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喀拉一聲打開,露出一方黑洞。
黑洞洞的地下傳來浣盈的聲音。
“四周有沒有人?”
她的聲音極其輕微,比夏日裏的蚊音還弱一分。
旋蘿終于明白浣盈要如何帶她離去,她謹慎而謹慎地再度觀望四周之後才回答:“沒有。”
浣盈這才道:“你慢慢下來,我扶着你。”
想到即将與元澈團聚,旋蘿就生出一身的勇氣。此時莫說黑洞,縱然是龍潭虎穴,她也闖得。
“好。”
她按照浣盈的指示,緩緩摸下密道。
密道之中伸手不見五指,浣盈等旋蘿的雙足踏實密道的石地之後,才将機關重新關合。
厚石板關合的同時,密道中的油燈也頃刻亮起,一路向外,指出一條狹長的道路。
浣盈沒有多言,她拉着旋蘿的手往前走,一路上靈巧地避開許多兇險機關。
密道外蕩漾的湖水沖刷着密封的石壁,旋蘿聽到湖水的聲音,才意識到她們是在湖水中央行走。
旋蘿一只手被浣盈緊緊牽住,一只手扶着身側的石壁。
石壁上有一道縫隙,縫隙裏長着厚厚的青苔,除了長有青苔的地方,竟再無一絲裂隙。難道湖中的密道,竟然是由一整塊的巨石雕鑿而成?然而一塊直通宮外的巨石,又是如何被置于這湖底之中,還始終不為人知?
旋蘿滿心驚奇,她自小出入王宮,寒園之中有這樣的密道,她竟半點不知。
莫說她不知,就連從小生活在王宮中的元澈也不知,她相信元澈所知道的事情,絕對不可能隐瞞于她。
她與元澈都不知的地方,浣盈居然輕易知曉,旋蘿倒真不得不佩服南夷女的巫術。
密道之中,蜿蜒着走了許久後,終于是徑直的上坡,旋蘿登時意識到她們已經走到盡頭。
她的心跳加速,越來越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暗中捏自己的手臂,想确定這不是一場易碎的美夢。
手臂上的肉疼的她差點喊出聲音,她拉住浣盈,竟然駐足不前。
“你怎麽?”浣盈問。
幽幽的光照在旋蘿臉上,她的心早就揪成了一團。
“他在外面嗎?他真的在等我嗎?”
浣盈道:“是的,她在等你,你拉住我,難道是不想見到他嗎?”
旋蘿攥緊她的雙手,拼命搖頭:“不,我想,我想……我就是不敢。”密道狹窄,她每搖一下頭就會撞倒堅硬的石壁,但她一點也沒察覺到。
浣盈笑着安撫她:“既然想,就得敢,你為他跳崖,為他不顧一切,他不會再記得從前的事情,他會張開雙臂擁抱你,相信我。”
旋蘿深吸一口潮濕而沉重的空氣,但願一切如浣盈所言。
密道的出口位于一片小樹林中,元澈仍是多年前等她出游的那個壞脾氣孩子,穿一身白衣,等着等着就等出不耐煩,見了面抱怨一句“怎麽這會兒才來,下次我可不等你了”,過後照舊欣喜地拉着她的手,一起去郊外踏青,一起去林中狩獵,一起去看春天的那片桃樹林……
一別數年,旋蘿聽到久違的一聲“怎麽才來”,潸然淚下。
這一次她的回答不是踢他一腳或揪他的耳朵,而是沉重地對他說:“對不起,從前是我懦弱,請你原諒我。”
就像浣盈所言,久別重逢後的他擁抱了她。
“以前的事情就讓它死在以前,我們都不要再提。從這一刻開始,我要帶你離開這裏,我們永遠相守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明月別枝,靜夜之中傳來孤鵲寂寂的叫聲,夜間的寒氣罩在身上,浣盈縮了縮身子,覺得此情此景,自己實在是多餘。
她默默轉身,準備離開。
元澈見浣盈重返密道,忙喊她:”你等一等。”
浣盈駐足:“人已經給你帶來,你不趕快出城,還有什麽事情?”
元澈問:“你不同我們一道離開嗎?”
旋蘿聽元澈要她一道離開,原本隐約在心中的懷疑,明顯而清晰地浮出水面。
莫非浣盈一直是元澈的人,否則她怎會輕易受元澈調遣?
想到此處,旋蘿心中一陣難過。
浣盈令自己與元澈重逢,對她而言就意味着重生,縱然浣盈是元澈之人,她也唯有認下。
到底她對自己有恩,而自己對元澈有愧。
她渴盼地望着浣盈,見浣盈拒絕元澈,才放下一顆不安的心。
林間鴉雀啼叫,浣盈苦笑着:“你認為我如今這副模樣,能夠離開王宮嗎?你認為帶上一個懷胎數月的女子,還能夠順利地離開鄭國嗎?”
元澈道:“只要你想就一定有辦法。你不離開,難道想陪他至死嗎?同我們遠走高飛,至少你可以好好活着。”
浣盈道:“走或者不走,都得先生下孩子。”
元澈為她着急。
“你會後悔的。”
浣盈知道自己一定會後悔,事到如今,走與留于她而言都是錯誤的選擇。
旋蘿忍不住,委婉地問元澈。
“浣盈是你安插在王宮中的人嗎?”
“她不是我的人。”
“那她究竟是什麽人?”
浣盈原本已經走開幾步,聽到旋蘿發問,突然急切地回頭喊:“元澈,不要忘記你曾經以旋蘿所起的誓言,如果你将我的秘密告知于人,旋蘿就将萬劫不複。”
元澈噤聲。
“我知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浣盈得到元澈的承諾,再度離去,望着浣盈離去的背影,旋蘿越覺古怪。
浣盈不随他們離去,她的确更加感激浣盈;但浣盈重回宮中,她又不免為她的前途擔憂。
元澈對旋蘿表示道歉。
“她的事情我遲早會告訴你,但是今日還不能告訴你。”
“沒有關系。”甜蜜從心田洋溢,今日得以重逢,她就已經無比地感激上蒼,她怎麽可能還像從前那般對些小事纏着他不放。
經年離別,她長大了許多,他也變得更加成熟,遺憾的是他們錯失了彼此成長的光陰。她發誓從今以後,她再也不要錯過他的光陰。
元澈放下心結,與旋蘿重聚,今生已算是圓滿,然而浣盈深陷王宮,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
他感慨道:“我原本想将她帶到她的情人身邊,如今看來并不能夠了。”
旋蘿聽了這一句,很是松心。
“她的情人是誰?”
王後離宮3
“她的情人,你很快就會見到,也許等你見到他,你就能夠猜到關于浣盈的一些事情。這一次我要帶你去一個很遠的地方,這一次我不想再問你願不願意。”
他的雙手緊緊握着她的手,她也緊緊握着他。
“從今以後你想帶我去哪裏就帶我去哪裏,無論是冰川還是火山,我都随你而去,從今以後你的意願就是我的意願。”
旋蘿失蹤的事情很快被發現,放走旋蘿的嫌疑,也很快被鎖定在浣盈身上。
姜氏敗落,元溪大權在握,在他心中,旋蘿是生是死他都不在意,更何況是旋蘿的去留。
鄭王宮內,真正在意旋蘿生死去留的人是杜若。
她還沒有折磨夠姜廢後,姜廢後就不翼而飛,餘下的怨氣自然得由浣盈來承受。
東照宮中僅有落墨一個侍女,根本抵擋不住杜若的來勢洶洶。
浣盈面前,杜若直截了當地發問:“是你從寒園湖底放走的姜廢後嗎?”
浣盈沒有不認。
鄭王宮中人人見到杜若都唯唯諾諾,卻唯有旋蘿與浣盈不将她放在眼中,一雙眸子裏,仿佛永遠蓄積着譏諷。
這一次杜若徹底被浣盈激怒,她抽下頭上的發簪,銳利的尖飛快地向浣盈臉上劃去。
浣盈因腿傷之故,躲避不及,白皙的臉上瞬間多出一道血色,人也摔倒在地。
旋蘿猶然不解氣,俯視着浣盈,恨聲道:“你以為肚子裏有塊肉,就等于拿到免死符嗎?你以為你長了一張妖媚臉,就能夠引誘王兄嗎?到底不還是在這不見人的地方,過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落墨生怕有什麽意外,掙開杜若的随從,驚惶地上前扶浣盈。
浣盈推開落墨,自己站起身。
她的目光猶然是雪山頂峰的冰冷。
“事情是我做的,你想怎樣,不防言明。”
杜若更是氣惱,揪住她的衣服道:“咱們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王兄既厭惡你,我也不犯着再為你浪費神思,可是你膽敢放走姜廢後,你也太不将我放在眼裏,你就不怕我讓你也像她一樣到冷宮裏待到死麽?”
面對杜若的恫吓,浣盈也就淡淡一笑。
“姜廢後似乎并沒有在冷宮裏待到死,我若猜得不錯,她此刻該當是逍遙于五湖四海,快活無邊了。再者我聽說杜若翁主是端莊溫婉的女子,她生前從未對任何人頤指氣使過,似你這般的言談舉止也能騙得了你的王兄,我真該好好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