出來,無精打彩地跟着福了福身。宮梅芬反正一向冷靜,看了一眼翡翠,神情淡淡地道謝。
崔靜好的視線從幾人臉上一一滑過,最後落在了禦凰雪臉上,微笑着說:“這位是?”
禦凰雪手撫翡翠,作驚喜交加狀,趕緊低頭福身,“十九給王妃請安,祝王妃與王爺百年好合。”
“十九……”崔靜好慢步過來,手指輕輕撫過禦凰雪的手背,笑着說:“真漂亮。”
“不及王妃十分之一。”禦凰雪堆着笑臉答話。
“去吧。”崔靜好抿唇笑笑,退了兩步。
幾人又福身,捧着盒子快步離開。
“出手好闊綽呀,這是鼎仙莊的翡翠。”莊佳棋忍不住又打開盒子,拿出一只垂珠耳環往耳朵上紮。
“我來幫您。”她的婢女含冬快步上前,替她取下舊耳墜子,戴上了翡翠。
“漂亮嗎?”她晃着腦袋,笑嘻嘻地問。
“漂亮。”吳樂詩悶悶不樂地敷衍道。
“你都出來了,別擺着臭臉了,王爺看着會不高興的。”莊佳棋小聲勸道。
“哎,反正一直看着我不高興,以後有了王妃和側妃,看着我就更不高興了。”吳樂詩垂頭喪氣地說道。
童妙音滿面冰霜地走在最前面,扭頭看了看幾人,尖聲說道:“你們還不快點,等着挨罵嗎?”
莊佳棋吐了吐舌頭,把翡翠盒子給了侍婢,讓她拿回去放好,自己一溜小跑追上了童妙音。禦凰雪發現留在這府裏的幾個女人很有意思。莊佳棋一直很巴結童妙音,童妙音說東,她絕不往西。吳樂詩是膽小鬼,誰說話她都不敢違抗。宮梅芬麽,是塊冰,想理誰就理誰。童妙音那樣的人物,是怎麽把那麽多女人都趕出府的……難道,根本就是出自帝炫天的授意?對了,童舸也是帝炫天的人哪!
“夫人,我把您的首飾也放回去吧。”小歌接過她手裏的盒子,叮囑了小元幾句,匆匆往回跑。
大管家就在前面站着,見幾人過來了,趕緊抱拳行禮。
“幾位夫人,這是去哪裏?”
“王爺讓我們過來幫忙,喜宴的事準備得怎麽樣了?”童妙音微微擡了一下下巴,輕聲問道。
“哦,酒菜做不過來,全部從酒樓直接送過來。宴席就開在園子裏,戲班子也趕到了。不過戲臺子一時半會兒搭不好……”
“就讓戲班站在水榭上唱,把喜宴開在湖邊的樹下,又涼爽,隔着水看戲又有趣。”童妙音想了想,麻利地安排道。
“是。”管家點頭,招呼人過去擺桌子。
“我們做什麽?”莊佳棋傻乎乎地問。
“看着。”童妙音冷冷地說道。這事兒真奇怪,她和莊佳棋跪完了,帝炫天突然說不必跪了,帝炫天到底是心疼她跪了,還是心疼某些人即将下跪?
她看着禦凰雪,牙根恨得發癢。
“看着啊。”莊佳棋還是傻乎乎地,四處看了看,搬了張椅子過來,殷勤地說:“姐姐坐。”
童妙音眼中狡滑的光閃了閃,冷冷一笑,“我們把事分一分,小詩去盯着送來的菜,每桌十八道熱菜,十二道涼菜,五道點心,不得有差錯。”
“是。”吳樂詩唯唯喏喏地點頭。
“梅芬去盯着送的酒水。”童妙音又扭頭看宮梅芬。
宮梅芬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禦凰雪知道沒好事,反正她也不怕事,她朝童妙音看了看,主動說:“我去看桌椅板凳吧。”
童妙音冷笑,“你去盯着水果,送來的水果都得洗淨,該去皮的去皮,該切好的切好,每桌子擺六碟子。”
“是。”禦凰雪搖了搖手絹,扭頭往後面走。
小元嘟起了嘴,小聲抱怨,“髒活兒就給夫人,太壞了。”
“削水果有什麽髒的,還有新鮮水果吃呢。”禦凰雪笑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小元嘆氣。
那些菜都是現成的端來,直接上桌。而準備水果的這裏卻像個大垃圾場。大熱天的,削的皮全堆在院子裏,洗果子的水流得到處都是,蒼蠅蚊蟲就在耳邊嗡嗡地叫。
小元不停地用帕子給禦凰雪趕蚊子,大聲嚷,“你們好好削,快點切。”
衆人看了二人一眼,埋頭繼續,根本沒時間搭理她們。
禦凰雪繞了一圈,找了兩個大蘋果,洗幹淨了,慢悠悠地晃出來。傻子才會真的盯在那裏,童妙音真的很笨,就算她出了差錯,帝炫天也不會罰她啊。
這念頭一出,禦凰雪的腳步情不自禁地就停下來了,她怎麽會有這樣安逸的念頭?男人的心,和夏季的天有什麽區別,有時晴朗,有時暴雨雷電,還不是全憑他們自己高興?若說他念舊情,那也是在一定範圍裏。現在正妃入府,側妃美麗,她禦凰雪在他心裏,又算什麽呢?
“夫人?”小元的聲音傳入耳中,她回頭看,卻沒見着到元的身影。她擰擰眉,她一定是在繞進假山的時候,闖進陣法裏來了。現在小元的聲音就在附近,但尋聲去找,卻怎麽都無法接近她的聲音。
————————————————
【ps:每天兩更,等下白天再更一更吧,實在熬不住了,要趴下了。】
☆、【102】兩個男人(二更)
嘩啦啦的聲響從四面八方壓過來,喜樂和禮炮聲反而消失了。她鎮定了一下,慢慢地往回走。滿目碧色,無窮無盡,路在林子裏彎彎曲曲,像慵懶靜卧的蛇。
十三哥以前愛擺弄奇門遁甲,她有時候好奇,也會跟在他身後亂跑,學着擺陣破陣。現在日子久了,那些細節已經模糊,拼湊了半天還是肢離破碎,無法想出完整的破陣的點子覽。
繞了會兒,她的腿開始發酸,索性在路邊坐下,靠着大樹打盹。
那個人,總會來找她的吧?
嘩啦啦……
又是這聲音,她側着耳朵聽了會兒,這回她确定了聲音的來源,忍不住爬起來,順着聲音小心地往前找。
不像洗水果的聲音,倒像有人在舀水往身上淋……
走了好一會兒,她終于看到了!
一只大浴桶擺在竹林裏,男子背對着她泡在浴桶裏,一手伸出桶外,懶洋洋地抓着木瓢,從身邊的桶裏舀水往身上淋。
他長長的烏發垂在木桶外,仰着下巴,脖子像天鵝一般優雅的伸着,高高的鼻梁下,薄唇是漂亮的粉色…橹…
“私闖禁地,是會死的。”他頭也不轉,慢悠悠地說道。
“你是誰?”禦凰雪有些激動,大步走過去,直接繞到了他的正面。
他的聲音和十三哥怎麽這麽像?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真不害羞啊。”男子微微垂着的眸子擡起來,淡藍色的雙瞳裏水光閃耀。
不是十三哥!
禦凰雪失望地看着這張陌生的面孔,小聲說:“打擾了,你繼續。”
“你是誰?”男子薄唇微咧,低聲問她。
“十九夫人。”禦凰雪左右看看,輕聲問:“怎麽從這裏出去?我走錯路了。”
“哦,十九夫人……”伴着嘩啦啦地水響聲,男子站了起來。
禦凰雪沒反應過來,眼睛又回到他的身上,雪色肌膚,比上好的白瓷還要溫潤,水珠從他的身上往下跌,引着她的眼睛往下看。
“看了我,是要負責的。”他身形一閃,抓到搭在一邊的白色細紗袍子披好,身子微微前傾,一身奇異的香味兒湧進了禦凰雪的鼻中,“我給你做個記號。”
“喂,你別亂來,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麽怕人看的!”禦凰雪飛快捂着眼睛,硬着頭皮往後退。
差點能看到了……他動作真快!
香味兒繞着她飛,像把她泡進了花海裏,但又是一剎那間,花香消失了,手心裏有什麽東西刺刺地痛,她趕緊攤開手心看,只見掌心居然多了枚粉色的花瓣。
“你給我弄了個什麽鬼東西?”
“好東西,有了這個,你以後就得時刻銘記,對我負責。”他嘻嘻地笑,慢吞吞地理好袍子,指着前面說:“出去吧。”
禦凰雪深深看了一眼這古怪的男人,轉身就走。若不是幻境,就是遇上妖怪了,炫王府怎麽可能有個大男人在外面洗|澡?
走了十多步,扭頭一看,果然,男子和浴桶一起消失了!
一陣涼風鑽進脖子裏,她想到了小元和小歌說的鬧鬼的事,頭皮一陣發麻,再看手心,花瓣依然在,随着她手心的動作,像是在随風飄動,隐隐的香味就從花瓣上飄散出來。她用力揉了幾下,花瓣的顏色愈加明豔,香味更濃。
見鬼!她罵了一句,快步往前跑。
“雪兒。”突然,薄慕傾的身形閃出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急切地喚了一聲,“你怎麽闖進來了。”
“你怎麽來了?”禦凰雪抽回手,小聲問道。
“我和公主來道賀……我來看你……”薄慕傾說得有些艱難,垂着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靜靜地看着她。
“我不明白,你在我面前扮出這委屈的樣子給誰看?”禦凰雪惱火地橫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雪兒……”薄慕傾身形一閃,又擋到了她的前面,“這裏面不能亂闖,四處都有機關。”
“我走得挺好。”禦凰雪淡淡地說道。
話音才落,輕不可微的弓弦彈響聲擊中了禦凰雪的耳膜,薄慕傾抱住她猛地一撲,躲過了從東面射來的利箭。
“真的有機關。”薄慕傾護着她,小聲說:“我知道你在這裏洗水果,所以想過來看看你,眼看你一腳踏進林子,身形就消失了……這林子裏是偃月陣,踏錯一步,就會一直困在裏面,只要觸到一個機關,所有的機關都會打開。”
“我進來的時候并沒有……”禦凰雪推了他一下,他身上還是熟悉的那股清淡的草香。
“聽我說完,雪兒。”薄慕傾抓緊她的手腕,匆匆說道:“可能我只有這一個機會告訴你。皇上的皇位是不會給他們三個的,只是讓他們互相殘殺,尤其是帝炫天,他必死無疑。皇上一直在給他下慢性毒藥,下藥的就是他身邊的人,你和他在一起同吃同住,也會中毒。今晚他會洞房,會和新王妃在一起,我來接你。”
禦凰雪怔住,疑惑地問:“不給他們三個,還有誰?阿阮皇子嗎?你怎麽知道的?”
“你別管了,我先帶你走出去。”薄慕傾拉住她的手,帶着她小心地避過腳邊的機關,敏捷地在林子裏穿行。
“薄慕傾,你到底怎麽知道的?這麽隐秘的事,皇帝會告訴你?”禦凰雪不解地追問。
“我有眼線。”薄慕傾扭頭看了她一眼,誠懇地說:“雪兒,相信我,我這回拼死也會護住你的。帝位之争,向來殘忍,我不想你陷在這裏面。”
禦凰雪扭頭看,下毒的人莫不是剛看到的那個男子?她連他怎麽給她掌心種上花瓣都不知道,想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帝炫天下藥,那也不在話下。
薄慕傾的掌心很冰,像在冰塊裏凍久了,和她握了這麽久的手,還沒有暖起來的跡象。
“你生病了嗎?”她忍不住問。
薄慕傾扭頭看她,微笑着搖頭,“沒有。”
禦凰雪抿抿唇,又問:“寶公主的傷怎麽樣了?”
“差不多好了。”薄慕傾小聲說道:“阿寶是個好姑娘……我不忍心傷她。”
“哼,對啊,不忍心傷她。我嗜殺,放dang,所以可以傷我。”禦凰雪記起阿寶曾經說她的話,那些謠言,是怎麽傳出去的?
“雪兒。”薄慕傾的手緊了緊,急急地解釋,“聽我說完,阿寶可以幫我離開。”
“她這麽好,你抛棄她,好嗎?”禦凰雪盯着他的眼睛,緩緩問道。
薄慕傾神情一灰,頹然地說道:“我們不要提她好嗎?我只是以為你死了……”
“對了,女子喪夫,當終生守|寡,男子死妻卻是件大好事,可以換新的,納美的……更年輕的更漂亮的,更合心意的。”禦凰雪嘲諷道。
“雪兒……”薄慕傾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好半天才苦笑道:“反正我負了你,這心裏頭早就爛掉了,如今看到你好端端地站在眼前,才有了知覺。我知道你恨我,但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護你無恙。”
“那就先謝了。”禦凰雪抽回手,小聲說:“若真如你所說,我謝你八輩子祖|宗,讓我再活一回。若你騙我,我就詛咒你八輩子祖|宗,永生永世別想翻身。”
薄慕傾怔了會兒,苦笑出聲,“雪兒現在好會罵人了。”
“我可不是嬌滴滴的阿寶,會叫你傾哥哥……”禦凰雪念着這名字,心頭又是一痛,咬牙就走。
“小心點。”薄慕傾的神色卻好看多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柔聲說:“我走你前面。”
“請。”禦凰雪不客氣地側身,讓他走到前面去,嘲笑道:“要有機關,你正好兌現你對我的話,護我無恙。”
薄慕傾看了她一眼,擋到了她的身前,不由分說地抓住了她的手,“不管你信不信,我會的。我這心裏頭,只有你一個人。”
“騙子。”禦凰雪冷冷地笑,用力甩了一下手。
薄慕傾沒松手,小聲說:“跟我來,我們出去,在這裏困久了,陣法會變。”
禦凰雪沒再堅持,她不想和他一起在這裏面困着。一個兩個三個,全是狼,心懷叵測,打着感情的幌子,來戳她的心。
她的心還有多少地方可以被他們這樣撕這樣捶?嘴裏說得歡喜,但該娶的,全都娶到身邊了。
“好像變了。”薄慕傾突然收住腳步,眉頭微擰。
☆、【103】依我谷規,她就是我的人了(一更)
【103】依我谷規,她就是我的人了(一更)
“你是故意嗎?”禦凰雪抽出手,不滿地看着他。
薄慕傾靜靜地看她一眼,慢步往右走。
“各走各的。”禦凰雪已經冷靜下來,開始在腦子裏慢慢形成了一條走出機關的路。
所謂陣法,很多時候多采用障眼法引人回到原地,不停地繞圈。這個地方她依稀有印象,以前十三哥的愛妾在這裏丢過一回,她跟着十三哥進來找掇。
從這裏往右走二十步,就有塊大石頭,不要被它欺騙了,它後面被茂盛的草覆蓋,看似無路,但真正出去的路就在它後面,從它而前彎過去的路,正是把人帶回原點的假路。
薄慕傾走到了相反的方向,扭頭看向她。
“來吧。”他低低地說道。
此時禦凰雪又聽到了阿元的聲音,正是從石頭後的方向傳來的。
“那裏不行,不能走。”薄慕傾眼看她就要踏出去,身形一閃,攔住了她。
“你怎麽知道?就這樣看看,你就知道陣法怎麽擺的嗎?我記得十三哥設的出路就在這裏。”禦凰雪奇怪地問道。
“帝炫天全都改過了。”薄慕傾擰擰眉,低聲說道。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你在這裏也有眼線?”禦凰雪好奇地問道:“是誰啊?”
薄慕傾側過臉,輕輕地說:“別問了。”
“呵。”禦凰雪紅唇輕揚,笑着問:“你不怕你告訴我的事,統統告訴他?”
“你會嗎?”薄慕傾的視線回到她的臉上,小聲問道。
“說不定哦。”禦凰雪歪了歪腦袋,堅定地往石頭後面走。
“小雪……”薄慕傾伸手就拉她。
禦凰雪扭頭看他,輕聲說:“薄慕傾,你只怕低看他了。你能闖進林子,他會不知道嗎?他此刻說不定就在外面堵着我們兩個,你和我一起出去,那麽多人看着,一旦傳進阿寶公主的耳中,我更成那種不要臉的人物了,到時候皇上抓到把柄,我還能活嗎?所以,你和我還分開走吧。在我面前,傾王爺也不必扮出深情款款的樣子,我受不起,更無福消受。”
她說完,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往前走。
她進來這麽長時間了,小元和小歌一定回去報過信。若帝炫天他不管,若他敢傷她,她也就把他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統統忘掉了……從此他還是他的炫王爺,她依計劃離開,讓他死于慢性毒藥之下。
若……他真像他說的那樣會護着她,她就把聽到的這些事告訴他,換條出關的路。
“小雪。”薄慕傾急步上前來,想拉住她。手掌握住她的袖子,她用力一拽,薄紗袖子斷在他的手中,她已快步往外奔去。
暗器如雨一樣,打向她瘦小的身軀,禦凰雪在聽到聲響的時候就敏捷地往地上一撲,暗器貼着她的頭皮穿過,金釵應聲而斷,頭發被帶起,頭皮扯得劇痛。
她沒機會站起來,又是一陣暗器雨迎頭澆來。她心裏一陣灰敗,她到底在希望什麽?她為什麽會被帝炫天給騙了?他怎麽會丢下正妃和榮華富貴趕來救她?
一只大手拉住她的手,把她從地上拖起來,身形一轉,把她摟進懷裏。水藍色的衣袍随着他的動作,香風陣陣散開,暗器悉數被他擊落在地。
禦凰雪聞着這熟悉的香,知道是林子裏的那個男人,她想擡頭看他,卻被他一手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