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阿細沒想到陛下竟然叫人直接推開了門。
空蕩的殿內昭示着一切, 她連忙吓的跪下。
早在之前他要來見太後, 這個侍女卻阻攔時傅今明就意識到了不對,如今打開門果然一個人也沒有。
院中一片死寂,看着陛下的面色, 衆人都知道, 陛下這是動怒了, 心頭不由更加惶然。
傅今明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冷聲問:“太後呢?”
他向來自持, 少有這般動怒的時候, 此刻聲音冷下來,叫阿細差點以為見到了太後。
她抿了抿唇,咬牙不語。
太後出宮只是小事, 可卻絕不能讓陛下知道是去見漠北王的。顧家和漠北王皆是執掌兵權, 若是讓陛下知道太後私下與漠北有聯系,只怕會惹來□□煩。
阿細心下微轉,知道太後的去處絕對不能透露,于是叩首道:“陛下恕罪,今日将軍府修書來,說是顧老将軍生病,太後擔憂父親, 便于傍晚時出宮了。”
她額上汗珠滴下,說的煞有其事,只希望能瞞過陛下。
但傅今明卻并不相信。
以顧妤的性格,若是顧将軍生病, 定然一早就走了,絕不會等到現在。更何況,還留下了侍女,等在這裏遮掩。
阿細的話叫傅今明心中更加确信顧妤出宮是另有他事。
他指尖頓了頓,清隽出塵的面上閃過一絲暗色,口中卻淡淡道:“可朕怎麽記得,顧将軍今日午後在書房時還好好的,并且與人相約在馬場一決勝負。怎麽突然不過兩個時辰,就病到如此地步了?”
他聲音落下後,旁邊太監立馬上前道:“陛下,有宮人說,剛才還在馬場見過顧将軍,想來應該是無事的。”
阿細沒想到只是随口的謊言,這麽快就被拆穿,面色不由白了下來,就連伏在地上的手也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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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今明看在眼底,眸中情緒不明,過了很久,才淡淡道:“阿細,朕再問你一句,太後人呢?”
這句話叫院中氛圍徹底壓抑了下來。衆人低頭不敢說話。
阿細心中一沉,掌心收緊看了陛下一眼,想到顧妤,最終卻還是啞聲道:“奴婢不知。”
雨下的大了些,淅淅瀝瀝地落在身上,太監連忙撐起傘。
而跪在地上的人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阿細心中惶恐,不知道陛下今日會不會給太後一個面子。
她想過很多,覺得陛下頂多是像太後當日懲罰周大人一樣,叫她在院內跪幾個時辰。她只要等到太後回來就會無事。
可誰知傅今明卻閉眼冷聲道:“太後身邊的侍女照顧不周,導致太後久病不愈,如今又行蹤全無。”
“朕實在憂心。”
他說到這兒聲音沉徹底沉了下來,阿細心中忽然有絲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就聽陛下冷聲道:“今日殿內的奴才全部都壓入地牢,受三十鞭。”
三十鞭對于這些生在宮中的女婢們來說無異于要了性命。
衆人反應過來後立刻磕頭求饒,阿細剛想要開口,就看見了陛下眼中平靜冷意,頓時心中生寒。
陛下,陛下這是徹底不将太後放在眼裏了。
宮內已經變了天,宮外卻還是一片熱鬧。
謝枭提出逛廟會,顧妤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心裏也有些好奇。她還沒有見過古代的廟會呢,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樣子。
顧妤出門時只帶了兩個侍衛,遠遠的跟在身後。而身旁則是謝枭在護着。穿着朱紅長袍的男人側身帶着顧妤避開人群,無意間拉住了她的手腕。
因為人實在太多了,燈火通明的一條長街,就是走出來也費勁,顧妤便也沒有留意謝枭的動作。
直到穿過小巷人群散去了些,才注意到腕間的手。
謝枭看到顧妤介意,便松開了掌心,躬身道:“剛才太多人,臣害怕太後受傷,便擅自做主了。”
他雖然這樣說着,但眉眼間卻含着絲笑意,在背後挂了紅帶的古樹襯托下,多了幾分俊美風流。
就是顧妤也不得不承認,即使是已經歷經兩個朝代的人,但謝枭此時看起來便和一個二十來歲的世家公子沒什麽兩樣。
他身上屬于沙場的氣息,仍舊嚣然鼓動着,與這死氣沉沉的大晉與京城完全不同。
平心而論,比起和那個看不清深淺的小皇帝相處,顧妤更喜歡男主一點,至少他眼底的真誠不作假。
想到翻臉也是以後的事,顧妤此刻對謝枭表情也沒有那麽冷了。聽了他的解釋後,微微抿了抿唇,淡聲道:“無礙。”
謝枭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這才起身。
兩人說是逛廟會,其實也不過是随便走走。顧妤因為高嶺之花的人設,一路上雖然有些好奇,但卻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平淡着面容目不斜視。
謝枭看在眼底,忽然停了下來:“太後可吃過糖葫蘆?”
顧妤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見了路邊的攤販。
草簍上紮着些紅豔豔的山楂,在燈火映照下看起來很有食.欲.的樣子。顧妤目光微頓了頓,告訴自己不能吃,剛想要開口。
就見謝枭已經轉身去了攤販那兒。
“這可不是我主動要吃的。”顧妤十分機智的和系統先告狀。
系統輕笑了笑:“您可以裝作不喜歡吃甜的。”
他聲音慵懶出着主意,顧妤果斷拒絕。這種時候不吃才是傻子呢,于是在謝枭捧着糖葫蘆過來時,她面上表情只是稍稍端了起來。
“太後可要嘗嘗?”他将外面的糖衣撥了遞給她,隐隐有些笑意。
顧妤眉頭微皺,看着有些拒絕。見謝枭一直堅持,這才伸手接過。
“漠北王也喜歡吃這個?”看見謝枭吃了一口後,顧妤淡聲問。
這還是顧妤除了朝事之外,第一次問他私人問題。謝枭眸光頓了頓,沉聲道:“我年幼時并非一出生就是世子,也有一段艱難的日子,那時看見別人吃,有些也會羨慕。”
顧妤本來只是随口一問,卻沒想到謝枭會真的告訴她。不由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勉強算是安慰道:“人生在世上,總有難處。”
她說這話時聲音平靜,叫人不由忘了,她也不過是十九歲的年齡而已。也許是顧妤在朝堂威名太重,謝枭倒是有些驚訝看她這般。
周圍的攤販上挂着河燈,微微照亮了她低首時的面容。
依舊是芙蓉雪面,人間少有,可眼底的寒意卻散去了些。就像是積雪消融,清然如水,雖只有一瞬間,卻叫謝枭怔了怔。
顧妤不知道謝枭看她幹什麽,以為自己剛才吃糖葫蘆的時候人設崩塌了,連忙将面上表情控制了些,冷下臉來。
那樣放松的神色只有一瞬間就消失,謝枭看在眼底,不由有些可惜。但面上卻只是道:“太後其實不應一直冷着臉。”
顧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他為什麽突然關心起了這個,在謝枭的話後,卻沒有開口。
不知不覺已經從小巷中走到了河邊。
周圍賣河燈的人絡繹不絕,顧妤看了眼,就已經有侍衛買了回來,手已經放在腰間的謝枭有些可惜。
卻也知道太後不喜假手于他人,剛才的糖葫蘆已經是極限,于是便也灑然松手。
兩人已走到了河邊,顧妤揮手示意侍衛不用跟過來。在接過河燈後,才慢慢道:“今日時辰已經不早,本宮也到了該回宮的時候了。漠北王之前想說的話,應該可以說了吧?”
她背影孤傲,說話時也恢複了之前冰冷的語氣,好似剛才那短暫的柔和不存在一樣。謝枭心中頓了頓,在顧妤看過來時,第一次沒有掩蓋情緒,眸中的溫柔沉暗慢慢露出來了些。
在顧妤蹲下來放河燈之時,他抿了抿唇,伸手握住她的手。
“太後。”
這樣的姿勢看着兩人就像是從背後在擁抱一樣。顧妤皺了皺眉,剛要推開,下一秒就聽見他道:“河道危險,還得臣來吧。”
他握住顧妤的手,将河燈散了出去,這樣的場景叫不遠處的侍衛們都移開了眼,顧妤微微冷下面容。
“漠北王到底要做什麽?”
她/精/致的面容宛如寒霜一般,擡起頭時眼神冰冷,謝枭垂眸笑了笑,看着河燈遠去,卻并沒有松手,反而愈發握緊了些,慢慢道:“臣願與太後共謀大晉之江山。”
看着顧妤眼中不可置信,他心中沉靜,又補充了一遍:“或者說,臣願為太後謀取大晉江山。”
河中映出男人峻然側容,疏狂肆意,顧妤從他堅定眸光中恍惚看見了當年那個馳騁沙場的大晉第一名将。
她心中頓了頓,有些疑惑男主怎麽不按常理出牌,他不是一直是閑散的幕後大佬角色嗎?怎麽突然要參與到天下之争來,還是為她?
顧妤下意識地懷疑這是一個陰謀,她面上冷靜,只在微微詫異之後,便勾唇冷笑:
“本宮只是太後而已,怎麽圖謀江山?本宮看王爺今日約是失态了,剛才的話我就當沒聽過。”
她起身抽出手,剛要離開,就聽謝枭笑着開口:“臣剛才所言之事,無一句是愚弄太後,只是世上總沒有毫無目的的交易,臣也只是想向太後讨一樣東西而已。”
顧妤腳步頓了頓,知道聽見這句話,依照原主的人設不可能還是無動于衷。
于是她心中微微猶豫之下,最終還是回過頭去,淡聲道:“王爺想要的賭注太大,本宮只怕給不起。”
她立于河畔,素白的衣裙宛若芙蓉,在河中倒影下袅袅散開。愈發襯的姿态清傲,氣質淩冽。
謝枭目光從那片雪色肌膚上劃過,停留在微冷的唇色上。
沉然開口:“謝枭想要的很簡單,只要太後願與漠北聯姻。當然,不是指二小姐與世子謝成英。”
他說到這兒微微笑了笑,一字一句道:“而是”
“——太後顧妤與漠北王謝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