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回頭,正好撞上童思睿,童哲不免都佩服自己的直覺
了包裝盒。裏面躺着一個顏色鮮亮的哆啦A夢存錢罐。
“你哪兒買的啊,這造型,太Q了。”
童哲趕緊把存錢罐從泡沫盒中扣了出來,對着頭頂的燈光如鑒寶似的上下前後左右看了個遍,又用指節在各處扣了扣,又放在耳邊晃了晃,試圖聽出個什麽關竅。
“這可不是我買的。是我做的。”夏冉江看着童哲愛不釋手的樣子頗為得意。“你小心摔了,這可是我第一次送人生日禮物,還是我自己親手做的。”
“想不到小夏同學還有這門手藝啊,不錯,做得挺漂亮的,哥收了。”
“難道只是漂亮麽,裏面還有一些特別之處,你還是收起來吧,以後慢慢研究。”
“你這個禮物算是送到位了,哈哈哈。”
“那你為什麽這兩天都不理我。”
夏冉江一臉正經,死死地盯着童哲的眼睛,直到童哲心虛地放下存錢罐。
“你還說呢。你這兩天算是衆星捧月嗨皮上天了。”
童哲心裏咯噔一下,生怕暴露了自己打工的事情——在童哲看來,以這種方式掙錢完全就是破壞形象,不到萬不得已想都不會想。
夏冉江擡起頭,使勁嗅了嗅。
“你幹嘛?”
“你們這是化學實驗室麽?怎麽一股醋酸的味道。難道我走錯地方了,這裏不是通信實驗室?”
“這裏是通信實驗室啊,還是國家實驗室好不好……”
童哲眼睛睜得大大的,突然明白了夏冉江話裏有話。
“我靠你還長能耐了啊。趁我不注意找女人陪你逛街是吧。”
童哲一把摟住夏冉江肩膀,攥着半個拳頭砸在夏冉江胸口。
“我知道你說的誰。”夏冉江躲開,雙手交叉,靠在平臺上。“不過你吃的哪門子醋啊。”
接着,夏冉江一五一十把那天的經過告訴了童哲,童哲心裏有些後怕——當時幸虧沒有跟上去,否則一定會鬧得天翻地覆。
“哎,你是怎麽知道的,誰看見告訴你的嗎?”
“啊……”童哲眼神迷亂,這時手機響了,趕緊拿起來。
“好啊,媽。我待會兒就回家。哎,媽,我今晚帶個同學一起啊。嗯嗯,好嘞,媽。Mua。”
童哲放下手機,一臉堆笑地看着夏冉江。
“要回家了啊?那我走了。”
“哎,慢着。”童哲拉住夏冉江的手。“我媽欽點,今晚正式邀請你去我家陪我過生日。”
“啊?見你媽啊……”夏冉江弓着腰往後退了幾步,喉嚨發顫。
“怕啥?我媽做飯很好吃的。何況今天還是我20歲生日,一輩子就這麽一次,你就陪我好不好嘛。”
童哲頂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地望着夏冉江。夏冉江實在拗不過,只能點頭答應。
熟悉的時間,熟悉的路程。夏冉江雖說已經去過童哲家一次,這次卻頗為忐忑。此時的夏冉江望着窗外陰沉沉的天,又三番五次瞥見童哲歪着腦袋觀察着自己,心底竟然湧起滿滿的溫暖。
童哲掏出鑰匙,打開大門。夏冉江四下環顧,卻發現這次跟上次氣氛完全不同。盡管屋內格局如故,但是四角栽上了各種綠植,枝莖上系着的紅絲帶上面寫着吉祥語。茶幾上也擺放着一個大花瓶,淺紫色的花束自然垂下,整個屋子竟然有種春意盎然的喜悅感。
“媽,我回來了。”童鞋熟練地将書包扔到沙發上,彎腰換上拖鞋。“同學也來了。”
夏冉江正準備換拖鞋,只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擡頭一看,竟有些手足無措,差點把拖鞋穿反。
眼前童哲媽正套着圍裙,手不停地在圍裙角擦拭着水漬。黑褐色卷發灑落于肩,臉頰微顯豐滿,面容紅潤,眼睛眯成一條縫。乍一看跟童哲竟然十分相似。
“阿姨您好,打擾您了。”
“你好你好,這孩子太客氣了。”童哲媽趕緊把夏冉江讓進來。“你倆先玩,阿姨在做飯,飯好了叫你們啊。”
童哲媽盯着夏冉江上下看了看,又轉身一陣小跑進了廚房。
“阿姨,我來幫您吧。”
夏冉江跟童哲在沙發上看了半天電視,童哲出去接了電話,半天沒回來。夏冉江坐不住,決定去廚房瞧瞧。
“哎,你怎麽進來了,這兒不用幫忙……”
話還沒說完,夏冉江自告奮勇撸起袖子,一步向前把裝着土豆的竹籃捧了過來,放到水槽裏開始洗。
“媽,你就讓夏冉江幫你呗,夏冉江特能幹。”童哲雙手交叉,倚靠在廚房門框上。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在家當少爺當習慣了,五指不沾陽春水。懶得都沒個樣。”
“阿姨,這些事情我從小就做,順手。”
夏冉江削着土豆皮,不時把土豆翻轉過來找發芽點,然後用刀尖把發芽的地方挑幹淨。
“我們家童哲啊,也不知道像誰,幹一點家務就喊累叫苦,打起游戲來那是晝夜不分。”童哲媽在砧板上切着肉,轉頭朝童哲瞪了一眼。“以後哪家姑娘看上你真是倒黴哦。”
“吭……”
聽到這話,夏冉江不自主喉嚨一緊,幾乎有種被嗆到的感覺。微微擡起頭,正好撞上童哲的眼光,童哲嘴角歪歪地壞笑着,正對着他挑眉。夏冉江迅速做了個鬼臉,又低下頭,只覺得臉頰開始微微發熱。
童哲在廚房門口站了半天,一直觀察着廚房裏的一舉一動。童哲媽似乎對夏冉江頗有好感,二人配合得也很默契,說笑聲不絕于耳。看到這一幕,童哲不禁露出了微笑,多日的不安也逐漸平複,心裏甚為踏實。轉身出了廚房,打開電視,盤腿坐在沙發上,歪靠着玩起游戲。
“你看看,這不知是哪家的孩子這麽厲害,才大一就得了全國冠軍。”
童哲眼睛一直鎖定屏幕,只是從餘光中看到媽從陽臺拿東西從眼前經過,又停下來坐在小板凳上把東西放到地上。
“這算什麽,還有更厲害的呢。”
童哲翹着腿,不經意瞥了一眼電視屏幕,這才知道他媽在看電視。
此刻,電視上正播着一個訪談節目,童哲定睛一看,幾乎是從沙發上跳了下來。
“你說這人的天分真的是各不相同,你怎麽就英語這麽差。要是這孩子能幫你指導指導那就太好了。”
“媽,你不覺得這孩子看着眼熟麽?”
“眼熟?我認識嗎?”
“嗯,剛認識。”
“哎呀,你看我這記性。”
童哲媽又看看屏幕,生生地吸進一口氣,一拍後腦勺,擡頭望向廚房。
“夏冉江同學,你上電視了。”童哲朝廚房喊。
只見夏冉江手裏攥着一塊毛巾,手臂抹了抹腦門上的汗珠,慢慢走了過來,坐在童哲旁邊的小板凳上。
“哦,前天去省電視臺拍的,想不到這麽快就播出了。”
夏冉江盯着電視上的自己,竟一時沒認出來。一回頭,發現童哲媽正微微張着嘴一臉驚訝地看着他。
“我的天,居然你就在我面前。”
童哲媽驚呼,又不敢相信地看了看電視,又看了看夏冉江。
“老實說,也不知道是因為化了妝還是電視寬屏,這臉怎麽這麽大,還是真人好看。”
童哲往後仰,靠着沙發背,瞥了一眼夏冉江額頭,迅速抽了張紙遞了過去。
“你就不關注點正經的,你得跟夏冉江多學習。你這個朋友算是交對路子了。”
童哲媽情緒慢慢緩和下來,重點強調了“朋友”兩個字。
“這是童老師教得好。”
“你別叫他老師,你可不要給他戴高帽,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又不是說我……”童哲撇撇嘴,雙手背在腦後。“三姑。”
“童思睿?她是你們老師?”
“是啊。”
“哎呀,你說說,這世界真小啊,童思睿是童哲小姑,你倆還是朋友。真是太巧了。”
童哲媽驚呼,又哈哈笑了起來。
夏冉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先在這兒等着啊,廚房不用你倆幫忙了,晚飯馬上就好。你倆多交流交流學習。”
童哲媽說完,起身帶着一籃子蘑菇進了廚房。
“哎,要不要去我房間交流交流學習啊。”童哲朝夏冉江使了個眼神,壓低聲音說。
“別鬧啊,這是你家。”
夏冉江往後靠,伸出食指做了個警告的手勢。
“沒鬧啊,咱倆交流一下呗,夏同學。”
童哲站起來,拉着夏冉江進了自己的房間。
打開門,夏冉江吃驚地看到滿牆居然貼滿了各色的便簽紙,上面寫滿了單詞。一陣疾風吹過,便簽紙嘩啦啦抖動起來,像是驚醒了休憩在懸崖邊的蝴蝶群落,無數蝴蝶随風起舞。
“都是你貼的?”
夏冉江走近細看,手指輕輕拂過一張張便簽紙。
“嗯啊。”
童哲緩緩地點點頭。
“都記得?”
“我不會的都貼上去,會的就撕下來。時間一長越來越多。我把它命名為‘童氏單詞牆’,簡稱‘童牆’,哈哈。”
童哲說着,從書包裏掏出夏冉江送的生日禮物,拆掉包裝盒,在書桌上整理出一塊空地,把存錢罐端正地放在中間。
“這不是你教我的麽,挑一個認識的詞不斷聯想,碰到不熟的單詞我就貼一張。再怎麽沒天分,每天看每天看,總會記住吧。”
夏冉江一時竟有些感動。原本偶然想出來的方法,童哲竟視為絕技,甚至以這種方式呈現在眼前。
“卧槽,下雪了!來看來看!”
聽到童哲一聲驚呼,夏冉江回頭走到窗邊。先前陰沉的天空此刻已經暗了下來。借着外面的微光,窗棱上已經安靜地積了一層薄薄的雪。雪花一片片飄打在窗戶上,竟響起一陣陣微弱的“沙沙”聲。
突然,童哲朝夏冉江笑了笑,拉着夏冉江的手跑出卧室。
推開後門,一股涼風緩緩滲入屋內。夏冉江站在門檻上,雙手自然垂落,微微擡頭仰望。頭頂老式黑色燈罩下,昏黃色的白熾燈光無聲灑落在夏冉江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在卧蠶處投下一縷縷光影。夏冉江有些興奮,臉頰通紅,時隐時現的熱氣正從毛孔中逃逸而出,混入飄雪中隐匿不見。視線沒有了障礙,目光所到之處盡是灰黑色背景下的漫天飛雪。夏冉江伸出手,像是抓蝴蝶一般抓住了一片最大的雪花。手心火熱,絨絨的雪花頃刻間垮塌成一小攤水漬,醞釀出的涼意也沁入肌膚。容姿不再,唯有溫度是盤桓人間最後的短暫記憶。
“好大的雪啊。”
夏冉江往前一步,“吱呀”一聲踩在積雪上。擡起腳,一個清晰可見的腳印出現在雪面上。
“哈哈,我也來。”
童哲擡起腳,重重踏了下來,跟夏冉江的腳印平行的地方頓時出現了一個更深的腳印。一左一右兩個腳印不久又被落雪填平了。
“好多年都沒看見這麽大雪了,而且還下得這麽早。”
童哲搬來兩個小板凳,兩人倚着門框相對而坐,雙腿交替靠着。
“我都沒怎麽看過雪。”
夏冉江雙手自然搭在膝蓋上。
“我們那兒要是下雪那可真是要出冤情了。”
“雲南地勢高,緯度低,肯定不會下雪了。”
“喲,這你也知道。”
“當然咯,我也是讀過《十萬個為什麽》的人啊。”
“那關于雲南,你還知道什麽?”
“昆明啊,四季如春。大理的段譽,西雙版納的大象,還有麗江,香格裏拉。”
童哲邊想邊數,努力把曾經了解到的知識一股腦全部倒出來。
“還有普洱茶。我爸比較喜歡。”童哲抖抖眉毛。“下次咱倆去雲南吧,我想去看孔雀,拔幾根毛回來做個手工。我還想去看蒼山洱海,風花雪月。順道我想去你家玩。”
“好……吧,歡迎啊。”
夏冉江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看到童哲一臉期待的樣子,趕緊轉移話題。
“我在南京還沒待夠呢。”
“這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地圖上你随便點。”童哲打開手機地圖,遞給夏冉江。“現在是南京,以後牆上貼張世界地圖,你閉着眼扔飛镖,紮到哪兒咱們就就上哪兒。”
“我扔飛镖可不準,萬一紮你身上還不得血流如注啊。太血腥了。”
“沒問題啊,我不是說了嘛,紮到哪兒就上哪兒。紮我身上就上我啊。”
“滾。”
夏冉江接過手機,輕輕在童哲額頭像敲木魚似的碰一下,又把手機扔進童哲懷裏。
“哎,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金陵有四十八景麽?不過最近聽說要改成四十九景了。”
“為什麽?哪裏多了一景嗎?”
“是啊,不就是在眼前。自從你來南京後,金陵從此便多了一景。‘冉江觀雪’。”
“你夠了啊。”
夏冉江“啪”地一聲拍在童哲小腿上,正好瞥見童哲通紅的臉。
“我看是‘童哲流涕’。”
“什麽?”
“大鼻涕都流到嘴上啦。”
童哲這才反應過來,正準備舉起手背抹鼻子,夏冉江已經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張面巾紙。童哲還沒來得及接住,夏冉江手指夾住面巾紙就蓋住了童哲的鼻子。紙巾的清新帶着夏冉江體溫,瞬間沁入童哲鼻腔。夏冉江用力擦了擦,又掏出一張紙把用過的紙抱住。
童哲怔住了,手垂在半空中,竟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如果一只脊背毛皮被咬住的貓,動彈不得。
童哲覺得鼻子通暢了很多,癡癡地望着面無表情的夏冉江。不過時間一長,童哲覺得有些不對勁——鼻涕是擦幹淨了,可是鼻子還是被夏冉江捏住。
“哎,放開啊。偷襲可不算本事啊。君子動口不動手。”
童哲有點喘不過氣,只能張嘴大口大口呼吸。
“哈哈,我又不是君子,而且是正大光明當面襲擊。”
夏冉江笑出了聲,往前靠了靠,壓住童哲企圖反抗的身體。
可是這一靠,夏冉江卻不知道自己進入了童哲的有效攻擊範圍。童哲悄悄地放下雙臂,趁夏冉江不注意,雙手鎖住夏冉江的腰際,用力撓了起來。猝不及防的刺激讓夏冉江身子一挺,頓時失去重心,往後一倒,下意識雙手撐地。童哲頓感不妙,雙手離開腰際迅速上挪,死死扣住夏冉江肩胛骨,夏冉江這才穩住,沒有後仰栽倒。
“不玩了不玩了,你吓死為夫了。”
童哲站起身,吸了吸鼻子,順帶着也把夏冉江像拔蘿蔔似的抱了起來。
“哎,你鼻涕又流出來了。”
夏冉江倒是神情自若,盯着童哲通紅的鼻頭,手又伸了過去。
“同樣的招數你還想在我這兒玩第二次?”童哲扭頭一躲,抓住夏冉江的手,一腳踢在夏冉江屁股上。“以後我還是得提防一點,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你還,啧啧,我得好好治治。”
“打什麽?打針啊?繡花針你還是收着吧。”夏冉江躲開,眼神掃過童哲裆部。
晚餐。童哲媽做了滿滿一桌子菜。飯桌上方熱氣缥缈,偌大的房子裏浸透了飯菜的香味,老遠就能聞見。兩人停止了打鬧,緊靠着坐在餐桌邊。
“阿姨不知道你的口味,随便做了幾個家常菜,撿好吃的吃,不好吃就放一邊。別客氣,就當自己家裏一樣。”
“多謝阿姨,您忙着一下午太辛苦了。”
夏冉江一直半低着頭,心頭湧起一陣暖意。
“來來來,吃菜。”
童哲夾起一塊獅子頭,用勺子接着,穩穩地放在夏冉江碗裏。
“這可是我媽的看家菜,絕對好吃。”
“還有這個,茨菇炒肉片,來,多吃點。你們這個年紀剛好長身體,不吃飽怎麽行。”
童哲媽也舀了一小勺菜,倒進夏冉江碗裏。就這樣,兩人你一勺我一筷子,不一會兒夏冉江面前就堆起了一座小山,夏冉江應接不暇。剛吃完小半碗,低頭一看又填滿了。
“媽,蛋糕在哪?”
“在冰箱裏,你爸專門托人定做的。”童哲媽小口喝着湯。“你爸說是下個月就回來了。”
“工程都忙完了?”
“下個月不是年底了嗎?工地不忙,剛好可以回國休息一段時間。你要是有時間,可以跟你爸出去看看,趁現在學習不忙,先去體驗體驗。”
“阿姨,叔叔在國外嗎?”
“是啊,童哲爸爸一直在國外做工程,世界各地跑,現在在非洲做公路項目。一年也難得回來幾次。”
夏冉江一邊聽着,不經意間瞥見對面冰箱上立着的相框。裏面的人戴着黃色的安全帽,身後隐約可見幾只長頸鹿。看到這裏,夏冉江心裏也明白了幾分。
“以後咱倆可以去非洲大草原看看。”童哲用手肘杵了杵夏冉江。
“哦,還有個事,關鑫下個月也回國了,你有空還是去見見。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懂點事了。雖然20歲是有點早,也要趁早多考慮一下未來。”
聽到這話,童哲頓時繃緊了神經,餘光一直注意着夏冉江一舉一動。
“關鑫?”夏冉江偏過頭小聲問童哲。
“唔……”
“他女朋友。”
“女朋友?”
“媽,誰說他是我女朋友啊,八字都沒一撇的事兒。”童哲趕緊解釋。
“有一捺也算啊。”
“都有一捺了啊……”
夏冉江擡起下巴,微眯雙眼懶懶地看着童哲。童哲緊張地都快冒汗了。
“你倆這也算青梅竹馬了吧。”童哲媽放下筷子。“咱們倆家幾輩子世交,你爸跟她爸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關鑫這孩子啊,我從小看着長大的,人漂亮不說,還特別懂禮貌,特別聰明。再着,現實一點來說,關鑫她爸是銀行行長,你倆要是結婚,你以後得少奮鬥多少年。”
“可是她比我大。人又那麽兇。”
“兇一點才好呢,就應該找個人治治你這臭脾氣。大一點有什麽不好,何況才大一歲而已。俗話說,女大一,抱金雞。關鑫她媽每次見到我都說‘你們家童哲怎麽樣了啊?跟關鑫還聯不聯系啊?’。別人家碰見丈母娘還被挑三揀四,過五關斬六将的,這個不滿意,那個要改進。你這倒好,直接就豁免了,走的可是快速通道。”
童哲媽越說越興奮,眉飛色舞的仿佛眼前就浮現出了兩人婚禮的場面。又看見夏冉江一言不發,偏過頭說:“夏冉江,你說啊是啊?”
“對啊,多好的機會,這種乘龍快婿天賜良機別人是求都求不來的,簡直是天作之合,比翼雙飛。”夏冉江咬咬牙,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
“你看看,還是夏冉江懂事。你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童哲腦門已經開始冒汗了,尤其是聽到夏冉江剛才話裏一股咬牙切齒的狠勁。桌布下,童哲默默擡起手,正準備拍拍夏冉江的大腿企圖安撫,夏冉江躲開,一腳踩在童哲大腳趾上,童哲疼得五官扭成一團。
“媽,我這一直就沒對她動過什麽念想。這麽多年都過去了,要是有念想還勞您煩神。”
“那是因為你們之前還小。你也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啊?感情培養那麽久也該開花結果了。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再說你倆知根知底的,都不用有什麽顧慮的。”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就這麽說定了啊。關鑫應該也要畢業了,聽說要回來工作。你下個月去接機,沒事你倆出去約個會啥的。她這幾年一直待英國,可以帶她多熟悉熟悉國內環境,別人可是喝過洋墨水的。可不能再這麽任性了。”
童哲一直看着夏冉江,盼着夏冉江說點什麽,又怕夏冉江說出不合時宜的話,只見夏冉江一直半低着頭,鎮定自若地吃一口菜,吃一口飯,仿佛置身事外。童哲頓時覺得氣氛不對,後悔當初沒有早點把自己交代清楚。
“可是……”童哲突然心跳有點加速。“我有喜歡的人了。”
夏冉江剛好夾起一顆豌豆,聽到這句話,手微微抖了一下,豌豆掉進了盤子裏。
“哦?怎麽一直都沒聽你說過。”童哲媽似乎并不覺得意外。“認識多久了啊?”
“我也不知道有多久。認識了三個多月了。”
童哲一臉正經,不時偷瞄夏冉江的面部表情。
“人怎麽樣?什麽時候帶回來給媽瞧瞧。”
“長得特別可愛,是我一直喜歡的類型。心地特單純,特善良,特善解人意。”
“怎麽認識的?”
“新生入學的時候,比我低一年級。”
童哲繼續說,看到夏冉江嘴角微微上揚,心裏也有底了。
“跟他在一起的這幾個月,我學會了好多東西。而且啊,他就是個天才,什麽都會,剛剛還得了全國比賽冠軍。”
“阿姨,您吃菜。”
夏冉江沒等童哲說完,趕緊夾了一大筷子粉條放進童哲媽碗裏。放下後,手慢慢退到桌布下,摸索到了童哲大腿,重重掐了一下,童哲感覺到一陣痛,搬起椅子往旁邊挪了挪。
“你喜歡就行。”童哲媽繼續喝着湯。“媽也是為你着想。我們那個時候啊,好像都不會考慮那麽多。就是單純喜歡一個人,然後戀愛、結婚、生孩子,一眼就是一輩子。現在好像一切都變複雜了,得看長相,看家庭背景,看興趣愛好,卻忽略了最基本的問題,你喜不喜歡這個人。我記得當時你爸在海南當兵,一封信寄過去又寄回來,一個月就過去了。一個月裏,每天就是盼着回信能早點來。現在雖說科技進步了,可是那種期盼卻變得稀有了。能寄托實實在在的感情的人更少。能找到這麽個人,才是最大的幸運。其他都不重要。”
“所以,您認為我可以繼續跟他交往?無論他是誰?”
“我也沒阻止啊。”童哲媽笑着說。“媽相信你的眼光。你能幸福就行。”
“不過你不能冷落了關鑫,做朋友也好。”
童哲和夏冉江相視而笑。童哲往夏冉江這邊又挪了回來,手搭在夏冉江大腿上,夏冉江并沒有躲開,而是張開手掌,輕輕地疊放在夏冉江手背上。
“哎,媽,您那兒有沒有什麽好法子,夏冉江經常會偏頭疼,您什麽時候看看。”正吃着,童哲突然問。
“哎喲,這麽年輕怎麽就偏頭疼。”
童哲媽放下筷子,眼神滿是憐惜。
“老毛病了。不礙事。”
“這可不行,你這現在不嚴重,難保年紀大了之後會有影響。中老年人腦出血、高血壓都是因為年輕時候不注意。”
童哲媽一臉嚴肅,瞬間似乎置身醫院病房。
“你就聽我媽的,我媽可是護士長。照顧病人有一套。”
“童哲,你什麽時候帶夏冉江去找下你爺爺,應該問題不大,多調養調養。”童哲媽盯着夏冉江的五官仔細看了看。“童哲爺爺以前是我們這兒的老中醫,讓他好好看看。”
“遵命。”童哲拍拍夏冉江手臂。“過幾天跟我一起去。”
吃過晚飯,童哲迫不及待地把桌子收拾幹淨,又鋪上一層新桌布,從冰箱裏摟出一盒正方形生日蛋糕,晃晃悠悠放在桌上。小心翼翼拆開包裝帶,手指夾住盒子邊緣,慢慢提起。一塊橘黃色蛋糕閃現在眼前,表面的果凍糖漿在燈光下反射出誘人的光彩。
“我幫你點蠟燭吧。”夏冉江找出一根橘黃色蠟燭,點燃。
“來來來,許個願,20歲小夥子。”
童哲與夏冉江對視,低下頭,閉眼,嘴裏嘀咕着什麽。
“噗……”
童哲擡頭,對着蠟燭吹了口氣,蠟燭應聲熄滅。
“切蛋糕咯!”
童哲舉起塑料刀,熟練地将蛋糕切成等分,又從裏面挖出一塊,首先遞給了媽媽,然後又挖出一塊更大的,遞給了夏冉江。自己卻坐在蛋糕面前,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兩人正默默地吃着蛋糕。童哲心裏覺得莫大的欣慰。
夜深。童哲媽整理好屋子,又接了個急救電話,冒着大雪去醫院。只剩下童哲和夏冉江兩人。
“哎,怎麽樣啊?”
童哲不懷好意地踢了踢夏冉江腳尖。
“不錯啊,挺好吃的。”
夏冉江眼睛盯着手裏的蛋糕,舔着嘴唇。
“誰問你蛋糕啊。”童哲湊了過來。“我媽挺喜歡你的。說真的,我從來沒看見過她這麽友好過,以前朋友來我家,我媽都愛理不理的。”
“你以前還帶過人回家?”
“是啊。”童哲頓時反應過來。“只是同學,來我家拿個東西啥的。”
“我倒覺得你媽挺不錯的。”夏冉江眼皮低垂着,把手裏的叉子插在蛋糕上。“我都不知道我媽現在是什麽樣。”
“以後我媽就是你媽。”童哲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你少來。”夏冉江被童哲的樣子逗笑了。“我懂你的意思。”
“你知道我剛才許的什麽願嗎?”
“停!”夏冉江掌心擋住童哲的嘴。“自己知道就好,說出來就不靈了。”
“哎,你還沒給我唱生日歌哪。”童哲一拍腦袋,想了起來。
“來來來,趕緊給大爺唱一個。”童哲挑逗似的望着夏冉江。
“你這麽一說我怎麽感覺自己跟賣唱的似的。”
“別墨跡,今天壽星最大,都得聽我的。”
夏冉江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給你開個伴唱怎麽樣?”童哲說完就打開音響。
“服你了。”
夏冉江翻了個白眼,小聲開始唱起來。童哲搬了個小板凳,雙腿伸直,雙手自然放在□□,微微擡頭盯着夏冉江微動的雙唇。
突然,童哲抓住夏冉江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前。夏冉江的歌聲并沒有停住,而是順着童哲的指引,輕輕按住童哲的胸口,感受着童哲急促的心跳。又擡頭,正好撞到童哲眼裏的迷離。對視間,童哲迎了過來,蓋住夏冉江的上唇,輕輕咬住。一股似有似無的溫潤與甜意瞬間融化在童哲的口腔裏。夏冉江閉着眼,緊緊抱住童哲,仿佛一松手童哲就會消失,就像之前的夢境一樣。
“童哲,我喜歡你。生日快樂。”
“夏冉江,我以後每個生日都想跟你一起。你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第 18 章
雪霁天晴。透過窗戶向外望去,先前高低起伏、錯綜排列的灰色建築此刻已覆蓋在一片白茫茫之下,偶爾幾聲飛鳥的鳴叫打破了這明亮的寧靜。
窗戶外兩只麻雀撲棱着翅膀,剛好打在玻璃上。童哲揉揉眼睛,發現夏冉江正歪在自己的臂彎裏,呼吸均勻,時不時從喉嚨深處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童哲微笑着吻了夏冉江額頭,輕輕的掀起被子,讓出雙腿,又把被子邊緣深深地往床墊裏埋了埋,不漏掉一絲熱氣。之後,童哲光腳踏在地板上,彎腰套上拖鞋,雙□□叉慢慢挪出房間,緊緊抓住門把手,以免老舊的金屬發出雜音。
出了房門,童哲大踏步直奔衛生間,憋得難受,頂得也難受。還沒到客廳,隐約的交談聲傳了過來。
“那批貨,就麻煩童先生了。這段日子上頭看的緊,海運可能不太方便。”
“我心裏有數。你放心。”
“行,童先生是爽快人。事成之後,少不了您的。”
童哲定睛一看,幾乎失聲喊了出來。
“爸。你回來了啊。”
“嗯。”
童思賢靠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
“喲,這是您大公子吧。幾年不見,都長成帥小夥了。”
童哲愛理不理地側過身去。
“行,那先就這樣,這次真得拜托您了,有事後面我再聯系您。”
聽到這句話,童哲趕緊向前幾步把大門敞開。待那人剛出門,又“砰”地一聲把門帶上。
“您不是下個月才回來嗎?”
童哲笈拉着拖鞋走了過來,仿佛有種不好的預感。
“臨時有事情,就回來了。”童思賢翹着腿,又放下,對童哲做了個“過來”的手勢。“昨天你20歲生日,給你從非洲帶了個禮物。”
說完,童思賢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遞給了童哲。
童哲緊張的情緒稍稍放松,三下五除二拆了盒子,從裏面端出來一艘乳白色的帆船。只是這艘船形狀略顯怪異,船尾寬闊,船頭尖銳,船帆镂空。仿佛是雕刻師在并不适合雕刻船的材料上刻意而為之,即便細節之處可謂技藝精湛,巧奪天工。
“這是象牙,剛取下來就請當地師傅做的。喜歡麽?”
“嗯。”
童哲撫摸着船體,隐約看見裏面似乎還殘留着血漬,腦子頓時清醒了大半。
“我先回房間放着。”
“你先坐着。”
童思賢上唇的胡須抖動了一下,三角眼淩厲的目光斜視着童哲,低沉的聲音頓時讓童哲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問你,這半年在學校怎麽樣?”
“挺好的啊。最近在惡補英語,還找了個老師,經常給我補習。您不是一直說我要加強英語嘛。”
童哲聽到父親的問話,遲疑了一下。突然心裏一顫,想起剛才開門時門把手一扭就開了,可是昨晚明明反鎖了的。
“挺好。”童思賢臉上浮現一絲欣慰。“不過,正常課程也好,補習也好,還是要有個合适的地方。”
這時,從卧室裏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童哲扭頭一看,夏冉江正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朝自己這裏走來。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