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樣。
難道浣盈在憤怒地情形下還不忘僞裝?
為了求生,這的确有很大的可能。
明暗流轉間,浣盈的面容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倘若沒有那張臉做阻,此刻的她與惱怒時的小若相比,只怕沒有一分不同。
他意識到無論她是否僞裝,他都将逃無可逃。
血腥的滋味湧入唇齒之間,浣盈終于肯松開口,将鮮血吐出。
元溪盡失平日的理智,他激動地抓住她,大膽地吐露自己的設想。
“你到底是誰?你究竟是誰?你不敢變掉你的臉,是不是因為你的臉早就變過,不能再受任何刀傷,否則就将現出原來的形狀?”
浣盈心中凄然,卻又必須僞裝出笑顏。
“刀傷?我這張臉挨的刀傷鞭傷想來也有些許了,我也一直奇怪它為什麽還沒有現出原形?或許我是山裏的妖精所幻化吧,原形不僅僅是一張臉,沒那麽容易顯露。”
元溪并不理會她的胡言亂語,他雙手捧着她的臉細察。
“或許有什麽辦法讓臉不變化也未可知。”
浣盈心中震驚,許久說不出一個字。
元溪立刻察覺到她的反應,對上她的目光問:“你為什麽不反駁?”
浣盈強自鎮定。
“你似乎懷疑我是杜若,那麽這是一件對我有利的事情,我盡管随你去想,不必做任何辯解。”
除非是鬼魂附體,否則沒有一個人能夠模仿另一個人到那種程度,縱然是與杜若朝夕相處過将近十年的自己也不可以,更何況于浣盈。
經受過一次次得而複失的打擊之後,如今的他再也不相信鬼魂附體之說。
電閃雷鳴中,浣盈又一次掙脫他。
她不肯面對他,亦不肯再聽他多說一個字。
她究竟是不是杜若?
還是他思念成狂,不可理喻地發了瘋,輕易地将任何相關的人想做是小若。
他真的是要發瘋,他幾乎不能分清世界的虛妄與真實。
風雨不動,冷冷的白雨團成團,凄然地鞭笞着世間萬物。
他了解浣盈的刀槍不入,在刀槍不入的人面前,他的任何強硬都無濟于事,他對她唯有哀求。
“我今日對你坦誠,我的所作所為,以及我的苦衷,我可以毫不保留地告訴你,但也請你對我坦誠,告訴我你到底是真是假。”
浣盈早就不需要他的解釋與坦誠,她反問:“我若是杜若就可以逃過一死,我若不是杜若就将被你害死,如果你是我,你認為我的選擇會與坦誠有半分相關嗎?”
“無論你是真是假,我都饒你一命。這是我的承諾,我拿杜若起誓,如若違背誓言,讓我今生今世永不與她相見。”
“倘若果真是我毒害假杜若,你許下承諾,放我一走了之,豈不是因杜若之故,罔顧鄭國的律法?”
一個閃電雪白地從空中掠過,他的眼中布滿血絲。
“如果能夠找到她,我可以罔顧律法,可以罔顧一切。”
滾滾驚雷裏,浣盈的心總算軟下一分。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杜若若聽到你的話,多少會感到一點欣慰。”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那麽你感到欣慰了嗎?”他的聲音輕微,似乎是怕驚動什麽不該驚動的東西。
“你若肯放過我,我可以随時替她感到欣慰而已,要我僞裝杜若的神情說一遍嗎?”浣盈笑看了他一會兒,又道,“我也十分想告訴你我就是杜若,可是你一時相信,未必長久相信,最好的辦法是亦真亦假,讓你捉摸不透,這樣你才不能輕易對我下手,我也才有生存的機會。所以你既然要我承認,那麽從今以後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浣盈的坦誠即是不承認不否認。
她的不承認不否認冷靜到極點,她的極度冷靜使得他清醒。
天色轉亮,他再看浣盈,理智而冷靜的她面容分外清晰。
他這才确定自己是發了瘋。
僅僅因為幾個熟悉的感覺,他居然就将浣盈認作杜若。
假杜若轉換了容貌浣盈就一定也轉換過容貌嗎?天底下哪有那麽多荒唐的事情。
他一次次地告訴自己不要再自欺欺人。
縱使相逢1
離開牢獄,元溪依舊沒有別的去處。
等他再次停住腳步時,他已經走到偏僻的東照宮。
因為缺少人照看,東照宮的花草在暴雨之中凋零散落,化入泥土之中。
戶外落着暴雨的同時,東照宮內也在落着小雨。
潮濕冰冷的宮殿內安靜地恍若安葬死人的地宮,樹倒猢狲散,自浣盈入獄,從前在東照宮中侍候的小內侍紛紛消失。
落墨早就習慣一個人照料一切,他們是否失蹤,她也并不在意。
殿外天色陰沉的吓人,聽說這場雨要落個幾天幾夜,也不知究竟什麽時候才會停下。
雨天似乎是不适宜殺人的日子,如果浣盈的案件能夠因為一場暴雨而耽擱,她又希望這場雨一直落下去,最好永遠不要停止。
她跪在席上,默默地收拾着一個小包裹,默默地等待着雨停的時候。
她自然清楚雨一定會停,天底下沒有不曾停過的雨。
等雨停之後,等浣夫人行刑之後,她亦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發出一聲幽長嘆息,偌大的宮殿裏,顯得格外凄涼。
她的嘆息聲還沒有結束,驀地她聽到身後有個聲音在發問。
“你在做什麽?”
她對這聲音不甚熟悉,但東照宮中有男子的聲音,無疑要令她大吃一驚。
她回頭,及至認清來者是元溪,內心的驚愕就轉變為驚恐。
她慌亂地行禮叩首,元溪再問她:“你的包裹裏裝着什麽東西?”
落墨的手指發顫,趕緊打開。
淺綠色的包裹裏包着一條麻繩,一大塊蜂蠟,一塊火石,還有一些幹燥的草絨。
包裹裏的東西輕易使元溪聯想到縱火與劫獄,元溪再根據落墨驚惶的神色往下推究,更認定落墨心懷不軌。
然則以落墨一人之力縱火劫獄絕不可能成功,浣盈若想逃離王宮,王宮之內必然另有接應之人。
他早就該想到她在宮內有人接應,否則她怎能輕易放姜廢後離宮?
那接應之人的來歷想必也非比尋常,否則如何會知曉他與元澈都聞所未聞的密道?
浣盈一次次欺騙他,他一次次饒恕浣盈,然而她到底還是做了個背叛者。
他肅聲質問落墨。
“這些東西是誰令你準備?”
落墨最怕元溪,顫聲道:“是浣夫人囑托我準備。”
元溪見她很識時務,繼續問她:“她有沒有另外叮囑你,讓你去尋什麽人或是将這些東西交給什麽人?”
落墨一臉茫然地搖頭,連他的問題都未聽懂。
元溪冷然道:“浣夫人一死之後,正缺一個陪葬的侍女,你如此忠心護主,想來也很甘願為她陪葬吧?”
落墨吓得連連磕頭,委實不知自己錯在何處。
“這些東西的确是浣夫人命我準備,大王面前,我不敢有一句謊言。”落墨忍不住墜下淚來,“我前日去探望浣夫人,浣夫人被用重刑,她清醒的時候告訴我她此次必死無疑,她說無論她将來是被炮烙還是被淩遲,都一定要我将她的屍骨焚化成灰,撒入永溪水中,這樣她就可以永遠離開鄭國。”
落墨的話可以輕易令一個尋常人動容,但是要打消元溪的疑心,卻并不容易。
“将一個人的屍首焚化成灰需要一根麻繩嗎?”
落墨繼續解釋。
“梧桐是用來爬樹的工具。”
“爬什麽樹?”
“浣夫人說寒園之中有棵百年梧桐,梧桐樹上有個隐秘的樹洞,樹洞之中藏着一件重要的東西。”
“什麽東西?”
“浣夫人沒有告訴我是什麽東西,她只說取來了,讓我好好替她保管。如果那夜的刺客再出現,就交給那個刺客,那個刺客會将東西帶到它該去的地方。我問浣夫人哪裏是該去的地方,浣夫人并不肯告訴我。我又問浣夫人如果那個刺客不出現該怎麽辦,浣夫人說那刺客大概真的不會再來,如果我始終沒有等到刺客,就……”
“就怎樣?”
“夫人說她死後三個月內等不到刺客就不必再等,東西由我暫時保存,倘若小公子日後遇到危險,可以将它交給大王;倘若小公子一生風平浪靜,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就在小公子長大之後交給小公子。”
元溪以為她對孩子是完全的不理不睬,今日知她臨終前還牽挂孩子,不免覺得她到底有顆做母親的心。
“她讓你交東西給小公子,那她有沒有讓你帶什麽話給小公子?”
“我也問過浣夫人有沒有什麽話讓我轉告,可是浣夫人卻說沒有。她說她從來沒能照顧過小公子一天,她不配讓小公子知道世上曾有過她這樣一個人。”
做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