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從他身上,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他正在受到的一切不公平待遇。比如當年他在蘭烨皇宮被人折磨,比如現在他被滿朝文武看輕抵毀……這一切仿佛都不是對他做的,他穿着他的月白錦袍,傲然站在衆人面前,威風貴氣。
“真讨厭。”禦凰雪讨厭他的鎮定冷靜,讨厭他像沒事人一樣面對她,那她所受的那些罪呢?難道可以當沒發生過?還是他也想學別的男人,在她身上找點樂子?
她躺下去,盯着晃動的帳幔出神。
“十九,十九,過兩天就是十九了。”他拉住她的手指,小聲說。
禦凰雪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說:“我不知道你
說什麽,既然那個人死了,你就讓她死掉吧。不然她會恨這一切的。”
他轉過身,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手掌覆上了她的眼睛。
她眨眨眼睛,眼前一陣漆黑。
“那就讓她死了,從此後,你是我的十九。”他俯過來,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這麽有自信,王爺得先自保才行,皇上正想殺你呢。我無所謂,多的是人願意救我。”她嘲笑道。
“那我們就等着看看,誰能殺得了我。”他的嘴唇緊抵在她的耳朵上,說得有些發狠。
他給禦凰雪的感覺,一直溫溫吞吞,冷冷漠漠,疏疏離離,他一切有關殺戮的傳聞,都來自他人的描述。
但這一刻,禦凰雪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殺氣。仿佛來自深深地獄,暗不見天日,還彌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感,令人從心裏滋生出一陣寒意。
她眼前仿佛看到的不是月白中衣、正咬着她耳朵的他,而是烈馬持刀,戰甲披血,立于千萬敵軍陣前的他。
有人天生是王,他的眼底藏着萬裏河山,野心勃勃,披一身烈焰而來,能融世間一切。但這樣的鋒芒太露帶給他的不會好事,而是厄運!他真的很會隐藏,居然沒人能看穿他。或者皇帝看穿了,所以遠離他,貶低他,把他發配到冷漠的角落,甚至想殺掉這個親生兒子。
“那我就等着看。”她側過臉,捂住有些發燙的耳朵,悶悶地說道。
腿上突然一涼,被汗水粘在身上的裙擺被他掀起來,他的手掌貼在了她的膝蓋上。
“是不是不想再給人下跪?”他問。
禦凰雪斜眸看他,紅唇緊抿。
他一臂撐起來,覆在她膝上的手輕輕地撫挲,一字一頓地說:“我也不想。”
禦凰雪正過臉,和他對視,忍不住譏笑,“那你何不現在就揮着長刀,殺進宮去,斬掉老皇帝的頭顱,奪取他的一切。”
他死死盯着她,突然低頭,吻住了她的嘴唇。禦凰雪這回有了準備,當即張嘴就咬。他不躲不避,任她的牙狠狠咬過來,正中他的下唇,而他的舌尖就在這時候準準地鑽進了她的嘴中,另一手掐住了她的下腭,迫她的齒松開……
動作一氣呵成,她想踢他,膝蓋被他摁住。她想抓他,手腕被他抓住。
她像一只小鹿,拼命踢打四蹄,卻徒勞無功,最終被他抓死了四蹄,被他強有力的齒咬開了嘴唇。
他這股狠勁兒能湮沒天地,何況是柔軟的她?
她透不過氣來,胸、、膛脹脹的,臉也漸紅,一直紅到脖子底下,耳根後面。
“別闖禍,不要再讓人留在你的浴池子裏。”他總算松開她了,呼吸急急,聲聲打進她的耳中。
禦凰雪閉眼睛,對于他這扮豬吃老虎的狠角色,知道她池子裏藏了個薄慕傾,沒什麽好奇怪的。她奇怪的是,他居然能忍到現在才挑穿;她奇怪的是,他居然會流露出對她的喜歡之色!
這幾年她也算是看遍了男人,三教九流,她穿棱來回。仗義的,卑劣的,豪情的,吝啬的,癡情的,寡情的……他帝炫天,到底算是哪一種?
“我明天要回娘家。”她推開他,冷冷地說道。
“不行。”他還是兩個字賞她。
“為什麽不行,我偏要回去。”她惱了,憤怒地說:“出嫁後三日回門,這是規矩!”
“我這裏沒這規矩。”他眉目恢複清冷,手從她裙底收回來,躺回原處。
“從我這裏下去。”禦凰雪灑潑了,用腳蹬他的腿,他的腰,想把他從榻上踢下去。
他就像塊大石頭,她怎麽蹬,怎麽用力,他就是紋絲不動。禦凰雪氣喘籲籲,惱恨地搖他的手,“你怎麽能在這時候用武功?你為什麽要扮成大石頭。”
他靜了會兒,突然笑了起來,很開懷地低笑。一手掩在眼睛上,不讓她看到他的眼睛。
“你為什麽笑,為什麽笑!”禦凰雪又趴過去,用力抓他的手,但還是扳不動。
“不要再碰過來了,我可是男人。”他終于不笑了,從指縫裏看她,低啞地說道。
禦凰雪刷地扭頭看他的腰下。
月白的中褲,正頂得高高的。
她慌亂地松手,飛快地躲去了榻角,撈起了被子,飛快把自己包了個嚴實,緊緊縮成一團。
“守着吧,給我好好守着。”他在這團圓滾滾上拍了拍,低聲說道:“聽清楚,記清楚,給我幹幹淨淨地守着。誰碰你的右手,我斬誰的右手,打你的右手;誰抱你的腰,我斬誰的腰,再打你的腰。”
“親了嘴,那不是要割掉嘴巴,親了額頭,那不是要挖掉骨頭。”禦凰雪在被子裏咬牙切齒地說道。
“反正你只是挨打而已,別人如何,你又何必管。”他平淡地說道。
公雞打鳴了,薄白的晨曦從窗子裏透進來,鋪了滿地。禦凰雪從被子裏探出頭,先看他腰下面,那月白中褲已經恢
複了平靜,這才往上看。
這一看不打緊,原來他一直就這樣看着她,四目相對,氣氛怪異。
“王爺,該準備上朝了。”有人在門外小聲叫他。
他緩緩坐起來,抓着她的被子一扯,汗味兒從被子裏頓時飛散得滿屋子都是。
他擰擰眉,小聲說:“發發汗也行,今天不要泡冷水,不要出這個小院子。晚些會有禦醫前來給你看手上的傷口,你要說是依着老人的祖方,用酒水泡了泡。他會問你手指上的感覺,你告訴他,很癢很麻,還有刺痛,這樣就行了。”
癢麻,刺痛,這不是她給童妙音用的那種刺荊花蟲粉末所造成的感覺嗎?
“知道了……”她轉開頭,用袖子抹汗。
“我走了。”他站起來,看了她一眼,掀開了帳幔。
禦凰雪起來依規矩給他行了個禮,道了聲“恭送王爺”,心裏悄悄繼續接了句“別再來了”。
小元和小歌早就起來了,見門一開,馬上端着水進來,服侍他梳洗更衣。
他用粗鹽擦了牙,再用香露漱口。小歌搬來椅子,他坐下,小元用梳子給他梳理長發,束上玉冠。
他的王袍是褐色的,紫為貴,褐為下,他在皇子中的身份從這王袍的顏色上就能區分出來。
一個人能為質十二載,他的忍耐力絕不可小觑。
禦凰雪突然間對帝家兒子們的争奪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帝麟張狂狠毒,母親家族勢力雄厚,對皇位虎視眈眈。帝琰母家雖不及嫣貴妃,但他因為會做人,在朝中得到了一大幫老臣的簇擁。而帝玥就是老皇帝的心中寶,和阿寶公主的地位相當,十分得他喜愛。
只有帝炫天完全憑自己的能力,與那三人有了争奪太子位的資格。而他也是這四人中,看上去力量最薄弱的一個。
就憑着他的野心,能成事?
“走了。”他扭頭看她一眼,撣撣衣袖,大步走出小院。
禦凰雪扶着門框,久久看着他的背影。
“哇,王爺對夫人真好。”小元又換了一盆水,要服侍她起來。
她搖搖頭,披頭散發,頂着一臉汗走到樹下的躺椅上坐下。
“夫人不洗嗎?”小元端着水跟過來,蹲到她的面前問。
“不洗,我睡會兒。”她雙手掩面,悶悶地說道。她想回去看藏心他們,但該死的帝炫天居然不讓她回去。
“啊……”小元和小歌對視一眼,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是奴婢們服侍得不好嗎?”
“髒一點就髒一點吧,不想動。”禦凰雪放下雙手,無力地打了個哈欠。
“又不讓夫人動,夫人真懶。”小元呵呵地笑,擰了帕子,彎腰給她擦臉。
微暖的帕子抹過她的臉,涼風一吹,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了。
“你知道嗎,王爺很少在五夫人之外的夫人那裏過一整晚呢。”小歌左右看看,小聲說道:“王爺不僅來了,還給夫人治傷。”
哎,女人總是把男人的一點點好當成了整個太陽,為他一個人開放花期,可惜的是,這輪太陽照到的并不是一個女人……
他的五夫人,什麽夫人……她連名字都沒有記全呢。
☆、【77】沒什麽事能撼動他的冷靜(一更)
蘭烨皇宮巍峨矗立在晨光中,碧色琉璃瓦連綿起伏,一眼看不到盡頭。遠處的高山間有雲霧缭繞,仿若仙境。那是蘭烨國的聖山,傳說有一龍一鳳盤桓山中,忠心守護着蘭烨國。
有沒有龍和鳳,帝炫天不知道,他只知道山裏有猛虎,被他獵殺過四只,其中一只還是白色的,都做成了座墊,獻給了當今的皇帝,他的父親舢。
勇猛給他換來的并不是信任和寵愛,而是猜忌和嫉妒。他行走于一衆朝臣之中,鮮少有人過來與他搭話。要麽遠遠地行個禮,要麽匆匆寒喧一聲,低頭走開。
“前天你在朝堂上公然頂撞麟王,看樣子這些人都怕了。這些見風使舵的雜|種,卑劣胚子,早晚有一天,我要擰斷他們的脖子。”童舸跟在他身後,恨恨地說道。
帝炫天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地仰頭看了看天空。
初失權力時,他也憤怒,但很快就平靜下來了。十餘載質子生涯早就把他的心打磨成了鋼牆鐵壁,沒有什麽能輕易撼動他的冷靜。
“炫王,昨晚宮中出事了。”有名小太監匆匆過來,給他行禮,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匆匆說了句話。緊接着童舸的手中多了張字條,還來不及看,有人大步過來,沖着他抱拳問好。
“炫王,大喜啊。”
他擡頭看,是崔丹和薄慕傾兩個人過來了!崔丹走在前面,薄慕傾走在後面,二人視線對上,薄慕傾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尖銳的光,随即垂下眸子,沖他抱了抱拳。
“道喜道喜,聽說炫王新得了個大美人,是南街坊有名的酒娘。”崔丹靠過來,壓低聲音問他:“什麽時候我去瞧瞧?槁”
“怎麽,你也有興趣嗎?”帝炫天淡漠地問。
“我是去道賀,炫王別誤會,我們好久沒在一起喝酒了。”崔丹狹長的眼睛微眯,樂呵呵地說道。
崔家這兒子,什麽都好,就是風|流。只要聽聞哪裏有美人,他立刻就會尋去,絕不會落後人半步。被他弄上榻的女人,沒有上千,也有數百,有時候還會一晚數女,放|浪到了極致。
皎公主恨他,恨得想剝他的皮。但皎公主又戀他,戀得近乎瘋了。只要他去找女人,她就會趕過去,先打女人再打他,兩個人拉拉扯扯地,也湊和着過了兩年。
皇上不管,皇上覺得男人女人多,是一種能耐。就算是他女兒,他也不會管她是否在此事上受了委屈,只要男人盡忠于他就行了。所以崔丹挨了打,還會找他抱怨,他也會訓斥皎公主。
你瞧,就是這些一群男人,阿寶怎麽會不把只娶她一人的薄慕傾愛進骨頭裏去?
“炫王,我新得了幾個美人,咱們下了朝,一起去樂樂?”崔丹又說。
帝炫天看他一眼,冷冷地問:“你敢嗎?”
“咦……我知道你什麽意思,麟王嘛!”崔丹往四周看了看,俯到他耳邊說:“今天麟王可要倒黴了,你等下別多嘴。”
“哦?”帝炫天的眉毛輕抖,故作不解地問:“他怎麽了?”
“這小子太過猖狂,私下處|決了隋朝安不說……”
崔丹還要往下說,薄慕傾往前一步,低聲說:“快些走吧,去晚了,皇上會怪罪。”
二人往前看,那些大臣們已經開始一溜小跑,太監們也都埋着頭往前沖,氣氛确實挺緊張的。
後天就是皇後壽辰,所以宮中已經開始鋪新地毯,挂新宮燈。
“走吧。”崔丹趕緊往前走,明顯開始緊張。
薄慕傾看了看帝炫天,眉頭微擰,也加快了步子。
帝炫天夾在人群裏,進了大殿。帝琰和帝玥已經到了,帝麟卻還不見身影。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那人平常再猖狂,但上朝一定會很早就站在這裏了,還會訓斥那些晚到的,令那些人顏面無存,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嫣貴妃常拿此事為由,在衆人面前誇他勤奮。
能數年如一日,每天早早來上朝,也是他的本事。要知道,前一晚他常常都喝得爛醉,還會和女人玩得不知今夕何夕。
“三哥。”帝琰和帝玥和他打了招呼,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邊。
他點了點頭,朝站在另一邊的王叔們抱了抱拳,低聲問安,前後左右寒喧完了,才重新看向前方。
“你知道嗎,昨晚老二倒黴了。”帝琰往後看了一眼,湊到他耳邊,幸災樂禍地說道:“他從嫣貴妃那裏出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美貌女子,居然上前去調|xi,硬把人家給上了。那可是皇後壽辰要獻壽桃的聖女,當晚就懸梁自盡了。”
帝炫天微微擰眉,扭頭看身邊的帝玥,這位弟弟一臉平靜地站在一邊,甚至還朝他笑了笑,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
“三哥看我幹什麽?莫非我頭冠沒戴好?”帝玥扶了扶頭冠,慢吞吞地問。
帝炫天也笑了笑,“很好。”
“你們笑什麽?難道是你們幹的好事?”帝琰眯了眯眼睛,一把抓住了帝玥的手腕,小聲逼問。
“四哥說什麽呢。”帝玥還是笑,鎮定自若地說:“二哥這人的脾氣,你們還不知道嗎?”
“臭小子。”帝琰冷笑,松開了他的手腕,低低地說:“能耐了啊。”
“真不是我幹的。”帝玥不笑了,轉過頭,舉起右手,一本正經地說:“我發誓,若此事與我有半點關系,我天打五雷轟。”
“得了。”見他說得認真,帝琰也分不出真假,又轉過頭看帝炫天,小聲問:“那是你?”
“呵……”帝炫天不可置否地一笑。
“反正很痛快。”帝琰冷笑,揚頭看向高高在上的龍椅,眸子裏狂熱的光越來越亮,“你們說,父皇最近為什麽總不上朝?”
“身子不好吧。”帝炫天随口說道。
“呵,身子不好,還會連納三美,我看比你還行。”帝琰撇撇嘴角,終于安靜下來。
“皇上駕到。”幾名大太監匆匆從龍椅後的屏風裏繞出來,站到了龍椅前的兩側。
滿朝文武趕緊跪下,山呼萬歲。
帝崇忱慢吞吞地從屏風後走出來,威嚴地掃了一眼衆人,坐到了龍椅上。
“平身。”
“謝萬歲。”
衆人起來,垂頭站着,大殿裏氣氛緊張至極。
“後天是皇後壽辰,明日就不必上朝了,今日有何要緊的事,趕緊上奏吧。”他雙手撐在膝上,拍了拍,很随意地說道。
“皇上,隋朝安之事,刑部已經在徹查,其中有諸多疑點。”刑部的童大人走出來,深深作揖,大聲說道。
“嗯,好好查。不冤枉一個人,也不放過一個敢興風作浪的人。”帝崇忱點點頭,堆着褶皺的眼皮子高高擡了一下,看向了帝炫天。
“炫王與隋朝安很熟悉,這案子,你跟着去辦。”
帝炫天走出兩步,抱拳領旨。
“玥王。”帝崇忱又看帝玥,語氣明顯柔和了許多,“你母後壽辰,你準備得怎麽樣了?”
“回父皇的話,都準備妥當了,保證讓母後開懷。”帝玥上前,微笑着說道。
“嗯,好好辦。”帝崇忱看向帝炫天,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又問:“京中鬧刺客之事,可有眉目了?”
“回皇上的話,找到了幾個目擊者,畫了畫像,已經發榜出去,讓人辯認刺客的樣貌。”童大人趕緊捧上了一幅畫像。
太監從高臺上疾步走下,接過了畫像,展開來,舉給帝崇忱看。
畫上男子方臉闊鼻,青布衣衫,眉目兇狠,滿臉殺氣。
“早日把兇手抓到,以正視聽。”帝崇忱盯着畫像看了半晌,冷冷地說:“這幾日京中加派黑衣衛,這幾日若再出事,刑部和京畿衙門上下,自行領罰。”
“是。”刑部的幾位大人吓了一跳,趕緊跪下。
“還有何事要奏?”帝崇忱環顧衆人,又問道。
大臣們默不作聲。
帝崇忱的視線投向帝炫天,眉頭微皺,低聲說:“炫王留一下,退朝吧。”
衆臣又跪下行禮,三呼萬歲,退出大殿。
帝琰出去的時候,向帝炫天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在宮外等他。
大殿中只留父子二人靜靜對望着。
“父皇,有何吩咐?”帝炫天抱拳,低聲問道。
帝崇忱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緩步走下高臺,到了他的面前,鷹般銳利的眼神死死盯住了他。
☆、【78】佳人近在咫尺(二更)
僵了片刻,帝崇忱淩厲地問道:“你可知帝麟之事?”
“方才聽老四說了。”帝炫天平靜地說道。
“有人給他下||藥。”帝崇忱冷笑,低聲問:“真是好本事。”
“父皇覺得是兒臣?”帝炫天迎着他的視線,冷靜地說:“父皇還是不了解兒臣,兒臣絕不會去殘害一個無辜的女子。兒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自問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良心。”
“怎麽,這是說除了你之外的人,都沒有良心了?”帝崇忱厲聲質問。
“兒臣不懂,為何父皇這麽反感兒臣。”帝炫天眉頭緊皺,反問他:“難道兒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對的?槁”
“哼。”帝崇忱扭開頭,冷冷地說:“炫天,你是我兒子,你想什麽,做什麽,瞞得住別人,瞞不住我。帝麟這事,我不和你計較了。”
“父皇未免太偏心了。”帝炫天臉色一變,直接扯下了腰上金牌,往地上一砸,“還不如直接處死兒臣,兒臣也不必天天受父皇冷遇。”
“你放肆!”帝崇忱厲呵道,指着他大罵,“你居然敢摔朕賜給你的金牌,膽大包天,目中無人,朕就算砍你的腦袋,也沒什麽不對。”
“父親何嘗會有不對之處?兒子才幾歲時就被父親送進這牢籠,父親接回老四,卻不理兒子。母親離世,兒子不曾送行。兒子回朝,父親也不願意多看一眼。兒子欲血撕殺,不過是想得到父親高看一眼!兒子到底做錯了什麽?要父親如此厭惡?”帝炫天馬上與他頂撞起來。
“你這臭小子。”帝崇忱擡手就打。
帝炫天沒躲,任他打了一耳光,臉頰上頓時出現一個五指印。
大殿裏一陣死寂,太監們深埋着頭,不敢看這對父子。
帝炫天看了帝崇忱一眼,悲怆地說道:“可悲,兒子不過是想得到父親一些關懷而已。父親心裏,兒子連這些太監都不如。父親所交辦之事,兒子會辦成。之後,兒子自請離京,發配荒涼之地,以後父親也不必看着兒子紮眼了。”
“滾。”帝崇忱怒氣沖沖地吼道。
帝炫天轉身就走,一腳踩在了金牌上,金牌居然被他硬生生踩得凹陷下去。
“你出來吧,你看到了嗎?不會是帝炫天,他永遠是這樣硬性子,不會低頭。”帝崇忱扭頭看向屏風後,淡淡地說道。
哭得眼睛紅腫的嫣貴妃走了出來,小聲說:“皇上,麟兒冤枉啊,現在皇後扣着他,還請皇上出面吧。”
“好啦,朕會去看看,你不要再哭了,哭得朕心煩。”帝崇忱有些厭惡地看了她一眼,擡步往後走。
“皇上怎麽不問問帝玥和帝琰?”嫣貴妃緊跟上去,拉住了他的袖子。
“夠了,你自己兒子不争氣,看看他幹的這些破事。”帝崇忱甩開她,憎惡地說:“朕雖不喜炫王過于鋒芒尖銳,但正如他所說,他不會做這種殘害無辜女子的事,倒是你兒子,這事幹得不少。”
“皇上。”嫣貴妃臉色大變,眸子圓瞪,直直地看着帝崇忱,“他可是你親兒子啊,你怎麽能這樣說他?你不能只偏着帝玥和帝琰啊。”
“這些哪一個不是朕的親兒子?沒有一個會像你生的這個,猖狂無禮,陰狠毒辣,居然把死鳥塞進隋朝安的嘴巴裏,這樣的心腸,也不知道像誰。”帝崇忱冷笑,拂袖而去。
嫣貴妃猛地一震,一雙染上滄桑的美眸,惡狠狠地盯住了帝崇忱,小聲說:“老東西,我倒要看看你能狂到幾時?麟兒若當不了太子,別人也休想。”
大風刮起,從大殿門裏撞進來,吹得她華衣亂舞,紅腫的眼睛裏除了恨意,再沒有別的感情。多少紅顏,多少愛戀,都在這深宮牢籠中,被踩碎了、碾成了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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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炫天出了宮門,一眼看到帝琰和崔丹,薄慕傾三人等在那裏。
“你這是怎麽了?”看到他臉上的指印,帝琰驚愕地問道:“父皇打了你?”
“嗯,他覺得老二之事是我做的。”帝炫天一臉平靜,躍身上馬。帝崇忱是第一回動手打他,但這樣很好!越把怒氣宣|洩到他身上,就越說明帝崇忱正為太子之位焦躁難安。老皇帝,已經有些無力控制局勢了。一巴掌能換一江山,他還是願意的。這一巴掌,也将父子之情,徹底斬斷了,再無情份可言。
“喂,喂喂,喝酒去,我們給你壓壓驚。”帝琰趕緊拽住了缰繩,皮笑肉不笑地說:“你這人,就是不懂變通。老二整你,你就整他啊。把他塞給你的那女人帶出來,兄弟幾個幫你調|教調|教?”
“行了。”帝炫天用馬鞭拔開他的手,用力一揮馬鞭,馬就往前疾沖而去。
“他又犯牛脾氣了。”帝琰擰眉,小聲說:“父皇也真是,怎麽總拿他當出氣筒。”
“總比拿你當出氣筒強吧?”崔丹笑笑,折扇往掌心裏輕拍,“再者,你們兄弟之中,只有你們四人留在京中,你們三個是太子之選,他是因為太過厲害,皇上怕放他出去,放虎歸山。他越倒黴,你們不是越有利嗎?”
“崔丹,阿皎怎麽沒把你打死?”帝琰火冒三丈地看着他,怒氣沖沖地罵,“我再聽你說三哥的壞話,我幾鞭子抽得你根都爛掉。”
“拿我出什麽氣。”崔丹變臉,冷哼一聲,上馬就走,“我可不是你們的出氣筒,你三哥三哥地叫着親熱,小心他有一天咬斷你的喉嚨。”
帝琰一揮鞭子,打在崔丹的馬上,馬受了驚,撒蹄狂奔,惹得崔丹破口大罵。
“帝琰,你這龜|兒子,你等着。”
“你敢罵本王龜|兒子,你腦袋要掉了。”帝琰哈哈大笑,躍上馬,前去追他。
兩個人你一鞭子,我一鞭子地互相抽打馬屁|股,驚得路上行人紛紛躲避。
薄慕傾最後才上馬,慢慢吞吞地在路上走。一路上到處都貼着那青衣刺客的畫像,兇神惡煞地瞪着路上的行人。
“郡王,這是要去哪裏?”随從忍不住問道。
薄慕傾朝前看,前面就是祈福的梨樹,上面挂滿了紅綢。他下了馬,慢步走了過去,伸手撫着垂在眼前的紅綢,低聲念:“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郡王,這是怎麽了?”随從走上前來,小聲說:“這幾日你心神不寧,到底是怎麽了?還是早點回去吧,寶公主說要等你一起用晚膳。”
“語恩,你先回去吧,就說我要去辦差。”薄慕傾握着馬鞭,慢慢地往前走。語恩跟他有五年了,但是他這些心事,從未跟他說過。有些秘密只能爛在心裏,絕不能訴與人聽。
“可是郡王已有數日未在家裏用膳了,寶公主可盼着您呢。”語恩小聲勸道。
“我說了你回去。”薄慕傾臉色一沉,低聲訓斥,“相同的話,我不想說兩次。”
語恩只好停下腳步,眼睜睜看着他沿着小渠越走越遠。
小渠裏的水緩緩流淌,落葉從腳邊飛開,落入渠中。有來許願的老婦人挽着竹籃,帶着鬥笠緩步而來。再往前,就能到炫王府後牆處了。
牆內就住着禦凰雪啊!佳人近在咫尺,卻只有恨意相對,這種滋味确實難熬。
身後突然有匆匆腳步近了,他扭頭看,只見一名戴着鬥笠的女子正快步過來,和他視線對上,當即就變了臉,頭勾得更低,匆匆往前跑。
“喂……”他趕緊伸手拉她。
禦凰雪瞪他一眼,步子跑得更快。她是溜出去看藏心他們的,若不回去報個信,奶娘他們會擔心的。
但這薄情漢守在這裏幹什麽?
“雪……”薄慕傾緊跟了幾步。
“滾。”她輕飄飄賞他一字,跑得更快了。天色已暗,應當早就下朝了。她得趕緊回到她的小院去,免得和帝炫天争執。
薄慕傾怔了一下,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只見禦凰雪到了王府後牆處,從挽着的籃子裏拿了捆繩索出來,往上一抛,繩索前頭的鐵勾勾住了高牆。她拽了拽,将籃子往胳膊上一挽,麻利地抓着繩子往牆裏翻。
飛檐走壁嘛,簡單!她很快就爬到了高牆上,把勒紅的手掌往衣裳上揉了幾下,開始往牆裏面爬。
“小心。”薄慕傾忍不住過去,仰頭沖着她說。
禦凰雪朝下面看了一眼,腳一蹬,踢了片瓦下去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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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薄慕傾念的詩是白居易的《問劉十九》。】
☆、【79】 被人窺探到了她的秘密(一更)
薄慕傾稍微偏了一下,瓦片砸到了他的肩上,再彈到地上,摔成兩半。擡頭看上面,禦凰雪已經爬下去了,只見烏黑的頭發晃動了兩下,慢慢往下挪去孜。
“小心。”他忍不住又說了一聲。
撲嗵,裏面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正擔心時,有塊石子從裏面丢了出來,從他頭頂飛過。他擰擰眉,正想翻身上牆時,牆上的繩子又抛了回來。他微微一怔,只見禦凰雪又喘着氣,從牆頭爬過來了。
“慢點。”他扶着她的腰,讓她慢慢地落到地上。
禦凰雪擡袖抹汗,嫌惡地看了他一眼,手上的灰在臉上抹出了幾道長長的黑印。
薄慕傾眉頭微擰,退了兩步,雙手無力地垂到身側。
“郡王現在很有本事吧。”禦凰雪勉強笑笑,擠出甜細的聲音說道。
薄慕傾苦笑,靜靜地看着她。
“小女現在想求郡王一件事。”禦凰雪眼睛彎彎,用袖子扇了扇風。
“何事?”薄慕傾小聲問。
“不知郡王可有出關令牌?”禦凰雪眨眨眼睛,扮成無辜的樣子說:“我出銀子,買郡王的令牌。沮”
“我怎會要你的銀子,你要什麽,我都給你。”薄慕傾從懷中拿出帕子,擡到她的臉前,想給她擦擦臉。
禦凰雪飛快地躲開了他的手,擠着笑臉說:“郡王有令牌嗎?若沒有,小女去找別人想想辦法,比如阿寶公主,她善良大方,一定會幫忙。”
薄慕傾嘴唇動了動,沒能說出話。
“她明天還要來找我學跳舞呢,我見驸馬極為珍愛阿寶公主,肯定不舍得她受委屈……”她斜斜睥他一眼,故意慢吞吞地拖長尾音。
“你我之間,不必說阿寶。”薄慕傾藏在袖中的雙手握了握拳,小聲說:“我會給你令牌,明日,我在這裏等你,以黃莺哨為信……”
他還記得黃莺哨啊。
禦凰雪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抓着繩索又開始往上爬。
只要想到與這個男人以前的一切,她就難以冷靜。畢竟她付出的是一顆最純真的少女心,數年最單純的情。
手臂一軟,她從繩索上往下滑,掌心磨得辣痛。
“小心……”他托住她的腳,焦灼地說了一句。
禦凰雪蹬了一下,腳出去了,繡鞋卻掉了下來。
“我給你穿上。”薄慕傾趕緊說道。
禦凰雪小臉發白,腳又連蹬幾下,使出全身力氣往高牆裏爬。以前他也替她穿過繡鞋的,她蕩秋千,鞋子掉出去,正打在他的肩上。他當着父皇母後,還有後宮嫔妃的面,把繡鞋給她穿好。
那時候,所有的人都誇她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她又往下滑了一段,腳踩到了他的掌心。
“我是迫不得已,那晚我去找過你,但你不在宮裏……”薄慕傾握住了她的小腳,急促地說:“我不騙你,我們薄家對不住你。但父親和母親當時已經中毒,需要解藥……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只要看到你的畫像,心就如刀絞一般。我對你犯的罪,今生無法補償。但是……小雪,請你相信我,我帶你走,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為了你的爹娘,殺了我的爹娘,現在也娶了公主,還有什麽好說的呢?”禦凰雪閉了閉眼睛,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