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10)
在暗淡光線下顯得色澤更深,更難以捉摸,以至于看上去好似千年不化的冷硬冰面。
他突然笑出聲,從低笑到放聲大笑,這種變化讓她一陣錯愣。
他笑了好一陣子才停下,帶着一種奇異的眼神掃視着她,啧啧嘆道:“我以前怎麽就不知道原來你這麽能說?”
“……師傅,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她抽抽嘴角。
“你說呢?”他眉一揚。
她就知道。
他卻撐起身子一手朝她抓來,揪着她的衣領一扯,讓她一個不穩歪倒向他。她望着離得極近的俊美容顏,煙花依舊在砰砰放着,他的臉忽明忽暗,但茶眸卻與往時截然不同。
“不過,你說得好。”
她看到過他懶洋洋聳拉着眼的樣子,看到過他嘗到美酒時眼裏閃過的愉悅,看到過他認真時眼如劍般的銳利,也看到過他憤怒時雙眼所展現出的無數寒意,但就是沒見過現在他的眼神。
宛如陰霾連天終日風雪之地迎來燦爛之時,透過未散去的雲層直射而下的一束光映照在冰封于寒山暴雪之中的劍上,冷意不再,斜插于雪峰頂上的劍身反射出從未示人的炫目奪人光芒那樣,往時肆意自在的茶眸更是不羁快活,鮮明生動,意氣風發,豪氣沖天。
她從沒看過他如此豪情萬丈的眼神表情,讓人不由想同他一起盡情駕馬奔馳于廣闊野原之上,放聲大笑。
松開她的衣領,琅疏勒起身,把歪嘴葫蘆往她懷裏一丢,看她手忙腳亂接住,朗笑道:“呆在這裏可看不到好玩的東西,吃不到好吃的東西,我帶你去見識見識什麽才叫享受。”
說罷,他大步向前。
賈清閑呆了會兒,那真的是自家向來懶洋洋得連動也懶得動一下的師傅嗎?怎麽好似完全變了個樣。
他停步側身,見她還傻呆呆伫立在原地,不由眉梢一揚,嗤笑道:“想太多到不中用的腦子終于要報廢了嗎?再不跟來,我不介意用‘劇烈運動’喚醒你那個即将要丢到垃圾場的腦袋。”
她回過神,幸好幸好,毒舌屬性還在,不過她這次怎麽聽了後不但不郁悶,臉皮還隐隐發熱?明明是最正常不過的琅疏勒式毒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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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賈清閑跟上了,他才滿意繼續朝前去。
走了幾步,她低頭看了眼抱着懷裏的歪嘴葫蘆,頓感新奇。自她認識他以來,雖然他老是讓她去打酒,但卻從沒讓她碰觸過它,它總是挂在他腰間,要是用來裝酒也是他親自裝,她沒看到過除他和師祖以外的人碰到它。
這次他終于讓她碰了它,是不是一種認同?
她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加快步子,與他并排往着繁鬧、挂着無數燈籠的街道去。
兩人的身影最後沒入了一片明亮又溫暖的燈光之中。?
☆、BUG、再回魔界
? 一早起來,賈清閑神清氣爽練了一個時辰的劍,心情愉快與他們道早安。
見她一改悶悶不樂的模樣,又充滿了活力,本還有些擔心的流輝便也能放心了,殺也同樣。
得知殺也會同行,她更是高興了,三人走到給他們提供早飯的客人專用大廳,她一眼就看到了往時總是來得最遲的琅疏勒居然早就在了,不由一愣。
琅疏勒看上去還是懶洋洋的樣子,但論給人的感覺卻是大不同了,若說之前的他像處于沉眠之中的狼的話,那麽現在的他就像蘇醒着卻從容地養精蓄銳而閉目的狼王,兩者可是有質的差別。
連身為他好友的殺都不由得難得露出驚訝之色。
賈清閑揉揉眼睛,果然昨晚上那個豪放不羁的男人是自家師傅,她一早醒來的時候還在想會不會是自己看走眼了。她脫口道:“師傅,你昨天是不是錯買了什麽讓心态變年輕的神酒?”
“我看你是還沒睡醒。”他冷笑睨向她,“用木劍狠狠敲一下你的腦袋,我估計你就不會說這種夢話了。”
看他真的要拿木劍,她大驚失色,連忙伸手攔下:“師、師傅,我錯了!我們吃早飯,吃早飯!”
單手直接從她的下巴處往上掐,看着她五官微微變形、唇嘟起的可笑模樣,他愉悅笑道:“看在你這張蠢臉的份上,我就先把這個賬放一放,等什麽時候你再不經你的大腦說話,我們就一并拿出來算算。”
通常情況下不應該是不算賬嗎!她苦着一張臉。
少女光顧着惆悵算賬的事了,絲毫沒注意到掐住她臉的青年眉梢洩露的飛揚笑意,觀望着這一幕的兩個青年卻都了然。
吃過早飯,四人向妃悅告辭後前往魔界魔都普斯琳,在路上她竟顯得很是興奮,還時不時傻笑一聲。所幸和她同路的人都早習慣了她種種奇葩表現,流輝和殺更是經歷了她抽風般的那段時期,所以更是見怪不怪了,只有靈簇一臉奇怪地望着她。
在賈清閑第十七次傻笑出聲的時候,琅疏勒面無表情,伸手拿一個糕點砸過去,她這段時間對自己狠狠訓練,又請了殺和流輝指點她,所以耳朵沒錯過那細微的破空聲。腦袋一偏,伸手一接,看到是暗器是柔軟易入口的糕點時,她無奈瞄向他:“師傅,你這樣浪費食物真的好嗎?”
“這不是浪費,而是肉包子打狗。”
正把糕點往嘴巴裏放的賈清閑頓住動作,糾結地看眼糕點,甜點控的吃貨本質讓她毅然無視那句話,一口吃掉小巧可愛的糕點。
琅疏勒挑眉,嘴角噙笑:“你看,果然有去無回。”
她環視他們一圈,眼巴巴瞅着裝着糕點的盤子,流輝見狀便溫聲道:“想吃多少就吃吧,不要勉強自己。”
殺無言颔首。
賈清閑頓時喜滋滋伸手去拿,把盤子放在盤起來的腿上,津津有味吃了起來。琅疏勒瞅着她那副模樣,手指在茶幾上叩了叩,引她一邊拿着糕點一邊望來後道:“我看你興奮得很,之前還要死不活,難不成要見心上人了才這麽激動?”
一般姑娘都會臉紅着急急反駁着說才不是,但賈清閑她卻兩眼一彎,露出之前的傻笑:“嘿嘿,好像被師傅你給說中了。”
聞言,靈簇好奇探頭問:“賈姑娘你有心上人?”
“有!怎麽沒有?”
琅疏勒卻不屑笑道:“靈簇,她口中的心上人可不是你想的那種,我看她指的根本就是魔界之王。”
“魔王大人是那麽有魅力的一位女性,她就是我的心上人!”她握起雙拳亢奮得如同狂熱粉絲,讓殺記起那日她剛見到歐陽紫京的模樣,“她強大、美麗、慈愛,王者風範十足,這麽完美又威風凜凜的女性完全可以當莜陽千千萬萬女性同胞的心上人!”
“你的性取向果然有待矯正。”他懶洋洋下結論。
“這跟性別沒關系!”她毅然道,“魔王大人的魅力已經超越了性別的界線,我願意拜倒在她的裙下,成為她忠實的下屬!”
琅疏勒已經懶得理她了。
流輝微笑看着她亢奮,等她稍微冷靜些下來後道:“除了魔王陛下,你看起來還有高興的事。”
“嗯,可能是當時在魔界時留下的習慣吧,我一想到可能會見到卡爾玖,渾身血液就忍不住奔騰起來,我想再挑戰他一次。”
說到這裏,少女的眼睛閃閃發亮,卻與之前想到崇拜之人的眼神不一樣,那是自她習武之後多出的對強者的強烈戰意。
綜上兩個因素,便是她傻笑和興奮的原因了。
馬車裏傳出少女興奮的說話聲,期間時不時傳出俊美青年毫不留情的評判、溫潤青年含笑的安撫、沉默青年短暫的應答之聲,在無人而顯得寂靜的空間隧道內顯得尤其熱鬧,驅逐它的冷寂,只留一路歡鬧。
……
初春才剛剛過,魔都普斯琳寬敞街道上已再沒有殘雪痕跡,溫暖陽光籠罩在這個繁華之地,中央廣場上立着現任魔王高大精致的塑像,平日便能引魔人常伫立不去,在陽光之下更似本體那般的凜然威嚴,讓路過的魔人都忍不住欣賞了一下,就當是欣賞魔王大人的英姿。
賈清閑也是其中一人。
在會見雙葉殿下之前,她得先通過看魔王大人的塑像來解“相思之苦”,天知道她有多麽渴望見到本體。
在癡癡凝望着盡顯癡漢姿态後,她終于收回視線,滿臉的花癡神情立即一變,冷靜得仿佛剛才那個快要醉倒在魔王塑像之下的人不是她一般,熟練又穩步朝着宮殿而去。
順利進入宮殿,賈清閑按照記憶中的道路直接奔向雙葉的寝宮,在下一任皇儲登位之前,各位皇子皇女都是住在宮殿裏,而雙葉的寝宮正坐落于宮殿的中間偏右位置。
但她卻從雙葉的貼身侍女的口中得知,雙葉已經出去了幾個時辰,現在還未歸來。雙葉沒透露去向,她只好讓貼身侍女代為轉達她回到魔界、想要見她一面的信息,離開了此處。
在回宮殿大門的路上,賈清閑想了想,覺得就這麽回去不合适,腳下一轉,便朝着希萊澤的寝宮去了。
希萊澤沒碰上,卻時讓她看到了在希萊澤的寝宮內大吃大喝着的金發少年。他本來吃着好好的,聽到有人來了,還以為是大皇兄回來了,一邊轉頭一邊極快道:“皇兄,你果然不舍得我孤零零呆在宮殿裏對吧?我就知道你疼……怎麽會是你?!”
當看到來者,他登時就換下了滿面笑容,改為瞪視。
賈清閑向他行禮:“希姆殿下,別來無恙。”
希姆狐疑審視她許久:“我怎麽沒聽說你回來了?”
“方才我才到普斯琳,您不知道也是當然。”
希姆張了張嘴本來想要說什麽,但似乎想起了什麽而咽下那句話,轉而道:“你來宮殿裏是來見皇姐的嗎?不過你來晚了,她和皇兄他們一起出去打獵了。”
一說到這事,希姆看上去忿忿不平,賈清閑猜是這精力多得沒處用的少年也想去,不過被希萊澤給攔下了,所以氣鼓鼓地在這裏吃東西。
“那麽他們幾時回來?”
“快的五日,慢的十幾日。”
她一聽整個人就不好了,她本來就在路上花費了不少時間,居然還要讓她再浪費時間?不行不行,她一定要趁早見到雙葉殿下的面。
想至此,她道:“我想盡快見到雙葉殿下,希姆殿下,可否告知我他們打獵之地所在?”
本來還一臉不快的希姆卻突然雙眼發了亮,一個箭步湊了過來,語氣很是興奮道:“你要去?那成啊,我告訴你,不過條件是我要和你一起去!”
“呃…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麽好不好的,就這麽決定了!”希姆得意揚起唇角,“這樣一來,我去了就可以理直氣壯說是為了帶你去見皇姐,到時皇兄也拿我沒辦法,便只好讓我參加。哈哈,這次打獵我打定了!”
“……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說。”他大方允許。
“希萊澤殿下為何不讓您跟着去?”她有些不解,按理說魔人這麽崇拜強者的種族,對孩子也是鼓勵他們強大起來,打獵是種鍛煉方式,沒道理不讓一個已經具備了自保能力的少年跟去。
希姆撇撇嘴,很不甘心回答說:“還不是上次打獵時遇上了妖獸惹的。明明上次我成功打敗了它們,皇兄卻說什麽也不讓我去了,哼,不就是我一不小心燒了妖獸老窩麽,皇兄真是小氣。”
賈清閑的嘴角抽搐一下。
她覺得希萊澤不是那種弟弟闖一次禍就不許他跟去的人,所以她猜希姆在此前還做了很多類似的事,上次的事才讓希萊澤終于下定決心不帶他去。
看着少年不滿的略帶稚氣的臉龐,她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确的。這個年齡的年輕人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只憑一腔熱血就往前沖啊。
如此感嘆的她全然忘記自己也同樣适合這個言論。
希姆見她遲疑着沒答應,信心十足地手叉腰道:“整個宮殿內現在只剩我和母親知道,不過母親日理萬機,一定沒空見你,所以現在只有我能告訴你了。怎麽樣?跟我走,我就讓你和皇姐見面,不跟我,煩惱的也不是我,我無所謂啊。”
少年一副得意洋洋、吃定了她的模樣卻無法讓人起想痛揍他一頓的念頭,反而覺得他還有些可愛,大概是那雙金眸太過燦爛幹淨,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惡意。
權衡下來,賈清閑還是重重點了一下頭,看到少年興奮高興地歡呼着,默默在心裏對希萊澤道聲歉,因為到時頭疼的不會是她而是他。
希姆立馬催促着她去追打獵隊伍,但她還得與流輝他們說一聲,先讓他等着,匆匆回到旅館将此事告知他們。琅疏勒一擺手,随便她怎麽樣,流輝和殺倒是想跟她一同前去,她本想答應下來,但想到這些日子他們跟着她跑來跑去,也沒好好休息過,頓生愧疚之意,便沒有答應。
所以她還是一人去了。
在臨走前,流輝囑咐她道:“雖是過了初春,但這個時節是感冒多發時期,這幾日要照顧好自己。”
她心一暖,笑哈哈答應下來,別了他們,跟着希姆駕馬追趕而去。?
☆、BUG、那日的內情
? 春季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
雨淅淅瀝瀝下着,雨線密密,朦胧了景物,又偏偏下雨時刻蟲鳴鳥叫都安靜下來,更顯四周寂靜萬分,只留細細綿雨敲打在地面上的聲音。
忽有別的聲音摻入寂靜雨聲之中,噠噠噠聲越來越清晰,越發響亮,只見道路那頭隐約出現兩道影子,轉眼那模糊的身影便清晰起來,似是兩位駕馬趕路的旅人。
兩人均披着蓑笠,領在前方的人握着缰繩,壓得稍低的笠帽之下嘴角彎着,樂呵呵道:“我說吧,聽我的沒錯,果然下雨了。”
話語中含了幾分得意,聲線卻偏又明亮清爽,令本來陰沉沉的景物都似亮了幾分。
後頭那位卻是沒答話。
前方的人一下子擡起頭來,露出一張帶着幾分青澀的少年臉龐,雖五官還未完全長開,但眉目間的英氣卻不遜于任何人,璀璨金眸更是朝氣十足,在朦胧雨景中不但不被擋去幾分風采,反而更顯那雙金眸之燦爛,只聽他不滿道:“你怎麽不做聲了?”
“您想讓我說什麽?”後方的人語氣無奈道。
“這路上就你我兩人,不跟你說話,我豈不是只能當個啞巴?那多無聊。”他理直氣壯道。
後頭的人也擡起了頭,清秀面容上一雙黑玉眸子乍一瞧極靜,卻在說話的那刻顯露本性:“您都已經說了一路了,您不累,但我累了,您就行行好放過我吧。”
賈清閑快給他跪了。
自兩人駕馬出城後,希姆就一直叽叽喳喳個不停,起初她還有心情陪他聊幾句,但聊到她口幹舌燥了也不見他有消停的趨勢,她才改為他說三句她應一聲,然而到現在,她已經沒有精力去應他的話了。
她自以為自己已經夠話唠了,沒想到山外有山,她敗了。
“你這麽快就累了?”希姆搖晃一下腦袋,“你體力怎麽這麽不堪?竟也當得上皇姐的貼身侍衛。”
被鄙視了體力的賈清閑眉梢抖動了一下,手越發握緊了缰繩,分明就是你這小破孩精力太旺盛了,哪是她沒體力!
她暗暗磨了磨牙,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希姆殿下若實在閑得慌,可以哼歌。”
“哼歌?”希姆頓了一下,語氣顯然欣喜很多,“也對,快,哼一個給我解解悶。”
啥時候變成她唱了喂!她提醒道:“我是說您來唱。”
“不要。”他爽快拒絕,又催促起了她。
“……我哼歌會跑調,怕會污了您的耳。”
希姆轉過頭,滿臉嫌棄打量她一眼後道:“沒想到連哼小調都不行,我以後一定不找像你這樣既沒體力又不會解悶的貼身侍衛。算了,我自己哼,算你有耳福。”
她既沒體力又不會解悶,真是抱歉喔!
正吐槽着,卻聽飛揚小調自前方少年鼻中哼出,調子豪氣,夾雜着少年人不知愁的歡快灑脫,掃盡四周寂寥,與淅瀝雨聲混成一片,別有風味。
賈清閑愣了愣,就見少年哼到一半又轉頭,對她揚眉得意道:“是不是很好聽?”
她誠懇颔首,希姆笑得滿臉得意,轉頭将缰繩一抖,驅馬哼唱,賈清閑也追了上去,不覺揚起了嘴角,想着接下來的路不會再無趣了,而且…他也總算不會來煩她了!她一想到後面一點,就長舒一口氣。
兩人路經一茶鋪,就翻下馬去茶鋪內歇息歇息。希姆将笠帽取下放在桌上,叫人送茶來,茶鋪主人過來一瞧,滿面笑容:“四皇子殿下,我說怎麽沒見着你,原來在後頭呢。”
“大叔,久違了!”希姆也笑着說,“你見到皇兄他們了?”
“大皇子殿下他們離開這裏已經有半日了。”他給他們遞上熱茶,“來來,喝口熱茶吧。”
希姆咕嚕咕嚕喝下一大碗,露出解渴後的歡喜笑容,直道好喝,見茶鋪主人看向一旁也在喝茶的賈清閑,他便嘴快介紹了一下,她禮貌打招呼。
賈清閑喝完茶後就坐着看雨景,彙聚在棚頂上的雨水凝成水珠,自上方滴落而下,她腦裏卻尋思着希萊澤他們離開不過半日,如果加快點,應該會很快趕上。
歇息片刻,兩人再次啓程,雨似有停歇的趨勢,但上方烏雲仍是陰沉不散。
光線漸漸暗下,雨停歇了一次卻又下,綿綿細雨似下不完,為夜晚添上一分寂寥。
賈清閑本以為希姆會停下休息到明早,他是停住了,卻在包袱裏找出似提燈的東西,他将一個扔給她,自顧自的将此物吊在了馬前,就像是吊胡蘿蔔那樣,頓時前方明亮了不少,卻不刺眼。她秒懂,也照着他那樣做,一邊不由得想他看起來大大咧咧,心思卻還是挺細膩的。
才想完這句話,那頭希姆就樂呵呵道:“幸好這次記着帶了,這下皇兄就不會說我魯莽了吧,以前總被他說,哼哼。”
……果然是表裏如一的家夥呢。
他們一刻不停歇奔跑,好在選的馬是耐得住這一天的奔跑,否則賈清閑還真要擔心會不會累死它們。
跑着跑着,前方終于隐約出現了光芒,她心一喜,更是夾緊馬肚朝着那邊跑。火光越來越明顯,在撥開被雨打濕的不明植物後,他們的臉上染上了火堆的色澤。
“誰?!…希姆殿下?”
似是守夜的幾個騎士紛紛驚訝起身,看着牽着馬走來的兩人。
被騎士的聲音所驚動,某個帳篷被掀開篷簾,俊美容顏現于他們面前。青年走出帳篷,緊跟其後出來一位褐發紫眸青年,他無聲無息撐開傘替走在前方的青年擋去細雨。
他一路來到他們兩人的面前,先是看了賈清閑一眼,對希姆嘆氣說:“不是讓你在普斯琳呆着嗎?你忘記皇兄出門時與皇兄約定的事了嗎?”
“我沒忘。”希姆指着賈清閑說,“她想要見皇姐,我是給她領路的,所以不是我違約了。不過我都到這裏來了,皇兄你可不能再把我給趕回去了。”
希萊澤哪不知道自家皇弟打着什麽小算盤,所以看着少年得意洋洋的表情,他露出無奈的笑的同時,目光也透露出了寵溺之色。摸了摸少年因摘去笠帽而略微打濕的腦袋,他轉看向還沒做聲的賈清閑。
“賈侍衛,歡迎回到魔界。”他露出爽朗的笑容,俊美度一如既往的高,“聽他說,你找雙葉有事?”
她重重颔首,唇才剛啓,清亮悅耳的少女聲線穿過濕潤空氣清晰傳來:“有誰找我?”
側臉望去,只見烏發少女正單手掀着篷簾,身後燈光照在曲線姣好、身着一身火紅衣裙的身姿上,絕麗面容在夜色中生出一分朦胧美感。待看到希萊澤身前的人,她有些驚訝,卻很快微笑着朝她招手:“有話進來說。”
賈清閑看眼希萊澤,便快步進入雙葉的帳篷內,希萊澤收回視線,領着希姆入了他的帳篷內。
帳篷內明顯比外頭涼涼空氣溫暖多了,賈清閑取下笠帽,沒有空閑去打量帳篷內的布置,而是緊張兮兮地盯着落坐的雙葉。
雙葉轉頭見她很是局促不安地握着笠帽伫立着,不由噗嗤一聲,輕笑出來:“賈侍衛,你用不着好像上斷頭臺那樣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放松下來好嗎?”
少女面上的笑容是如此的親切,話語也絲毫感覺不到一絲威壓,賈清閑難為情地摸摸鼻子,才微微放松下略緊繃着的肩膀,向她行禮:“殿下,別來無恙。”
雙葉笑着應了,說:“上次聽皇兄說你也去了慶典,但沒見上面,可惜了。”
她聞言略不好意思道:“沒能來得及去向您問候,十分抱歉。”
雙葉笑道沒關系,才好奇問起了她來的目的。
看着烏發尊貴的少女,賈清閑抿了一下唇。她不能冒然帶殿下去看莜陽殿,不是不信任她,而是警惕着同樣知道莜陽殿所在的月白,上次帶妃悅進去後她才想到若是讓月白看見了,指不定他會不會對她們出手,她得以防萬一。
所以她只是問:“殿下,您可曾去過一個名為莜陽殿之地?”
“莜陽殿…?”雙葉微微偏頭回想,随後抱歉一笑,“我不記得了。”
果然。
她煩惱蹙眉,不知道該不該冒那個險把她帶到莜陽殿去。想了想,她覺得用描述來探測雙葉的反應,雙葉也一臉認真的聽了,但她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觸動,她一看便知她完全不記得莜陽殿。
上次妃悅去看了一次後隐約想起,她以為雙葉也一樣,還是必須要看一眼實物才能喚回她的記憶?可是她描述得夠詳細了,雙葉也沒有反應,這是怎麽回事?
“賈侍衛?”
陷入煩惱之中的賈清閑回過神,搖頭直道沒什麽,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謝謝您殿下,我想我回去需要準備點東西,下次我會寄給您符信,希望您能抽空看一看。”她行禮,“那麽,祝您和希萊澤殿下打獵愉快。”
賈清閑自認為說的話沒什麽問題,卻見雙葉忽然笑出聲來,她不由疑惑萬分。
“呵呵,希姆果然真把它當成是打獵了。”雙葉收斂起笑意,眉間現出一抹肅然,“這次我們名義上是去打獵,實際上是為了消減周邊越來越多的妖獸。”
賈清閑一驚,道:“妖獸增加了?為什麽?”
雙葉微怔,才笑道:“我倒忘了你不知此事。賈侍衛,你還記得上一次冊封七位騎士時發生的事嗎?”
她點點頭,怎麽可能忘記,那一次淩那家夥迷暈了她,頂替了她後到悉尼殿裏鬧了一場,得知的時候她可被他給氣死了。
“他…”雙葉微妙頓了頓,才繼續說,“那位頂替了你的人在母親冊封了七騎士、大家即将要離開悉尼殿的時候,破壞了保護着重要之物的禁制壁,母親察覺到這點,讓七騎士先離開,帶着我們返回,然後我們就看見了有你外貌的人在禁制壁內的臺上。”
嗚哇哇,雖然曾想象過,沒想到淩那家夥竟做了比她想象的還嚴重的錯事,他該不會是想拿那什麽重要之物吧?
“他叫母親上去看一看好東西,當時我們都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只知道那裏是保存着對魔界至關重要之物的地方,不能由着他胡鬧,卻萬萬沒想到,他竟說那物早就遺失了。”
“……咦?”
“我們當時只當他在胡言,然而他卻笑着反問母親,母親只是無言,卻沒有反駁,所以我們便知道了,原來真如他所言,那物早就不見了。我們都很震驚,也明白了近些年來為何母親總是露出疲乏的表情,想來遺失它早有些年日了,我們卻都沒發現。”
賈清閑聽得心裏咯噔一下,怎麽越聽,那物就越像是……役匙?
“為了補上那物的空缺,母親一直以來都在花費自己的精力保護魔界,但母親終究不是年輕人了。”雙葉嘆息一聲,目光中有着對父母的心疼,“在尋回它之前,我們必須要守護住魔界,所以自那以後就一直或明或暗在控制着魔界各地的妖獸數量,想借此讓母親少勞累些。”
在雙葉道出最後一字後,似有無聲嘆息在空氣中蔓延開去,賈清閑垂眸靜靜想了片刻,方掀起睫毛凝視她。
“……雙葉殿下,為何要告訴我?”
她大可用別的理由搪塞她,然而她卻告訴了她這麽重大的隐情,她覺得這并不是因為她是她的貼身侍衛,畢竟那只是挂名的。
烏發少女浮出笑顏,目光溫柔,卻不是對着她,而是仿佛想起了誰。她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賈侍衛,明日我們就會到目的地,你若是有事可以離去。”
賈清閑遲疑片刻,問:“殿下,妖獸的數量是?”
雙葉答了一個大概的數量,賈清閑想想外頭的騎士數量,毅然道:“請允許我參加,我身為您的貼身侍衛和魔界的騎士,我也想為您和魔界出一份力!”
“好。”雙葉很欣慰地笑着應下了。
雙葉将她帶到了希萊澤的帳篷內,向希萊澤表明了她的意願,他很是高興,她便正式加入了,只有希姆一人還雲裏霧裏的。
由于帳篷不夠,雙葉便留她在她的帳篷內睡一晚,她自然接受了這個好意,外頭淅淅瀝瀝下着雨,如果露天,她恐怕隔天就會感冒拖後腿。
待雙葉熄了燈,周圍回歸黑暗,只聽得到雨聲後賈清閑才細細琢磨魔界役匙的事。
那日在月白那裏只看到兩個役匙,也就說明魔界的役匙并不在月白手中,那麽它會遺失在了哪裏?
淩似乎也一直在尋找役匙,他尋的該不會就是魔界的役匙吧?
感覺這些問題在淩身上能得到解答,賈清閑想着淩的模樣,饒是知道本人不在這裏,仍是忍不住對幻象做出兇狠表情。
要是讓她給逮到了……哼哼。?
☆、BUG、消滅妖獸行動
? 天空陰霾,空氣中夾雜着濕氣。
一陣馬蹄聲響徹了寂靜空氣,一行人駕馬奔于道路上,迅速又整齊,很有紀律前進着。
賈清閑身為雙葉的貼身侍衛,所以奔在她的正後方,眼看目的地快近了,她回想起大前天的會議。
在她加入這次的殲滅妖獸群以保護魔界的行動後,隔天一早起來她就被叫到了希萊澤的帳篷內,和才得知此行目的的希姆一起聽希萊澤的計劃。
他們前往的是一個叫西其的小鎮,前幾日希萊澤接到秘密派出去探尋妖獸行跡的騎士的報告,說有大群妖獸在朝西其奔去,而西其最近也頻頻遭受妖獸的襲擊,由此可以得出本應該保護着西其的王氣已經減退了不少的情報。
恰好希萊澤有時間空餘下來,西其又離普斯琳不遠,所以借由打獵這個誰都不會起疑的名義和雙葉商量着去消滅妖獸保護百姓。據騎士彙報,妖獸有數十只,類型不一,陸上跑的、會飛的都有,它們共同行動。
一般情況下妖獸們都是獨自行動,偶爾的也只有結為伴侶的妖獸一起行動,很難見到除了獸潮以外它們成群行動,看起來就像有人在暗地裏指使着一般,這一點也是希萊澤要親自去的原因之一。
當賈清閑聽到這裏,她其實直接想到了能指使妖獸的冬峰,但是她才在人界見過他,真的有那麽巧他來了魔界?不過考慮到小移的能力,若是月白下命令,這也不是不可能。
她沒有告訴希萊澤他們冬峰的存在,因為這只不過是她的猜想,還沒有足夠的證據,她打算到了西其後自己去找找,找到了再交代。
以他們的速度,要大後天才到,而妖獸那時正好前行到西其的方裏百米內,所以他們需要一到就立即執行殲滅行動,而且不能驚擾到百姓或其他旅人。他們總共有三十人,加上後來加入的賈清閑和希姆,對付妖獸群綽綽有餘,所以他們将隊伍分為殲滅妖獸的一行和暗地搜尋可能的幕後之人的一行。
賈清閑和希姆屬于前者,不過等到妖獸全部消滅後,她會加入後者,這是她提出的,希萊澤允許了。
而實行殲滅的一行又分為四小組,分別要從妖獸的前後左右包圍住它們再進行攻擊,以免有妖獸逃出。
前方西其的鎮子能隐約看見城門了,忽然有人騎馬自道路旁的林子內沖出,隊伍為首的希萊澤舉起手做停下的動作,衆人齊齊止住馬步。來人放緩了馬步,在希萊澤面前停下,抱拳道:“意法恭迎殿下!”
“情況如何?”
名為意法的穿着普通服飾的騎士道:“妖獸群在距離此地的東南方向五十米的森林內,目前沒有暴動的跡象,依舊在朝着西其小鎮前進。”
希萊澤颔首,驅馬轉頭,側着身子肅然道:“按照之前所說的那樣行動,聽好,決不能放過一只妖獸,要秘密行動,不能讓人發現了!”
“是!”他們齊答。
衆人極有效率地分為了五隊,希萊澤希姆一隊,賈清閑跟随雙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