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對你盡是殺心。待殺你之後,我再向将軍請罪,到時将軍縱然怪罪于我,也無法令你死而複生。”
還好,還好不是朱衡要殺她。
只要不是朱衡,任何人想要殺她,她都能夠承受了。
她心下不甘,盈盈地雙眸注視着青岩,再次道:“你當真非殺我不可?除了你誤會我的這件事情,你仔細回想一下,難道我還做過任何對不起将軍的事情嗎?”
青岩不必回想也一清二楚。
“非但沒有,你還處處維護将軍。”
浣盈從灰暗中看到一絲希望。
“我既從未害過将軍,那麽這一次也極有可能是旁人陷害我。你不等查明其中原委就來殺我,倘若是誤殺,将軍以後怎可能原諒你?”
青岩反問。
“你的親弟弟都已經搖身一變成為鄭國的上将軍,我再誤解你還能誤解到哪裏去?”
“他是他,我是我,我與他一向不和。”
青岩對她的辯解置若罔聞。
“你不必再花言巧語,哪怕你從來沒有對不起将軍,可是翁主呢?一個活生生的人怎會憑空消失?你既已有過害人之心,你敢對天發誓你從動手未害過她?”
浣盈怔怔地立在原地,許久一言不發。
青岩提及杜若,她仿佛受到重大的打擊。
青岩的殺意堅不可攻,浣盈疲憊得仿佛全身的骨頭都快碎掉,她背靠着冰冷的宮牆,再越過幾道相同的宮牆,她就可以離開鄭王宮,她就有生存的希望,她就可以偷偷去尋朱衡……
她将一切想象的過于美好,可惜美好建立在理想狀況下,縱然發生一絲一毫意外,将來也必定偏離軌道。
她的聲音輕微,沒有什麽底氣,虛弱地辯解:“不是,我沒有殺死她,你難道不知道麽,杜若此刻就在王宮。”
“那不過是個冒牌貨,旁人認不出,我卻不會輕易上當。真正的翁主,化成灰我都認得。”
“她若化成灰你怎可能還認得她?”她無奈地苦笑,“殺了我你一定會後悔。”
“殺不殺你都是錯,但是我寧願以今日的小錯挽救來日的大錯。”
沉重的劍抵住她的喉嚨,森森發寒,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不是死在元溪手中,不是死在朱衡手中,而是死在青岩手中。
而且青岩殺她,居然是為杜若而來。
她真的被逼到絕境,倘若繼續保守秘密,這世上就當真再無杜若此人。
她不願意死,不願意長埋于地下。她做了無數無數的努力,不都是為了好好活下去麽。
除元澈之外,她相信青岩也是值得相信之人。
她告訴青岩自己就是杜若,青岩一時之間或許難以接受如此詭異的事實,但是以她對青岩的了解,她至少可以在他猶疑的時刻保住性命。
月光淡淡,映照在浣盈臉上,而浣盈的目光比月光更為輕柔。
青岩立刻察覺她的目光似曾相識,然而他确信他從未與浣盈有過如此的目光相交。
朦胧月光下,浣盈倏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青岩,你還記得我嗎?”
青岩恍若挨了一記驚雷,她方才說話的聲音與之前判若兩人,他甚至懷疑她在頃刻之間被鬼魂附身。
“你的聲音……你的聲音……”
他絞盡腦汁回想,方才的聲音他分明無比熟悉,熟悉地立刻就能辨出,可惜他就是不敢相信。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刻,四面八方火光沖天,無數的箭矢如暴雨一般從四面八方射來。
青岩顧不得多想,為了抵禦突如其來的箭雨,将一把重劍揮舞的密不透風。
浣盈命人停止射箭,然而那新任命的禁衛長仿佛根本不識得她,輕易将她與青岩判為同黨,命手下就地處置。
包圍的圈子漸漸縮小,青岩雖入地無門,卻上天有路。他找準時機,等一個射箭的侍衛走到近前時,接他身體登高,越出高牆。
青岩是躍出高牆,浣盈卻是被他扔過高牆。
他此行的目的即是刺殺浣盈。
抛起、下落,一切就在剎那之間。
笨重的身體在堅硬的鵝卵石地上滾幾滾後,浣盈終于感到腹部有一股奇異的劇痛。
宮牆另一側的飛箭都變成風,她如一堆碎骨一般伏在地上,血如泉湧。
極痛之下意識并未徹底消失,她見有人影向她靠近,艱難地擡起手臂。
青岩提劍向她走來,原是察看她生死與否,及至靠近,見她将手摸向懷中,認定她要摸什麽毒器,是以先一步将劍砍向她的手腕。
令箭脫手,與鵝卵石地相擊,發出咣當一聲清響。
浣盈所有的意識都陷入混沌,她不明白令箭為什麽會脫手,她也沒有一點多餘的精力用來思考,她将令箭從黏膩的血液中将摸起,用盡最後的力氣扔向幻想中的青岩。
她自以為用盡了力氣,可那令箭只是再次從她手中跌落。
她的行為令青岩覺得奇怪,他隔着寬厚的衣袖将暗器兜起,這才發現那時一塊出宮的令箭。
浣盈在昏迷中喃喃:“快走,快走……”
青岩再受震撼,盡管浣盈的聲音微弱到幾不可聞,可她的聲音的确與杜若一模一樣。
震驚之中他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定是他出現幻覺!
可是……可是他居然在一天之中出現兩次幻覺!
穿越高牆的宮門被打開,火光再次由遠處映照過來,他這才看清遍地鮮血不斷地像周圍蔓延,染紅了白色的鵝卵石,然後了茂盛的青草地。
他今生第一次知道一個人居然可以流這麽多的血,他也是今生第一次對血産生恐懼。
“你醒……一醒……我有話問你……”
他沒能将她喊醒,也許她根本已經死掉,他不可能再将她喊醒。
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魂附體?
他從來不信鬼神,可她究竟是誰?
如果僅僅是裝神弄鬼的把戲,他方才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她為什麽還要在臨死之前将令箭抛給他,讓他快走。
以浣盈的為人,她不該盼着自己一命抵一命麽?
可怕的想法像利箭一般鑽入他的胸膛,然而世上怎可能有那般古怪的事情?
姨母離世1
她的确很快回來,手裏捧着一只碗,碗裏盛着新鮮荷葉做成的碧玉羹。
碧玉羹是祈國有名的吃食,因為羹中飽含着故鄉的味道,姨母和自己都很喜愛。
她回來的時候,發覺所有人都跪在殿內哀哭。
她覺得他們無端哭泣是發瘋,她覺得她們的哭聲很吵,會打擾姨母休息,就難得地斥責衆人:“不許哭。”
衆人将哭聲化為哽咽,她捧着碧玉羹,一步步走到姨母面前。
姨母臉上布滿慈愛,溫和地沖她笑。像小時候她跌倒在地,她将她扶起來,抱在懷中逗哄時的甜軟。
姨母的笑容暖得幾乎能将世上最寒冷的冰融化。
她捧着碗,坐在病榻前,細心而認真地用湯匙調着碗中的羹。
殿內寂靜無聲,衆人的目光紛紛落在她身上。
她陷在自己的世界裏,對世界外的一切全然不知。
滾燙的碧玉羹被吹溫,她取了一匙送到姨母唇邊。
姨母笑着看她,卻不肯吃。
“今天的羹放藥了嗎?放了藥我不吃,你可別向他們一樣騙我。”
她道:“我去之前他們真預備放藥,可惜被我抓個正着,後來我就一直在旁邊盯着,我保證他們沒機會放進一點難吃的東西。”
姨母含笑點頭:“那就好,你将湯匙給我,我自己吃。”
她聽了姨母的話,果然将湯匙遞過去。
“還是有些燙,小心些。”
姨母伸手來接湯匙,第一次沒有接住,她撿起湯匙,第二次遞給姨母,第二次仍舊從姨母手中跌落。
姨母仍舊在笑,說:“給我呀。”她有些着急,将湯匙緊緊地握在姨母手中,可是她一松手,湯匙照舊跌下來,落在地面上。
湯匙跌成兩半,她固執地撿起,固執地再試一次……
一旁的水晶見她如此,再也忍不住,顫抖着身子上前抱住她:“翁主別這樣,太後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她急怒攻心,反身推開水晶。
“不許胡說!不許胡說!”
水晶哭泣着,再次抓住慌亂無措的她,搖撼道:“翁主,你醒一醒吧,太後薨逝了,所有人都知道太後薨逝了,不信你自己去摸她的手,她的手是冰冷的,她的身體也是冰冷的。”
水晶的話令她恐懼到極點。
薨逝是什麽意思?不在是什麽意思?冰冷是什麽意思?
她可憐而急切地望着水晶,眼神中充滿哀求。
“你為什麽要騙我啊?姨母分明在和我說話,她在吃碧玉羹,你沒有看到嗎?你為什麽會看不到?你問問其他人,他們都有看到。”
所有人都用與水晶相同的目光看着她,她更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