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然後便托着下巴,一口沒一口地喝着紅豆湯,雙眼無意識直勾勾地看着殺。饒是在她這樣的注視下,殺卻還是不動聲色,未受到其一絲影響。
或許是因為他對此習慣了。
悠閑渡過這段時光,賈清閑和殺便回去了,她略略一想,徑直走向會客大廳,果不其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優哉游哉地坐在那裏品着上好的茶。那人向他們投來視線,放下茶杯打開折扇,眉目間流露出風流多情的笑意。
“賈姑娘,幾月不見,你還是一如既往,我才到這裏一會兒,我的侍衛便被你給拐走了。”
賈清閑幾步走去,将手中的油袋放在他手邊,笑道:“抱歉了,擅自借用殺帥,這是給你的賠禮。”
等着她反擊的徐命未曾想過她居然如此客氣,還乖乖道歉,驚得折扇都差點拿不穩,半響後才回過神道:“去魔界多日,賈姑娘竟發生如此大的轉變,實在讓我為之驚訝。”
賈清閑聳聳肩,凝視他良久,久到徐命開始懷疑自己是否也變得讓她認不出來了後,她說:“你的大哥徐摯已經回去了吧,不知他最近如何?”
“大哥還是老樣子。”
“那……有沒有女人追他?”她認真詢問。
剛拿起杯子喝茶的徐命頓時一口茶噴出來,比起他的不淡定,殺就冷靜很多,這從他穩如山的站姿上看得出來。險險逃離被茶水嗆死的命運的徐命緩過氣來,他哭笑不得道:“賈姑娘問這個作甚?”
“就當我出于朋友的立場關心他的人生大事好了。”
“咳咳……大哥依舊不喜歡女人在身旁,也未曾聽過有像賈姑娘般大膽的姑娘纏着大哥。”
賈清閑舒展眉宇,點點頭。
對她仿佛是沒有聽見他的戲谑一般的狀況,徐命露出一絲意外,不知想了什麽後挑起嘴角。
“對了,徐命,在你在這裏的期間,你沒事的話我借殺帥一用,可以嗎?”
“賈姑娘如此懇切,我不答應便是我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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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道:“那便這麽說定了。”
又與徐命聊了會兒,她戀戀不舍地望一眼深煙青發的青年後起身告別。目送少女離去,徐命看一眼手邊的油袋,嘴角挂上笑意,徐徐起身:“走吧,殺。”
“是…”頓了頓,殺又道,“屬下願領罰。”
“不必了,常事而已。”啪地打開折扇,徐命大步走去。
帶上油袋,殺跟随在後,主仆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門外。
……
修長挺拔的竹子覆蓋土地,光線穿過竹子落下稀疏的光點,炎熱的天氣似乎對這裏沒有産生任何影響,林道內清風徐徐,涼爽無比。在竹林旁邊一座矮房坐落着,陽光半照着它,其餘被竹林遮擋,房內傳出了人的談話聲。
“欸?去妖界?”
黑發少女瞪圓雙眼,要送入口的糕點停在了嘴巴前。
已經能下床走動、恢複基本狀态的溫雅青年微笑着颔首,他道:“此次恢複意識,天若姑娘幫了不少,便應下了之前之事,打算三天後動身。”
被他一提醒,賈清閑也記起來了。說起來,天若留在這裏也便是為了讓流輝答應某事,她之前胡思亂想,現在一想,天若只是為了讓流輝答應成為她的搭檔吧,為了——
「半獸族的榮耀」。
依稀記得當初從說者老爺爺那裏得到的消息,算算時間,的确是快到了。
當初以為半獸族的主線會第一個出來,怎料它是人界、魔界主線完結後才來,想起當時的震驚,她便有些好笑,但是……
“大後天…嗎?”她低喃。
聽到她的話,流輝語氣溫和問:“怎麽了?”
賈清閑搖搖頭,說:“我只是可惜才這麽幾天就要跟紫京他們、跟殺帥道別了而已。”
他微訝:“賈姑娘打算一起去?”
她将知道天若的身份的事告訴了他,他了然颔首,見她愁眉苦臉,便笑道:“我聽天若姑娘說,她可以帶四人前去。”
聞此,她的臉色頓時明亮幾分,快速喝一口水後跟他道別,一溜煙就跑了。待那又急促又輕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後,青年才淺笑着重新将視線落回書籍上。?
☆、107
? 午後時分池水之上,被荷葉半圍着的白色亭子內飄出縷縷茶香。
白色石桌上,除去如往日擺放着的木琴外,還有精致的深紅色茶壺和茶杯,少女挽起衣袖,蔥白手指握住茶壺握把拿起,往茶杯內傾倒出白色透明的茶水,茶香四溢,然後她把茶杯輕放到另一位少女的面前。
黑發少女一直低頭看着書,聽到茶杯放下的輕微聲響後擡起頭,對她一笑,拿起茶杯喝一口,不由點點頭。
“這茶很好喝,又讓人覺得很清爽。”
“那就好。”歐陽紫京微笑着坐下,“是允特地讓人從央地運來的,聽說是很難得的茶葉。”
賈清閑聞言眼皮微抽,瞄一眼手中的茶,原來是古允特地給紫京買的啊……她喝了他應該不會來找她麻煩吧?
在心裏幹笑一聲,撇去念頭,賈清閑把茶杯放下,視線回到書上。随後半天沒聽到別的聲音,她詫異擡起視線,便看見歐陽紫京好奇地看着她和她手裏的書。
“紫京對這本書有興趣?”
“只是很少見你這麽安靜又專注地看一本書,所以稍稍有些好奇。”
“因為前兩天都熱熱鬧鬧地玩過了,所以想今天就安靜地一邊聽你彈琴一邊看書,好好休息一下。”賈清閑笑道,“有興趣的話我介紹一下?”
見歐陽紫京笑着點頭,她就把封面給她看。封面不是大多書籍那樣只有書名,它除了書名外還有兩個人的背影的水墨畫,一男一女,兩人的打扮很相近,個子也都差不多,同時還各自拿着一把劍,看起來就像是一對兄妹仗劍走江湖。
“這是什麽?”歐陽紫京從沒有見到過封面是這樣的書。
“最近流行起來的、叫做作書的一種書的題材,我則更喜歡叫它為小說。”賈清閑說,“它不是什麽深奧的東西,只是供人娛樂的罷了,在沒事的時候看看,很适合消磨時間。”
這也是她上街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東西,本來以為是戀愛小說,想想也很久沒看過小說了,就買了一本。看了一會兒覺得它更偏向武俠類,但又時而會有男女之間的暧昧,但暧昧得很淺,粗粗看過一遍後她再仔細看的時候才看出來。
“你喜歡看?”
賈清閑聳聳肩:“還好,文筆和內容不至于讓我覺得劣質。”
作為一只長期書蟲,她的眼光說不上很挑剔,但也有自己的評判準則。
“給我講講內容吧。”
她點點頭,講述起內容。內容不多,講一位少女自願前往異地,以高貴的身份在那裏生活,那裏的人都很熱情和樸素,她很喜歡那樣的氛圍,但她來這個地方其實是有目的,為了那個目的,她女扮男裝後到各地旅行,終于尋到了目标人物,同時發生幾次異變,未知的危險逐漸逼近了她。
故事就斷在了幕後黑手剛剛出現在讀者面前的時候,賈清閑當時還愣了一下,詢問了那家書店的老板才知道後一冊要半年後才會出來。
靜靜聽完後,歐陽紫京回味過來,笑着說:“原來還有這樣的書,好像很有趣。”
“你要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讓給你看。”賈清閑看她似乎要拒絕,立馬補上一句,“反正我也全部看完了,現在只是想仔細再看一遍。”
歐陽紫京見她沒有勉強自己,微微遲疑後忍不住好奇,便要了。賈清閑滿意地一口氣喝完茶,瞅瞅對方的那杯還是滿着的,自發地為自己倒了一杯。等再一杯茶水下肚,她才渾身舒坦,感受着午後,懶洋洋地打個飽嗝——
“我說,那邊的小哥,還要伫在那裏多久?”
“吓!”某個身影踉跄了一下。
暴露了自己的人慌張地穩定住身體,擡起一張可愛的臉龐朝這邊怯怯望過來,似是某種短尾巴的動物被人捉住,心驚肉跳地僵硬住了。
正好背對着他的歐陽紫京聞聲回頭,古田本來猶豫着該不該過來,一對上她的盈盈水眸,他腳下就快了。
歐陽紫京起身迎接他,打量他全身上下,傾城秀美的容貌上浮出歡喜的笑意,一瞬宛如枝頭花苞驀然綻放般,美得讓他失了神。讓發呆的他坐下,她卻返身去了不遠處的閣樓,賈清閑瞄了一眼,看看某人還處于走神的階段,好心為他倒上一杯茶。
“謝謝,紫…”下意識道謝的古田反應過來,卻發現另有其人,不由驚恐瞪向這杯茶。
“我沒下毒。”
古田依舊一副血海深仇的苦逼模樣。
賈清閑好笑搖頭,這麽久沒見他,果然還是這麽有趣。她托着下巴問:“好像我回來後就只見過你一面,這些天都去幹什麽了?”
她只是随意問問,卻招來對方的戒備。好似她是在質問着他一般全身警惕,古田結結巴巴道:“被、被師傅抓、抓去鍛煉了。”
賈清閑想了想,挑眉道:“然後剛才才回來,迫不及待地來見紫京,卻發現我也在,猶豫着要不要等我走再和她見面?”
古田下意識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頭,飛快看一眼她又低下頭去。
事實其實與她說的差不多。
本來這幾天都被師傅抓去進行地獄式的對練,練到全身都痛、一沾枕頭就睡的地步,一點時間都沒能騰出來見心上人,只能在夢鄉裏望人止思。好不容易脫離出來,他歡喜得顧不上身體的勞累就奔過來,卻看見某個他不怎麽想見的人霸占着心尖上的人。
看到第一眼,他臉上的笑意僵住。
看到第二眼,他的嘴耷拉下來。
看到第三眼,他伫在原地。
以上種種,等他想搭話了,卻發現她們已經聊得很歡,于是他錯失先機,只好不打擾她們,一直站到賈清閑出聲為止。
古田一副小動物面對肉食動物的表現讓賈清閑啼笑皆非,她知道他這樣全是她弄的,那時一直抱着灰暗和不穩定的情緒,看見他就想要戲弄,嘴巴上總是不饒人,有時太過了也無所覺。現在如此,她也只是自食其果。
想罷,她嘆一口氣,拿起茶杯喝茶的時候見他鬼鬼祟祟地眼神亂瞟,她了然道:“找紫京的話,她回房去拿藥了。”
“藥?”古田一個激靈,擡頭直直看來,面色嚴肅凝重,還有些着急,“她又複發了?!”
“沒有,是你的藥。”
“我的?”古田愣了一下。
“對,為了你身上的淤青。”她口氣輕松道。
他一驚,慌忙去看自己的身體,接着便聽見對面的人慢悠悠道:“不用看了,沒有露出來,紫京她自己發現的。”
古田的動作一頓,沒有說什麽,只是默默盯着茶杯,然後苦惱地抓抓頭發,喃喃自語道:“果然太心急了嗎……還是等會兒來見她會比較好吧。”
“帶着一身的藥膏味去見她嗎?”
他被噎住,洩氣地垂下腦袋。
“放心吧,反正從小到大這種事又不是少的了。”賈清閑輕笑一聲站起身,“我就回去了,你就好好想想怎麽讓紫京安心。”
說罷,她潇灑離去,留下糾結地抱着腦袋的古田,過了一會兒,他才似反應過來般猛地擡頭看向她的背影,疑問從口中出來:“她怎麽知道從小到大這種事很多?”
……
口中塞入一個松軟糕點,賈清閑在書架上尋找可以看的書,勉強找出一本。轉身的時候手再次探向書桌上的盤子,眼睛卻還留在書的第一頁上,坐在書桌後的儒雅青年見此,不由一笑。
看了半響,等盤子上的糕點都去了一半,賈清閑才合上書很是沒有勁地把書給塞了回去。吃糕點吃到口渴,想要喝口水卻發現茶壺裏面空蕩蕩,她沒有一絲遲疑地問:“流輝君,茶葉放哪裏?”
流輝微愣後把位置告訴了她,就見她找到了茶葉,輕快地說了一聲“借用一下廚房”就走了出去,過了不久,一杯茶水就放在了他的手邊。他看了那個在灌自己的少女的背影一眼,拿起茶杯啜一口,流露出一絲驚訝。
“我不知原來賈姑娘沏的茶這麽好喝。”
賈清閑笑着說:“因為這泡茶的技術是伺候師傅時磨練出來的,合你口味就太好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一位青年踏入了屋內,賈清閑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連忙倒上一杯茶給來人,笑眯眯地看着他。
在她期待的視線下他喝了一口,又放回了桌上,道:“…好。”
賈清閑聞言很是滿足,但是…
“怎麽殺帥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驚訝。”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這麽說道。
賈清閑湊近了仔細瞧,卻仍看不見一點類似驚訝的情緒出來,她納悶嘀咕:“難道是因為隔着面具所以看不出來?”
殺默默無言。
拉開距離,她想到了什麽,頗為認真道:“不僅是泡茶,我做飯的速度變快,燒洗澡水也很有一手,揉肩的技術也培養出來了。誰要是想試一試,我免費服務。”
此話一出,不知為何殺微微別開了眼,而流輝也輕輕咳嗽了幾聲。
賈清閑茫然地瞧着他們,忽然反應過來,連忙搖頭擺手說:“我、我是說普通狀态下的揉肩!不是在洗、洗澡的時候…”
說到後面,她也有些尴尬臉紅了,仿佛是為了讓這種場面快點過去,雙手搭上殺的肩膀猛地往下一按,殺微微停頓後便順着她的力道坐了下來。她繞到他身後對流輝笑着說一句看好喽,就開始了。
力道不輕不重,仿佛是知曉他的身體般,恰恰正好。冰藍色眸微動,閃過一絲了然般的無奈,卻軟化了清冽如寒泉的眸,使得他在常人覺得想靠近卻難以接近的氣息變得柔和。
“怎樣?”
殺颔首。
得到他的承認,賈清閑雙眼放光看向流輝,躍躍欲試的模樣讓流輝眉間浮出笑意,他放下書道:“勞煩賈姑娘了。”
賈清閑輕快地應一聲,施展自己的技術,得到了流輝的肯定後她才滿意地收手,哼着歌坐下來歇息。坐了一會兒,她忽然反應過來,喃喃自語道:“啊咧…我幹嘛這麽高興?這值得我高興嗎?”
于是她意識到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
奴性一旦被培養出來,人生就完了!!
心靈受到重擊的她告別了他們兩人,搖搖晃晃地離開了。目送她腳步虛浮地離開,流輝輕嘆一聲,殺的眼裏卻閃過一絲笑意。
“咦?”
在看到門口的人的時候,賈清閑雙眼瞪圓。
少女輕柔微笑着,略有些昏暗的光線下美好如初,裙擺在晚風中飄飄揚揚,纖柔身子仿佛一吹就消失了。
“紫京,你不是在陪古田嗎?”她詫異地快步走過去。
少女笑答:“雖然對田感到抱歉,但我現在想多陪陪你。”
賈清閑對上她的視線,那雙水眸溫柔得仿佛能融化冰雪的同時,也透徹得似是一面折射人心的鏡,她不由撓撓臉頰。
“還是被你察覺了。”她帶着半是無奈半是了然的語氣說。
兩個少女沒有進屋,而是并肩站在門外,看着傍晚的天空。橘色褪去,只有天邊還有一道弧線在閃閃發亮,空氣中的熱度被涼爽取代,很快夜晚就要降臨了。
直到一道強勁的風過後,輕柔得仿佛清晨花上的露珠滾落般的聲音從身旁傳來:“什麽時候走?”
“明天一早。”
兩人之間便又是一陣沉默,只聽得到風的聲音。
歐陽紫京輕舒一口氣,轉過視線,正好與她的視線對上,看着那雙墨玉般的雙眼,她淺淺一笑:“你要小心。”
賈清閑颔首。
兩人對視而笑,賈清閑忽然想到了什麽,雙眼一亮,說:“紫京,你介意晚上我到你的房間裏去嗎?”
歐陽紫京先是一愣,明白過來後初次雙頰微紅,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哎呀,紫京害羞了~”她笑眯眯地輕輕掐了一下少女微紅的臉頰,眨眨眼說道,“既然明天就要和你分開,那麽就讓我獨占你一個晚上,我想古允古田應該是不會介意的才是~”
一個不注意,她用上了某人的語調。
嗔怒地看她一眼,雙頰還紅着,歐陽紫京忍不住唇邊溢出笑意,輕輕點頭。
于是這次在人界的最後一個晚上,兩個少女一直聊了很久很久,直到夜深了困意湧上,她們才同榻而眠。
屋外,月光如水。?
☆、BUG、半獸村
? 告別歐陽紫京等人後,賈清閑一行人便出發了。天若使用特殊的傳送符,打開了通往半獸村的五色隧道,花上一天左右的時間,他們到了妖界。準确來說,是落在了離半獸村不遠的地方。
當馬車從五色隧道中奔跑出來,跑在陡峭不平的地面上時,帶來的震動讓車內的人沒防備地随之搖晃,可憐賈清閑剛剛睜開眼睛,手指才動一下,都還沒用力,外力把她的身體震得彈了彈,腦門就直沖車壁砸去。
眼看腦門上就要多出一塊兒紅印,在這緊要關頭時,一個黑影飛入她和車壁之間,她砸在了柔軟的東西上,沒有受到太大沖擊。
等适應了這種震動,賈清閑撐起身體一瞧,原來是枕頭。她轉過腦袋,視線落在紋絲不動地坐在一旁的少女身上,她仿佛不受任何外界影響,身姿穩定如山,紅酒色劉海下那雙純淨如空的眸子正望着她。
賈清閑沖她一笑,扒了扒有些淩亂的頭發,打一個哈欠後穿上衣服,撩起了車簾。簾外青發少女執着缰繩穩穩坐着,驅使着馬奔向某處。她拍了拍少女的肩膀,道:“辛苦了,要到了嗎?”
天若颔首。
賈清閑一手扒着車框,一邊往外瞧。比起其他三界,妖界無論氣候地理都屬最差,像她現在這樣望一圈,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和宛如沙漠荒蕪之地的土地罷了。前方有高大的峭壁遮擋視線,她看了看,似是沒有能通行的路,但馬車卻是往那個方向。
賈清閑眨眨眼,沒有疑問,因為天若是帶路人,她要去那個方向,就說明那裏有通道。
一旁傳來不同的馬的鼻息聲,賈清閑笑眯眯地同駕車人打招呼:“殺帥,早上好!”
戴着鐵質面具的青年望這裏一瞥,回應她的招呼後視線又轉向了前方,專心駕車。
其實他能跟來是賈清閑沒有想到的,本來她還可惜着這麽快就要跟他分別,卻在道別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吓了她一跳。
殺跟來的理由很簡單,他的主子徐命說上次流輝受傷昏迷不醒,宰相夫人得知後大怒,讓他好生保護流輝,他此次還有別的要事,便将殺留下代為保護。
雖然想及流輝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即使殺跟來也沒有出手的機會,但賈清閑還是很高興。不過這還要看作為當事人的天若是怎麽想的,她不知道殺是如何讓她同意的,畢竟「半獸族的榮耀」不是小事,而且半獸村的存在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不在意過程,結果讓她開心就行。
不過眼看峭壁越來越近,怎麽只見壁不見路?賈清閑睜大眼睛去看,企圖看出一條隐蔽的路來,但她連手指粗的縫都沒看到。
“天若…”她凝重地搭上少女的肩膀,“會不會你離家太久,記不得路了?”
半獸通常都在半獸村渡過一生,除非必要,很少有出來與外界打交道的,他們一直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不是他們不想出來,而是半獸的地位尴尬,所以選擇在妖界這麽惡劣的環境下定居,不受外來人的侵擾。
“放心吧,很快就到了。”天若輕描淡寫道,“穿過峭壁後。”
嗚哇…來真的?
看着越來越近的峭壁,她的臉色隐隐發白。
就在離峭壁還有一米的距離時,天若忽然喝一聲“閉眼!”,賈清閑反射性閉上眼,聽到少女用古老而複雜的語言吟誦着,周圍的空氣流動速度加快,緊接着身子一輕,還未來得及感受,又回歸了平時的重力,馬車的晃動同一時間停止。
“可以睜開眼了。”少女沉穩冷靜的聲音傳來。
賈清閑睜開眼的剎那,視野內少女的一部分青發忽而膨開鼓起,下一瞬化為可愛貓耳,它抖了抖,乖巧地立在腦袋兩旁。手腕上有毛茸茸的觸感,她向下一望,細長貓尾正巧擦過,随着少女跳下車,它舞動着離開。
不再隐藏、恢複半獸姿态的少女落地之後側過身來,蔚藍色的瞳孔轉變為豎瞳,不改往時的冷靜沉着,更添一分妖異的美感。
“這裏就是半獸村,歡迎。”她說。
賈清閑打量起這個地方。
四周被高厚石壁所環繞,有次序分布的三道瀑布傾瀉而下,水流兇猛,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落下的水沿着寬大水道流去,在石壁沒有連接之地彙聚,形成更寬的瀑布傾瀉下去,而半獸村就落座在石壁之內。不過說是村,規模卻大似城。
一眼望過去,都是富有特色的建築物,石壁上也建有多個房屋,房屋之間用木所制的通道連接,通道一直連接到地面。
為什麽她能看得那麽清楚,主要是她現在身處高處,她所站在的地方似乎是一根圓柱,圓柱說是立在石壁,倒不如說是從石壁內突出來的,下部分和石壁不分你我。
除卻他們,她看到周圍還有很多馬車,看樣子都是從外界來的。
似是書香的氣息被風送來,賈清閑側過頭,青年眉間帶着溫和淡雅的笑意,他道:“賈姑娘,該走了。”
賈清閑一看,原來天若已經向前走去了,帶上行李她連忙和流輝一塊兒跟上。在天若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一道石門前,天若低聲吟誦着什麽,門發出沉重的聲音,開了,露出一條旋轉的石道,鑲嵌在牆壁內的晶石靜靜散發着光芒。
他們順着石道下去,旋轉石道後是直通向前的平路,走過了平路,又是一扇石門。這次不需要天若念什麽,她伸手一推,門就開了。
一陣白光過後,賈清閑眯起來的眼睜開,映入眼中的是一條架于半空的石階,一直連接到地面。她眨眨眼,看一眼腳下,水流湍急,距離地面還有十米,她淡定地收回視線。
之前隐隐約約的書香氣息忽而清晰,連帶着它的主人的溫度也一并傳來,在妖界這種要冷不冷的天氣下讓她覺得十分舒适,她不由一笑,然後……僵硬。
機械地放開自動纏上青年手臂的雙臂,她緩緩低下頭,臉皮熱得似乎要冒出煙來。
她還以為稻草人訓練讓她克服了對高的恐懼感了呢!!
她清咳幾聲,不敢對上當事人的眼,道:“那啥,對、對不起…”
少女紅透了臉,眼神游移,一副心虛至極的模樣。流輝想及之前也有過這樣的事,忍不住笑道:“沒關系,賈姑娘若是懼高,可以牽着我的手。”
賈清閑呆了呆,不由自主地将視線放在他的手上。青年的手指修長,無論握着什麽都好看得緊,若是牽上去,一定是很好的觸感吧。想着想着,她的手指才一動,她猛然回過神來。
她、她她在想什麽東西?!
“謝、謝謝,不用了!”她有些結巴回答,得到流輝的一聲輕應後,懊惱地偷偷掐自己一把。
奇怪,以前也握過他的手,怎麽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賈清閑為之糾結,想來想去,最終認定是自己因為剛醒,腦子糊塗了。
她瞄一眼背對他們的三人,松口氣,還好他們走在了最後,三人都沒看到,不然她要用什麽臉去面對……
可是她忘了三人的耳朵都不是用來當擺設的。
下了石階,緊繃着身子的賈清閑才輕松下來,前方傳來幾個孩子的興奮喚聲,她擡眼一瞧,天若走過去,很快被半獸的孩子們給圍住了。
孩子們叽叽喳喳地對天若說話,十足的興奮,而天若也一一回應,聲音依舊,卻多了分對待親人般的暖意和柔軟。望着天若難得展露出來的夾帶着絲絲溫柔微笑的側臉,賈清閑有些出神,她孤身離村子多個月,想必很想念故鄉吧,雖然個性冷靜,但總是個女孩子,所以在回歸的時候如此喜悅。
那些孩子注意到了他們,表現出好奇,也表現出對外來人的警惕。
半獸由于要自保和處于尴尬地位,所以教育孩子都要求他們有警戒之心。這些孩子不是不禮貌,而是生存所需。
天若揉揉其中一個孩子的腦袋,沒說什麽,讓他們都散了之後,轉過身來說:“抱歉,雖然我信任你們,但不能阻止他們對你們警惕。”
賈清閑搖搖頭,笑道:“知道,你不是解釋過了嗎?不必擔心,我們都知道。”
在來妖界的路上,天若講述了在半獸村要注意的事項,和半獸對待外人态度的原因。半獸村每舉辦一次「半獸族的榮耀」,都要冒很大風險,因為參加的半獸都需要外出尋找搭檔。這樣一來,就要承擔失去族人以及族人帶回的搭檔對半獸村有害的風險。
所以要求半獸只能帶來全心信任的人,并且無論半獸多麽信任此人,也不允許半獸試圖讓族人也信任,這樣可以減少風險。一旦半獸的搭檔做出危害半獸村的舉動,這個搭檔就得死,而半獸也将被奪去自由身,受到處罰。
想到天若帶上他們要承擔這麽大的風險,賈清閑就有些自我厭惡,但幸好她不是那種人,他們更加不是。
天若繼續帶着他們走,期間有很多半獸都朝天若打招呼,多得讓賈清閑感嘆起他們的熱情,但比起很吃香的天若,他們就有些尴尬了,不過他們都不在意。
來到一個房屋前,天若上前敲門,門被一個面無表情的年輕半獸打開,當看到天若之時,他的雙眼明顯一亮,露出有些激動的表情,他很快鎮定下來,側過身讓出道路。天若示意他們跟上,邁進了門內。
進門後賈清閑用餘光打量這個房間,充滿了半獸風格,但與一般的不同,還帶有半獸內尊貴的象征,她在玩游戲的時候見過,這裏是半獸族長的房子。
前方一個老者坐着,蓄着白色胡須,神态威嚴,雙手交叉放在立于身前的拐杖上,而這拐杖則是族長之杖。
天若對族長行禮,聲線柔軟得不像平時的她:“爹,女兒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賈清閑腳下差點一滑。
努力克制住想要瞪大眼睛的沖動,想及比賽只需要一個搭檔、天若卻能帶四人到半獸村和剛才一路的招呼聲,賈清閑汗顏。只當半獸對很久沒回來的族人很熱情,原來還有這個因素啊,她怎麽愣是沒能發現天若的特別身份?
只怪腦子太愚笨,賈清閑哀嘆着想。
看着風塵仆仆、離家已久的女兒,族長緩緩點頭:“回來啦。”
他的視線在天若身上停滞片刻後,落在了她身後的幾人身上,眉微微一緊:“這些人都是你帶回來的?”
“是。”天若說,“女兒會負起責任。”
族長用審視的目光一一看過他們,靜默片刻,收回了視線,他說:“桑古,去安排他們的住處吧。”
開門的半獸應下,讓他們跟着他走,賈清閑瞄一眼天若,心想她應該有很多話要跟自己的父親說,便轉身離開。天若目送他們離開,把門關上後在族長身邊坐下。
見她低垂着眉,族長嘆道:“擅自離村這麽久,不傳來一點消息,你知道爹有多擔心?”
“對不起,讓爹擔心了。”
“你帶回來那些人,無非是想參加,但你參加了又有什麽用?他不會回來了。”
天若的睫毛一顫,她沉默良久,忽而起身說:“他不會回來了,這點我比誰都清楚,爹。但我想參加的理由不是這個,我也不會傻傻去用‘那個東西’來換回他,我的目的只有一個。”
說完,少女轉過身,開門離開,留下族長坐在屋內,一聲嘆息在房內悠悠飄蕩着。?
☆、BUG、二神子
? 放下行李,賈清閑在房內轉一圈,打開窗戶往外看,風光正好,她很滿意。
小移和她一個房間,本來小移也在的,但剛才她忽然說有東西讓她很在意就出門去了,雖然賈清閑對令她在意的東西很好奇,但不好打擾,所以房內就剩她一個人。肚子提醒她早餐還沒吃的事實,她拿出特地從人界帶來的糕點攤在桌上。
拿起一個,她喜滋滋地正要張口咬下,眼前一花,手上的糕點就不見了蹤影,連帶着攤在桌上的也一并失蹤。
賈清閑張開的嘴巴變成圓形。
轉眼,她的眼神變得銳利如劍,身子蹿起,直沖着殘留下來的氣息而去,從吃貨手中奪食的後果是多麽嚴重,她必須要讓那個人深深地明白!
那人是個高手,起碼是輕功上的高手,還知道要逃遠一些,而不是跑了一段距離就以為別人不會追過來,所以賈清閑花了不少力氣才看到了那人的背影。從背影上看,此人應該長相不賴,只是奪食之仇太強烈,她懶得去管他是什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