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是主你是仆
? 空吟永遠都無法弄清楚門主的想法,當日随門主前往祈源鎮視察賭場狀況。
要說門主的性子像極了當年喜怒無常的塵散,全憑心意行事,若要說起差異估計是現任門主其行事作風之随意的程度較之歷任門主有過之而無不及。
塵散當年嗜武成癡,那些所謂的武林高手幾乎都被當成了練習的木樁,只不過木樁是死的,而這人是有血有肉有感知的。然現任門主除了專研武學,竟命人開了賭場、妓院,甚至是在最為繁華的都城設下了暗市擂臺,上擂臺的人只有一人能活,其餘必須氣絕才為勝。可若你認為門主想以此牟利走偏門之道,你又會懷疑那月餘都不曾過問各行當,只偶爾心血來潮前去視察一番的門主的确切動機。那些所謂的營生若說是為錢財倒不如說這更像是他的一種玩樂,跟孩童手中的玩偶,君王懷裏的美人并無二般。只是這人之喜好僅用“另類”二字已無法概述。
以兩人修為本應申時便可返回彌香閣,然而門主竟突然停在一路邊茶水攤子,慢條斯理的喝着那毫無茶香可言的茶水。一幫人來了又一幫人走,夾雜的是那攤主的吆喝聲以及各路人馬的嘈雜聲。空吟雖不明門主何故停留,卻也只是安靜的陪坐一旁品這那淡然無味的茶水。
突聞一奴仆在一年輕貴公子身旁耳語
“少爺,您看那公子長得如此白嫩,簡直比娘兒們還娘兒們”細眼尖嘴的奴仆一看就是一尖酸刻薄之人,極擅奉承之事
那被稱為少爺的人年紀看着不大卻眼下發黑略微浮腫,平素應十分重欲,只見他順着奴仆的眼色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白衣男子,嘴角吊起,笑聲中滿是淫意
“确實不錯,你小子跟着小爺這麽久果然眼光提高了不少,知道我的口味。待會他們一動身我們立即跟上”
奴仆連連點頭稱是,那低眉順眼的樣子若在口舌毒辣之人嘴中只怕比之圈養的牲畜都不如
主仆二人低聲交談,全然不知這所謂的“低語”已經傳入他人耳中,閻王的生死簿上又多了不少冤魂
“少爺,那人進了樹林,我們還跟嗎?”跟蹤了一段路程便見一黑一白身影步入路邊的小樹林中,奴仆見況連忙禀報
“當然是跟上去,笨蛋”貴公子一手就拍到了奴仆的後腦上“到嘴的肉還有讓飛掉的道理嗎”
說着就率先跟了上去,那奴仆急忙招手讓身後的人跟上
這次門主似乎想玩點新意,若以往,這等口出狂言之輩只需空吟出手便處理的幹淨利落,就是放嗅覺靈敏的獵犬都無法覓其蹤跡。然而這次門主卻沒有下令讓自己動手。兩人立于高樹之上,看着下面的人暈頭轉向的在樹林裏探尋的身影。
一葉片飄落,輕緩下墜,卻突然改變方向急速往那貴公子身上飛去,一聲慘叫,竟是插入了那人眼中。只有空吟知道,門主只是輕微的動了兩根手指,将降落中的葉片彈出,那葉片就成了最鋒利的刃,射向目标中的人
這是何等狀況,一片不算太繁茂的樹林中,一群身強體壯的男人被困在幾步之內,若嘗試邁出一步換來的是一聲慘叫和一抹飛濺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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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吟只是站在原處,既然門主想玩貓咬死老鼠前的死亡游戲,自己自然不能掃了他的興致。
這種折磨堪比淩遲,若手上再用力一點點,葉片即可穿透身軀,即便痛苦那也是剎那間結束。然而那每一片射向人群的葉片的力道都被控制的恰到好處,讓你在清醒中感受疼痛,卻求死無門。
那細眼奴仆抽出旁人的劍想結束這漫長的折磨,卻在還沒完全将劍拔出時就看見自己的右手已經躺在地上。而血已經染紅了他的大半張臉,慘叫聲此起彼伏,恐懼遠大于疼痛
終于那人對這種戲弄失了初始的樂趣,只一個眼神,空吟便知道是自己收拾手尾的時候了
空吟往屍體上灑下一些粉末,即刻那原先橫七豎八的屍體便化為煙霧,被風一吹,便散了,連一絲異味都沒有
一切就好像沒發生過一般,誰也不知道這群人臨終前遭受了怎樣非人的折磨。若早知結局,他們估計連上奈何橋的勇氣都沒有。
擡頭,空吟眉頭微皺,門主為何不走?看那高樹之上的人倚着樹幹,帶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态,空吟只好飛身上樹,靜候吩咐。
劉江駕駛的牛車一接近樹林兩人便已知曉,令空吟更為困惑的是若想救那丫頭一早出手了結追趕的三人便是。以空吟幾乎已被訓練到過目不忘的記憶,這三人曾經過兩人停留了許久的茶水攤子。既然門主不走,空吟自然靜候一旁。
待到丫頭昏死過去空吟才領命将其撿回彌香閣。轉身離開時門主示意自己絕殺那追趕之人。絕——即無活物。故牽連下相關好幾個鎮的青樓一夜間火光四濺,第二日官府前來的人只能擡出一具具燒焦的屍體,追查之下發覺竟無一人生還。
誰也不知道火從何而起,更不知為何裏面的人在起火時未能逃出。一些婦道人家只道是那些狐媚女子作孽太多遭了天譴。
新年終于還是來了,沒有人告訴六兒出口在哪裏,連韻娘都在逃避回答這個問題。
韻娘是六兒在這見到的僅有的兩人之一。另一個則是一臉不情願卻每隔兩日便準時來報道的大夫隐別。隐別的姓名還是韻娘告訴六兒的,那悶葫蘆大夫從自己醒來的那一刻到現在對自己說的最多的也是唯一的話就是“閉嘴”。
醒來之後的六兒看到的是到處缭繞的煙霧,恍惚間她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到了人們常說的蓬萊仙境。閉了眼睛一會再睜開,稍微清醒了一些後才發覺自己正泡在一個極大的缸中,僅僅露出了脖子以上的部位,想動動手指,卻發覺渾身麻痹,不能動彈。
然後她就看見一中年男子推門而入,該怎麽形容這男子對自己的态度呢?厭惡,對,就是厭惡。那男子進來時眉頭輕皺,眼睛連看都沒有看六兒一眼。只是自顧自的拿着篩子撿拾藥草,然後全都倒進本已浸滿藥草的缸裏。從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過六兒。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六兒清醒後的第八天,這也已經是六兒用盡各種或讨好或怒吼的語氣探問身旁一切事物卻不得而知的第八天了。然而這種持續不斷的提問只換來“閉嘴”兩個字。
隐別實在不明白自已作為一用毒高手,怎麽就淪落為一丫頭的主治大夫。平日對那滿口醫者父母心假慈悲的行醫之人最為厭惡。卻未曾想就門主一句“這命給我留着”自己便成了那丫頭口中日日念叨的大夫。雖萬般不願意,但門主之命豈敢違背,又不是嫌這日子過的太好,非得找刺激。即便是找刺激,自己寧可下萬蛇窟都不願得罪門主。
六兒拜托了韻娘好久才讓韻娘買來了炮仗,她不知道韻娘是這裏的什麽人,似乎這裏的人都神神秘秘的,那個隐別也是,一聲不吭的卻能讓自己迅速恢複健康,并且那皮膚要比之前白淨了不少。每日韻娘都會送飯過來,自己也曾試圖從她口中得知如何出得這被山石流水環繞的屋宇,然而盡管韻娘對自己親切且禮遇有加,但對這出口在哪卻閉口不提。自己也曾悄悄尾随她身後想知道她是怎麽出去的,卻不知一個轉彎便不見了人影。屢次之後便知道這看似人工雕琢而成的普通堆疊砌築景觀,實則暗藏玄機。若非有人帶自己出去,這輩子自己恐怕只能留在這等着別人送吃送喝了。
自己已經在這彌香閣中數月,雖然大過年的田叔不在身邊,她還是想熱熱鬧鬧的跟從前一樣。只是韻娘再三提醒自己,那炮仗只能挂着當裝飾,不可點燃,門主不喜聲響。然而六兒實在是太寂寞了,這陣子除了韻娘會跟自己說幾句話,就沒有別人了。更別指望那隐別悶葫蘆。她心裏想着我就放小小的一個炮仗,感受一下氣氛就好,這裏離門主的住處肯定很遠,這點聲響門主定覺察不到。
可她卻不知道她的住處與彌香閣門主居住的“幽暝居”竟只隔着一座假山,從房子兩端看向對方都只會誤以為那是假山造景,并無其他。
就連彌香閣主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将六兒安排于此,只是心裏想到了便這麽做,一如他一貫的行事作風,既然這麽決定了就不作他想,也無人敢反駁。
跟炮仗點燃的興奮同時冒出的是背後一聲“誰準許你在這點炮仗的?”
嘣!!!的一聲炮仗炸開了,吓得原本蹲在地上的六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幸好爆炸時的火星并未觸及皮膚,不然就不只是驚吓這麽簡單了
“還以為有多大的膽量,沒想到竟是個膽小鬼”這人的眼神就這麽盯着六兒看,好像那是一只調皮的小狗似的,還被自己吓得差點來個狗啃泥。“沒人告訴你,這裏的門主不喜聲響,且尤為厭惡與一切喜慶相關的慶祝嗎?”
眼前的人太不真實了,勾翹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梁,略顯單薄的身形卻有着不可忽略的傲然之氣。最讓人移不開眼的是那白到幾乎有些透明的肌膚,就連那本該紅潤的唇色,都顯得較常人淺顯。那是一種淡粉色,帶着一種病态的美。如果不是那漆黑的瞳眸以及披散的墨黑青絲,六兒很可能将其錯當成天外飛來的仙人。
“看夠了沒”聽着語氣平靜如常,然而六兒就是感覺得出這人被自己的視線惹毛了
“對對不起,我無意冒犯,我只是看這大過年的卻冷冷清清,想着想着弄出點聲響會感覺有人氣一些”既然是自己不對那先道歉總不會錯
“你不知道得罪了這裏的門主是要被卸去手腳,只留軀幹成為活死人的嗎?”這小猴子怎麽感覺得出自己的怒氣,即便是長年跟随身邊的空吟都未必能在一瞬間察覺自己隐藏的情緒。看來這小猴子确實有些意思,那自己不逗弄逗弄豈不浪費了這條被自己撿回來的小命。
“卸卸卸去手腳???”六兒一聽這處罰手段臉色刷的就白了,控制不住的嘴都抖了起來
“當然不止卸去手腳那麽簡單,還要用火鉗拔掉舌頭,讓其口不能語,用針将其罪狀一一刺印于背部,作為其他人的警示”男子踱步慢慢走到石椅旁坐下,還不忘順手給自己添了杯茶,心情之好竟然讓他暫時忘卻自己對髒污之物的敏感,就着六兒用過的杯子抿了一口清茶。
“我我我可不想被拔掉舌頭,那針刺進肌膚定然痛不欲生”光是想想那場景六兒就猛打哆嗦“那那我我我能怎麽辦?逃麽”六兒現在能想到的就只有跑這個字了
這反應果然有趣,就跟被踩着尾巴的小老鼠一樣慌亂。這些所謂懲戒也不是沒有施行過,只是自己往常更喜歡迅捷利落解決一切,若非覺得日子無趣,斷不會自找麻煩
“逃?你這小短腿能跑到哪裏去,怕是沒走出這院子便已被大卸八塊了吧”繼續品着杯裏的茶,不知為何,即便茶水有點涼了,自己竟覺得那茶香較之往日所飲更為濃郁
“那那我可怎麽辦啊”已經有淚水湧上眼眶,六兒抽抽鼻子,盡量控制自己不要痛哭出來
“也不是沒有辦法,端看你怎麽做了”這杯盞也不錯,待會令空吟将幽暝居的茶具全部撤換
“什麽辦法??怎麽做才不用死?”一聽有辦法,六兒眼淚也不流了,眼睛睜的大大的直勾勾看着男子
“這裏只有你我二人,現你還站在這兒未被抓入牢房便證明門主暫且不知道你的過失,只要你我将這事爛于腹中,門主自然不會責怪于你”
“就這麽簡單?那那是不是能拜托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讓我保住小命,若以後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一定會”六兒也不知道自己能承諾些什麽,只道能先保住小命要緊
“一定什麽?我做事從不拖泥帶水,若想我替你守住秘密可以,但我要得到相等的報酬”既然你要多給我幾次戲耍的機會,我又怎麽會放過呢
“相等的報酬?什麽報酬?”若為錢財,自己身無分文,之前買布鞋就用掉了自己攢的銅板。在這裏吃的用的都是韻娘給送過來的,可是若為其他,六兒也想不出自己有什麽可以拿出來的
“我要的報酬很簡單,那就是從今日起,你只需且只能對我言聽計從,成為我最忠心的仆人”這小猴子确實沒什麽可貪圖的,但若是留在身邊或許自己能挖掘出更有意思的東西來
“成為你的仆人?那是指做婢女嗎?可是這要多久,田叔還在家等着我回去呢,我不可能一輩子跟在你身邊的”六兒最先想到的是田叔肯定擔憂自己的安危,倒是對自己日後将寄人籬下的生活并不恐懼
“當然你有權利拒絕,相信待會我只要在外面多張揚幾句,你的魂魄就能回去見到你日思夜想的人了”人總是有弱點的不是麽,只要抓住你的弱點,然後緊緊拽在手中,你又怎麽可能逃脫得掉
六兒沉默了一會兒,便點了點頭“好吧,我答應,但是我希望若有機會出去,你能讓我再見一見我的親人,這樣我才有機會跟他們交代一聲免得他們擔心,之後我便會死心塌地的跟着你,為你幹活了”
“既然你成了我的仆人,讓你見誰不讓你見誰自然由我來定奪,你只有服從。記住,我叫禇師宴,從今日起我便是你的主子”男子說完之後腳尖一點便輕易躍上假山之上
“記住,今日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曉,若這世間出現第三人曉知此事,你的下場将更為慘烈”言畢轉身突然消失于空中
六兒眨了眨眼,甚至用手掐了下大腿,确認這事是真的,自己真的因一個炮仗就成了一仆人,連賣身的期限都不清楚。這等荒唐之事需要時間好好消化,六兒有點暈頭暈腦的走向了屋子,嘴邊念叨着“我的傷應該還沒有全好,是的,還沒有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