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麽不自信我還是頭一次碰到,還真不知道怎麽跟你接話了。從來沒看見你追過誰,你這個樣子頓時讓我對你看上的那個小男生産生了濃厚的興趣。要不我也插一腳?”
“滾!”
這一下倒提醒了童哲。萬一夏冉江只喜歡女生怎麽辦。如果是這樣,那就玩笑大了,這一年多在學校樹立的光輝形象崩塌不說,最終心裏痛苦只能打落牙和血吞,而夏冉江是無法感受到的。也許這種感情本身就不是對等的,就像跷跷板的兩端,一端的感情會滑落到另一端,最終撞得支離破碎,可是另一端卻身輕自如,高高在上,仿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那頭傳來一陣狂笑,關鑫說了聲再見就挂掉了電話,只留下這頭的童哲呆坐着,心裏空落落的。
這一夜,以往沒心沒肺沾枕頭就睡着的童哲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久,不時打開手機看看夏冉江的手機號碼,又想起下午看到夏冉江吃栗子的樣子跟大松鼠似的,不禁笑出了聲。不一會兒,摟着手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 2 章
第二天一早,夏冉江睜開眼,陽光正好鋪滿他的床。一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剛起身,偏頭痛又發作了。不得不靠在床沿,閉着眼睛緩一會兒。
“天時不候,蒼生難求……”
聽到床下傳來一陣嗡嗡的咒語聲,夏冉江趴在床沿往下掃了一眼。何嘯宇正在書桌前拿着一只塑料龍形玩具,手邊的樂扣盒子裝着半盒水,做着奇怪的手勢,嘴裏還念叨着。
“嘯宇,你在幹嘛?”
何嘯宇沒吱聲。過了十幾秒,感覺像念叨完了,放下手裏的家夥,站起來:
“我在求雨。”
“搞笑吧……”
夏冉江感覺頭痛緩解了很多,順着床沿爬到地面上。
“搞什麽笑,很嚴肅的問題。”何嘯宇接着說。“沒感覺到南京這鬼天氣悶熱難受嗎?”
也對。雖然已經到了九月,但是夏末初秋的氣溫似乎并未減少威力,只是偶爾早晚有些許清涼,讓人還能喘口氣出門活動活動。但是一到正午,氣溫立馬升到三十多度,甚至可以聽到宿舍樓後面的蟬鳴,校園裏的流浪貓都擠在牆角的陰涼處躺着争奪地面上最後一點涼意。
夏冉江穿着灰色小背心,隐隐露出薄薄的胸肌和突出的鎖骨。松松垮垮的白色睡褲後面上壓出幾道褶皺,剛好凸顯出臀部輪廓。纖長結實的雙腿随着走動隐約可以看見肌肉的線條。小腿光滑地似乎還能反光,只有腿骨上一片淡淡的腿毛。剛剛起床的夏冉江如同大衛的雕像,背心和睡褲完全是贅物,是那麽不合時宜。
“我先去洗個澡。”
夏冉江拉開抽屜,找出幾件內褲短袖。
“唉……我好擔心下周的軍訓。你說,要是天天下雨多好。”何嘯宇本來有些歪的眉毛這時歪成了八字。
“哈哈,擔心啥。該來的總會來,反正死不了。”
“誰說的,之前不是有新聞說有人軍訓就挂了麽。哎哎哎,好擔心。”
“你還是擔心一下軍訓結束後的新生測試吧。”
“靠,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還讓不讓人活了。”何嘯宇撩撥着手邊的玩具。“我還是先求雨吧,過兩天去夫子廟拜拜孔夫子。”
何嘯宇拿着玩具,拖着椅子走到陽臺,爬上去把玩具拴在晾衣杆上。剛挂好,又瞥見隔壁日語系寝室門口居然吊着個小晴陽,心裏咒罵了一句,憋着一股氣想過去把小晴陽拽下來扔掉,可還是恨恨地回到寝室,砰地一聲關上門。
“吃飯不?”
何嘯宇看見夏冉江從衛生間出來,感覺自己有點餓了。
“不了,待會兒我還要去一趟江寧。”
“去哪?”
“江寧。我叔叔家。昨晚跟你說過的。”
“哦……”何嘯宇噘着嘴。
“我明天回來。給你帶吃的。”
“嗯嗯!”
這是夏冉江十年來第一次去江寧叔叔家。十幾年前,第一次跟爸爸一起來南京探親,一切都是那麽新奇,雖然那時的記憶已經漸漸模糊,但一路走來,恍惚間歷史留下的印記逐漸串聯成珠,将記憶中殘存的星星點點拼湊成一幅灰色的記憶。十年足以改變一個人,也能夠讓城市煥然一新,但是事物一旦經過百年,就會在某種意義上永垂不朽。梧桐樹、紫峰大廈、中山像、秦淮河,舊貌新顏鱗次栉比車水馬龍,無時無刻不提醒着夏冉江這已經不是記憶中的那座冬天的城市。可是,當地鐵從地下嗖地爬升到地面,夏冉江回頭卻驚訝地看見那座高大的明城牆——那是小時候經常擡頭仰望的中華門。夏冉江突然覺得很開心,似乎是出了城心裏放松下來,也為還能記住小時候關于這座城市的點點滴滴感到釋然。
下了地鐵,夏冉江按照叔叔的指示換乘公交郊區線。公交在鄉村公路上急速前行。不同于市區應接不暇的高樓大廈,此刻路兩邊是漫山遍野的茶園,一直延伸到天際。遠處一片碧綠掩映下,采茶人背着竹筐,佝偻着腰,在茶樹間緩行。遠處零落可見小作坊或加工廠。不大的小池塘上一群鴨子游弋綠波之上,在養鴨人的長棍驅趕下不斷撲閃着翅膀轉移方向。夏冉江倚靠着車窗,貪婪地記住眼前的一切——要不是來這一趟,夏冉江可能也跟其他的同學一樣,認為南京完全就是由厚重的歷史雕刻而成。其實與大多數城市一樣,這裏也有最樸實的居民,過着最樸實的生活。
車到站了。夏冉江下了車,擡頭看見一座牌匾,上面寫着“東流村”三個鎏金大字,落款寫的比較潦草,看半天也不知道寫的是誰。夏冉江穿過牌匾,眼前與剛才路邊看到的完全是另一幅景象:白牆黑瓦的民居錯落有致地排列在河邊,路兩旁以及河岸邊是密密麻麻的垂柳,柳枝在微風吹拂下整齊劃一地搖擺,似乎在歡迎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夏冉江心情更舒暢了,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來了來了!”
不遠處一位穿着背心的老人坐在樹蔭下的搖椅上,手裏夾着一支煙,終于看見了夏冉江,伸出手招呼他過來。
“爺爺好!”
夏冉江還記得爺爺的樣子。那時候還頑皮扯爺爺的胡須,現在爺爺已經是滿頭銀絲,身體也大不如前了。
“快進去快進去,走了這麽遠累了吧,你叔叔嬸嬸已經做好午飯了,等了你好久啦。”
爺爺滿面紅光,抓住夏冉江的胳膊,另一只手剛準備把搖椅提起來,夏冉江接了過去。
這是一座不大的二層小樓。一座小平房獨立成為廚房,廚房後是小山丘,上面栽滿竹子。小山丘旁簡陋地圍成一塊空地,一棵巨大的柿子樹上已經開始挂果。
“叔叔嬸嬸好!”夏冉江似乎有些拘謹,“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麽,路上随便買了點禮品。”
“這孩子,來就來了,就當自己的家,還帶這麽些禮做什麽。我們夏家這是祖上積德,終于出了這麽一個大學生。”
嬸嬸邊布置碗筷,邊招呼夏冉江落座。
“謝謝嬸嬸。”
此時已經快下午一點了,夏冉江肚子已經餓了,也顧不得拘禮,趕緊開吃。
“冉江啊。”叔叔放下碗筷,“你家裏還好吧?”
“都好。我奶奶經常念叨着您。”
“哦。”叔叔似乎欲言又止。嬸嬸瞪了他一眼。“以後啊,沒事就經常來,今晚就住這兒。”
“正好弋江這周在浦口不回來,你就睡他屋。”
夏冉江連連點頭。
一下午的時光過得很快。夏冉江陪着爺爺在樹蔭下聊天,暖風吹着臉頰,舒服地都快睡着了。
晚飯後,夏冉江洗漱完畢,跟着嬸嬸進了夏弋江的卧室。
卧室不大,一張單人床靠在牆邊,老舊的書桌挨着床沿。書桌右側是一排書架,稀稀拉拉堆着一些技工類書籍。空出來的書格裏散落着各種裝飾品。夏冉江拉開窗簾,看到了此生難忘的景象:漫天的星星點綴在深藍色的天幕上,北鬥星就挂在頭頂。遠處的啓明星耀眼奪目,似乎觸手可及。天空的深藍色一直延伸到遠端,變成了紫藍色。遠處山巒柔美的線條在暮霭中綿延起伏,凝視久了就如海水般讓人窒息。
這一切在城市裏是看不到的。光怪陸離的霓虹光影無處不在展示人類文明的壯舉,璀璨的星光日漸成為逐漸被遺忘的奢侈品。人類沉浸在這聲色犬馬的感官世界裏,卻放棄了擡頭仰望就能被宇宙接納的權利。
夏冉江看了好久,忽然覺得腳踝有點酸痛,可能是白天走路時間長了。于是回到床上,躺下。還別說,雖然這張床顯得古舊,床頭的已經可以看出綠漆剝落,但是躺下後渾身癱軟,比宿舍的床舒服一百倍。
可是此時尚早,夏冉江還睡不着。從包裏抽出一本《指環王》英文版,權當睡前催眠。
剛看完一頁,夏冉江聽到隔壁房間壓低的争吵聲,不由得放下書,耳朵貼過去聽。
“我說這事不要急,跟孩子能說啥。好歹還是客人,何況今天才來,你是成心跟夏德勝一家過不去。”
“還不急,這馬上拆遷文就下來了,而且這一片不是改成居民區,而是風景區。你想想,居民區一個價,風景區可是另一個價,我們可不能這麽随便被糊弄下去,像我們這麽大的房子拆了可以有五百多萬。我說啊,就應該速戰速決,反正他們家又不在南京,而且幾十年都沒住了,現在住這兒的可是我們一家三口,怎麽處置還不是由我們說的算。”
“可是爸不同意啊。好歹這塊地連着我們家都是他爺爺的財産,不跟他們說一聲就拆了,這也說不過去啊。”
“那早就不算數了。他爺爺當初為什麽跑到雲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跟我姑媽的事一直都沒弄明白怎麽回事。這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聽說這小杆子也是小小年紀不學好,□□歲就開始跟家裏的表姐玩那些不三不四,醜死了。”
“你別說那麽難聽。”
夏冉江腦子裏嗡地一聲,剛才還滿心幸福感,此刻整個人都僵硬了。掩埋在內心深處的黑暗過往又似乎被恨恨地挖掘起來,本來可以長埋地下腐成泥土,此刻卻又鮮血淋漓地曝曬在陽光下……
那年夏冉江七歲。表姐大他八歲,夏冉江最喜歡跟着她去池塘邊釣龍蝦。也就是這麽一個普通的夏夜,表姐拉着他走進自己的房間,緩緩關上門,脫下裙子,手伸向夏冉江的短褲。七歲的夏冉江還處于懵懂狀态,只覺得心裏不斷湧出抗拒的力量,步步退後,直到靠在牆角再也無法躲開。夏冉江眼前的表姐不再是平日裏單純的少女,仿佛變身為白鼠精。慌亂間夏冉江想起《西游記》,自己就是那個被吃得只剩下骨頭的和尚。表姐的身體靠了過來,夏冉江猛地一推,表姐一個趔趄腳下一滑,頭正好砰地一聲磕到書架邊緣。夏冉江喘着氣,蜷着身子窩在牆角嗚咽。恐懼,委屈,恥辱,後悔,難受,無數形容詞此刻都無法定義當時這個七歲男孩的遭遇,大腦先是一片空白,之後整個身體仿佛頓時墜落至另一個時空維度,只聽到120的急救車刺耳的喇叭聲,還有爸爸的責罵……
回到現實,夏冉江發覺一滴眼淚順着眼角流到了枕頭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關掉臺燈,愣愣地望着窗外。如十年前一樣,他蜷着身子坐在床邊,手機的震動也無法吸引他的注意,仿佛與這個世界再次絕緣。
第二天一早,夏冉江早早起來。剛出大門,迎面撞上一個約莫自己年紀的男生,一頭暗黃色頭發,走路搖搖晃晃的。
“你誰啊?”
男生打着嗝,一嘴的酒氣。
“我是夏冉江。”夏冉江有些詫異,可是眼前的人似乎在哪見過。“你是……夏弋江?”
“啊……”夏弋江把夏冉江推開,踉踉跄跄地進了裏屋。“你怎麽來了?是哪個讓你睡我房間?”
“你又去哪兒灌黃湯了?”
叔叔走了出來,一巴掌打在夏弋江後腦勺上。
“你管……”
這一巴掌,夏弋江酒醒了一半,跌跌撞撞又跑進自己的房間。
不一會兒,夏弋江手裏提着個塑料盒,氣沖沖地跑出來。
“哪個把我游戲機弄壞了?”
“哪個會碰你游戲機?”
叔叔又是一巴掌,可是轉頭朝着夏冉江瞥了一眼。
“肯定是你。你昨天睡我房間的……”
“我沒碰。”
夏冉江有些慌亂,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碰壞了就碰壞了,你都多大人了。”
這時,嬸嬸似乎聽到了外面的吵鬧聲,披着外套,笈拉着拖鞋走過來。
“不行,你得賠我!”
夏弋江一把抓住夏冉江的手臂,夏冉江只覺得一陣生疼。
“我沒有碰。”
“我都說了,碰壞了就碰壞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嬸嬸接着說,語氣平靜卻話中有話。
“你不是今天要趕着回學校嗎?去趕車吧,我就不送你了。”
叔叔把夏弋江拉了過來,摁在身後,朝夏冉江擺擺手。
這句話似乎給了夏冉江一線生機。趁夏弋江沒掙脫,夏冉江趕緊出了門。習慣擡頭望望一切高聳的建築的他,再次走過牌匾時卻低下頭,也沒有回頭,緊緊地閉着眼睛往前走。
此時,落葉歸根的安全感仿佛成了虛僞的假設,如同流浪異鄉的孤兒以為能夢回故裏,可是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早已物是人非,已沒有自己栖息之所。
也許,真正的安全感只存在于內心。
路兩邊還是同樣的風景。可是夏冉江卻沒有了來時的心情,不停地思考,思考,直到失眠導致的偏頭痛再次發作,不得不閉上眼睛用指頭按壓等着疼痛緩解。一會兒,歪在靠背上睡着了。
而此時的童哲忙了一整天,終于盼來了周末。一覺睡到中午11點,家裏就剩他一人。
“靠,啥吃得都沒有。”
童哲颠颠地走到廚房,打開冰箱,裏面全是新鮮蔬菜和肉——自從小時候鄰居家高壓鍋爆炸,鍋蓋飛到他腳下,童哲就對廚房的一切就有了陰影。尤其是看完《死神來了》系列電影後,潛意識認為廚房的一切都是危險因素,步步驚心。而對于冰箱,他的定義是一個随時打開就有馬上可以吃的食物的大儲物櫃,最多放微波爐熱一下——微波爐是廚具的特例,不構成任何恐懼成分,童哲從小對這個鐵盒子充滿了感激,無論是熱菜還是燒烤,也只有微波爐是他用的最爐火純青的東西。大概從一而終的感覺就是如此。
可是肚子卻等不及了。說來也奇怪,也不知道是長身體還是消耗太大,童哲近來一直感覺餓,上學期學生會活動剩下一箱方便面扛了回來塞到床底,這時總算派上用場了。
燒水,拆調料包,泡面,最後再用詞典蓋上。童哲程序化地做完這一切,發現唯一的缺憾就是少了火腿腸。泡面的香味已經飄滿整個卧室,童哲正美滋滋地等着,手機響了,是楊新程。
“moshimoshi,yamede君。”童哲用腳趾頭解鎖,按下免提。
“你妹。”那頭似乎很吵。“待會兒有空不?陪我去外文書店買幾本書。”
“外文書店?老子半輩子都沒去過那地方。太小清新了,不符合爸爸的風格。”
“外文書店妹子多啊,而且都是有文化的妹子。”
“切,你去外文書店釣妹子?還不如去鼓樓廣場英語角呢。”
“當然這不是主要目的啊,論這世界上還有哪裏有我外語學院适合釣妹子。馬上11月要考日語二級了,哥這次一定要過。去不去?中午飯我包了。”
“靠,你不早說,我面都泡糊了,你這是成心的。”
“說定了啊,半小時後在新百門口見。”
“慢着,先說好,先吃飯再買書。”
“就你廢話多。”
話說完,楊新程挂了手機。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童哲還是狼吞虎咽三口并做兩口吃完了泡面,長長地打了個飽嗝,心滿意足地回卧室換衣服。
半小時後,童哲的單車準時停在楊新程旁邊。楊新程沒說話,示意童哲往旁邊的小巷子裏走。
“我草,又是皮肚面?楊新程你太不夠意思了,我犧牲美好的周六陪你這個醜八怪逛街居然就這麽應付我。”
“別他媽廢話。來就是了,保證讓你滿意。”
走了不到五分鐘,楊新程停了下來。
“就是這家。新開的雞汁湯包店,味道相當好。”
“行吧,好歹這次有肉。”
兩人走進這家店,找了個靠裏面的方桌坐下,楊新程點了四籠湯包。
“我說,”楊新臣翻看着手裏的菜單,“你對我們院日語系的安美心有沒有感覺?”
“你又來。話說你們院的美女能不能矜持一點,你同樣的話說了,我數數看,至少得四五遍吧,每次還是不同的人。”
“那你對她有沒有感覺嘛?”
“一句話,她說話真的很像AV□□,可是說真的,想想就起雞皮疙瘩。”
楊新程一臉黑線。
“我猜,她穿着貂皮大棉襖站你面前你早就鼻血猛噴了吧,哈哈哈。”
“可是你不是要學日語麽,她很願意教你。想想看,家庭教師是一個什麽樣的情節。你懂得哦。”
楊新程鬼魅地對童哲使了個眼色。
“我靠,果然老司機啊。”
童哲雖然夢見多少次類似的場景,可是夢中的家庭教師不是性感女憂,而是裸着薄薄的胸肌,眼神透着魅惑的小帥哥。
正說着,服務員端上來幾籠熱氣騰騰的湯包,童哲不由得咽下口水。
“你真對美心沒感覺?”
“你怎麽了,不是說過了麽。真他媽磨叽。”
童哲此時已顧不得楊新程急切的眼神,抄起勺子舀起一顆湯包。
“你還不如說說你的二外日語,為啥突然變好孩子還考什麽日語二級,不像你啊。”
“唉……都是被逼的。”
“誰啊?”
“我喜歡的人。”
“誰啊?”
“安美心。”
童哲本來一口熱湯燙得嘴都合不上,聽到這麽一句話,頓時噗的一聲吐了楊新程一臉。
“哥,我錯了。她穿貂我還是有感覺的,不對不對,沒感覺……媽的,我有沒有感覺你說的算。”
楊新程抽出幾張面巾紙擦了擦臉,還好剛才躲得快,不然就有毀容的危險。
“這頓我請,我請行不?”
“好。那待會兒還是要陪我去買書。”
“媽的,又被套路了。”
兩人吃完,童哲還是跟在楊新程身後推着車往前走,心裏暗暗後悔。對童哲而言,無論是興趣愛好還是個人性格,也只有楊新程能夠跟他勢均力敵,其他人童哲一旦找到優越感後就失去了進一步交往的樂趣,無論是生活中的朋友還是床上的朋友。用童哲的話說,找到這麽個人,這才不至于在一群智商堪憂的猴群裏失去做人的樂趣。
又過了十幾分鐘,外文書店終于到了。每次童哲都會經過這裏,但是從來沒有進去過,上次來還是小學六年級時小姑帶他來的,給他買了一套書蟲當生日禮物,聯合他媽逼着他整個暑假讀完——從此童哲對英語深惡痛絕。
“唉……這怎麽考啊,一半多單詞不認識。”
楊新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JLPT二級詞彙全集》,翻了翻,長嘆了一聲。
對于日語來說,童哲的記憶還停留在AV裏的感嘆詞上。本來想接話,可是周圍肅殺的氛圍太有感染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愛情的力量啊,啧啧啧。”童哲還是憋不住。“為啥你喜歡她,還要考這個?”
“美心說沒有共同語言,考不過就不用追她了。”
“真聽話,讓她來逼我吧,我就沒那麽感冒,哈哈哈。”
“安靜點。別說你認識我。”
楊新程偏過臉來瞪了他一眼,周圍看書的人也紛紛側目。
“巴嘎。”
童哲心裏一縮,暗暗罵了一句。轉過身迅速從展示臺上拿起一本日文小說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最終楊新程挑了兩本書,付款離開。
“唉,你認識夏冉江嗎?”
童哲突然想起來,有點小心翼翼地問,瞪大眼睛看着楊新程。
“算認識吧,就聊過幾句。不就是昨天你接待的新生嘛。怎麽了?”
“哦,沒啥。”
童哲突然有些緊張,怕被識破,也怕再次被套路。
“那小子挺厲害的。”
楊新程手裏掂着書,轉頭看了童哲一眼。
“厲害?”
“是啊,聽說高中時就已經在哪家報紙,叫啥名字不太記得了,反正就是專欄作家,寫了幾篇英文小說連載和時評。現在可是我們系的重點保護動物。”
“卧槽,看不出來啊。”
童哲心裏有些吃驚,一向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童哲,這輩子第一次有這種反應。
“雖然他不像你那麽轟動,但是他也是保送到我們英語系的。”楊新程一直走着,“話說語言這東西真的就是靠天賦。光靠興趣頂多能出類拔萃,但是有了天賦那就等于天生開挂,能突破人類封印修仙成神了。”
“哦……”
童哲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不過聽說這小子脾氣大,特孤僻,就喜歡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哈哈。”
“你怎麽知道這麽多,這才兩天。”
“也不看看我是誰。于私于公,自然要對下面的人了解一點。”楊新程翹起下巴。“我也是一個學妹告訴我的,剛好是夏冉江的校友。聽說夏冉江高三臨畢業有一次打架把別人頭砸成腦震蕩,別人家長好像也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就到學校去鬧,最後夏冉江差點被開除。要不是他們家求情,還有幾個老師保他,估計也就徹底廢了。”
童哲這時卻沉默了。不知道為何心裏充滿疑惑,也産生了好奇——如果說第一次見夏冉江完全被他天使降臨人間的樣子吸引,今天不經意的側面了解卻讓人想繞到背後看看夏冉江站在陽光下的陰影。不過即便如此,童哲看到的也只是一個立體的形象,與雕塑無異。童哲更感興趣的是夏冉江的眼睛,如同海眼,幽黑難測,深不見底。又如同黑洞,散發着魔幻般的誘惑力,一旦靠近此生便再無回路。童哲總覺得那雙眼睛隐藏的故事是自己不曾涉足也沒有機會經歷的,但是莫名地聽到類似海妖綿綿不斷的召喚,終究耐不住好奇要撥開水霧一探究竟。危險而刺激,這兩個矛盾而又互補的形容詞會毀滅了一切,卻也能成就一切,周而複始。
“哦,對了,你能幫我找找他寫的連載嗎?就你剛才說他在報紙上連載英文小說的那個。”
“我都沒看過。”楊新程停了下來,“不過我可以找找,說不定有電子版。實在不行我幫你去外院圖書館過刊室找找,說不定會有。”
“好。”
童哲頂着個大萌眼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眼睛眯成兩條縫。
當晚,楊新程郵件發過來十期雜志的電子版,童哲激動地回了好幾個愛心,一期一期地打開。
順着目錄找下來,沒有一篇作者是Xia Ranjiang,正準備抄起電話質問楊新程,瞥見屏幕右下角一個長長的破折號後寫的是Lawrence Xia。憑直覺,童哲認為這就是要找的連載,食指趕緊移動鼠标往下拖。
“Dandelion?這是啥玩意兒?為啥會有個lion?跟獅子有關?動物世界?”
童哲看到大大的标題有點傻眼,居然标題的單詞都看不懂,心裏直納悶。案頭剛好有本詞典——這也是小姑送的生日禮物,不過也只是在小姑面前禮貌性地翻過一次,後來就扔在書桌一角,時不時拿出來當個武器,或者蓋蓋泡面。
“蒲公英?”童哲刷拉刷拉翻到詞典那一頁。“還玩小清新,切。”
不過單就從标題上看,童哲完全不知道小說的主題是什麽,只能硬着頭皮讀起來。
“媽的還要不要人活。”
童哲幾乎每看一句話就要翻開詞典查單詞,每查到一個詞還用紅色水筆做上記號,瞬間挑起了高中做閱讀理解那段暗無天日的記憶。此時童哲頓時理解了小姑苦口婆心讓他好好學英語的本意,原來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句話是真的。
花了大概兩個小時終于讀完了第一章。這也是童哲人生中第一次讀英文小說,《書蟲》精簡版不算。童哲盯着屏幕感覺眼睛都快瞎了。不過好歹也能看懂寫的大意,無非就是經歷人生磨難的小妹聖誕夜在餐廳打工被神秘帥哥看上的開篇。
“俗套的愛情故事,不知道有啥好看的。哥一晚上給你編十個不帶重樣的。”
童哲自言自語,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感覺肩膀酸痛。雖然如此,童哲還是覺得挺開心的,不光是第一次堅持看完一篇英文小說章節,更因為是夏冉江的作品,而且發現夏冉江冷冷的外表下似乎還藏着暖暖少女心。童哲一想到這個發現就笑出了聲,也重新拾起看下去的心情——看懂一個人最愚蠢的方法就是從他人那裏搜集評價,最透徹的方法就是跟他接觸,其次就是看他借助什麽方式來表達自己。
☆、第 3 章
這個周末顯得格外漫長。童哲在明城牆上看了兩次落日,夏冉江看到手機時間顯示過兩次3:00。周末結束後也意味着新學期的開始——一個迎來軍訓,一個繼續百無聊賴。
“哈哈哈,天助我也!”
周一一早,夏冉江從睡夢中被大笑聲驚醒。不知怎的,發現自己竟蜷縮在被單裏,兩手攥緊被角,鼻子深深地掩在兩手間。夏冉江擡起頭,一陣陣涼意從門後的窗戶縫隙中滲入,裹着濕氣迎面撲來。凝神往外看,雨霧已彌漫成從天而降的大幕,鉛灰色的天空似乎随時會崩裂。此時,對面宿舍樓青灰色的樓頂磚瓦在雨霧中漸漸模糊,淅淅瀝瀝的雨水混雜着土氣有節奏地拍打着窗棱,安安靜靜卻又格外悲涼。
“下雨了啊。”
夏冉江心裏默然。坐起身疊好被單,從床沿邊跳了下來。落地後才感覺到地面的涼意順着腳底迅速灌滿整個身體,不禁打了個寒噤,趕緊找了件T恤套起來。
“夏冉江,你看你看,下雨了啊。”
何嘯宇有些激動,幾分鐘不到就像打了雞血似的進進出出三四回,仿佛是在确認眼前的景象不是暫時的,而是能一直持續下去。
“嗯,那今天軍訓是不是不用去了?”
“應該……是的吧。”
何嘯宇興奮勁兒還在發酵。
“就算要去,今天這個天氣也很爽啊,這麽涼快。怪不得前兩天那麽熱,原來都是在醞釀這場及時雨啊。”
“外語學院全體男生,一樓過道連接處集合!”
何嘯宇話還沒說完,樓下擴音器傳來剛勁有力的聲音。就在這一秒,何嘯宇因為前幾日做法成功帶來的好心情頓時碎了一地。
“這是誰啊?”
何嘯宇轉過頭,一臉無辜地望着夏冉江。
“教官呗,還能有誰。”
夏冉江說完嘆了口氣,迅速鋪開軍訓服開始套上。
不一會兒,兩人急急忙忙地下了樓。過道處之前還很空曠的空地,此時已經站滿了學生,統一綠色迷彩服,前面兩位教官一身淺黃綠色,一高一矮,正彼此面對着查看手中的花名冊。
“報告!”
“叫什麽名字?”
“夏冉江,何嘯宇。外語學院英語專業一班。”
“入列!”
“是!”
夏冉江挺起胸膛,右手用力行了個軍禮,邁了幾步走向最後一排末尾。
“稍息!立正!”
過了幾分鐘,陸續有其他同學入列。教官點完名後,個子高的那位開始訓話。
“各位同學上午好。歡迎大家正式開始大學軍訓。我們連由信息工程學院、經濟管理學院和外語學院組成。我叫李林,這位是張寰煜。接下來的三周軍訓,我們将擔任大家的教官。希望大家能在此次軍訓中獲得優異的成績,勇奪優秀軍訓連,圓滿完成閱兵彙演。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
不知道是天氣原因還是起床太早,百來號人的回應此起彼伏,還摻雜着打哈欠的聲音。
“那個打哈欠的,出列!”
何嘯宇一個激靈,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周圍——剛才的确是自己打哈欠。可是,打哈欠的只有我一個?
“看什麽看,就是你!”
何嘯宇面如死灰。周圍的同學齊刷刷地轉過頭。何嘯宇剛準備挪動僵硬的雙腿,夏冉江搶先一步邁了出去。
“怎麽,沒睡醒?要不要接着回去睡醒再來?”
李教官雖然比夏冉江矮半個頭,但是此時犀利的眼神折射出的肅殺氣場足以抵擋千軍萬馬,夏冉江只能背着手低着頭,微微弓着身保持距離。
“沒……教官……”
“第一天就敢以身試法。小子挺能耐啊。”張教官走過來,古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