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近崩潰。
“你們為什麽會看不到?你們為什麽這樣看着我?你們通通離開,不要再看我,不許再看我。”沒有任何一個人相信她的話,她回身去握姨母的手臂,想要姨母為她作證,雙手抓空,才猛然醒悟。
真正的姨母安詳地躺在病榻上,她沒有喝過任何一口碧玉羹,碧玉羹灑落在她身上,跌碎在地面上。
她腳下一軟,摔倒在地。
指尖碰觸姨母的身體,冰冷而堅硬。
她顫抖着,頃刻間淚如雨下。
“姨母,你怎麽了……怎麽……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她慌亂地抱住姨母的身體,可是她知道自己再也抱不住,一股強大的力量無情地将她們隔在陰陽兩界,
“你睜開眼睛啊,你跟我說話啊,你讓我這麽傷心,你都不再來安慰我了嗎?”
如果姨母能夠醒過來,她情願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姨母多看她一眼。可是任她怎樣呼喚,今生今世,姨母都不可能再給她任何一個回應。
“你怎麽能這樣騙我!”
她悲痛欲絕,無法接受。
她不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她覺得姨母一定是在裝睡,她只是生了她的氣,一時不肯醒過來。
或者是她自己做了一場可怕的夢,等天亮後夢就會醒。等她一覺醒來,她還在朱家生朱衡的氣,沒有任何人告訴她任何宮中的消息。
不知等了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三個時辰,她呆呆地抱住姨母,死命地抱住姨母,就是不肯松手。
後來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個聲音命人将她拉開,她猶然死抱住姨母不肯松手,再後來她就被那個聲音的主人打暈。
姨母的喪事辦了一個月,她也在宮中小住一月。
自打十三歲嫁出王宮,這還是她第一次回王宮久居,從前回宮探望姨母,因為擔心惹王兄不快,連姨母留她在宮中過夜她都不肯。
從前的事情想一想就覺滿心懊悔,她總以為她的親人都會長命百歲,若早知姨母會驟得急病,她一定時時刻刻陪在姨母身邊,一步都不要離開她。
千斤重的懊悔也換不得與姨母的片刻相見,她抱着小耳,坐在燈下默默發呆。
失去了,不在了,沒有了——心如刀割。
小耳發出幾聲輕微的喵叫,再不久就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姨母薨逝,她一度怪怨王兄當初不肯探視姨母,所以身在王宮将近一月,也不曾主動拜見過王兄。
元溪走到她面前,她深低着頭,輕撫着膝上的小耳。
“貓兒還是姨母在世時養的,今日姨母不在了,它卻一天天長大。”
“你也長大了。”元溪關心的不是貓兒,“他對你還好嗎?”
一句話問到她的傷心處,她自然明白王兄所指的他是朱衡。
小耳從她的膝上滑落,在地上翻個身,跑得無影無蹤。
她苦笑道:“原來你還會關心他待我好不好。”
元溪依舊問她:“你在朱家生活的快樂嗎?”
“我認為我快樂嗎?”
她察覺自己略有些過激,便将衣帶在指間纏繞着,以平緩情緒。
聽聞王兄不日就将調朱衡回南,千山萬水的距離,日後恐怕難再見面,她又何必在即将分別的時刻令彼此難堪。
她不再說話,元溪再問:“你以後預備如何?”
“我的以後簡單的不能再簡單,朱衡肯對我好,我就好好活着;他依然對我不好,我也不會離開。盡管我不明白當初你為何非将我嫁給朱衡不可,但是朱衡既是你為我挑選的夫婿,我就不會違背你的意願。你讓我做什麽,我都會聽,無論是小時候還是此刻。”
元溪聽了她的話,心中一陣酸楚。
他的掌心落在她柔順的發上。
她深吸一口氣,道:“姨母臨終前你沒趕得上見她最後一面,她有話讓我轉告你。”
元溪問:“什麽話?”
“她說你夜間要記得早歇息,每日清晨的參湯莫要忘記。”
元溪沉聲道:“我記得了。”
“姨母還說要你小心提防太宰,要你送我回祈國,或者永遠別再見我。”
太後臨終前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然而他可能送她回祈國或永不見她嗎?
他的掌心撫着她柔嫩的臉頰,太後離世,偌大的人世間,他唯有她一個親人。
人的感情若能為意志轉移,他又何必經受多年折磨。
他心中無比清楚,王太後的意願,他無法做到。
他的無動于衷将她心中的不忿醞釀激化,她一忍再忍後,終于忍無可忍,用力去推他。
“不要碰我!”
姨母離世2
她能感覺到元溪的手在她面上一頓,但并沒有離開她。
她猛然轉頭,張口咬在他的手腕。
元溪好像也不覺得疼,他一動不動,任由她發洩。
可是她僅咬了他一會兒,就緊抱着他的手臂傷心起來。
“為什麽讨厭我?為什麽恨我?為什麽将我嫁到朱家,兩年來不聞不問?我知道我有許多做的不對的地方,可是哪怕我犯過重錯,你也該告訴我錯在何處。只要能獲得你的諒解,我一定改過,縱然無法改過,我也會消失的無影無蹤,不再惹你讨厭。可是就這麽莫名其妙地冷置我,将我對你所有眷戀視作泥土,将我當作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甚至當作一個不存在的死人對待,換做你是我,你能接受嗎?”
元溪心中不忍,但他的語氣猶然是陌生人對待陌生人的語氣。
“所有的事情都與你無關,你不必多問,也不必多想。”
他一如往昔的漠然更令她傷心。
“朱衡說登上王位的人,靈魂只剩一半屬于人間,另一半藏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你冷漠地對待我,你也将你溫暖的一半深藏了嗎?”
他推開她的雙臂,答案不言而喻。
她的手掌從他的指尖滑落,冰涼的觸感令她清醒。
她在空蕩蕩的失落裏沉默,開始後悔自己方才的失态。
她在做什麽?
她發瘋了嗎?
她是誰?他又是誰?
她仍舊将他視作王兄,可站在王兄的角度,他并不需要她這個唯一的親人。
只要他願意,他就可以擁有無數的親人朋友,在他的漫長的人生中,她又算得什麽。
分明是該平靜告別的時刻,她不該将其弄得如此不堪。
她低頭,不再抵抗他的碰觸。
當她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每每鬧脾氣,他總會拍拍她的頭,抱着她哄一會兒,或是逗得她發笑,或是哄她睡下……
時光是一路前行的怪物,她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的好時光裏。
元溪也知道他們再無法回到從前,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情願從認識她那一刻起就與她保持十萬八千裏。
原來能夠做一對不相識不相知的陌生人,也是一件及其幸運的事情。
可惜終究相識,終究是早早将一顆心沉淪,終究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你還因我将你嫁給朱衡而恨我?”
她苦笑:“我從未恨過你,我沒有辦法恨你。”
他驚愕,沒有想到她的答案是否定。
他以為她會一直恨着自己,卻沒想到她從未恨過自己。
她為什麽不恨?
他值得被她恨,在她的婚事上,他連自己都恨自己。
她的聲音低弱,似乎是萬分的疲倦。
“你走吧。”
元溪沒有再說一個字。
雲光殿內長久的寂靜無聲。
她想他是真的離開了。
離開就離開吧,平平靜靜的最後一面也好。
一個人,無論出于什麽原因,他不在乎你就是不在乎你,難道你還能拿刀子逼他在乎你嗎?
從前聽人說喜歡一個人不需要任何理由,這樣的話細想下委實令人害怕。既然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那麽不喜歡一個人是否也同樣不需要理由?
她默默地坐了一會兒,不知過多久,窗外傳來幾聲寒蟬凄切,一陣深秋的涼風從南窗湧入殿內。
她感覺四周暗沉下去,便猜測冷風已将燭光撲滅。
她大致記得燭火的位置,于是摸索着起身。
朱衡明日将出征邊塞,他答應自己今夜來宮中見她一面,所以她要為他留一盞來時的燈。
手指沒有感觸到火焰的灼熱,燭火果然被風吹滅。
她摸過一旁的火折子,重新将燈點燃。
她的一切動作都小心翼翼,燈火最後竟真被她點燃。只是轉身的時候不小心猜到自己裙擺,險些撲倒在地。
她沒有撲倒在地,是因為有一雙手臂及時将她托住。
那樣有力的手臂,她還以為是日夜習武的朱衡。
“你來了?”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過于親密的接觸,令她頗有些不自在。
她趕緊借着他的力道站直身子,緩緩退開兩步之遙。
元溪見她誤會,解釋一聲:“是我。”
她聽出是元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