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鬧市一遇
? 六兒常想,自己要是那時候沒有被田叔給救了,現在會在哪裏。說來也确實是六兒命不該絕,當時腳踝紅腫疼痛的六兒已經在那大坑裏呆了一天一夜了,她都覺得自己就算沒有被痛死,也快要被渴死餓死了。
那天田叔按時上山查看自己設置的陷阱是否有掉進的動物,卻沒想到發現了已經脫水快昏迷過去的六兒。
等六兒再次清醒過來,才确定自己真的已經獲救了。
田叔是山另一頭的村子裏的獵戶,在山中設置了好幾處陷阱,一般三五天才會上來查看,卻意外救了六兒。本待六兒醒來是想要将其送回家中的,然而連六兒自己都不清楚原本住的村子具體地點在哪裏,十歲的六兒從來沒有出過村子,這回一出去就是在馬車上坐了一整天,接着又是一通亂跑,怎麽可能還記得來時的路。再者因為六兒是逃走的,田叔知道實情後也擔心六兒回去會被再次抓走。怎麽着六兒爹娘都是收了別人錢財的,要是真正鬧起來那人手裏有六兒的賣身契,到官府那兒說理也不見得能留住六兒。所以再三琢磨下六兒就留在了田叔家。田叔早年死了妻又一直未娶,膝下無子,這六兒留在這權當是養了個閨女。六兒依然姓陸,只是田叔将她帶到村長處做了個見證,算是入了田家門。
調理幾天後六兒基本恢複了健康,只是因為扭傷的腳踝充血腫脹長時間沒有得到有效救治最終還是落下了殘疾。從此六兒走路便有那麽點高低腳的樣子,其實不細看還是不太明顯的。只是跑跳自然沒有以前的靈活了。
因為感激田叔救了自己又給了自己栖身之所,所以六兒在田家幹活特別勤快。之前因為家裏少了女人,家事自然是随意敷衍了事,東西都幾乎是按着田叔使用習慣随意擺放一堆。而現在有了六兒,家裏自然是整理的幹淨有條理的。本來獵戶家的東西也不多,六兒按照之前娘教給自己的安置方式将很多捕獵烹饪工具都分別擺放好。在天氣晴好的時候也跟着田叔上山摘些野果子,又或者是幫田叔拿回一些打獵獲得的小動物。日子雖然過得不能說是富足,但溫飽卻從此有了保障。
一轉眼六兒就十二了,跟着田叔生活也将近兩年,田叔待自己那是真的好,可能是家裏太久沒有人氣了,六兒來了之後田叔就把六兒當成了親閨女般,六兒在跟田叔相處中也知道田叔的親戚不多,彼此往來走動也少,所以之前田叔都是一個人冷冷清清的過日子。也問過田叔為什麽不再娶,但田叔總是長嘆口氣就扯開了話題。偶爾談及亡妻,田叔臉上總會泛上一絲喜悅,就好像那在廚房洗衣做飯等着自己歸來的女子還在。只言片語中六兒才知道田叔的妻子竟是出身書香門第,就好像許多美好故事那般,小姐與貨郎相戀,不顧家庭阻撓兩人定居在這鄉野之間,然而好景不長小姐因難産而亡帶走的還有未來得及見這世界一面的腹中孩子。只是話題結束時田叔又是隐忍不住的一臉頹敗。日子久了六兒也就不再問了,只是越發注意出現在身邊的女性,心裏藏着一個為田叔續一段好姻緣的想法。
這日六兒幫忙将獵物裝上向村長家借來的牛車,随着田叔出發去鎮上。
每當獵得的動物多的時候,田叔就會把這些貨物帶到鎮上賣給一些素來有固定交易的酒家,換取一些銀兩又或是糧食。
往常都是田叔自個兒去自個兒回的,但最近田叔看六兒穿的衣物都短了,之前穿的大多是鄰裏送的舊衣物,想着姑娘大了總是愛美的,雖然六兒看起來不太在意,但作為長輩的總是要多操心些的。于是這次想着帶上六兒,貨物換了銀兩後好買兩身合适的衣服,再給家裏添點物件。
兩人打點好一切之後帶上點路上吃的幹糧就出發了。
六兒坐在牛車後頭,晃着兩只腳丫,嘴裏哼唱着鄉間小調很是高興,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到鎮上呢,上次說要去鎮上給大戶人家當丫鬟還差點被賣了。
聽說鎮上很是熱鬧,這次去肯定能開開眼界。
“丫頭趕緊把鞋穿好,都這麽大了,怎麽還跟個野小子似的”在前頭趕車的田叔嘴上是這麽說,眼裏卻帶着一絲溺愛,鄉下的孩子大多淳樸,像六兒這樣心裏毫無雜質更是難得,跟了自己一年多,那是真把自己當親人了,偶爾還會撒撒嬌什麽的。這人啊到了四十多的年紀,有這麽個孩子在跟前跟自己親昵着,心裏總感覺暖暖的,很是窩心。
“快到鎮上的時候我會穿好的,好田叔你就讓我光着腳丫一陣子,這風吹着多舒服呀!”六兒顯然已經琢磨清楚田叔的性子,這話說起來多少有幾分賴皮的成分
果然田叔只是笑笑說了句“鬼靈精”就轉過頭繼續專心趕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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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時分兩人終于到了鎮上。這鎮上可真多人啊,六兒左顧右看的,感覺兩個眼珠子都不夠用了。因為要去之前就熟悉的酒家,兩人就直接到了鬧市。所以進入六兒眼睛裏的自然是應接不暇的各色攤販,還有就是各種叫賣聲。
田叔停妥牛車,跟掌櫃的交涉一番之後就準備将貨物搬往店家的後廚。回頭卻看見六兒把食指叼在嘴邊,眼睛卻直勾勾的望着斜對面的包子鋪。估計這丫頭是饞了吧。
“六兒,給,自己去買幾個包子吧,記得別走遠,買完就回來”田叔說着就塞了幾個銅板到六兒手裏。
“嗯,我很快就回來”得了銅板的六兒顯得特別高興,這還是她第一次自己去買東西呢,以前爹娘不放心錢財,買什麽都會親自去的,自己也就在旁邊看着。
買了兩個肉包兩個菜包,這樣自己和田叔就能嘗嘗不同的味兒了。六兒心裏盤算着,轉身準備走回停牛車的地方,卻不料被突然撞倒,幸好自己把包子包在懷裏才沒有掉到地上。不過可憐那屁股遭了秧。
還沒站起來就聽到包子鋪的小哥呵斥道“哪來的小乞兒,去去去,別妨礙小爺做買賣”
看來剛才撞倒自己的是那眼勾勾盯着包子鋪裏的包子的小乞兒了。
那小乞兒絲毫沒有在意自己撞倒了人,反倒是咽了下唾沫,然後小心翼翼的在褲腰處摸了又摸,
“我我想買兩個包子”說着黑乎乎的小手攤開,上面放着一枚銅板
小哥看到那枚銅錢雖然對那髒手顯示出一絲厭惡,但還是迅速拿過銅板就塞了兩個菜包給小乞兒,嘴裏還叨叨着“趕緊走趕緊走”
六兒就奇了怪了,那乞兒明明就饞的要命,這會兒卻沒有把包子吃掉,而是小心翼翼的抱着,然後往街道的一條小巷走去。
看着小乞兒走的也不是很遠,六兒心想自己就去看一下下,很快就回來了,估計田叔不會發現的。遂偷偷跟上去了。幸好小乞兒這會兒走得不快,自己腿腳雖不便,但是快步跟上還是可以的。
轉彎進入巷子六兒就看見一個比自己稍大的姑娘半倚在牆角“絲絲”的倒吸着氣
那小乞兒顯然也看到了那姑娘,快步就跑了過去
“姐姐,姐姐,你感覺怎麽樣了?”小乞兒跪在地上詢問着那臉色不太好的女娃
“姐姐姐休息一下,就好了,絲”顯然這話只是安慰小乞兒的,因為剛說完這話姑娘又倒吸了口氣捂住了腳踝處。
“你是不是受傷了?”六兒看這姑娘很是疼痛的樣子,就出聲問道
兩人這才發現不遠處站着個人,雖然是個女娃,但是仍然顯示出一臉戒備,特別是那小乞兒,一手抓着姐姐的袖子,一手護着懷裏的包子
“我我只是看她好像很痛的樣子”說着六兒還用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女娃“或許我可以幫上忙”
“不用你假好心,趕緊離開”那小乞兒顯然不相信六兒的善心
倒是那女娃雖然臉色蒼白,但是用手輕拍了拍小乞兒的手以示安慰後說道“我被馬車撞倒,雖然當時行車速度不快,但看樣子我的腳應該受傷了,現在是鑽心的疼”這話顯然是對六兒說的
“那人撞了人就跑了,連看都沒下車看一眼,有錢人都不是好東西”小乞兒憤憤的說道
六兒看兩人對自己的防備降低了些,就想要上前去看看女娃的腳傷,小乞兒原本還想擋着,卻被女娃示意的眼神給攔住了。
小心翼翼的将襦裙和亵褲往上拉了點,就看到了紅腫且擦傷一片的腳踝
“看來傷的不輕啊”這讓六兒想到當初自己是因為扭傷了腳踝卻沒有得到及時醫治最終落下了殘疾,要是這姑娘沒人給她治這腳傷,很有可能會跟自己現在這樣。她轉了轉圓眼睛,想到田叔打獵受些小傷的時候都是自己處理包紮的,包括那次六兒腳扭傷也都是田叔醫治的,所以把田叔找來準沒錯“你們等着啊,我去叫人來看看”說完把懷裏的包子抱緊了就半走半跑的往巷子外走了
“姐姐,你覺得她信得過麽,我總覺得她也不是好人”看着那走遠的身影,小乞兒仍然滿臉的不信任
“我們也沒什麽可以給人貪圖的不是麽,即便世上有很多壞人,但是我們還是要相信好人的存在,你說是麽,童映”
被喚作童映的小乞兒看着姐姐堅定的眼神也就點了點頭乖乖的等在那兒
“田叔快,快,他們就在那兒呢”六兒一出巷子就看到田叔剛跟掌櫃結完賬出來,連忙拖了田叔就走,具體出了什麽問題也沒說清楚,田叔想這丫頭雖孩子心性重但不是個不知輕重的娃,也就随她往巷子裏走
當他看到那髒兮兮坐在地上的兩姐弟時就看出了那小姑娘是受傷了。
“六兒,把我放在牛車一角的小箱子拿來”田叔仔細查看了姑娘的傷處後就吩咐六兒去拿自己常帶在身邊的小箱子,因為自己打獵偶爾難免會受傷,所以一般都會備上一些草藥在裏頭,以備不時之需。這次出來也是習慣性的拿上,沒想到就派上用場了。
田叔用身上的衣物扯出兩條布條,包上嚼碎了的草藥敷在了姑娘傷處,然後包紮好,幸好這不是什麽重傷,不然自己也處理不了。
“這兩天就不要碰到水了,免得破損的傷口發炎,這草藥是要更換的,兩天換一次,我把剩下的這些草藥都給你們,你們只要按照我剛剛做的方法弄碎包紮在傷處,約莫五六天就能痊愈了,注意這幾天這只腳盡量不要使勁,等完全好了才可放心行走”田叔說着就将換了布袋裝好的藥草遞給蹲在旁邊的小乞兒
“謝謝恩人,恩人的幫助童霞和小弟都無以為報”名為童霞的姑娘想要起身行禮卻被田叔阻止了,那小乞兒看到姐姐這麽說知道這人真的是減輕了姐姐的疼痛,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大恩人,你們的幫助我童映暫且無法報答,但是恩人他日若有需要,童映赴湯蹈火都會報答恩人今日救治我姐姐的恩情”這孩子年紀雖小,但是卻一臉正氣,這話若是一漢子說出來都未必讓人相信,但是不知怎麽的,六兒就覺得他說的這話是認真的。
“孩子啊,你我相遇也算是種緣分,也就不要說什麽報答不報答的了,看你們的樣子定是生活的不容易,以後兩人還是要互相扶持好好生活才好”田叔看着兩人一身破爛衣裳,渾身髒污,也知道又是一窮苦人家的孩子,對他們兩也就多生了幾分憐憫。
處理完小姑娘的傷後田叔準備領六兒去買點東西,還要趕在天黑前回去呢。
被田叔牽着小手剛走到巷子口,六兒就松了田叔的手又跑了回去
“這是我剛買的包子,你們拿着,以後也要好好的啊”沒等兩人拒絕,六兒就連忙走回田叔身邊,牽過田叔的大手走了出去
“這心底軟乎的丫頭”田叔用另一只空出來的手摸了摸六兒的腦袋,得到的是六兒的仰頭一笑
這一笑臉卻也落入了坐在巷子正對面茶樓雅座的白衣男子的眼底
“司,那丫頭醫治了一乞兒的腳傷,還給了點吃食”還是那名一身黑衣的男子,他不明白為什麽門主要讓自己去看看一個丫頭跑進巷子裏做什麽。但是也沒那膽去問眼前的人,萬一一個不慎,或許下一刻自己已不存在于這世上
“看來小猴子有顆軟心腸”手裏玩弄着瑩白通透的茶杯,眼睛卻沒有離開那抹燦爛的笑臉
那樣陽光的一面永遠都不屬于自己,有時候出生就是一種注定。茶杯應聲而裂,手指一搓化為粉末飄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