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回頭,正好撞上童思睿,童哲不免都佩服自己的直覺
的沙發上。盯着地上已經撕破的外套和草屑。
“不知道……”夏冉江欲言又止,目光有些呆滞。
“遇到仇家了?也不對啊,你這一向早出晚歸的,也沒機會跟誰結仇啊。”何嘯宇遞過去一個保溫杯。
夏冉江似乎麻木了。只有在醫生給臉上傷口消毒時才能感覺到疼痛。何嘯宇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忽然想到了什麽,趁夏冉江不注意溜了出去,撥通了童哲的手機。
此時的童哲正托着下巴百無聊賴的轉着筆。書桌上放着一摞稿紙,上面密密麻麻寫着什麽。
這時,視線裏閃過一道光,一個陌生號碼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童哲突然覺得一陣心煩意亂,重重地按了“拒絕”。
可是,同樣的號碼再次在屏幕上亮起。
“媽的這推銷電話怎麽不死絕了呢。”童哲又按掉了通話。
不到一分鐘後,那個號碼第三次出現。
童哲剛想關機,可是又轉念一想,從來沒有一個推銷電話這麽執着的,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按了“免提”。
“喂喂,童哲嗎?”
“你誰?”
童哲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長長地打了個哈欠。
“我是何嘯宇,夏冉江室友。夏冉江被人打了,你快過來。”
“什麽?夏冉江被人打了?現在在哪?我馬上去。”
童哲半眯的眼睛突然怒目圓睜,腦門充血,手裏的筆扔在書桌上,筆尖在稿紙上劃出一道弧線。
童哲等不及何嘯宇解釋具體情況,随手撿起床邊的外套,圍巾往脖子上一甩,蹬上球鞋就跑了出去。
童哲只覺得心裏如數萬只螞蟻啃噬一般,一陣鑽心的痛感占領全身。一路上,童哲試着撥打了夏冉江的電話,雖然打通了,可是卻沒人接,這又讓童哲心裏多了一些不祥的預感。童哲腦袋重重地磕在出租車玻璃上。懊悔、自責、擔憂,童哲默默地抱住自己,仿佛抱住的是夏冉江。
“夏冉江你可千萬別有事啊,我這輩子只有你了。”
火速趕到學校,童哲發瘋似的到處問夏冉江在哪。遠遠看到何嘯宇在向自己招手,趕緊跑了過去。
“情況有些不對勁,醫生剛才把他轉到醫院去進一步觀察。”何嘯宇跟在童哲後面。
“什麽叫不對勁?哪個醫院?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好好的就被打了呢?他媽誰打的?老子讓他死!”童哲的吼聲回蕩在整個醫務室大廳,何嘯宇頓時有些懵了。
“你先冷靜冷靜,沒什麽嚴重的傷,只是送醫院穩妥一點……”
“冷靜?你叫老子怎麽冷靜?老子難受死了你知道嗎?你知道嗎?”童哲幾乎失去理智,滿眼通紅。
“我們去醫院吧。”
“哪個醫院?”
“建寧醫院。”
聽到醫院的名字,童哲這才稍微冷靜下來,掏出電話。
“媽,夏冉江出意外了,現在在您醫院。”
“剛送過去的?好,我馬上安排。兒子,你別急,先回家。醫院我這兒來處理。”
童哲挂掉電話,似乎安定了很多。
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在醫務樓前。
“我叫了輛車,先去醫院吧。”
一路上,童哲坐在後排,歪着腦袋看着窗外,安靜得可怕。何嘯宇坐在副駕駛上,安全帶扣得緊緊的,時不時斜視上方看看後視鏡裏的童哲——在何嘯宇印象中,狂傲不羁、飛揚跋扈這些詞似乎就是為童哲量身定做的。而現在,後視鏡裏的童哲蜷靠在車窗邊,像是一只遺棄在風雪中的流浪貓,皮毛已濕透,渾身瑟瑟發抖。
出租車剛停好,童哲幾乎是蹿了出去,一溜煙跑進醫院,何嘯宇剛回過神,童哲早就沒影了。
等到何嘯宇問到了病房,進去卻發現童哲已經坐在夏冉江病床邊。夏冉江頭上裹着紗布,額頭有些浮腫,臉色蒼白。
聽到推門聲,童哲回頭一望,又側過身擦了擦眼睛。
“醫生檢查過了,營養不良,身體有點虛。而且有點輕微腦震蕩,皮外傷,估計也是受了驚吓。不會有大礙的。”
何嘯宇走過來,仔細看了看夏冉江,又看到童哲濕潤的雙眼。
“唔。”童哲微微嘆了口氣。“謝了。”
“啊……謝我幹啥。都是同學……”
何嘯宇有些意外,原本還以為童哲會質問他,正想着如何回應。
“你過來。”童哲指了指病房外的走廊,何嘯宇心領神會跟了出去。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納悶。平時夏冉江都挺正常的……哦,對了,就這兩天他有點不太正常,也不太願意說話,一直就這麽睡着。今天估計一整天也沒吃東西,我晚上回去看到放在他桌上的吃的都沒動過。”
“就這兩天的事?”
“對啊,我也搞不清楚狀況。雖說情緒有好有壞也正常,可是實在不明白到底他怎麽就得罪人了。夏冉江一直不太喜歡與太多人接觸,而且大部分時間也是在看書學習,今天莫名其妙被人打,這也太詭異了。”
“車……”
病房傳來一陣微弱的呼聲,童哲趕緊跑回去。
“手機……”
“夏冉江,我在這兒,你要什麽?”童哲一把抓住夏冉江伸出的手,緊緊握在胸口。
“手機……”
“他是不是手機丢了?”
何嘯宇四下張望,找到夏冉江的外套和褲子,掏了半天,除了校園卡和幾十塊零錢之外,什麽也沒有。
“怪不得我打電話一直沒接。”童哲心裏想。
“哎,怎麽會有這個的?”
何嘯宇摸索着,從外套裏面口袋掏出來一條挂鏈。
“夏冉江,你手機丢哪了?”何嘯宇問。
“21路……”
“21……路?”何嘯宇以為自己聽錯了,俯下身湊到夏冉江耳邊。
聽到夏冉江夢話般的自語,童哲先是疑惑,之後心裏咯噔一下,什麽都明白了。
“我知道丢在哪了。你等着,我去找,一定要找回來。”
一路上,童哲總感覺胸口像是長出了一塊大石頭,堵得他喘不過氣來。21路是到童哲家最近的公交線路。一想到夏冉江可能是怕自己擔心,想半夜坐車來找他,童哲長長地嘆了口氣,居然心裏萌生出一絲負罪感。
到了21路公交車站,童哲打開手機電筒,四下掃視。終于看到河邊有一處已經被踩踏得雜亂不堪的枯黃草地,底層的泥土都已經翻了起來。手機湊近,一道銀色的反射光吸引了童哲的注意。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夏冉江的手機嗎?
童哲一個箭步上前,扒開上面交錯的枯枝,撿起手機。
“還好還好,手機沒摔壞。”
童哲用袖口擦幹淨手機屏幕,又前後上下仔細看了看。也許是掉在了泥地裏,手機并沒有擦傷。
童哲把手機塞入外套裏面口袋,正準備轉身回去,腳底下似乎又踩到了什麽。童哲并不在意,此刻想的是快點回到夏冉江身邊。
回去路上,童哲又摸出夏冉江的手機。不知怎的,童哲心裏開始緊張起來。
“手機裏有什麽啊?說不定有什麽秘密。”
手機在童哲手裏翻來覆去,一會兒亮屏,一會兒又熄滅。
“不行不行,不能偷看他手機的。要是那樣我成什麽了。”
童哲心裏一陣掙紮,指關節意外觸到屏幕。屏幕上顯示“請輸入密碼”。
“我就試試,不看裏面的內容。”
童哲想了想,輸入了夏冉江的生日。手機一陣震動,顯示輸入錯誤。
“小子還挺有心眼的啊。”童哲嘴角上揚,心裏突然踏實了很多。
“難道……是我的生日?”
一個念頭蹦入童哲腦中。童哲頓時又感覺心跳加快,心腦之間又陷入矛盾——如果輸入正确,證明自己在夏冉江心裏還是有很高地位的;如果輸入錯誤,那也表明夏冉江還是挺聰明的。
無論正确與否,都值得一試。
童哲緊盯着數字九宮格,如同面對的是一座金庫,只要簡單的四個數字就可以獲得億萬財富。童哲屏住呼吸,遲疑了片刻,緊張地差點忘了自己的生日。
可就當他準備輸入最後一個數字時,屏幕跳出來一個對話框顯示電量低,随後居然自動關機了。
“靠。什麽破手機。”童哲氣不打一處來,抓起手機又塞回裏面口袋。
車停在醫院門口。童哲跳下車,手裏提着一袋糖炒栗子往夏冉江病房跑。
“怎麽樣了?”
童哲小心推開門,正好看到何嘯宇坐在窗戶邊鬥地主。
“剛才護士給他挂了瓶營養液。”何嘯宇說着,扶了扶眼鏡瞄了一眼吊瓶。“快滴完了。”
“你要麽就先回去吧。我在這兒就行了。”
童哲搬了張椅子坐在夏冉江床邊,仔細觀察夏冉江緊閉的眼睛。
“那……我就先回去了。夏冉江應該沒事,你也別太擔心啊。”何嘯宇緩緩站起身,捶了捶腰。
“那個……謝了啊。”
何嘯宇打了個哈欠,正出門,童哲小聲說了一句。
“沒事兒。都同學。”
何嘯宇頓了一下,聽到這句謝似乎什麽困意都沒有了,笑得五官都變了形。
何嘯宇走後,童哲雙手交疊在床沿,頭枕在上面,側眼剛好能看到夏冉江的喉結和下巴。剛伸手摸摸夏冉江的喉結,又想起來剛才買的一袋栗子。伸出的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轉向床頭櫃。
“等你醒來就可以吃了。”
童哲把紙袋湊到夏冉江面前晃了晃,裏面的栗子互相撞擊,響起一陣“沙沙”聲。
童哲把栗子一顆一顆剝開,裏面金黃色的栗肉袅袅騰起一絲熱氣。因為天冷,栗子裏面的栗衣粘連在栗肉上,童哲一點一點慢慢扣掉,又不敢太用力,怕扣壞了栗肉——夏冉江很不喜歡那一層絨毛,每次都是童哲幫他處理。
不一會兒,床頭櫃上就堆起一座金燦燦的栗子山。
“童哲,童哲……”
童哲眼皮正打架,聽到夏冉江的聲音,突然驚醒。
“我在這兒。別怕,我在,我在……”
“童哲……”
童哲抓住夏冉江的手,十指緊握,試着給夏冉江冰涼的手一點溫暖。又摸摸夏冉江的腦門,熱度還沒退。
童哲有點緊張了,情不自禁将夏冉江擁入懷裏。這時,門打開,童哲連忙又把夏冉江放下,裝作給夏冉江調整睡姿。
“醫生,他好像還在發燒,還挺厲害的。你看看。”
“你是劉護士長的兒子吧?”
護士從鐵架上取下吊瓶,麻利地斷開點滴,迅速從夏冉江手背抽出針頭——針頭抽出來一瞬間,童哲只覺得像是又紮在心裏,心尖一陣顫。
“沒事兒,劉姐已經交代過了。剛才已經打了藥,也做了檢查。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護士整理着輸液管,又從床位抽出記錄板,在上面寫着什麽。
“哎,你倆什麽關系?”
聽到這句話,童哲一愣。
“他?同學啊……”
“難得啊。現在這社會真看不懂,有血緣關系的都是‘久病床前無孝子’,這萍水相逢的同窗同學倒是真情實意得很。上個月,隔壁前列腺癌晚期的老爺子,直到最後一口氣家裏統共就來看過三次,每次來都會吵,吵什麽呢?争遺産呗。這不,遺産分好後大家都滿意了。可憐啊,老爺子最後走了都沒有一個人在身邊,你說這一輩子圖的什麽呢。”
“一看你這孩子就知道劉姐教子有方,這麽重情重義。”護士說完,推着推車出了門。“你就先回去吧,這都快12點了。晚上有值班護士盯着。”
童哲沒說話,直到護士關上門,又抓起夏冉江打點滴的手,先是對着哈氣,然後拉開上衣拉鏈,緊緊地按在自己肚皮上。冰涼的手掌一觸到皮膚,童哲不由得一顫,還是死死地按住不放。
外面走廊上的燈已經熄了一半。應急燈的暗黃色燈光斜斜地照進屋內。病房裏只剩下童哲和夏冉江兩個人。
童哲如雕塑一般坐在床邊,下巴頂着床沿,靜靜地看着夏冉江,聽着夏冉江均勻的呼吸聲。
“夏冉江,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懂你心裏的苦,我不該讓你擔心的。”
童哲喃喃自語,臉貼着夏冉江的被子,又把被子邊卷好壓實。
“以後咱倆還是碰到很多阻礙,但是你知道嗎?咱倆是要在一起一輩子的。”
“你可能對我們之間也曾迷茫過吧。如果迷茫讓你痛苦,我倒希望你醒來能忘記這一切,開開心心地過完這一生。但是我不迷茫,因為我很清晰地認定了你。我沒那麽好,但是我要讓你變得更好。”
靠着夏冉江的枕頭邊,童哲沉沉地睡去了。這一夜,童哲似乎睡得特別安穩。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夏冉江的額頭上。夏冉江睜開眼,扭頭看見了童哲在身邊噘着嘴打着呼嚕。
夏冉江剛覺得好笑,可是看到童哲歪着身體沉睡的樣子,又想到昨晚發生的一切,不免覺得鼻子酸酸的。
“你醒了啊。”
夏冉江剛想掀開被子下床,童哲像是聽到了號角,陡然昂起腦袋,半眯着眼盯着童哲,突然又重重打了個噴嚏。
“現在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昨晚你一直在這兒?”
“嗯啊。”童哲眼睛有點水腫,腦子覺得一片混沌。“看,趕緊吃,昨晚我可是剝了一整晚。”
“你不說我還真餓了。”
“何嘯宇說你昨天都沒吃東西。醫生說你營養不良。”
聽到“營養不良”四個字,夏冉江又想起昨天在宿舍做了什麽,不禁覺得臉頰發燒。
“何嘯宇也來了?”
“是啊,昨天跟我一起把你送過來的。還別說,這小子挺實誠的。”
“那你還總是對他橫眉冷對的。”
“我……”童哲皺着眉頭一時不知道怎麽說,趕緊轉移話題。“不如我們出去吃吧,栗子給你帶回去。”
辦好出院手續,童哲把夏冉江送回了學校。
夏冉江一進宿舍門,何嘯宇趕緊從床上探出腦袋。
“昨晚謝謝你啊。”夏冉江拍拍何嘯宇床邊的金屬隔欄。
“你昨晚可沒把我們吓死。”何嘯宇摘下耳機。“你是享福咯,兩個人伺候你一個。哎,現在沒事吧?”
“額頭上有點擦傷。後背有點淤青。”
夏冉江說着,手背不小心碰到了額頭上的傷口,疼得龇牙咧嘴。
“哎,昨晚到底怎麽回事啊?你是得罪誰了嗎?你要是不願意說的話就算了。”
“沒有啊,來南京都沒幾個月,人都不認識幾個。”
“那你還記得昨晚那幾個人的長什麽樣嗎?”
“霧太大,我就記得有四個人,一個比較壯,個子挺高的,穿着黑皮衣。還有一個瘦瘦的,個子矮一點,其他人沒什麽印象。”
“這麽點信息,連刑偵畫像都不夠用。”何嘯宇披着毯子跳下床。“學校保衛處已經報警了。那地方太偏僻,僅有的一處攝像頭還壞了好幾年。你這估計要打落牙齒和血吞,吃個啞巴虧了。”
“可是話說回來,你沒事跑那兒去幹嘛?”
何嘯宇自言自語般,從抽屜裏掏出一盒海苔拆開,拿出一小包遞給了夏冉江。
“……就是随便瞎走走……”
“唉,我越想越覺得奇怪。是不是哪個人看上你了,然後被你拒絕了,之後就由愛生恨?”
“別瞎說。”
夏冉江突然想起來什麽,正準備跟何嘯宇說,轉念一想這事讓太多人知道也不好,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童哲說他去處理。”
“行咯……”何嘯宇倒坐在椅子上,手耷拉着靠着椅背。“從此以後你有了這位暖暖的學長,就把我完全抛棄咯,呵呵。”
“什麽叫暖暖的啊……”
夏冉江淡淡地笑,心裏有點虛,背對着何嘯宇。
“你少裝蒜了。”何嘯宇拍了拍夏冉江肩膀。“昨晚你都沒看到,知道你出了事,童哲跟瘋了一樣。”
“自然啊,我要是有事,就沒人教他英語了。”
“哈哈,這個理由你自己都不信吧,死鴨子嘴硬。”
何嘯宇不懷好意地湊過來,盯着夏冉江一臉通紅的窘态。
“我還是跟你說說吧,免得有人做了好事都像是白做了。”
緊接着,何嘯宇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看到的一切告訴了夏冉江。
“我覺得吧,有個人這麽心疼你挺好的。”何嘯宇靠在梯子上。“而且童哲這個人吧,雖然性格有點怪,但是看得出來,他不是簡單地把你當兄弟,他是喜歡你。你覺得呢?”
“你也覺得他挺好的?”
“是啊。不過他也只是對你好吧,因為他喜歡你。可是你喜歡他嗎?”
“啊,喜……不……靠,你在挖坑讓我跳是吧?”
“喲喲喲,害什麽羞啊。你就實話實說好了,別那麽壓抑自己的天性。喜不喜歡你自己知道就行,說到底又不關我事兒。最多也就是以後搞社團活動讓他多拉拉關系。”
☆、第 19 章
何嘯宇也沒有繼續追問,即便感覺到這事沒那麽簡單。但是既然夏冉江不願意多透露,何嘯宇還是跟平常一樣,跟着夏冉江一起早起去操場背單詞,沒課時跟着夏冉江去圖書館看書。只是自從這事發生之後,看到童哲的機會變多了。有時候在食堂吃飯,一扭頭就看到童哲在不遠處盯着。有時候上專業課,又不小心撞見窗外童哲晃動的身影。有時候跟夏冉江走在路上,童哲騎着單車“呲”的一聲停在面前,還沒等何嘯宇反應過來就把夏冉江帶走了。
夏冉江的發際處的傷口慢慢愈合,逐漸被頭發覆蓋。可是這個傷口卻一直出現在童哲心裏,鮮血汩汩而出,一絲愈合的跡象都沒有。夏冉江只是覺得,童哲在這件事發生後對他的關心只是更頻繁了,絲毫看不出童哲有任何異樣。可是在童哲的意識裏,這次夏冉江遇襲是因為自己沒有照看好,是對自己尊嚴□□裸的侵犯。肢體的報複已經不足以撫平傷口,童哲要的是徹底毀滅。
這天上午,何嘯宇氣喘籲籲地跑回寝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哎,累死我了。告訴你個事,保衛處撿到了個手機,就在那個公交車站。你要不要看看,說不定會想起什麽。”
夏冉江瞬間警覺起來。
“我覺得啊,這肯定是那幫流氓落下的,掉在很隐秘的地方,正好這兩天那邊在整修,就把手機弄出來了。我們得想想辦法,看看手機裏有什麽重要線索。”
夏冉江趕緊給童哲打電話。不到半小時,童哲就出現在夏冉江宿舍。
“居然有密碼。”
手機充了幾分鐘電,童哲趕緊拔下來開機。
“這怎麽辦?”何嘯宇問。
“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手機我拿走了,你們等好消息。”
童哲緊緊地攥住手機,邊往外走邊拉開背包拉鏈把手機扔了進去。
“哦,剛上來的時候有人塞給我兩包Godiva巧克力,你倆一人一包,拿着!”
童哲說着,轉身分別朝夏冉江和何嘯宇丢了一個玫瑰金色的四方盒。
“不錯,兩個三分球。”童哲拍拍手,頗為得意地出了門。
何嘯宇有點發愣,不過很快回過神來,湊到夏冉江身邊,咧嘴壞笑。
“我懂。”夏冉江從懷裏掏出巧克力,輕輕砸在何嘯宇腦門上。“給你吧。”
“卧槽我太愛你了。”何嘯宇幾乎是搶了過來,兩盒巧克力深深埋進肚皮。“謝了啊。”
“你應該謝童哲。”夏冉江說。“不過他從來不吃巧克力。說是過敏。”
“還有對巧克力過敏的啊?而且還是這麽好吃的牌子,不吃可惜了。”
何嘯宇迫不及待三下五除二暴力拆了一盒,食指和拇指從裏面夾起一塊丢進嘴裏。巧克力在舌尖慢慢融化,何嘯宇眼睛眯成一條縫。
“看來你對他生活習慣挺了解的嘛。”
“哎,我都有點擔心。”
“你擔心什麽?”何嘯宇說着,又往嘴裏丢了一塊。
“他平時都不是這樣的。總說不出來的感覺。”
“不都是這樣麽?對你好也是正常的吧,順帶我也沾沾光。”
“我說的不是這個。只是覺得他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在外面有狗了?你這只小奶狗還不夠?”
“操。”夏冉江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算了算了我去圖書館還書了。”
童哲拿到手機後,馬上給顧楚楚打電話,然後直奔通信實驗室。
透過門玻璃,童哲往裏面看了看。顧楚楚正戴着防護鏡,正好也瞥見了童哲,放下手裏的工具。寬大的白袍顯得十分臃腫,顧楚楚活像一只巨型棉花糖飄了出來。
“喲,幾天不見,夥食見好嘛。”
童哲進了門,把顧楚楚拉到一邊。
“我這是過勞肥,最近事兒太多,還要幫你打掩護。”顧楚楚摘掉眼鏡,捋了捋發梢。“說吧,什麽事要求你顧姐的。”
童哲把書包放在實驗臺上,從裏面掏出一個手機。
“咦……”顧楚楚皺着眉頭。“你這從哪個垃圾堆裏撿來的,這麽髒。”
“這還髒啊,我都擦過多少遍了。”童哲四下看了看,從實驗臺一角的盒子裏抽出兩張紙巾,包好手機遞了過去。
“你要幹嘛?”
顧楚楚還是一臉嫌棄,接過手機又放在實驗臺上。
“這事兒也只有你能幫我搞定了。”童哲神秘地湊了過來。“幫我把這裏面的數據恢複出來。”
“嗯?”
“其實也沒那麽複雜,我只要知道開機密碼就行。”
童哲望着顧楚楚懷疑的眼神,心裏有些發虛。
“聽上去好像不怎麽合法的樣子啊。”
“哎呀你還不知道童叔叔我麽?你放一百個心,不會有事兒的。我知道這對你來說都是小意思。”童哲滿臉堆笑。
“行吧行吧。”顧楚楚又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機。“确定只要開機就行是吧?裏面的app我就不管了啊。”
“嗯嗯。”
“那今天晚上我給你吧。下午這兒還一堆破事。”
夏冉江還是有點憂心忡忡。推着單車剛出宿舍樓,迎面正好撞上俞青。
“嗨,夏冉江。去哪兒啊?”俞青正抱着課本往這邊走。
夏冉江只覺得熱血上湧,咬緊牙關,雙手攥緊了拳頭,一時竟語塞。一瞬間,那天晚上的遭遇又浮現眼前。突然畫面一轉,夏冉江大腦一怔,孩童時那不堪回首的記憶本來已經已如同封印在鋼筋水泥澆築的隔離層下,此刻卻如遭遇到核彈,狂轟亂炸之後又洩露溢出,幻化成身後那看似單純,實際卻醜惡恐怖的畫皮。
“去圖書館嗎?”
俞青接着問。看見夏冉江低頭擦肩而過,俞青小跑幾步追了上去。
“俞青同學。”夏冉江停了下來,可是沒有回頭。“如果我哪裏做得不對,我向你道歉。以後如果再見的話也不需要打招呼,就當我們不認識。”
“哎,夏冉江……”
俞青有些愕然,望着夏冉江騎着單車遠去的背影,呆呆地站在冷風裏。
天剛擦黑,童哲苦等的電話終于來了。
“搞定了?”
童哲急不可耐地扔下單車,徑直跑到教室。
“我把密碼卸了。你自己看吧。”
顧楚楚輕描淡寫地把手機拿出來放到桌子上。
童哲将信将疑地拿起手機,進入通話記錄。往下滾動半天,大部分是陌生號碼,再就是幾個名字。
童哲心裏一直堅信能從裏面找到線索,找了半天還是沒發現。
“我剛才本來想從APP裏找的,可是進不去,機主應該已經把通信記錄銷毀轉移了。”
顧楚楚看着童哲有些失望的神情,不由得也有點失落。
“手機裏肯定有什麽我們沒注意到。”童哲依然不死心,還是回到通話記錄,順着名字一個個找。
“謝了,回頭請你吃飯。”
童哲忽然想起來什麽,抄起電話就往外跑。
這次,童哲把何嘯宇叫了出來。
“童哥,找我有事?”
何嘯宇遠遠地看到童哲朝他招手,發現童哲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對他橫眉冷對了,趕緊湊上去套近乎。
“我需要你幫忙。”
“童哥,您一句話,我随叫随到。”
“我總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童哲把何嘯宇拉到樹蔭底下。“記着,這事別告訴夏冉江。”
“難道你找到了嫌疑人?”
“夏冉江告訴我是一個叫俞青的。”
“啊?那個女的啊?”何嘯宇一時有點驚訝,但是似乎并不意外。
“你認識?”
“不是我認識,是夏冉江跟那女的認識。哎……剛想起來那女的跟你一個系的啊。”
“接着說。”
“他倆是軍訓時候認識的。那女的似乎一直對夏冉江有興趣,時不時在上下課路上堵他還裝偶遇。有時候會送吃的給他,不過都被我吃了。可是夏冉江似乎對女的沒什麽興趣……哦,不對,對那女的沒什麽興趣,最長的對話也不超過三句。那天夏冉江不是去海南麽,前天晚上那女的還把他叫到宿舍樓下送給他一塊手表,還挺貴重的樣子,不過被夏冉江還回去了……那賤貨也太陰險了吧,求愛不成就伺機報複?果然是送表的。”
“我覺得應該不是她。”童哲打斷何嘯宇的話。
“那會是誰啊?”
“你看看,有沒有懷疑的地方,熟悉的人,熟悉的號碼。”童哲從兜裏掏出手機。
童哲一頁一頁往後翻,何嘯宇睜大了眼睛仔細辨認。
“停!”
忽然,一個名字跳入兩人眼睛。
“是誰?”
“黎力。”
何嘯宇不由得發出一聲“卧槽”。
“你同學?”童哲臉色頓時陰了下去。
“還是室友啊。”
“就那個平時一臉死人相的那個?”
“嗯。”何嘯宇心裏覺得事情有點嚴重。
童哲沒說話,直接撥通了黎力的手機號,按了免提,同時給何嘯宇使了個眼神,讓何嘯宇不要出聲。
何嘯宇只覺得心髒都跳到了嗓子眼,想說話都不行。
“喂?趙哥?”電話那頭的确是何嘯宇熟悉的聲音。“這幾天你去哪了?怎麽一直沒接電話?這次謝你了。”
聽到這裏,童哲掐斷了通話。
何嘯宇有些驚恐地盯着童哲。剛才童哲睜得大大的眼睛現在居然眼皮耷拉着,眼珠透着血色,嘴角微凹,一臉殺氣騰騰。
“童哥……”
何嘯宇本想勸說童哲,讓童哲理智點,畢竟以牙還牙搭上去的是自己的前途。可是話到嘴邊,何嘯宇心中一直隐藏的惡念強行控制了大腦。
“這小子挺能耐啊,這招借刀殺人做得漂亮。”童哲冷笑一聲。
“我們系裏只有一個全獎出國深造的機會,我覺得他應該是覺得沒希望了,而且夏冉江自從得獎後現在有絕對優勢。可能就是因為這個,黎力才不擇手段,而且他倆馬上要參加升級考試,少一個競争對手就多一分希望。而且都不太喜歡待宿舍,早出晚歸的。”
“你說的沒錯,少一個競争對手就多一分希望。”童哲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行,我明白了。”
童哲轉身騎上單車就走了,只留下何嘯宇一個人傻傻地站着。何嘯宇突然覺得有些擔心,怕萬一黎力出事最後自己逃不了幹系。可是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怪只怪剛才自己一個勁添油加醋,根本不計後果。
時間一天天過去,一切仿佛如同夏冉江額頭慢慢愈合的傷痕,在不斷的新陳代謝中恢複如初。何嘯宇繃緊的神經也慢慢松懈下來,只是每次看到黎力回宿舍後依然如故的表情,總會暗地裏驚嘆黎力的“演技”之高,竟然騙過了所有人。可是夏冉江似乎還是被蒙在鼓裏,一直以為罪魁禍首是俞青,從此以後徹底斷絕了跟俞青的來往。
而經過這次遇險,童哲更是全天候守護夏冉江,生怕夏冉江再次出現意外。更何況現在多了何嘯宇這個眼線,夏冉江基本已經逃不掉童哲的視力範圍。讓童哲欣慰的是,夏冉江的心理并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反而比以前更活躍了,時不時主動打電話跟童哲聊天,這在以前基本不可想象——對童哲而言,夏冉江偶爾能接電話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更何況主動給他電話。看到夏冉江如今的狀态,童哲內心的“毀滅計劃”似乎失去了動力,漸漸沉入心底,掩埋在那些已死的記憶中。
“咿嗚咿嗚……”
清晨,一聲急促的救護車警笛聲撕裂了整個教學區的寧靜。這節課正是童思睿的課,這一聲響也引起了教室裏二十多個學生的騷動。
“哎,怎麽有救護車的聲音啊……”
“好像去了前面的教二,發生什麽事了?”
“我問問看,我男朋友在那兒上課。”
童思睿并沒有阻止課堂上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那如刺刀般警笛聲似乎越來越近,童思睿隐約覺得情況不妙。上次聽到這種聲音還是幾年前上大學的時候,當時自己的同學一時想不開跳湖自殺,後來被撈上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同樣的時節,同樣的聲音,童思睿只覺得心裏堵得慌,不禁探頭往窗外望去,可是隔着幾棟樓,只聽到警笛聲夾雜着尖叫聲,卻看不到任何人影。
“那邊有人跳樓了!”
突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