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戲看羊逃
? 馬車是硬木板制成的，裏面連個坐墊都沒有，姑娘們一路颠簸着從午時走到日落，還要翻過一座山才能走到進鎮上的大路。有兩個姑娘因為從沒坐過馬車，且體質較弱，已經吐過好幾回了。前頭另一輛華麗的馬車似乎終于感知到後面那群已經暈頭轉向的姑娘的狀況，在臨近山腳處好不容易找了家客棧落了腳。五個姑娘只被分配到兩間下房，六兒跟另外兩個體型較瘦小的姑娘被安排在了一間。另外兩位則是住在隔壁房。婦人自然是選了間上房入住，只留兩個下人在姑娘們房間的對面一間客房住下。說是為了保護姑娘們的安全，但大家心裏多少清楚那也只是監視的說辭而已。
幾個白面饅頭配着一疊小菜，就算解決了晚飯。因着沒有熱水可以洗漱，且今天颠簸了一天大夥都累了，六兒吃完飯便爬上了床躺下了。還沒等她入睡，便被人推擠着差點掉下床。
“去去去，睡過去點，這麽擠，讓我怎麽睡呀”說話的是陸紫，因為跟村長家算是有着那麽點血親關系，所以平常就有點跋扈。因為家裏兄弟姐妹太多了，其父才決定讓她去鎮上給人當丫鬟。
看到六兒一早躺在床上，她生怕自己睡外面會被擠下床，筷子一放連忙走過去把六兒推開，自己躺到裏面去了。
六兒也不回話，看着站在床邊的另外一個無所适從的姑娘一會兒。轉了轉滴溜溜的眼珠子，然後說道“良冬姐姐，你也快躺上來吧，今天都看你吐了好幾回了，定是不好受”說着就往外再挪了挪，硬是留出了些空位出來
叫良冬的姑娘雖然不好意思，但是自己今天也确實是遭罪了，現在已經疲乏到不行，所以也就沒有推讓，脫了鞋就躺到了中間。陸紫雖然被擠得不得不往裏再挪了挪，臉色不太好，但還是忍住了沒有再罵出聲。
六兒半邊身子都懸在了外面，實在沒法子她把兩張座椅搬過來，勉強着躺下，算是有了點支撐。許是太過疲憊了，三人在停止交流之後便一個接一個的進入了夢鄉。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當當當~~~外面傳來打更的聲音
已經是五更天了
“哎喲~~~”只聽砰的一聲，六兒從床上摔了下來，兩張椅子都倒了，疼得六兒呲牙咧嘴的，好半響都沒爬起來。床上傳來細微的鼾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人疲憊到了極點進入睡眠後就忽略了周遭的一切。兩人竟都沒有發覺六兒摔下床了。
終于感覺腰沒那麽疼了，六兒才扶着床沿慢慢站了起來，這床擠三個人看來是真的沒法子睡了。六兒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扶着腰打算先去一趟茅房，回來再作打算。
輕輕的開門出去，卻見對面的客房還有光，裏面也傳來杯盞觥籌間的聲響，估計是那兩看着她們的下人通宵飲酒。這兩人還真是不知死活啊，要是被那婦人知道，不知道要落個什麽懲罰。只是六兒實在憋的慌，也沒管兩人，急急忙忙跑去纾解去了。
待六兒如廁完回來，剛想推門進房，就聽見對面傳來大笑聲。什麽事那麽高興啊，六兒也就十歲光景，也就是個大孩子，孩子心性一來自然好奇心就重，竟然就趴在人家房門口聽起閑話來了。反正自己今晚也不可能睡床上了，要不就聽聽別人的談話，權當催眠了。
只是這好奇心起不打緊，要緊的是這一聽就聽出大事來了
原來這群人不是鎮上替大戶人家選丫鬟的人牙子，而是給好幾個城鎮的青樓找清白姑娘家的人販子。他們假借給人找丫鬟的名義買下那些偏遠鄉下的姑娘家，再送到鎮上以高價轉賣給各青樓老鸨。那婦人算是這些人的主事，因着有一雙挑人的慧眼，只要她挑上的丫頭往往都能賣個好價錢，所以底下的人雖然不喜被一女人指使，但看在能掙到大錢的份上也就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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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兒聽到的自然不包括這些來龍去脈，她只聽到一粗犷男聲說“那叫什麽紫的丫頭長的挺水靈的，一看就能賣個好價錢”
另外一個比較低沉的男生則應道“我覺得那兩個住另一間的丫頭更滑嫩些，看那皮膚，小爺我都想娶回去當小妾，哈哈哈哈”
之後聽到的大都是男人間談論姑娘家的渾話。六兒打了個激靈，雖然六兒還小，也算不上聰明。但是人家都說到要賣了咱們了，咱們還傻傻的呆在那等人宰割，那就是真傻了。六兒心裏砰砰直跳。她趕忙溜回房。
“陸紫姐姐陸紫姐姐！！良冬姐姐！！良冬姐姐！！！快醒醒快醒醒！！”六兒拼命搖晃兩個熟睡的軀體，希望快點将她們喚醒
“你這是想要幹什麽，六兒！”被搖醒的陸紫一臉憤怒，本來自己就累得不行了，這丫頭自己不睡還硬是吵醒自己，真是夠了
這時良冬也睜開了眼睛“六兒，怎麽了”
“陸紫姐姐，良冬姐姐，他們他們要把咱們賣掉！”六兒急得頭上都冒汗了
“什麽賣掉，他們？他們是誰？”良冬最先抓住了重點問道
“就是那将我們買來的人，我剛聽他們喝酒聊天，說是陸紫姐姐長得好看能賣個好價錢”
“什麽？這群禽獸，怎麽可以拐騙良家婦女”陸紫一聽立刻火冒三丈
“那那我我們可怎麽辦”良冬膽子小，一聽就吓得要命
“還能怎麽樣，我們是絕對打不過這些大老爺們的，現在只能趁着天黑他們還沒發現就先逃了再說”陸紫畢竟是這裏最大的姑娘，關鍵時刻還是先想到了對策
“那隔壁的兩姐姐怎麽辦？我們逃了她們不就還是會被賣掉嗎”六兒這時想到隔壁還住着兩姑娘呢
“能怎麽辦，要是讓他們發現了我們，大家就都吃不了兜着走，人越是多越容易出亂子，我可不想被賣到青樓去。”陸紫邊套上鞋子邊說道
“六兒，陸紫姐說的對，這時候我們連自身都難保，還怎麽顧及他人”良冬慌張的緊抓着六兒的手
三個人悄悄的打開房門，趁着那兩人仍然沉浸在喝酒談天的歡樂中時，貓着身子往外走。好不容易找到了客棧後門，想說能夠順利逃走了，六兒卻突然掙脫了良冬的手
“六兒，你幹什麽？”良冬一驚，壓低聲音問道
“良冬姐姐，我實在是不能看着那兩姐姐被賣去不知道什麽地方，我要通知她們趕緊走”六兒一臉祈求的看着良冬
“你要去通知是你自己的事，可別叫上我，良冬，你是留在這等人來抓呢，還是跟我一起走？”陸紫開了門，轉頭看到這兩人還在那讨論，甩了這麽一句話就率先誇出了客棧
良冬雖然不忍看六兒只身返回，但在這種攸關命運的時刻，她還是選擇了保全自己先逃了再說。
“六兒，你若堅決回頭通知她們，定要小心，姐姐我真的不敢留下”
“良冬姐姐，你就走吧，我肯定沒事的”六兒這時反倒顯得更堅決了，之前的恐懼害怕，在想到那還在睡夢中不知明日之事的人，就覺得自己有義務這麽做
于是良冬最終還是随陸紫先行離開了
六兒輕手輕腳的走了回來，本想推門進那兩姑娘房間，卻發覺門被扣上了，打不開，急得六兒連冷汗都冒了出來。好不容易六兒才找到相應的房間窗戶，幸得是在一樓，否則就是給六兒兩個腦袋都沒法子進入房間。
從窗戶爬進房間的六兒推醒了床上的兩人。兩人一聽這事立刻吓得渾身發抖，有一個甚至都控制不住顫抖哭出聲來。幸好被六兒趕緊捂住了嘴巴。三人開了門想要悄悄從客棧後門溜走，沒想到剛打開房門就碰見出來上茅房的其中一個下人也恰巧打開了房門。三人俱是一驚
“你你們三個怎怎麽出來了”估計酒水下肚了不少，這時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了
“我我們我們”驚吓之餘也不知道怎麽回答，看這人醉的不輕，三人拔腿就跑
“你你們怎麽跑了”這人才反應過來三人有問題，連忙打開隔壁房門，發現其餘兩人已不在房內，一拍大腿大喊一聲糟了，就連忙返回自己的客房吼了一嗓子“人跑了！追！！”
說完立馬就往三人方向追去。
另一下人一聽這話，酒立馬醒了一半，慌忙拿起棍棒也追了上去
“臭娘們，別跑！！！”雖然喝了不少酒，但是怎麽說也是兩大男人，比起這些姑娘家自然速度要快很多
眼看着他們很快便會追上來，三人無奈只能往山中跑去，希望那些茂密的枝桠能阻擋追趕的人的視線。
“我們三個在一起目标太大了，必須分開來”其中一個姑娘說道
“可是我好怕，萬一被抓到了怎麽辦”另外一個姑娘顯然已經六神無主了
“可是我們三個在一起，萬一被抓住那就難逃生天了，現在這種情況是能逃掉一個是一個啊”那個較為鎮定的姑娘繼續說服道
“姐姐說的對，我們還是分開走比較好”六兒為人老實，計謀什麽的就別想讓她出了。但是一旦她認為是對的事情，她便會深信不疑，并且堅持做好
就好像這次逃難，她認為這個大姐姐說的有理，所以也幫忙說服另外一個姐姐
在山中的一個十字路口，他們終于決定分頭逃離，兩姑娘分別選擇兩條岔路，而六兒則是鑽進了茂密的樹叢裏，她心裏直覺往多障礙物的地方走比較好，自己個子小，找個地方躲起來比較容易
那兩個下人看到他們分頭走了，兩人商量了一下就立馬分開追過去了，一個往那膽子較小的姑娘方向奔去，另一個則是鑽進樹叢追向了六兒。
六兒個小，在樹與草叢間跑起來還算是快的，但是那下人估計是下了決心非抓到六兒不可，遇見樹就避開，遇見草叢就直接踩過去，已經有點追紅眼了
六兒感覺耳邊的風呼呼的，背後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也不敢回頭往後看，生怕這一回頭就被抓住了，她只是拼命的往前跑
“嗷唔~~~~~嗷唔~~~~”突然一陣巨大的吼叫聲傳來
連樹上的枝葉都有抖動的感覺
兩個狂奔中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吓得停住了腳
“熊，是是熊，天啊，有熊”那下人發現了躲在樹後閃爍着光的眼睛，很快便判斷出來那是黑熊，然後他掉頭就跑，黑熊猛然撲出，追着那飛奔而去的人，六兒眼睜睜的看着那熊幾步就追上了那個下人，将之撲倒，一陣慘烈的喊叫後那人就被黑熊給活活咬死了
看到那人不再掙紮後，黑熊轉頭盯着不遠處已經驚呆了的六兒，就好像在看一個獵物一樣
六兒察覺到黑熊盯着自己，腿腳已經吓到直哆嗦了。她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場，只是轉過身就沒命的跑。恍惚中她感覺到黑熊迅速移動發出壓扁草叢和地上樹枝的聲音。會不會她的小命今天就結束在這裏，她連眼睛都沒敢睜開，就這樣直沖沖的往前跑
“啊！！”一聲尖叫，六兒昏迷過去了
六兒醒過來的時候發覺自己掉在了一個很深的坑裏，顯然這是人為挖好的陷阱，因為她身子底下還壓着原本鋪蓋在陷阱表面的草堆。
天已經發亮了，那黑熊還在坑邊徘徊着，六兒很害怕，但是也知道自己暫時是安全了，看那樣子那黑熊是不會下來的。
約莫着一個多時辰過去，那黑熊眼看不敢冒險下來，雖然不舍到了嘴邊的獵物，但還是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六兒松了口氣，這時的她才感覺到渾身疼痛，摔下來時自己毫無準備，這坑又深，自己除了有好幾處明顯擦傷之外，腳踝處更是傳來劇烈疼痛。該不會自己就這樣摔斷腿了吧。六兒心裏這麽想着，眼淚就一滴滴的掉了下來。一晚上的逃亡讓她身心俱疲，看見那下人被黑熊咬死的一幕又讓她驚懼無比。她特別想念家裏的爹娘還有弟弟，雖然爹娘待自己大多是命令式的，但是也讓自己有床睡有飯吃。而現在自己在這樣一個鬼地方，都不知道有沒有會發現自己掉進大坑裏頭了，可能過幾天等人們發現的時候自己都已經餓死了。越想越傷心，竟然坐在坑底嚎啕大哭起來。
“真是只命大的小猴子”距離大坑不遠處的一棵高大的樹的樹枝上站着一身雪白衣衫裝扮的男子，頭發沒有像尋常男子般盤起發髻，而是随意披散肩頭，黑發白衫，說不出的飄逸。
被稱作猴子的自然是在底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六兒，看這男子的意思竟是絲毫沒有救人之意
“司，天已亮，各首座已恭候良久”站在不遠處另一棵樹上的黑衣男子終究還是發出了聲音提醒着已經在樹上站了好幾個時辰看好戲的門主
“啓程”語畢兩人便已消失于樹林間，大坑裏的六兒自然不知道這是她與彌香閣門主的第一次相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