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底律監獄

第11章 異變（1）

黎沃将兩把小刀反反複複擦拭，确定好它們一塵不染後，便将其牢固地插在了靴子後方。

天氣很熱，廣播提示中午至下午會降下一場大雨，給巴底律世界降降溫。十歲時買的雨衣對于正蹭蹭竄個子的黎沃來說已經小了，邊緣城又有許多空人的房子，到時候進去躲躲雨也不怕，于是黎沃确認好小刀能穩定在靴後，便兩手空空出了門。

他走到街上，聽到身後有人叫他：“老大！老大！”

黎沃回頭一看，魏賢兩頰處抖動的肥肉撞得自己眼睛疼，他“啧”了一聲，問：“幹嘛？大驚小怪的。”

魏賢手舞足蹈：“我記起來了！那片星空的記憶！我看過的，我親眼看過的！”

“哦——”黎沃拖長聲音附和，“那看來你之前說‘有’真不是敷衍我啊。”

“啊那個時候，其實那個時候吧，确實是随口一說……”

黎沃舉起拳頭：“那不就是敷衍我了？”

魏賢縮了一下：“但我現在記起來了啊，确實是有的！”

黎沃沉思半晌，說：“除此之外，你還記起什麽了嗎？”

“嗯……”魏賢皺眉，搖頭說，“好像沒有了。”

“知道了，有事先走一步。”黎沃轉身擺擺手。

“哎，這麽早？不一起去荒野嗎？叫上瑪格和宮田志他們。”魏賢說。

“……不了，今天先不去。”黎沃目光黯淡下來。明天這個時候去荒野西端找到喬霖，就能知道真相了——黎沃不止一次問過自己，這個白陽人所說的話是否真實，明天的會面是不是一個圈套，白陽的秘密，會這麽容易就讓自己知道嗎？但對于沒有任何線索的他來說，這是唯一途徑。

魏賢失望地嘆了口氣，他揮揮自己粗粗的胳膊，說：“雖然很害怕那些艙裏的怪物，但如果他們是對人類有害的變異生物，我們幾個一起去把它們一網打盡，再上報給白陽政府，說不定會得到獎勵呢！”

“得了吧，看你那兒慫樣，沒準一見它們就尿褲子了。”黎沃嘲諷道。梅麗變成怪物的情景在腦中揮之不去，他心裏清楚地明白單憑他們四個根本不是那種怪物的對手，而且，要是白陽政府站在怪物那一方，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我可不會，不是有老大你在嗎？咱們這麽做除了正義之外，還會很有意思吧。別裝了老大，跟我混可比進工廠工作有趣多了。”魏賢哈哈笑起來。

黎沃用肩膀撞他一下，随後轉身離開，嗤笑地說：“誰跟誰混呢胖子？說話注意點。把那些怪物清除掉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難道不是嗎？首先，他們既不是白陽人，又不是邊緣人和鋁腦人，他們在透明艙裏長大啊，又不是人類，是異己、異己啦，消滅巴底律世界的異己可是榮譽行為，說不定白陽知道了還會給我獎賞呢！你想啊，得到獎賞的同時感到有趣嗎？這種一箭雙雕的事情超酷的！”魏賢一興奮就拍自己肚皮，他眼睛閃閃的。

“那看來你得先減個重。要不然——”黎沃收住話音，背對他攤手，目光深邃。

“啊——又在說我胖，你這是歧視啊歧視！”眼看魏賢就要“豬突猛進”，黎沃笑着與他面對面，做好了起手式，準備像無數次“對決”那樣把他摔在地上。

而突然，樓上一個同樣胖胖的中年婦女敲着鋼盆，她大叫：“胖賢你又欺負人家黎沃！快點住手！”

魏賢一愣，看見母親一臉怒火地趴在窗邊，臉上還貼着黃瓜片。他無辜地說：“不是，是他先……”

他還沒說完，黎沃率先沖上去扳住他的肩膀，腳一鏟手一使勁，把魏賢摔在地上，然後高舉雙手，笑說：“游戲結束——是我贏了！”

他退後彬彬有禮地鞠了個躬，就要告退，魏賢從地上爬起來，咬牙切齒，本想與他再過一招，沒想到身後母親就像無視了他被黎沃摔趴的事實，繼續大聲叫着胖賢回來，別把瘦弱的人搞傷了之類的，連父親也站窗邊嗑瓜子看戲了。魏賢氣哄哄地朝黎沃豎了個中指，然後晃着身上的肉跑走。黎沃毫不在意地大笑。

胖賢上樓前，雖然極不情願，但還是被父母一人一手揪着耳朵，邀請黎沃下次來家裏吃飯。黎沃則邊走邊朝他們揮手：“下次一定！”

是啊，魏賢一直這樣就好，不要多去想什麽，沒有必要多去接觸什麽，不用長成麻木無趣的大人，他只需要一直開心，去做他認為有趣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讓自己這個當老大的處理。

那樣的話才算自己的小弟嘛！

看胖賢吃癟的黎沃心情意外地好，他深呼吸了一次，朝鋁腦人聚集地走去。

邊緣人的孩子只有在九歲到十二歲時才能接受教育，那個時候孩子的父母會在燃料工廠封閉式工作四年，孩子交給特殊教育機構處理，直到畢業才能将孩子和父母一同放出，再一起生活。孩子學習的內容不過是白陽高層的至高無上性、在燃料工廠工作的重要性和對一些基本的習慣品性，但在黎沃那個時期白陽政府出了疏漏，他和其他的一些孩子不在學習名單上，沒有獲得教育資格，自此便不了了之了。

但是，在那時是個“野孩子”的沃猴卻有了獨特的老師。沒了教育機構的管理，天天出去亂跑的他遇見了鋁腦人薩福一行，薩福他們高超的武打技能讓他贊嘆不已，流浪流血生活的刺激感讓他耳目一新，黎沃千辛萬苦拜薩福為師，在沒有家長與白陽的絕對管束下，他跟着薩福經歷了能改變他命運的四年。

黎沃剛滿十二歲，黎響和田青賢就從燃料工廠中出來了，他們迫不及待地找到兒子，卻發現他和天生有缺陷的鋁腦人混在一起，為此大發脾氣，說他好的不學學壞的，并用雞毛撣子狠狠教訓了他一頓。但黎沃哪肯就此屈服，況且這點小痛比起四年中的刀傷、燒傷甚至槍傷根本不算什麽，他仍不時去找薩福他們。但半年之後，薩福就不怎麽帶他出去歷練了，這個鋁腦人并在邊緣城18區開了一家店，做着疑難解惑和情報提供的工作，漸漸地過起了定居生活。自此之後，黎沃也不怎麽去找薩福了，他在邊緣城裏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開啓了新的冒險之路。

黎沃雖然喜歡跟老師待在一起，但那種出去冒險、探索的生活更能讓他熱血沸騰，每次經過燃料工廠，看見跟他年齡相符、甚至年輕于他的人選擇了提前工作，他便更肯定了自己想要什麽、想去追求什麽，他不願意過那樣無趣麻木的生活，哪怕那種生活是專屬于邊緣人的“幸福自由”。

黎沃拐進一條小巷。從邊緣城10區往後，房子變得破敗，地面也因無人打掃而又髒又亂，食物與屍體的腐臭味沿着河溝流動，年老失修的路燈一閃一閃地亮着，不少殘疾和邋遢的人癱在牆邊，黑幽幽的目光跟着黎沃一起移動。

但黎沃并不厭惡或者害怕這種感覺，早在九歲時加入薩福的隊伍後，他就已經看遍了這種情景。

薩福曾經對他說，不要看低每個鋁腦人，因為他們是巴底律世界中最自由的人。年紀還小時黎沃并不懂這種說法，但随着他慢慢長大，他才發現這些鋁腦人竟然不受白陽政府的監管，他們沒有白陽分配的房屋與工作，在邊緣城流浪一生，憑着自己的努力去獲得職業與別人的尊重，這樣的人不僅自由，而且偉大。因此黎沃不會用雙親鄙夷的目光，去看所謂“世界最底層”的鋁腦人，但也不想為他們争取些什麽，因為這些生活，都是他們自己選擇的——他不喜歡別人幹涉自己的選擇，同樣，他也就不會幹涉他們的生活。

回憶着種種往事，黎沃來到了邊緣城17區，很快就能走到“鋁腦萬事通”了。突然，他聞到了一股香味，味道很淡，卻攝人心魄。

“糟了，是蘭晴！她怎麽跑出來了”黎沃這麽想着，腳步加快，可是下一秒，香味變得濃烈，一雙手從黑暗中伸出來，環繞他的身體并用力往後一拉，黎沃“啊”一聲大叫，摔進了一旁的巷子裏。

他本能地想抽出靴後的刀，但是那股香味讓自己頭昏腦漲，手也被身後的人飛快地捆綁在一起，根本沒法迅速反擊。

“長大了不少嘛，黎沃……”幽魅的女聲在耳根處飄蕩。

“蘭晴！你放開我！我有事找薩福！”黎沃使勁把頭別開。

“太過分了，竟然一來就提那個老男人，我可是聞到你的氣味情不自禁地出來迎接你啊……真是學壞了。”蘭晴呵呵笑着，突然在他頸邊吹了一口氣，把黎沃吓得哇哇亂叫。

“還是這麽敏感，太純情了少年。”蘭晴撫摸着他的手，随後游走到胸口，解開了兩顆紐扣。

“十三歲？不對，應該十四歲了……沒去工廠工作嗎，皮膚還是這麽白，啊……胸口的傷疤沒有了。”蘭晴貼着黎沃的後背。

這個女人打量着他：“腰還是很瘦，但腿卻挺長的了，嗯……看來平時有好好鍛煉嘛，身高多少？一米七？還是一米七五？”

黎沃耳根通紅，他感覺腦子都要燒焦了，他咬着嘴唇，使勁從下唇上撕下一塊幹燥的皮，血汩汩流了出來，疼痛讓他清醒了一點。

“你再這樣，我對你不客氣了！”黎沃呼呼喘氣。

“哎呀！你來吧，正合我意，請用力一點哦！”蘭晴興奮地說。她是個嬌媚的女人，但心髒不好，需要經常吃藥。此時她僅用兩指就将黎沃的頭擰了過來，深紫色的瞳孔裏微光閃動，衣着暴露的女人用手指的槍繭摩挲着黎沃的臉頰，她漸漸把臉貼近，還在青春期的黎沃呼吸瞬間停滞，瞪大了眼睛。

“蘭晴，不要鬧了。”一陣渾厚的聲音傳來。薩福撐着根拐杖站在他們身前，他出生時兩腿萎縮，裝上機械腿經後天的痛苦訓練，已經可以靈活行動了，明明是個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人，但腰杆挺得很直、眼神堅定有力，他身上的衣服雖然很舊但又燙得非常平整，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的滄桑感中，沉澱着可靠的感覺。

“切，真讨厭，一個兩個的。”蘭晴收手，用鋒利的紅指甲割斷黎沃手腕上的布，她撤後懶洋洋地靠在牆上，令人頭暈目眩的香味淡去，黎沃瞬間像觸電一樣跳了起來，耳根的紅漫上臉頰，他像個被怎麽樣的人一樣把衣服扣子一顆顆扣好，扣完後還在身體上拍來拍去，東嗅嗅西嗅嗅，感覺自己不幹淨了。

蘭晴見狀翻個白眼，“切”了一聲，暗罵一聲“莽撞蠢狗”。有了薩福作依靠的黎沃有了底氣，他聽後滿是不爽地一口一個“臭婆娘”、“沒底線的女人”、“缺乏道德感的大猩猩”罵了回去。

蘭晴怒火沖冠：“十四歲的純情雛雞，什麽都不懂吧小屁孩子！”

黎沃青筋一跳：“你對着未成年人說什麽話呢！到處發情的棕熊！”

“哈？這就是你對前輩說話的态度？你也太嚣張了吧，詛咒你以後找不到女人！”

“你有病吧阿姨？有本事你別靠那些男人過日子啊！”

蘭晴整張臉瞬間陰沉，黎沃這才意識到他好像說錯話了。

“夠了！”薩福咳嗽一聲，用拐杖敲敲地。随後性感的女人掃了黎沃下身一眼，戲谑地哼了一聲，感覺被狠狠冒犯到的黎沃朝她豎了兩個中指，後還感覺不爽，把靴子襪子都脫了，用腳多豎兩只中指。

“兩人都跟我進來。”薩福用拐杖一點還在“耍雜技”的黎沃，少年立馬老實了。老人轉過身，帶他們進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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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晴大美女斯哈斯哈……這章挺輕松噠，但線索也不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