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地勸她。
“想跳好舞,就是這樣。”她淺淺一笑,集中精力開始揉面團。
把這面團想像成她所有憎惡的人,力氣都用在指尖和掌心上,揉,掐,拍,捏,打,摔……把她心裏的火氣都宣洩在面團之上。
小元和小歌看呆了。
半個時辰之後,蒸籠裏冒出了熱汽,淡甜的香味在屋子裏萦繞不歇。她把雙手往圍裙上拍了拍,過去端起了蒸籠兩側,往上一揭。
滾燙的熱汽噴出來,她趕緊偏過臉,躲開炙熱的水汽。
“夫人好巧的手啊,在面團裏放玫瑰露,這饅頭都成了玫瑰的了。”小元和小歌湊在蒸籠邊上,又贊又嘆又羨慕,“夫人,我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饅頭呢,可惜王爺上朝去了,不能馬上吃到這好東西。”
“讓人給他送去呀。”禦凰雪心中壞主意一冒,拿過了食盒,裝了滿滿一盒子。
東西送進宮,帝麟一定又嫉又怒,看你帝炫天怎麽辦。
哪想小元和小歌連連擺手,齊聲大嚷,“不可。”
“為什麽?”她訝然看着二人。
“哎,夫人不知道這些事,宮外的人是絕不能帶吃的東西進去的,碗筷茶具各人一套,都不會錯的。”小歌解釋道。
還真謹慎,作惡多端才總怕有人下毒殺他們。
禦凰雪端起一盤饅頭,走去院子裏吃。
她的小妾生涯,今天是第二天,昨天有驚無險,勉強過關。今天若又讓她對着阿寶公主過上一天,她是真不樂意,假笑了一天,臉上的皮肉都快僵成一塊石頭了。而且他們說得對,公主受傷,她吃不了兜着走,到時候沒人保得住她。
但越不想見誰,誰偏來了。
“公主。”她趕緊起身行禮。
“不用多禮了。”阿寶笑吟吟地進來,把鬥笠遞給身後的嬷嬷。
兩個嬷嬷惡狠狠地瞪了禦凰雪一眼,把阿寶的東西放到桌上,站在一邊,對着禦凰雪虎視眈眈地看着。
“師傅,我們開始吧。”阿寶精神抖擻地說道。
禦凰雪猶豫了一下,福身再拜,輕聲說:“公主,王爺已經警告奴婢了,不讓奴婢再教公主跳舞。跳舞此事甚苦,一不留神就會受傷。請公主恕罪,奴婢不敢再教。”
“哎呀,真的不礙事。三哥也真是,怎麽能罵你呢?”阿寶眉頭輕皺,猶豫了好一會兒,嘆氣道:“看來我也是為難你了,他們一向這樣,我若有事,身邊的人就跟着倒黴。也罷,你就跳給我看,我畫下來,回去練。這樣他們就不能罵你了。”
“是。”禦凰雪點頭,能打發她走,那簡直是件天大的好事。
阿寶公主笑着拍手,扭頭說:“去請宮中的劉畫師過來一趟。”
“是。”嬷嬷們
也輕舒一口氣,趕緊讓人去通傳畫師。
禦凰雪頓時發愁,把她這張臉畫得到處是,那怎麽行?她想了想,輕聲說:“奴婢畢竟是王爺小妾,請允許奴婢帶上畫紗。”
阿寶公主連連點頭,笑着說:“你說得對,你如此美貌,被別的男人看去,二哥知道後肯定拿着畫師出氣。”
她說完,伸了伸舌頭,又掩住嘴,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二哥的。他就是太欺負人了。你放心,他就是這種性格,過了段時間他也就淡了,到時候我會讓三哥放你回去。”
禦凰雪笑笑,轉身回去換衣,翻了一塊面紗出來,勾到額頭兩側,把眼睛一起藏進去,并且特地換了身顏色黯沉的衣裙。
阿寶似乎明白她是故意這樣穿的,只笑嘻嘻地點點頭,随手拿起擱在桌上的饅頭咬,嚼了兩下,驚喜地說:“好香啊,這是誰做的?”
“是夫人。”小元趕緊說道。
“天啦,十九夫人簡直多才多藝,秀外惠中。”阿寶眼睛一亮,直接跳了起來。
禦凰雪暗暗叫苦,不會又要跟着她學做饅頭吧?這念頭才一出來,阿寶果然已經嚷了起來,“師傅也教我做這個吧!”
“公主!”兩位嬷嬷趕緊上前阻攔,怨毒的眼神下刺向禦凰雪,“夫人哪會做這個,一定是買來哄王爺開心的。”
但這又關她什麽事?
她忍氣吞聲,堆着笑臉點頭,“對啊,是買來的。”
“什麽是買來的?”院門口傳來一聲嬌脆的問話聲,引得院中的人都往那方向看去。
“讨厭鬼來了。”阿寶擰眉,小聲說道。
能讓阿寶說讨厭的人,只怕功力很深了!
她循聲看去,一名鵝蛋臉,柳眉水眸的女子正邁進門中,藕色長裙拖地,束着碧玉珠串成的腰帶,腰肢纖細不盈一握。
“她是五夫人,叫童妙音。是兩年前父皇賜給三哥的,她父親是刑部的,她眼尖心狠,三哥幹什麽她都會告訴父皇。”阿寶小聲提醒了一句,“她名義是五夫人,但王府的事大大小小她都要管,我都怕她三分。”
讓阿寶公主害怕,道行不可小觑啊!但帝炫天怎麽會容忍這麽一個女人在府中放肆?
禦凰雪知道進了王府,不會有太平日子過,但見到這麽個厲害人物,實在出乎她的意料。她輕輕吸氣,打起精神過去行禮,“見過五夫人。”
“寶公主也在這裏了,妾身有禮了。”童妙音看也沒看她,直接向阿寶公主福身下拜,軟綿綿的嗓子像蛛絲,若是男人聽了,一定纏得心肝發癢吧?
“五夫人免禮。”阿寶點點頭,随口應付。
“王爺靜悄悄擡了個美人回來,還真讓我意外,”音妙音笑吟吟地走近,不露聲色地掩去了烏瞳裏的厭惡之色,伸手去摘禦凰雪的面紗。
禦凰雪偏了偏頭,輕聲說:“公主讓奴婢戴着。”
“是嗎?敢問公主,這是為何?”童妙音。詫異地看向阿寶。
“我聽驸馬說十九夫人是湖岩人,湖岩女子最會跳舞。所以我特地來看夫人跳她們家鄉的舞,要戴着面紗才有韻味呢,讓人把注意力都放在舞上面才好。”阿寶以為她是怕自己貌美,引得五夫人嫉妒,于是趕緊替禦凰雪圓謊。
“哦……湖岩人哪,湖岩多出美人呢,我父親有兩個湖岩小妾,确實人美腰軟,跳舞好看。沒想到王爺也帶回了一位湖岩美人。”童妙音縮回了手,笑着說:“那十九就先戴着吧。公主,這裏地方狹小,還是去前面看十九夫人跳舞吧,姐妹們都想見見這位新妹妹呢。”
阿寶咧咧嘴,走到禦凰雪面前,小聲說:“怎麽辦,我幫不上你了,這個女人的嘴很鋒利。她會在父皇面前告我的狀的。”
“沒事,謝謝公主方才幫我。”禦凰雪輕垂長睫,小聲道謝。
“不過也沒關系,我就在這裏,她也不敢把你怎麽樣。另外,你可千萬不能把二哥擡出來,這事傳進父皇耳中,二哥和三哥可就慘了。二哥還有嫣貴妃幫着他,到時候連給三哥說話的人都沒有。”
“是。”禦凰雪終于忍不住擡眼看阿寶,她雙瞳明亮,一臉正氣,說的還真不是假話。
帝家一窩豺狼,居然會有這麽一株潔白的雪靈芝。
“那走吧。”阿寶掃了一眼童妙音,拔腿往外走。
小元和小歌看上去很怕童妙音,跟在禦凰雪身後,大聲也不敢出。
“府裏有十九位夫人?”禦凰雪故意落後幾步,小聲問她們府中的情況。
“連夫人一起是第十九位,但有三位得罪了五夫人,被趕出去了。有幾個觸怒了王爺,被關進了冷院中。這幾年還病死了兩個,現在連您在內,只有七位夫人能在府裏自由走動,她們都聽五夫人的。。”小元膽怯地往前看了一眼,輕輕地說道。
“七個啊。”禦凰雪輕輕吸氣,行禮都要行七下才行,也夠她受的。
“夫人也
不必擔心,大管家會護着夫人的。”小歌輕聲安慰她。
禦凰雪咧嘴,這天下只有藏心他們會護着她,其餘的人麽……都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從梨花湖上的漢白玉九曲橋過去,一大片蘭花園子出現在眼中。長亭裏,美人們正在輕輕搖動團扇,叽叽喳喳地說話,一個個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公主,五夫人,十九夫人來了。”大管家朝這邊看了一眼,上前走了兩步,深深作揖。
美人們也忙不疊地起身,跪成兩排,給阿寶行禮。
“免禮了,大管家,你去讓劉畫師到這裏來。”阿寶微笑着點頭,走到了主座位置坐下。
桌上擺滿了茶點,各種攢花小糕散發着清香的香味。
“公主請用。”童妙音把阿寶公主正看的那盤茶點捧到她面前,莞爾一笑。
“都坐吧。”阿寶拿了一塊,轉頭看大家,好奇地問:“你們剛剛說什麽呢?”
“公主,林将軍被人給刺殺了,腦袋就挂在駐馬樁那裏。”一名秀麗的女子起身,滿臉驚恐地說道。
“對啊,這都是第四個人了,林輝将軍,諸東大人,吳啓大人,還有宮裏的福公公……都死得好慘,挖了眼睛,割了耳朵,把腦袋再剁下來……天啦……聽說、聽說是禦家的鬼魂在索債呢。”又一名女子哆哆嗦嗦地說道,那瞪着眼睛的驚恐表情,讓人看了也忍不住跟着害怕。
“胡說八道。”童妙音沉下臉,厲聲呵斥,“誰敢再胡說,吓到公主,我要你們好看。”
衆人趕緊閉嘴,不敢再說話。
禦凰雪猛地想到了她那天在巷子暈過去之前看到的男人,黑色長袍,正在擦拭染血長劍。她那天被自己的事給纏上了,似乎那天是有人被殺掉了。若說是禦家人,難道她還有兄弟活着?
“十九夫人。”童妙音連叫她兩聲,見她沒反應,索性伸手用力推了她一下。
她站在臺階邊上,差點沒被童妙音給推下去,惱怒地轉頭看她,只見大家都盯着她看着,于是收斂了怒火,堆着笑臉問:“五夫人有何吩咐?”
“我給你引見一下,這位是六夫人張美棋,這是七夫人吳樂詩,那是九夫人宮梅芬,你身邊這位是十二夫人雲雙,平還有十四夫人莊佳華。從此之後大家就是姐妹了,一起好好侍奉王爺。你住得遠一點,可以多來園子裏玩玩,和姐妹一想,好過呆在那地方。”童妙音說得很慢,禦凰雪只能一直半蹲着。
“好了,給公主跳湖岩舞吧,姐妹們也跟着學學。”童妙音慢吞吞說完了,往後一靠,接過侍婢遞來的團扇,輕輕地搖動。
禦凰雪走到中間,取了支荷花,擺了個姿勢。扭腰時,一眼瞥見府中男仆正引着一個背着箱子,抱着一堆紙的男子快步過來了,是宮中畫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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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她透不過氣來,一直紅到了脖子底下(二更)
【76】她透不過氣來,一直紅到了脖子底下(二更)
樂伎敲響小鼓,弦音接踵而至,禦凰雪故意慢了半拍,步子有些慌亂,還弄倒了一碗水,引得那幾位夫人吃吃地笑。
藏拙這種事,她很擅長。童妙音來勢洶洶,即便是在一個不受寵的王爺家裏,她還是不忘要抓緊那麽些權力,禦凰雪當然要小心地避開這樣的母老虎。
“好好跳。”果然,童妙音眼中的淩厲減了幾分,開始有些心不在焉,不時擡頭看府外的方向。
這是在等帝炫天回來麽逖?
阿寶打了個哈欠,顯然對她的表現也不滿意。但單純如阿寶,也明白禦凰雪是故意這樣。
“公主困了,不如回府休息,免得驸馬回府又找你。”嬷嬷趕緊上前,小聲勸她。
“他才不找我呢,昨晚上不知道去了哪裏,我等到半夜才回來。”阿寶嘀咕完,扶着嬷嬷的手起身,掃了衆人一眼,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罷了,我困了,讓畫師畫好了送我府裏去。”
“是。”衆人趕緊起來送她。
禦凰雪丢下荷花,想回小院去,但才轉頭看童妙音,她已經搶先開口了。
“劉畫師,好好畫。公主要拿着這畫去學跳舞,每一個步子,每一個動作,都得畫仔細了。”
“我回院去跳就好。”禦凰雪陪着笑臉,向童妙音說道。
“那不太合适,畫師是男子,不能進後院。就在這裏吧,我們一起陪着,也能避避嫌。”童妙音掀掀眼皮子,柳眉輕顫了一下,紅唇染滿得意的笑意。
這分明是要給她下馬威!
禦凰雪苦就苦在不敢在明裏生事,招來人的嫉恨,惹出亂子。她只想畫師趕緊畫完,脫身為上。
于是收起應付的心态,一步一步地擺給劉畫師看。這畫師很面生,應當是帝崇忱招進宮去的。四五十歲的年紀了,留着兩撇小胡子,一絲不茍地照着她的動作畫。
這過程|真折磨人,一個動作得擺上好一會兒,那童妙音還故意為難,不時要劉畫師停下來,把畫拿上去給他看,從中挑些毛病,讓他重畫。
太陽漸毒了,禦凰雪出了一身大汗,被曬得皮膚都開始發痛,嗓子也直冒煙。那幾位夫人早就受不住,紛紛找借口遁了。
知了在樹上瘋叫,提醒她們,立夏了,趕緊躲着大陽吧!
但童妙音可不如知了善良,她正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都不許禦凰雪去樹蔭底下,非說在太陽下有影子相伴,才有神韻。
禦凰雪忍了又忍,勸自己千萬不要憑一時激憤,沖過去扇她幾耳光,再吐她一臉唾沫星子……
小元端着茶碗過來,想給她喝一口,但才靠近來,又被童妙音給叫住了。
“站住,這姿勢多好呀,美極了,讓劉畫師趕緊畫,等下一動,又不如這動作了。”
禦凰雪咬牙忍着,腰扭得快斷掉的時候,劉畫師終于抹了把汗,放下了筆,換了另一張紙。
這代表她可以換另一個動作了。
該死的童妙音,先忍你一回。她接過小元遞來的茶,撩起被汗水沾在臉上的紗巾,一飲而盡。
這樣不行,再曬一會兒,她覺得自己能變成一塊烤肉!她得想辦法讓童妙音放棄。但是,拿着男人出來壓女人,那是最愚蠢的手段,只會激起對方更深的厭惡、更瘋狂的報複。
她略一思忖,扭頭看着童妙音,小聲說:“五夫人,你的臉上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童妙音伸手撫臉,不解地看着她。
“五夫人別動。”禦凰雪故意壓低聲音,急步走向她。
小元和小歌當然不敢靠近童妙音,她又自恃為府中第一把夫人交椅,不讓那些侍婢站在涼亭中來,折損她的貴人身份。所以此時,她獨坐涼亭,手端茶碗,愕然看着禦凰雪快步走近。
“五夫人千萬別動……”
禦凰雪臉上的面紗已經被汗水浸濕,緊貼着臉了,一說話,嘴巴就吃進了紗,發音含糊不清,更顯得她是因為害怕而緊張到說不了話。
童妙音被她這樣子吓到了,手端着茶碗,僵着脖子,眼珠子往兩邊轉,想看清臉上有什麽。
“我來、我來……別咬着了,會破相。”禦凰雪心中瘋笑,掏出帕子,慢慢吞吞地往她臉上擦去。
她自己的帕子,專為童妙音這樣的人物所制,繡花處抹了藥粉,沾到皮膚上,立馬就會紅腫辣痛。
“是小毒蟲子。”她輕輕地說道,用帕子往她臉上拍了一下。
童妙音一聲尖叫,匆匆低頭。
禦凰雪腳更快,在地上一堆果殼上用力踩了幾腳,拍着心口說:“我在鄉下就看過這種蟲子,可怕極了,咬一口,臉就毀了……五夫人的臉怎麽樣?”
童妙音的左臉已經開始辣痛,她吓得花容失色,趕緊招呼侍婢們過來看。
“你們看我的臉怎麽了?”
“夫人您的臉上長了個包。”侍婢們一看,也吓到了,怎麽起了黃豆大小的一塊紅斑呢?
“快回去。”童妙音起身就走,也顧不上禦凰畫和劉畫師,一路疾跑沖向她自己的住處,“快叫大夫過來給我瞧瞧,到底是什麽毒蟲子。”
禦凰雪心都笑抽筋了,讓這女人惡毒,她這臉起碼會爛上四五天,她有四五天的好清靜日子可以過了。
“劉畫師,你随便畫畫好了,就是這些動作。”她轉頭看向劉畫師,溫柔地說道:“您也累了,公主也等急了,喝點茶,回去複命吧。”
“是。”劉畫師早就不耐煩了,但因為是給公主畫畫,他不敢有怨言,只能在這裏熬了幾個時辰。
他收好畫具畫紙,給禦凰雪抱抱拳,如釋大赫一般地跑了。
禦凰雪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忍着惡心和恐懼,飛快地從樹幹上捉下一只小黑蟲子,丢到了果殼裏,再踩了幾腳。
做戲做全套嘛,她也會!
但蟲子被她丢出去的時候,往她的指尖上咬了一口,這回她也有得受了!
“哎呀,一定是救五夫人的時候被毒蟲子咬傷的。”小元見她捂着紅腫的手指頭發呆,趕緊跑過看。
“那、那趕緊也叫大夫吧。”小歌急了,想跑去找大夫。
“算了,叫不來的。”禦凰雪搖頭,童妙音怎麽會讓大夫來給她看?說不定還要趁機侮辱小歌幾句。
“得叫啊,我去了。”小歌拔腿就跑。
禦凰雪想想,讓童妙音知道也好,免得懷疑她。
累了一天,她現在只想趕緊去泡個冷水澡,吃頓飽的,再趴去榻上美美睡上一個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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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洗了,啃了半個饅頭,禦凰雪沒能睡成。
她的手指頭腫得更厲害了,簡直像只小胡羅蔔。
“到底是什麽蟲子,這麽可怕!”小歌真的沒能請來大夫,見她的手指成了這樣,急得快哭了,捧着粗鹽,給她輕輕搓洗。
“用這強盜草試。”小元捧着一把碧綠的草進來了,往榻前的腳榻上一坐,把草放進嘴裏嚼,再把汁液往她手指上抹。
這一抹,痛得禦凰雪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太痛了!
“那現在怎麽辦?大管家出門去了,五夫人不準我們出府去,大夫還在她那裏伺侯着。”小元趕緊丢開了草,擔憂地說道。
“疼疼,過會兒就好了吧。”禦凰雪舉着手指,跑去桌邊,用茶水清洗,心中直埋怨自己多事,為什麽要去捉那只破蟲子。
“不過五夫人讓人從果殼裏把死蟲子找過去了,應該很快就知道要用什麽藥才行。”小歌又說。
禦凰雪扭頭看她,還真讓她猜對了,童妙音這人果然不簡單,這點小細節都沒放過。
“對了,不如我去請九夫人吧,九夫人的父親是禦醫,她應該懂一點。”小元突然拍手,激動地說道:“而且她為人溫柔,不像其她幾位夫人一樣可怕。”
“不必了。”
禦凰雪實在不想再有人來打擾她的清靜,蟲子雖毒,但毒性應該不會很大,不然她現在應該倒着動都動不了才對。
小元和小歌對視了一眼,再想不出辦法來。
禦凰雪坐了會兒,開始想那條蟲子的樣子,黑漆漆的,好像有翅膀,觸角……小小的蟲子,怎麽這麽厲害?
用茶水泡了半天,她好過了許多,自以為得法,趕緊讓小元再泡一壺茶過來,用井水鎮涼了,把手指頭直接伸進茶壺裏浸着。
熱汗源源不斷地從她的毛孔往外湧,曬痛的皮膚此時也開始發難,身上到處都在癢。
“再去泡個澡?”小元見她不時在身上抓,小聲提醒她。
禦凰雪搖頭,小聲說:“曬太厲害了,不能泡,不然極容易着涼。”
“夫人也懂醫呀?”小歌好奇地問。
“經驗。”禦凰雪拍拍額頭,此時她已經開始有些頭暈了,不知道是曬的,還是蟲子咬的。
“躺會兒吧。”小元扶她躺下,把茶壺擱在她手邊,拿着扇子給她輕輕地搖。
禦凰雪迷糊了會兒,又想睡,身上又癢,手指頭還疼,難受得直想哭……不知道熬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有腳步聲從外面傳了進來。
“是王爺來了。”小元扭頭看了一眼,欣喜地說道。
禦凰雪已經很迷糊了,哼了一聲,沒睜開眼睛。
“王爺,夫人病了。”小歌快步迎出去,匆匆福身,向他禀報。
帝炫天擰了擰眉,大步走了進來。
禦凰雪的手已經全部腫了起來,紅色開始往小臂蔓延,臉卻泛出了慘白的顏色,呼吸輕淺急促。
“好痛。”她擰擰眉,
想把手從他的掌心抽回來。
“拿刀來。”帝炫天眉頭緊皺,向旁邊伸手。
“刀?刀……”小元左右看看,疾奔步出去,舉着菜刀跑到了帝炫天面前。
他擰擰眉,沉聲道:“童舸,刀,酒!”
童舸從後窗飄落進來,遞上一把雪亮的小刀,從腰上拽下牛皮酒囊。
“啊……”小元和小歌看着從後窗跳進來的男人,驚得目瞪口呆,那邊是仙人掌,他怎麽會從那裏進來?
帝炫天用刀割開她最腫的手指,用力一擠,污血湧了出來,痛得她一陣顫抖。他放下刀,看了她一眼,拔開酒囊塞子,仰頭喝了一口,再把她的手指放進唇中,用酒含着。
“用碗,用碗。”小元趕緊捧來碗,想用碗裝酒,不必讓王爺拿嘴當碗。
“退下。”童舸冷斥一聲。
小元又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這冷顏公子,連退好幾步。
帝炫天正用內力,把酒往她割開的傷口裏送,不徹底洗淨皮肉,這毒根本祛除不淨。
這種劇痛,讓禦凰雪短暫地清醒過來,小聲尖叫着,要把手指從他的嘴裏救回來。
“你幹什麽,你還要殺我一回嗎?”她坐起來,掄着拳打他。
帝炫天扣住她亂揮的小手,但未來得及吐掉的酒被他給吞了進去。
童舸臉色一沉,趕緊問道:“主子,不會有事吧?”
帝炫天擦了擦嘴唇,搖了搖頭。
禦凰雪舉着紅腫的手掌,吓得眼睛瞪圓,她一直昏睡,根本不知道手腫成了豬蹄一般。
“怎麽會這樣?”她又急又痛,用力去擠手指,眼淚一湧而出。
“別擠了,讓酒在傷口裏多留一會兒。”他按住她的手,沉聲說道。
“可是很痛啊。”她繼續用力擠,嬌小的身子不停地顫抖。
“不要擠了。”他一把将她攬過來,摁到了懷裏,另一只手用力鉗制住她正在流着血和酒水的手。
禦凰雪被他捂在身前,哆嗦得更加厲害。
“痛,我痛,我好痛!”
他沉默了一會兒,低低地說:“知道你痛。”
“那你讓我擠啊。”禦凰雪要抓狂了,她寧可挨上一刀,也不要被酒泡着傷口。
“不能擠。”他轉頭看她的手,低聲說:“那是灼蟲,若讓毒進了心髒,就無救了。”
“該死的,你們為什麽要把我弄進府裏來。”
聽到無救兩個字,禦凰雪陡然憤怒,讓她好好地開酒館不行嗎?把她丢進來任人欺負!
“再忍忍。”他低眉看她,聲音漸柔:“痛過一陣子就好了。”
“我一陣子也不想痛,我痛夠了。”她又開始掙紮,憤怒地低吼。
他用力箍緊她,直到她再沒力氣反抗了,才把唇抵到她的耳邊,小聲說:“以後不讓你痛。”
“你說鬼話騙誰。”禦凰雪又開始神智模糊,眼前發白,含糊地問了一句,人軟軟地往下滑。
“藥。”帝炫天伸手,讓童舸遞上藥瓶。
托着她紅通通、慘不忍睹的手,帝炫天把藥粉慢慢灑了上去。
小元和小歌跑過來,幫着他給禦凰雪擦汗,她一身又汗透了。
“王爺,得把濕衣服換下來才行。”小元把衣裳放到枕邊,小聲說:“讓奴婢們來吧,奴婢們手輕,不會吵醒夫人。”
帝炫天松開手,退了兩步,看着兩個丫頭給她解開濕衣。
桌上放着冷掉的饅頭,今天一天她們三個女子就吃了這個。他拿起一只,看了一會兒,放進嘴裏。
“王爺是餓了嗎?奴婢現在就去做飯。今天夫人也沒吃什麽東西,一直曬到了午時,回來就頭暈了,咬了半個饅頭就再也沒撐住。”小歌叨叨着,要出去做飯。
“不必了,你們退下吧。”帝炫天淡淡地說道。
小歌怔了一下,見他無意多說,只好和小元一起行了禮,退了出去。
童舸滿臉嚴肅,小聲說:“妙音可能以為她也是麟王送來的jian細,我會知會她一聲。”
帝炫天看他一眼,沉聲問:“為什麽府裏會有灼蟲?”
童舸怔了一下,反問道:“對啊,為什麽府裏會有灼蟲。”
“去查。”帝炫天眉頭微擰,眸子裏殺機閃動。
童舸從後窗出去,扭頭往榻上看了一眼,随即攀上了屋頂。
小元和小歌一直守在外面,不敢去睡。帝炫天慢步出去,盯着二人看了一會兒,沉聲說:“你們記好了,這院子裏的所有事,不得向外人多說一字。”
“是。”小元和小歌趕緊點頭。
“下去吧,本王不叫你們,不要過來。”帝炫天轉身進屋,關上了門窗。
禦凰雪沉睡着,臉上的氣色比剛剛好看多了。
帝炫天在榻邊站了一
會兒,褪衣上榻。
帳幔放下來,遮去裏面兩道身影。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手指摸到她手腕上的銀鈴铛,眸色越來越柔軟。
“小禦兒……多少年了……上天還真是有意思……”
他笑了笑,翻了個身,把她抱進了懷裏。她身子軟軟的,身上香香的,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
“好姑娘。”他閉上眼睛,低喃了一聲,呼吸漸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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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熱。
禦凰雪被熱醒了,撓了撓臉頰,汗水從臉頰滑落的感覺,實在癢。腰上也癢,像有東西緊緊禁锢着她。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滿眼月白色,往上看,月白中衣的領子豎得整整齊齊,擋住他的脖子。下巴上微微鑽出了些許胡茬,唇角緊抿着,就連睡着也這麽嚴肅。
可是,他抱着她幹什麽?抱複帝麟、還是想讓帝麟來砍了他的腦袋?
她抓着他的手指往上扳,扳起一根,他又扣下一根,折騰幾回,她猛地擡頭看,原來他也醒了,正沉靜地盯着她。
對視片刻,她索性松開他的手指,又閉上了眼睛。靜了許外,他的聲音傳入耳中,“今日用茶水洗手指,做得很好。”
她眼皮輕顫了幾下,憶起他用酒水給她洗傷口的那一幕。她還沒痛到糊塗失憶,他用嘴咬着她的手指,烈酒灼得她恨不能那手指不是自己的。
“這蟲叫灼蟲。”他又說。
禦凰雪睜開眼睛,等他的下文。
“灼蟲是北方戈壁灘于綠地交界之處盛行的毒物,寄生于獸的身上,鑽入皮肉之中,細小的爪刺斷裂在其中,若不清理幹淨,被蟲爪毒蝕過的地方,就會爛掉。”
禦凰雪打了個冷戰,迅速捕捉到了他話裏的疑點。
“若是荒漠之物,怎會到了你的府上?”
“只要出現一只,說明園子裏還有,最近幾天不要去園子裏。我讓人灑上雄黃,火塘灰,仔細滅一遍蟲子。”他沒理會她的問題,低聲叮囑。
“我被咬死了,你更高興才對。”禦凰雪見不得他裝出這副關切樣子,忍不住嘲諷道。
他眉頭微擰了一下,淡淡地說:“也對,你明日再去咬咬也好。”
禦凰雪氣結,用力推了他一把,想往榻的角落裏縮。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三分力道,就把她拽回了身前。
淡薄的晨曦從窗子透進來,這時候的風終于有些涼爽了,吹得帳幔輕輕地晃動。
“你在我這裏,帝麟會知道的。”禦凰雪被他盯得有些心慌,惶惶轉開臉,小聲吓唬他。
“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這名字。”他繼續冷竣地盯着她。
“你不是挺怕他嗎。”禦凰雪冷笑。
“你說呢?”
他扣着她手腕的手指緊了緊,痛得她慌忙擡頭看她。
“那他訓你的時候,你還不出聲。”好半天,她才憋出了一句話。
他眉頭擰了擰,緩聲道:“爬樹這種事,倒不讓意外,能把菜刀剁得那樣響,真讓我意外。”
“小心你變成我砧板上的肉,做成包子。”禦凰雪呲了呲牙,露出雪白的貝齒。
他盯着她看了會兒,突然低頭,把唇貼在了她的唇上。
禦凰雪吓住了,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居然由着他貼了好一會兒。
“你幹什麽?”她慌慌地推他的臉,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罵人的小嘴,總得想辦法堵上才對。”他嘴巴一張一合,唇角勾着一份倨傲的笑意。
禦凰雪飛快地捂住嘴,惱恨地瞪着他,“我一定會告訴帝麟的。”
“好啊,去吧。”他反手撩帳幔,歪了歪腦袋。
禦凰雪賭氣爬起來,恨恨地瞪着他。
他和她對視了半天,慢慢擡手,手指在她的小臉上撫了一把,冷靜自若。
她發現,不管什麽時候,他都喜歡這月白的顏色。從少年起,他就穿着月白衣,在梨花樹下舞劍。到了現在,他還是經常穿着月白衣,烏發玉冠,一身潔淨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