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榮耀同行十六
水鏡帶着三日月走到了一處露臺上，這裏生長着茂密的翠綠枝葉。
“來找我有什麽事情嗎？”水鏡問道。遞消息不值得三日月冒險進入時之政府本部，因此三日月定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哈哈哈，重要的事情完成了，現在只不過是順道來見見水鏡部長。”三日月笑了笑，“我如今，夙願已了。”
水鏡立刻反應過來，随後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做好準備了？”
“是的。時間已經定好了，下個月二十五日，從萬屋一區開始。”三日月站在窗戶前，戴着皮質手套的修長手指輕輕按在玻璃窗上，在上面留下一個淡淡的虛影。
特殊的眼睛藏起了他所有的異常，扭曲了他的相貌，美瞳掩蓋了屬于“三日月宗近”的雙眼。
除了看起來過分俊美，他現在和普通的時之政府人員沒有任何區別。
當然，當水鏡站在他身邊時，他們顯得十分協調。
“明白了，我這邊不會失手的。”水鏡推了推眼鏡“……其實有時候我不是很能理解你們付喪神，為了撥亂反正，能夠承受着暗堕的侵蝕而堅持百年。”
“不愧是水鏡部長啊，連這些都已經猜到了。”三日月笑了笑，“因此這一次，我們要做一個了斷了。”
暗堕，雖然會增強付喪神的力量，但無疑也會腐蝕付喪神的精神，重度暗堕的付喪神，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巨大的折磨，因此絕大多數付喪神在中度暗堕後，就會瘋狂，最後轉化為溯行軍甚至違非檢史。
暗堕三日月是其中的異類，他的暗堕程度恐怖得令人心悸，但他卻又能夠保持着數十年來的絕對清醒，痛苦的折磨給了他強大無匹的力量。
而保持清醒的三日月，又為自己找到了足夠多的同伴。
雖然沒有去估量，但準确地說起來，暗堕三日月略強于此時的殷姝。
五年來的相處，水鏡也猜到了三日月真正的目的。
這一振暗堕的三日月，有着暗堕刀劍獨有的偏執與殘暴，他不再是高懸在天空的月亮，而是困在人間的複仇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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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鏡信任三日月嗎？
水鏡不信任這些暗堕付喪神，他派遣極短保護碧藍，杜絕桃葉接觸他們，從來不阻止政府對這些暗堕付喪神的圍剿。
三日月信任水鏡嗎？
三日月也從來沒有多相信水鏡。水鏡是妖怪，還是妖怪裏最詭谲難測的狐族，他的來歷成迷，前世暧昧，實力強悍卻冷漠無比。
但是水鏡會是一個很好的當權者，他的冷漠甚至包括他自己。
三日月從他身上，看不出“私心”。
而且暗堕付喪神的時間不多了，在最後，三日月還是選擇把籌碼壓到了水鏡的身上。
時之政府已經被他們聯手滲透了。下個月，就是徹底的了解。
從萬屋開始，清洗審神者的世界，構建徹底的、嶄新的秩序。
“還有一點。”水鏡道，“你上次說的暗地裏的那個推手你不用去管了。”
“水鏡大人查清楚了？”三日月問。
水鏡仍然保持着微笑，看起來深不可測：“那是我的人。”
“期待您的配合，下次再見。”三日月點點頭，也不再問什麽，轉身離開。
目送着三日月，水鏡将手從腰間的【水月鏡花】上放下，解開了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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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初，時之政府由一批抵抗溯行軍的仁人志士共同成立。
其中的大部分人，同時也兼任第一代審神者。
一代審神者推選出了他們的領導者。
那是一位年高德劭的靈能力者，這位靈能力者開辟了第一座本丸，召喚了自己的初始刀——恰好是第一振與時之政府結契的刀劍付喪神，三日月宗近。
這位靈能力者有着汪洋一樣強大的力量和心胸，他帶領着初代們分劃時代戰場，構築本丸們的結界，建立萬屋，健全時之政府。
他的本丸與他麾下的付喪神，被尊稱為“一番隊”，第一支部隊，最強的部隊。
人類的壽命是短暫的，第一座本丸的審神者本來就已經走到了晚年，很快就逝世在任上。他立下不朽功勳的本丸與麾下付喪神們，自然而然就被一位二代審神者繼承了。
先輩的榮光就此，戛然而止。
初代的刀劍們最後除了逃出生天的三日月與髭切外，全員碎刀，新一任的刀劍很快被補足，但是又走上了初代刀劍的老路，刀劍來來去去，最後竟然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第幾代。
這一座了不起的本丸最終被覆蓋上了暗堕的陰影，一代代的審神者上任又死在任上，他們之中有惡有善，有人咎由自取有人無辜喪命。
而這一座曾經繁盛的本丸，也被時之政府排擠到邊緣，愈來愈默默無聞。
直到有一天，一位來自麻倉家的姬君繼任，姬君與家族斷絕關系，更名代號“碧藍”。
三月後，這一間本丸因暗堕被清掃。
“一番隊”的門牌，也因此經由保護司之手，回到了曾經的初代刀劍，如今的暗堕付喪神，三日月宗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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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鏡揮別了三日月，慢悠悠逛回辦公室。
走到半路，迎面沖過來一群軍裝與正裝混雜的人群。
人群行色匆匆，水鏡一眼就看到了領頭的是和他相當不對付一個時政官員。
“水鏡大人，您也在。”官員面色蒼白，完全沒有曾經和水鏡頂牛時的氣勢，“您想必已經知道了，我先行一步。”
水鏡假裝一臉疑惑：“你說什麽？”
官員步履匆匆，從水鏡身邊大步離開。
水鏡追問道：“近藤大人？到底怎麽了？”他的聲音非常倉皇，但雙腳穩穩留在原地。
官員的副官之一從人群裏停下腳步，恭謹道：“水鏡大人！本部遭遇襲擊，多位大人殉職，您請節哀。”
說罷，副官也匆忙離開，急忙追上了人群的腳步。
水鏡推了推眼鏡，從越來越熱鬧走廊裏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很快，他就拿到了殉職名單，果然從裏面找到了兩個曾經在“一番隊”任職過又立刻的審神者。
算上這些死去的官員，半個時之政府就此癱瘓。
三日月真是，一來就搞出大事。他是怎麽布局謀劃又是聯系了哪種渠道，水鏡都一無所知。
雖然就算他知道也是不會阻止的。
“厚，你帶着所有藤四郎都先回去。”水鏡看向身邊的厚藤四郎，他今天任職水鏡的副官，因為送材料這時候才回到辦公室，“封鎖保護司本丸，我能夠回去不用管，通知桃葉回她的本丸并且自我封鎖等我通知，讓碧藍管理保護司內所有人類。”
厚藤四郎也知道出大事了，立刻答應下來，有條不紊地召集所有今天來任職的栗田口們。
這個時間，碧藍已經回到保護司了，桃葉不會不聽她的話，而只要保護司裏有碧藍，那些來保護司任職的人類就有了安全保障。
水鏡獨自前去赴一個緊急會議。
雖然恐懼于這樣暗殺式的襲擊，但發生了這樣惡劣的大事，時之政府一定會率先選擇掩藏消息，安撫審神者，接下來就是官員上位争權。
腐朽的政府裏可沒有多少人會因為這個意外傷心，哪怕所有人都表現得痛不欲生。
水鏡從口袋裏抽出【雲端絲帕】，同樣做好了哭泣的準備。
因為成功進入了高層，水鏡現在的位置暴露在大部分人眼前，政治作 秀也成為他不得不遵守的規則。
也是巧了，水鏡旁邊坐着就是那個和他不對付的近藤。
而近藤已經仿佛被殺了爹一般雙眼赤紅，緊咬牙關，雖然沒有流一滴淚水，但卻宛若悲怒的孤狼，令人見之長嘆。
能走到上層的都是靈術過關的人，因為靈力的修行，沒有一個是難看的，不過說到美貌勾人，其中水鏡才是翹楚。
他的出現，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近藤啞着嗓子低聲質問：“水鏡大人！你的副官呢？你的部員呢？在這種時候，你已經準備好置身事外了嗎？”
近藤還是近藤，稍微緩過來一點就開始向政敵開火。
水鏡早有準備，他安靜地坐下，摘下眼鏡，雙手交叉置于身前桌上。
沒有了【運籌帷幄】的一層遮擋，那一雙碧綠的眼眸就這樣直直對上了在場紛雜吵鬧的人群。
每一個與他對視的人類，都漸漸安靜下來。
他沒有哭，也沒有說話，但渾身上下幾乎是爆發着濃濃的悲恸。
良久，水鏡合上雙眼，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滑下，他抽出手帕輕輕拭掉，低聲道：“見笑了。”
面對這一雙眼睛，近藤的問責卡在喉嚨裏。哪怕在內心大罵混賬狐貍精功力又深厚了但面上同樣做出了安慰的神情。
“我讓我所有的部下都回去了……我，保護司部長水鏡……失職！”水鏡單手握成拳狠狠敲擊着桌面，“請諸位原諒我的失态……但是就是因為我沒有保護好幾位前輩，讓他們……死于非命，我們保護司無顏面對諸位，但是我身為部長，要承擔起所有部員的責任，這一份恥辱，就由我水……”
“不！水鏡部長！不是您的錯！”近藤立刻站起來反駁。
這一件事情其實是時政本部的保護部的全權責任，和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審神者保護司沒有丁點關系，但是水鏡這個審神者保護司部長都這樣公開處刑了，那本部的保護司只會在原本的失職上罪加一等。
而本部保護司是近藤這個財務部部長最重要的盟友，就目前來說，近藤還不能看着水鏡去搞本部保護司。
“襲擊的敵人如此狡猾，面對大敵您才更不應當自責！”近藤避重就輕，“我們現在正是需要審神者保護司的時候，水鏡大人是我們時政裏數一數二的高手，此時應當由您來接手本部保護的工作！”
他一席話，輕巧地為盟友逃避了責任，同時把水鏡推出來當靶子。
權利是要拿的，但不是現在。水鏡立刻否認近藤的提議，铿锵有力道：“不！我水鏡不過是微末的力量不值得您如此贊譽！而且我們審神者保護司何德何能啊！在如此嚴峻的情況下，我申請前去萬屋巡邏，守護好審神者們！”
如此水鏡就算是把自己從本部裏摘出去，同時占據了萬屋的權限，方便下個月暗堕付喪神來動手。
他們兩人你來我往，看明白的人一言不發，看不明白的人還感動于這兩人情深義厚，大義凜然。
是啊，別看近藤部長平時那麽兇，原來硬漢也有柔情！別看水鏡部長來日裏如此風流，原來他的峥嵘全都藏在心底！
近藤雖然搞不明白他要萬屋地界的權限有什麽用意，但本能就想反對。
“夠了，水鏡！近藤！”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主位上傳來。
一個鷹眼軍裝老人站了起來。他原本是已經退休的高官，現在因為時政出了慘案而悲請回來暫時主持全局。
“你們都是很有責任的人，這很好……但正因如此更不能夠自亂陣腳！”老人年紀太大了，他的雙手還拄着拐杖，“我這裏，有一個十分了得的後輩，我舉薦他暫時擔任首要的位置。”
老人的話宛若驚雷砸進人群。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這個老人分明是又像染指權利，他原本是因為鬥争失敗才淪落了一個“退休”，但這一次，他就像聞到血腥的鯊魚，寧願推舉一個無根的傀儡也要牢牢把持時之政府了。
時政現在分為三派。已經式微但仍然存在的老人的守舊派系，近藤的激進派系，以及水鏡的無為派系。
守舊派一直以來都像路人一樣圍觀，沒想到這一次竟然爆發了。
近藤當然是不願意的，他第一個出聲反對。不過水鏡就無所謂了，因為不管當權的是誰，他只需要下一個月的萬物權限就好。
暗堕付喪神造反嘛，當政的是誰都是一個死對不對。
水鏡垂眸，用【雲端絲帕】擦拭着自己的【運籌帷幄】，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兩不相幫。
老人呵呵一笑，雙眼銳利斥責道：“水鏡大人看起來很明智，但是近藤還是太年輕了，你們激進派竟然連這樣的事情都接受不了嗎？要知道這一次的慘案可是你們激進派的失職！”
随後他的聲音又和緩下來：“諸位，我空口無憑，不如先都見一見我的舉薦者吧。”
老人鼓掌後，從幕後走來一個棕發的，同樣戴着眼鏡的男人。
近藤狠狠皺了皺眉，蓋因這個男人給他的印象和水鏡簡直如出一轍，雖然他看起來異常溫吞良善。
水鏡就在此時戴上了【運籌帷幄】，然後他透過鏡片看到了，一個小時前自己和三日月說的“那是我的人”裏的那個“我的人”。
殷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