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麽辦?被你當場抓住,我可能羞得跳河。”
殺不語直盯着她。
兩人對視片刻,賈清閑抓着頭發投降:“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我承認剛才是想看一下你的樣子,都要走了,我還不知道你長什麽樣子,就有些小不甘心。”
“……”
“殺帥,別那麽小氣,露給我看一眼。”她用手肘捅捅他,擠眉弄眼道,“無論是俊男,還是臉上有疤痕雀斑什麽的,我都HOID得住!不要大意地來吧!”
殺依舊是無言,忽然伸出手碰了碰她的頭發,在她驚訝地瞪大眼睛時,修長的手指已撩起了她的一束發絲,指腹在被水潤濕的黑色發絲上摩擦幾下,他微微垂眸,聲線清冷如泉:“你淋雨了,去洗個澡吧。”
臉上猛然竄上溫度,瞬間蔓延至耳後根,賈清閑胡亂應一聲,不敢對上他的視線,轉身一溜煙跑進房去,連吩咐下人打熱水都忘得一幹二淨。指腹上還殘留着對方柔軟發質的觸感,殺直起身,靜靜看着緊閉的門片刻,起步去吩咐熱水,當下人轉身離開時,他的耳朵微動,視線立刻下移。
只見草叢遮掩處,一個小小的屁股露出來,随着沙沙的聲音,屁股不見了,卻鑽出一個可愛萌呆的臉來,正是一只倉鼠。它黑色大眼滴溜溜直轉,擡頭對上他的眼睛後,它吱吱叫了一聲,不怕生地順着黑色褲腳快速爬上,在他的肩膀上又蹦又跳,然後又爬上他的頭頂,好似找了個窩,舒舒服服地趴下。
殺伸手抓住這只在他身上肆意玩耍的小家夥,無言地與它對視,它掙紮了一會兒,發現不能逃出他的手心,也就乖乖地變成了一封信。殺不打開這封信也知道是誰的傑作,他低嘆一聲,如果賈清閑在場,她就會發現這聲嘆息中包含着無奈、對某人的寵溺放縱、微微的溫柔,足以讓她大吃一驚。
拆開信,他掃視一遍,然後将它撕成碎片。把碎片握在手中片刻,當他攤開手心,碎片奇跡般的變成了一張完整的白紙,他貼身收好,轉身走向她的房間。
等賈清閑洗好,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她用幹毛巾擦拭着自己的頭發,一再懷念吹風機,當她瞄到外頭那個身影,靈機一動,她厚着臉皮湊過去,問:“殺帥,能否借用一下你的內力?”
剛泡過熱水的少女臉頰上帶着淺紅色,肌膚柔嫩,睫毛上帶着細細的水珠,黑色雙眼竟似帶着一分霧水。殺的視線為之一頓,随即看向她一頭雜亂濕潤的頭發,慘兮兮的模樣讓他忍不住伸出手按上還裹着頭發的幹毛巾,解開後輕輕揉擦,讓賈清閑甚是受寵若驚,然後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這難得的服務。
結成一團的發絲被輕柔解開,幾乎讓人感覺不到痛,平時對頭發很不客氣的賈清閑舒适地眯起雙眼,心裏就剩一個念頭——
殺的手法,好熟練啊。
不對!
她猛然驚醒,他的手法怎麽能如此熟練?!難道他有女朋友了?有孩子了?古代結婚的人一般在十五歲,他看起來二十出頭,莫不是早就有家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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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專心處理這團頭發,他的袖子就被扯了扯,他低下視線,對上一雙飽含晶瑩淚水的黑眼,他沉默片刻,問:“弄疼你了?”
賈清閑連連搖頭,覺得難以啓齒,但還是咬了咬牙,豁了出去:“你有家室了嗎?”
“……”他少有的沒有反應過來。
“不、不是!那個,就是覺得你對擦頭發很熟悉,所以就想會不會是你擦你妻子的頭發習慣了之類的……”她幹笑幾聲,偷瞄他的眼睛。
“……沒有。”他的回答讓她在暗地裏松了口氣,他繼續擦拭她的頭發,平靜地說,“以前幫一個人擦頭發擦習慣了。”
啊啊,對那個人各種羨慕嫉妒啊。賈清閑在心裏暗暗咬着手帕。
将她雜亂的頭發恢複順直後,殺催動內力烘幹,看見發梢都幹了後他才放開頭發,舒服得昏昏欲睡的少女迷糊擡眼,随後腦袋向前一靠,抵在了他胸膛前,她還下意識地蹭了蹭,半刻不動,傳來平穩的呼吸聲。殺扶住她的身體,看着黑乎乎的腦袋,眼裏閃過一絲複雜。
猶記得早上少女慢跑時眼底下那可笑明顯的黑眼圈,是一夜沒睡的象征。
将熟睡的少女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殺看一眼她的睡臉,輕聲關上門離開。
睜開雙眼,睡了一個好覺的賈清閑坐起來伸個懶腰,睡覺之前的記憶盡數回籠,她的動作一僵,她她她、她居然就那麽睡着了?!哦漏!
深覺丢臉的她在床上打了幾個滾,企圖通過這種方式忘掉某個事實,忽然她猛地翻坐起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桌子。只見桌子上放着一包被油紙包裹起來的東西,她迅速爬下床,撲向桌子,小心翼翼地拆開,果然見裏頭裝着各樣小甜點,她久久不語,單手捂上雙眼。
“總是這麽…這麽……”
拿出一個,她塞入嘴巴裏,甜美的味道蔓延開來,直叫人心柔軟得一塌糊塗。
忽然記起還有一個約定沒有履行,賈清閑收好甜點後抓起梳子,将一頭的黑發梳好,興沖沖地打開門,卻不料門外站了一個少女,她的手微擡,顯然是剛想要敲門。兩人突然打個照面都愣住了,還是對方反應快,她放下手,唇角微勾,露出淺淺的笑:“下午好,賈姑娘。”
賈清閑的眼閃了閃,露出燦爛的笑容:“喲,紫京,好難得你會來找我,該不會想我了吧?那我可真是罪過。”
歐陽紫京噗嗤一笑,說:“今天晚上戌時舉行花燈會,現在是酉時,我來是想問你願意不願意換上女裝去參加。”
賈清閑雙目瞪圓,那東西在她來莜陽之時就已經被她遺忘了,她都快習慣自己穿男裝了。她撓撓腦袋:“我不合适吧?”
“怎麽會?你有一張很可愛的臉。”她笑着說,“我保證你穿上女裝,一定會很好看。”
可愛?賈清閑覺得這個詞永遠都跟自己搭不上邊,然而看着少女雙眼彎彎的模樣,她還是沒有拒絕,點頭答應了。歐陽紫京雙眼微亮,笑容如花般綻放,讓賈清閑看得出神。
跟着歐陽紫京來到紫菀閣,賈清閑發現房間裏還有天若,她一想就知道天若是被拉來幫忙的,怎麽隐約覺得自己被吃得死死的了呢?錯、錯覺吧。
賈清閑做木頭人讓她們在臉上弄來弄去,發型也被換了,她首次用了簪子這東西。衣服換了好幾套,都讓她有種買衣服的錯覺,直到她穿上最後一套衣裙從屏後走出來,兩個意外目光挑剔的少女才露出滿意的表情,她沒來得及看一下自己的新造型,就到了該出發的時間,她別別扭扭地走了出去。
拉起裙擺,賈清閑為走路煩惱了好一陣,在她們的指導下才堪堪能平穩走路,她長舒口氣,有些後悔換了女裝,果然還是男裝更方便,但是看着歐陽紫京滿足的笑臉,她覺得也不壞。
幾個男人早在出口等着了,聽到聲音,交談的他們齊齊回頭,皆是視線一滞。
溫柔少女一襲淡藍色的長裙,裙裾上繡着潔白的蓮花,用一條織錦腰帶将纖纖楚腰束住,美好曲線一覽無遺。用一只漂亮極了的簪子将一頭青絲绾成如意髻,溫婉面容上一雙盈盈水眸波光流轉,笑容暖入人心。
據賈清閑觀察,那支簪子正是季恩贏得的獎品。她瞟一眼三個男人,古田臉發紅,臉上滿是愛慕之意。古允清冷的雙眼軟化,流露出只對少女才有的溫柔。季恩的視線在簪子上停滞片刻,唇角微勾,露出帶有幾分滿意寵溺的表情。
冷漠少女面容精致,神情卻淡漠,猶如冬天冰雪之中的梅花,清冽空靈。身穿淡藍色衣裙,外套一件雪白的輕紗,簡簡單單的打扮卻透出清新優雅的氣質,引得路過的男子都忍不住回頭盯着她看。
賈清閑觀察完畢,忽的對上溫雅青年的視線,她面如常色對他打招呼,湊過去壓低聲音笑眯眯地說:“流輝君,覺得天若姑娘如何?很棒吧。”
流輝微笑贊同,說:“不過,我認為賈姑娘也不遜色。”
“……欸?”她呆了。
黑發少女穿着衣裙,綠色在衣裙或深或淺地印染着,好似大自然的綠意在衣裙上蔓延開來。清秀的眉眼總是帶着笑意,臉上略施脂粉,唇抹上淺紅色的唇紅,使得她透出與平時的豪放不同的俏麗。光潔飽滿的額頭前一條綠色晶石額鏈更凸顯了少女的活潑,那一雙黑眼明亮清澈,濃密睫毛輕動,猶如蝴蝶翅膀輕輕顫抖。
“真、真的?”賈清閑不敢置信地掏掏耳朵,視線轉向一旁的殺,殺微點頭,她的雙眼立馬亮起。
“我說……賈姑娘,你是故意跳過我的嗎?”恰好在流輝和殺中間的徐命額頭冒出一根青筋,微笑着問。
“我可以說是嗎?”
“……”
“欸欸?這、這是……變态?”古田發出仿佛發現了恐龍再生般的驚懼聲音,賈清閑笑眯眯地回頭。
“啊拉,你有意見?”
古田快速搖頭,同時在心裏暗自嘀咕,果然無論外表怎麽變,這人的性格也不會變。
賈清閑撲向後頭的兩個少女,雙眼閃閃發亮:“辛苦了,兩位美人~把我變得這麽漂亮,要怎麽感謝才好呢?嗯,果然還是各自送一個吻吧。”
“住手啊啊啊!!”古田大驚失色。
賈清閑見好就收,盡量不去在意那來自古允的透着寒意的視線,四下張望,看向徐命:“你哥哥呢?”
“大哥他不想參加,一個人在房間裏。”
賈清閑皺了皺眉,斂下眼底的情緒,笑着催促着衆人出發,由于人過多,就分成了三組。古允、古田、歐陽紫京一組,徐命、天若、季恩一組,流輝、賈清閑、殺一組,分好後衆人就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BUG、不存在在這個世界的你身在何方
? 提着一個小燈籠,賈清閑好奇地四處張望,街上燈火通明,到處都挂着燈籠,樣式精致,各式各樣,讓她險些看花了眼。
看見她的表情,流輝笑問:“賈姑娘第一次參加燈會嗎?”
賈清閑點點頭,看着挂在街道兩邊的一串燈籠,燈籠上有一個“謎”字,很多人都拉下燈籠底下的紅繩,紅繩連接着一張紙條,有的人看着紙條沉吟許久,搖頭嘆氣着走開,有的人則喜笑顏開,和街邊坐在桌後的老人一說,取下燈籠就走了,賈清閑雙眼不由牢牢鎖定在燈籠上。
“賈姑娘可想一試?”
賈清閑連連點頭,與他們向最近的燈籠走去,流輝拉下紅繩,她探頭看去,紙條上寫着:入門無犬吠打一字。
對于猜謎這種小游戲賈清閑早就玩得熟透了,當即就道:“是問。”
流輝贊許笑道:“我也猜的是此字。”
賈清閑得意洋洋地笑着挑眉,拉下旁邊燈籠的紅繩,回頭向寡言的殺招手,他會意上前,掃一眼紙條,上頭寫着一行字: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層浪,入竹萬竿斜。
殺道:“風。”
“不愧是殺帥,這麽快就猜出來了。”賈清閑樂滋滋地拍拍他的肩膀,覺得兩個燈籠就已足夠,她便去跟老人說了謎底,老人家樂呵呵地從桌底下取出一個小蓮花燈給她,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原來猜對兩個,獎品是它。
賈清閑當即就想再猜四個,好讓流輝和殺都有,不過他們卻都拒絕了,她靈機一動,笑眯眯地說:“給你們出個非常簡單的問題,如果讓我滿意了,那麽就依你們,如果我覺得不行,就照我說的去做,如何?”
少女眼珠子一轉,流露出狡黠的笑意,笑吟吟的臉在燈火的照耀下鍍上一層光輝,美好靈動。兩人對視一眼,便答應了。
見他們上鈎,賈清閑努力壓抑住得逞的笑意,負手問道:“如果讓你們形容紫京和天若姑娘,你們會用什麽來形容她們?當然,植物和動物都可以哦。”
兩人倒沒想到她會問這麽奇怪的問題,不過也的确簡單。流輝道:“歐陽姑娘就像蓮花吧,而天若姑娘,則是梅花。”
在答天若的時候,流輝很明顯感覺到她目光裏的熱切,他心下了然,這個問題怕是沖着他來的吧。賈清閑沒發覺自己的目的暴露了,她暗自高興,梅花,多麽高潔堅強的花,流輝一定對天若的印象很好。天若姑娘,你的戀情有望了!
此時,正随人群走動的天若打了一個小噴嚏。
賈清閑的目光轉向殺,殺平靜回答:“蝴蝶,豹。”
脆弱的美麗與健美的身手嗎?賈清閑不由感嘆,果然是殺的風格。她打個響指:“恭喜兩位,你們的回答我都很滿意,那就放過你們吧。”
“賈姑娘為何不問自己?”流輝笑着問。
賈清閑呆了呆,看看流輝又看看殺,半吞半吐道:“我這不是…沒想到嘛,而且也……好吧,你們說,我聽着。”
流輝和殺竟是同樣回答:“刺猬。”
她又是一呆,溫雅青年眉目間有一絲憂慮,寡言男子沉默不語凝視她,三人一時無言,直到她拍上他們的胸口,抱怨道:“喂喂,兩位兄臺,有這麽形容女孩子的嗎?以前不管,起碼我現在是女孩子,給我留點面子,說是貓什麽的也行啊!為什麽是刺猬?!”
流輝笑而不語,殺的身影不動如山,她也只好大嘆一口氣,嘟嘟喃喃地抱怨着。三人往前走去,穿過石門,視野豁然開朗,大廣場上彙聚了很多的人,在大廣場中央則是正在耍獅子的人。兩人扮成獅子,另外一人持繡球,逗引獅子追逐,身段技巧層出不斷,引得衆人一陣叫好。
賈清閑是地道的宅女,平時除了必要的外出就一直呆在家裏打死不動,自然也沒見過真正的舞獅,一時看得很是新奇興奮,擠到前面去以便近距離觀察。看到精彩處,正想拍手叫好,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在吵鬧的人聲中顯得尤為特別清晰,她猛轉過頭去,看見少年從天空飄飄落下,腳尖着地,發絲舞動,與四周格格不入的衣着無比醒目。
少年靜靜擡眸望來,他四周的人群卻仿佛沒有看到他這個人一般,依舊鼓掌的鼓掌,叫好的叫好,與少年身邊空氣近乎不流動的空間完全是兩個極端。
“尤爾……?”下意識吐出名字,賈清閑保持着拍掌的姿勢不動。
“為什麽這麽吃驚?”尤爾緩步走來,“不是你叫我來的嗎?有事嗎?”
他這麽一說,賈清閑才記起來,對他歉疚道:“抱歉,這邊出了點狀況,現在已經沒事了。”
尤爾瞥她一眼,左手在空氣中一拉,一條白線随之出現,緊接着白線四周冒出幾個圓點,他點擊其中一個,不久後左手打個響指,白線就消失不見了。賈清閑知道他剛才在看她近期的經歷,連狀況也一并知曉了,她苦笑一聲,還真是便利啊,她都不用費口舌了。
尤爾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淡淡說:“你最近狀況有點不對勁,調整一下吧,還有,你可別忘記了他們是——‘不存在的人’。”
賈清閑沉默片刻,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可一直沒忘記呢,一直都很清楚哦。”
“那就好。”他輕描淡寫地帶過,“既然來了,我就多呆一會兒,你也好好享受一下。”
說罷,少年轉身走入人群之中,瞬間被人群淹沒。
“賈姑娘,剛才你和誰在說話?”後到的流輝問,視線投向她面朝的方向。
“是個朋友。”她笑笑答,“他很久沒來了,就聊了一下,順便還被提醒了一下。啊啊,真是個冷靜的家夥呢。”
少女感到困擾般聳肩,繼續興致勃勃地看着舞獅,殺擡眼望去,恰好看到一個短發少年在人群縫裏跑過,臉上帶着驚喜的笑容,好似看到什麽重要的人了一樣,正是問,他收回視線。
看完舞獅,賈清閑還欣賞了很多,比如巨型的燈樓,在夜幕下它金光璀璨,極為壯觀,讓她感嘆了好久。順着人群走去,賈清閑看到很多人都拿着和她一樣的蓮花燈,說說笑笑地朝着某個方向過去,她雙眼一亮,扯扯兩人的衣袖,他們改變了前進的方向。
在流輝解釋下,賈清閑知道了原來本地有個習俗,如果對着蓮花燈許願,再把蓮花燈放入河中,蓮花燈順利到達河的對岸,那麽這個願望就能實現,聽說很靈驗。
來到河邊,許久人都已經開始放蓮花燈,放眼望去河面上皆是小小的燈火。河面倒映着燈火的光芒,波光粼粼,蓮花燈随波浮動,慢慢浮向河的對岸,對岸的人有的俯下身去拿到達岸邊的蓮花燈,笑着沖同行人招手,有的人緊緊盯着還在途中的蓮花燈,不放過一眼。
殺點燃蓮花燈上的燈芯,賈清閑想要讓他們許願,但他們都說讓給她,她捧着它久久不語,好似在想該許什麽願,然後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彎下身放下它。它先是在岸邊上下浮動了兩下,才慢慢地離開了岸向前浮去。賈清閑起身,催促着他們一起去對岸,興趣盎然地走上連接河岸的石橋,剛走到中央,忽然殺停了步。
“怎麽了?”她疑惑問。
殺默默注視了河面一會兒,唇動了動,低聲說:“火滅了。”
賈清閑呼吸一頓,快步走到石欄前,扶着石欄向下望去,果然見一個小小的蓮花燈熄滅了燈火,獨自黯淡地浮動着,她抿抿唇。
“滅了火不要緊,我們再放一次吧。”流輝走來站在她身邊,輕聲說。
賈清閑搖了搖頭,“這樣不就不靈驗了嘛,還是算了吧,再說我許的願望很小,自己努力就好了,沒必要靠上天。”
她轉頭對他一笑。
煙花乍放,渲染了整片天空,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在橋上的人看得更清楚,所以也更受其感染。一束束耀眼的光線飛上天空,又突然炸開,星星般的花朵向四周飛去,光彩奪目。
三人靜靜看着煙花,流輝凝望片刻,側臉正欲開口,瞳孔卻是微一縮。
少女揚起頭望着天空的絢爛,唇角帶着淺淺的笑意,清秀的側臉也因此顯得更加好看,然而在煙火忽明忽暗的光下,這種好看卻透着虛無飄渺的朦胧,虛幻無形,猶如生生隔着一層薄霧。
“賈姑娘。”
“嗯?怎麽了?”她笑着回頭問。
“——你到底在看着何方?”
溫雅青年眉間溫和的笑意盡數消失,只留下肅然嚴峻,祖母綠眸凝視着她。
賈清閑愣了愣,“什麽看着何方?我在看煙花啊。”
“不對,你根本沒有在看着煙花,你只是在‘假裝’着看着而已,但是實際上,你的眼睛深處沒有映照出任何事物任何人的樣子。”
那雙黑色雙眼內一片死氣沉沉,任何光線任何景物都無法進入,無法存在,仿佛一切都被那黑色所吞噬,只剩一片虛無。
“也許你一直都不知道,你在看着我們的同時,流露出置身事外的眼神,仿佛你根本就不存在在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在你的眼裏只是虛無的存在,你很‘異常’。賈姑娘,你——到底在何方?”
內心深處仿佛什麽東西被狠狠戳破,暴露在陽光之下,灼熱得讓人難以呼吸。
什麽?
什麽啊——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實嗎?
少女忽然輕笑一聲,唇角彎起一個弧度,卻沒有一絲溫度。
“——啊啊,你真的很煩呢,流輝君。”
“那種東西,發現了也不要說出來,就讓它在心裏腐爛,不是更好嗎?你啊,真是個爛好人。”
過于冷酷刺傷人心的話一個一個從少女的嘴裏跳出,但她仿佛無所察覺般,語氣輕松輕柔,好似在說着極為平常的話,讓兩個男人露出或多或少驚疑的眼神。
黑眸裏帶着嘲諷,她微微一笑:“明明下午對你說了那麽過分的話,你卻還是這麽關心我呢,我很驚訝哦,不由得想,你是善良溫柔過頭了呢,還是——愚蠢呢?”
“……!!”
“說實話,真的好煩,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讓我煩到極點了,我卻還要繼續呆在這裏,不得不去面對,這就是事實吧?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現實’,存在在我眼裏的‘真理’。”
“妖刀者的事也是一樣,說是我的朋友,到頭來都是虛假的,那我何不順應一下呢?把我自己也變成‘虛假’的東西。”少女向他傾過去,手指劃過他的臉,“只有虛假的東西才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所以我要變成現在的樣子,我很努力了哦,一直一直在當自己是虛假的,可是,流輝君,你為什麽要指出來了?”
“這樣的話,我不就不能假裝下去了嗎?不就不能變成虛假的東西了嗎?你啊,真是個殘酷的人呢。”?
☆、BUG、迷茫(一)
? “你到底……在說些什麽?”
“……對啊,沒錯了,我怎麽會忘記了呢,你們是不會懂的。”她失神地低喃着,手指離開了他的臉,“你們永遠不會明白,無法理解。”
她自嘲地笑了笑,腳步虛浮地從他們身邊走開,流輝複雜地看着她的背影,殺無聲凝望,最終還是邁步追了上去,她卻頭也不回地說“不要跟過來”,他腳步一頓,這還是第一次她拒絕他。
她扶住額頭,雙眼毫無焦距地走在河邊,忽然眼角閃過什麽,緊接着人群開始混亂,慌聲驚叫聲打破了節日帶來的喜慶,妖獸吼叫聲此起彼伏。
他來了,她混沌的腦海裏閃過這個念頭,卻不曾停步,繼續漫無目的地向前走,連一抹黑影的靠近也察覺不到。
刺眼光芒一閃,脖頸上便搭了冰涼的硬物,鋒利冰冷,直叫人的肌膚都冷得生疼,賈清閑面無表情地擡頭,毫不意外對上一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來人嘴角扯開狂妄肆意的弧度,帶着滿滿的惡意說:“喲,幾天不見,你怎麽變得這麽落魄的樣子了,清閑?”
用飽含嘲諷的語氣說出最後兩個字,妖刀者與她的距離更近了一步。
“我還以為你死在哪個荒蕪的山林裏了呢,‘冬峰’。”她勾起笑容,雙眼內卻是冰冷一片。
“本大爺別的沒有,就是福大命大。我在想啊,如果我死去,那麽豈不是負了跟你的約。”他再度逼近,嘴角勾畫出殘忍嗜血的笑意,“我可是一直記得要把你的血喂給我的劍呢。”
“那還真是榮幸,讓堂堂妖刀者挂念我這麽個小人物。”以涼薄的口氣說着,她掃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劍。“可惜,妖刀已經被毀了,不然喂血給它也是好的。”
“哦?”他挑起眉毛,“你看起來很迫不及待啊,就這麽想死在我手裏嗎?”
說着,他的唇靠近她的耳朵:“還是說,跟你的同伴們吵了一場就無心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不關你的事!”她冷眼看他。
“呵呵,的确與我無關。”他拉開一點距離聳聳肩,“難得你穿得這麽好看,如果再加上你自己的血液,似乎是個不錯的美景。”
他伸出舌頭在唇上舔舐一下,帶着嗜血的兇殘。
下一刻他卻跳開,淩厲劍波自她耳邊擦過,帶起她的發絲飛舞旋轉,直襲妖刀者,妖刀者以劍擋下,嘴角的弧度卻是放大了。熟悉的人出現在她的身前,寬闊的背給了她無限的安全感,賈清閑愣愣地看着他。他看了她一眼,重新看向敵人。
妖刀者吹個口哨,“英雄救美嗎?這橋段真不錯,如果我沒記錯,這個人就是你口中的‘他’吧。哼嗯~那就讓我試一下,到底是我更強,還是他更強……!”
兩道身影閃電般交手,各自的狂暴之力碰觸在一起,震得空氣都漫開肉眼可見的波動。在混亂的人群中賈清閑突然被人拉住了手,她轉頭一看,是面色焦急的歐陽紫京,她道:“快走吧,賈姑娘!”
走……?去哪?
她聽見腦海深處傳來這麽一個疑問。
她要回去的地方,哪裏都不是,又何來可以去的地方呢?
見她不動,歐陽紫京開始着急了,一道身影出現在她身旁,正是古允。古允拉起她的手,冷看賈清閑一眼,對她說:“既然她不想走,那就別管她,我們走。”
“不行啊,允!我要帶她一起走!”
“你走吧。”賈清閑忽然開了口,她靜靜看她一眼,“我要留在這裏。”
歐陽紫京還欲說什麽,忽然脖子後一疼,眼前一黑就昏迷過去了,古允抱起她軟下的身體,見她還看着她,表情冷靜卻也暗藏着溫柔,他微微皺起眉,轉身離開。
收回視線,賈清閑望向與妖刀者纏鬥的黑衣男子,表情迷茫,忽然被人推了一下,她踉跄了幾步跌倒在地,什麽東西從懷裏滾了出去,落入了河裏。她吃痛得低呼一聲,神情恍惚地看着自己被地面擦破的手心。
流血了,不過,這血一定不是真的血吧。
她漠然地想着。
頭頂忽然覆上陰影,她緩緩擡頭,看見表情殘酷冰冷的妖刀者,餘光看見殺被幾個蒙面人纏住,騰不開身。妖刀者舉起劍,劍身在燈光下反射着冰涼的光芒,襯得他越發無情。
隐約記起剛才溫雅青年的話,她低聲笑了下。
只要接受所有就夠了,這樣就能生活下去了吧。
吶吶,只要這樣就足夠了吧?
在劍落下的剎那,她閉上眼睛。
肉體被刺穿的聲音響起,溫熱的液體濺到臉上,沒有預料的疼痛,賈清閑迷茫睜開雙眼——
青色衣衫暈染開濃重的色彩,穿過身體的劍尖滴答滴答滑落下刺眼的紅色液體,随着劍被妖刀者抽出,身影晃了晃,緩緩倒下。
“啧。”妖刀者本欲再給予一擊,旁邊卻突然掠來一個人,他反手一擋,對上了黑色清冷的眸子。
賈清閑無意識伸出手接住倒下的身體,溫雅青年蒼白的臉在眼裏無限放大,她的指尖微顫。
“為什麽……?”
他咳嗽了幾聲,露出虛弱的微笑,依舊溫和地望着她。
“因為,即使說出那麽重的話,你的眼睛一直都…很悲傷,很…痛苦,讓我無法…看不見。”
“賈姑娘,你其實……一直很不安吧?所以…才想僞裝,才想……用僞裝來保護自己……但是啊,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是不行的啊……”
他疲倦地緩緩合上眼。
喉嚨被扼住了般發不出聲音,空氣稀薄,視線開始模糊,等到一滴透明的水珠落在他蒼白的臉上,她才知道,原來……她哭了?
到這個世界以來,她就沒有哭過,一直都沒有哭過,而現在,為什麽哭了呢?
她渾渾噩噩地擦拭他唇邊的血。
真是刺眼,真是讨厭,為什麽怎麽擦,都擦不掉?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似乎有人在拉她的手,企圖将懷裏的人從她身邊奪走,她緊緊抓着他。
不行,不行,這個人不能給你……走開!
他是絕對不可以碰的人!!
“——”
有誰在說話,到底是誰呢?是非常熟悉的聲音,一直都給她巨大安全感的人……哦,是殺啊。
她緩緩擡起頭,看見那張熟悉的鐵面具,她喃喃着他的名字,那雙冰藍色雙眼閃過複雜的情緒,他忽然将她的頭按向他的胸膛,熟悉的氣息萦繞于鼻間,她的神智有一瞬間的消失,懷裏的人就被奪走了。
她想要搶回來,卻被他牢牢按住,揮舞的手也被一并抓住,她被緊緊擁抱着。
“抱歉。”他在她的耳邊低語說着。
抱歉……為什麽要對她說?明明,該說抱歉的人是她呀,是她害的,是她的錯——
瞳孔無限放大。
“流輝君——!!!”
強烈的光芒從河的中央爆發出來,覆蓋了整個視野,流動的空氣戛然而止。
鈴——
空靈的鈴铛聲透過空氣悠悠傳來,白色空間內浮出一個纖細的身影,小巧的赤足在河面上輕點,瑩白腳踝處系着小而精巧的鈴铛,向上飛揚的紅酒色長發散發着微光,精致如畫的眉眼含着淡然,神聖不可侵犯。飄動的劉海之下,一雙眼睛輕閉着,眼皮微微顫抖,少女緩緩睜開雙眼。
那是多麽美麗純淨的眼睛啊。
仿佛包含世界上的一切純淨光明,不染一絲塵埃,純淨如初生嬰兒,所有黑暗在那雙眼睛前都會退散,一切歸于光明。
“清閑。”
清靈的嗓音從姣好的紅唇傳出,少女的手撫上她的臉頰。
“睡吧,我會陪在你的身邊。”
賈清閑閉上眼,失去了意識。
……
滴答、滴答、滴答。
她站在這黑色的世界,只有她一個人,除此以外只有液體落下的聲音,在耳邊有節奏地響着,充滿空虛的空間。她試着向前摸去,觸碰到什麽濕潤的東西,她把手舉起來一看——
是血,滿手的血。
“啊——!!”
賈清閑猛然睜開雙眼坐起,恍惚片刻才發現這裏是她的房間。她的背後被冷汗濕透,頭發也濕噠噠地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