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 梁帝壽典當日,天氣晴好。
蕭景琰因為要入宮陪梁帝一起用早膳,起得大早。
璇玑也起得早,小新小穎伺候着換上甲盔。
兩人在府前見面,蕭景琰一身朱袍蟒繡,璇玑一身輕甲,俱都是英姿勃勃。這日要發生的事幹系重大,心情便又是凝重又是澎湃,因為裝束,兩人只眼神微一對視,颔首,便算見禮。
入宮,在宮門處分道。蕭景琰去了養居殿,璇玑被蒙摯領着,到了承乾宮外。
“若是站得累了,便去偏殿的耳房裏休息。”
“多謝蒙大統領關照。”
蒙摯憂心璇玑身體撐不住,但今日事多,他到底也是個不拘小節的武人,能想到叮囑璇玑兩句已屬難得。見璇玑應承,便點點頭,快步走了。
璇玑站在承乾宮外,無意識地望了望天色,晴空一碧,萬裏無雲。
一切,就要開始。
就在前日,俞野再次入梁,借居在紅-袖招中。
若是別的誰,好不容易才逃出大梁,不過些許時候,又秘密潛入,也不知該說有勇無謀,還是有恃無恐。但見識過這位大渝權王的手段,璇玑不得不确認,他是屬于有恃無恐。
俞野來得不算潇灑,他自出大渝京都便開始遇襲,可以說是一路躲避刺殺逃到金陵,頗有幾分狼狽。但這位大渝權王,一身武學智計均掩在那玩世不恭的笑臉下面,雖然狼狽,卻也未有真正的損傷。
“王爺好不容易才離開金陵,怎麽又親身前來,弄得如此狼狽?”
“茲事體大,不親自來總是不放心。許是不小心得罪了琅琊閣,來時被找了一路的晦氣。”
“不知王爺如何得罪了琅琊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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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野臉上常挂的笑一頓,撩了眼皮子盯着璇玑,眼神就顯出幾分冷冽的淩厲:“我如何得罪了琅琊閣少閣主藺晨,秦姑娘當真不知?”
璇玑的聲音跟表情一樣平靜:“不知。”
俞野也不争,聳肩,特別随意:“你這女人真是小心眼,是不是還記恨我當日想帶你去大渝?你反正早晚是要去我大渝的,我不過是提前些時候罷了。”
“王爺慎言。”
“等我四國聯手,逐鹿大梁之時,你難道還想陪着蕭景琰一起守大梁朝?你給我家老頭子去函,邀他共同伐梁的時候,可看不出這般長情。”
“王爺無需以言語相激,覆滅梁國之心,般若甚為堅定。滅梁之後,請王爺與老汗王遵守約定,将江左十四州劃為我滑族自治即可。”
“區區江左十四州就能困住你了?”
“滑族從來無勃勃野心,我只要江左十四州,當年蕭選與玲珑公主約定的江左十四州。”
俞野巴巴地盯着璇玑,倒頗有份說客般的苦口婆心:“那蕭景琰對你也算是好,你就真的一點不動心?”
俞野一再言語試探,璇玑微微皺眉,似笑非笑:“怎麽,俞王爺是期盼般若臨陣倒戈,為蕭景琰所用?”
璇玑不肯避重就輕,俞野倒又收了一張裝模作樣悲天憫人的臉,懶散地往地上一倒,顧左右而言他:“此事幹系太大,我只是憂心你們女人婦人之仁。沒想到,你倒是個狠得下心的。”
璇玑垂着眼皮子,并不搭話。
俞野耐不住安靜:“你究竟如何攪得大梁朝野動蕩,令我四國有機可乘?”
“我自有辦法,此事不勞王爺費心。”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俞野碰了釘子,皺着眉頭撇撇嘴,複又興致高昂地湊近璇玑,“你如何肯定梁滅之後,你能得到江左十四州?這疆土天下,是永遠不嫌多,食言而肥者,永遠不嫌少的。”
璇玑出口,還是個不溫不火的釘子:“此事也不勞王爺費心。”
俞野連着遭遇兩個閉門羹,甚覺無趣,便自己倒了茶水,吧嗒吧嗒地喝。
承乾殿外,璇玑的身形不高大,隐在殿前護衛中并不顯眼。
穆霓凰,言闕上殿均未發現她。梅長蘇倒是看見了,兩人神色肅穆,眼神微一對視,颔首,便算見禮。
此次赤焰翻案,璇玑并不是非要前來。正如她所說,此事由蕭景琰主導,也只有蕭景琰能主導,到了如今的地步,她也沒什麽能做的。梅長蘇是來見證舊案得翻,她卻是來看梁帝蕭選的。
巳時到,百官至。衆卿跪于殿前,三呼萬歲。
歌舞起,絲竹輕歌,樂伶曼舞。
梁帝坐在至尊之位上,望着殿中紅裳舞姬,臉上有恍惚的笑。
璇玑隔着輕歌曼舞去瞧蕭選,瞧着瞧着,只覺得雙眼刺痛。
璇玑不能再看,偏頭,款款而來的莅陽長公主便撞進眼簾。
莅陽貌美,如今年過四旬,依舊貌美。因為是未亡人,着黑裳,表情肅穆,沉郁的黑色顯得那端正的容貌愈發貌美。表情沉穩,姿态持重,每一步均是皇家貴女矜持端方的典範。
璇玑倒更深刻地記得,桃花馬,石榴裙,飛揚飒爽,性如烈火的莅陽。
不怪,謝玉那樣喜歡。
莅陽一步步走到殿前,享樂的衆人見她神色肅穆,反應各不相同。
梁帝眼中雖有疑慮,但心情甚好,臉上和聲音裏都帶着笑:“莅陽,剛才衆卿給朕拜壽,朕怎麽沒有看到你啊?”
莅陽大禮俯身叩拜,聞言跪起回話:“臣妹這一拜,并非只為陛下賀壽。”
“嗯?今日之拜,不為賀壽,又為何啊?”
莅陽從袖中取出一封信,捧于雙手,奉于面前:“臣妹是想借此良機,在衆位親貴大臣面前,代罪臣謝玉,供呈欺君罔上,陷殺忠良的大逆之罪。”
那信,是一份手書,謝玉的手書。穆霓凰知道,言闕知道,蕭景琰知道,梅長蘇知道,璇玑也知道。
當時殿上,恐怕只有梁帝一人不知:“你想說什麽?謝玉已死,他的罪行,朕早已處置過了,也沒有牽連你和孩子。你還有什麽不滿之處,要在朕的壽宴上鬧嗎?”
“謝玉雖死,但他還有未公布于天下的大罪。此罪霍霍滔天,人神共憤,若不供于禦前,恐怕會招來上天之譴,還請陛下容臣妹詳奏。”莅陽再次跪伏于地,大禮叩請。
梁帝豁然拍桌而起,臉上隐有怒容:“這是什麽場合,朕不要聽。你下去,下去!”
莅陽起身,她姿态謙順,但并不卑微,面對滿面怒容的梁帝,絲毫不顯怯色。不急不緩,擲地有聲,卻是不顧梁帝呵斥,執意要奏:“十三年前,謝玉與夏江串謀,令一李姓書生……”
璇玑下意識地望了望天色,依舊是晴空一碧,萬裏無雲。
一切,終于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