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金陵愛情故事》作者:藍貓路易斯
文案
自從你來南京後,金陵四十八景就多了一景。
內容标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童哲;夏冉江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童哲,都喊了三遍了怎麽還不起?你趕緊的!”
一大清早,童哲還窩在毯子裏,迷迷糊糊中還分不清剛才耳邊炸裂的聲音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只覺得頭頂上空調的風吹在臉上涼涼的。突然鼻子發緊,硬生生地打了個噴嚏,不禁蜷起身子,雙手合着壓在腿間,手臂上還殘留着昨晚酒吧的印章墨跡。
似乎還是在夢裏,童哲聽到了外面大門打開又關上。但是不一會兒一陣杠鈴般的笑聲打破了難得幾分鐘的安靜,也頓時驚醒了夢中人。
“童哲,你小姑來了,趕緊起來。”
我日。
童哲趕緊甩開毯子,慌慌張張套上內褲和背心,正準備下床,房間的門開了,探進來一個腦袋。
“三姑,我說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偷窺我,這是□□你知道麽?還有沒有人管了。”
童哲故作鎮靜,坐在藤床沿上,腳尖偷摸着在地上劃拉。
“那麽緊張幹嘛。”
小姑索性也不躲在門外了,推開門進來。
“喲喲喲,我的大侄子,長能耐了啊。瞧這一地衛生紙,挺嗨皮啊。”
童哲劃拉地快抽筋的腳停了下來,彎腰開始撿地上的衛生紙,團成一團,活像一個白色的沐浴球,只是經過一晚上的幹燥,散發出難聞的味道,童哲不由得扭過臉,正好對着小姑。
“我這是感冒流鼻涕,吹了一晚上空調,你吹你也感冒。”
“得了吧你,”小姑幹脆坐了下來,“你這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小就喜歡吹空調蓋被子,說是有安全感,長這麽大了還死性不改。”
“你是不知道這樣睡覺才舒服。”童哲把沐浴球抓在手裏,突然又有點緊張,“勞駕您老人家出去一下,侄兒我要更衣。”
“行。趕緊起來吧,今天開學,一堆事兒要忙。”
童哲緊盯着小姑的背影,門咔嚓關上後趕緊把內褲脫下來重新再穿上。剛才慌亂之間內褲穿反了。
不過好歹經過這一番折騰童哲完全沒有了睡意。一個鯉魚打挺跳下床,走到衣櫃前,挑了一件白色打底衫,套上長褲,對着鏡子用手捋了捋腦後翹起的頭發。不過一想起剛才手抓過“沐浴球”,頓時感覺一陣惡心。
“童哲,待會兒吃完你小姑送你去學校。”
童哲媽聽到童哲笈拉着拖鞋走進衛生間的聲音。
“就你那女士破自行車?”
童哲刷着牙,滿嘴泡沫,偏過頭瞅了一眼坐在沙發上整理衣角的小姑。
“切,你姑好歹也是優秀青年教師,不能整天跟你們這幫青蔥熊孩子整個自行車還當個寶似的。”小姑啪的一聲把駕照丢在茶幾上。“駕照剛到手。”
“牛逼。”
九月的金陵城雖然還是夏季,但是已經可以看到季節轉換的征兆。悶熱的空氣逐漸散去,長江路上兩排茂密的梧桐樹開始褪去炎夏層層疊疊的綠色,樹腳下星點斑駁的陽光也逐漸與黃綠色的樹葉融為一體。
“三姑你挺牛啊,這麽快就把駕照混到手了,這車嘛雖然破,不過倒開得穩穩當當的。”
童哲本以為小姑剛拿駕照就上路,心裏還是有點小緊張,身體一直貼着靠背不敢放松。可是幾分鐘後卻有了點信心。
“小杆子,再喊我三姑我跟你急啊。”
“好的思睿姑姑。”
童哲比了個OK的手勢,用力比了比最後三根指頭。
“你說我爺爺為啥取名字這麽有內涵。搞定中文名,英文名直接就出來了。”
“這都怪你太爺爺。”
“還是我爸的名字好,思賢。啧啧啧,一聽就是玉樹臨風小白龍啊。”
“可是龍生九子,你就是貔貅。”
“什麽意思?”
“只吃不拉啊。”
童哲一時不知道如何怼回去,氣的幹瞪眼,雙手交叉又緊靠在靠背上。這輩子估計也只有三姑這一個克星了。
“大侄子,你說咱倆一起報的駕校,你這麽聰明的腦袋怎麽說不學就不學了呢?這個夏天也沒那麽熱啊。”
小姑終于扳回一局,覺得應該乘勝追擊。
“你別跟我說這個,以後再也不去駕校學車了,哪有交錢挨罵的。”
“不過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兒也只有你幹得出。”
“那是那個教練活該碰到我。”
“也是,估計教練一輩子都有心理陰影了。”
這還是兩個月前。童哲和小姑一起報的駕校,分配了不同的教練。每次上課,童哲都會受到教練各種人身攻擊,平日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童哲面對兇神惡煞的教練卻毫無反擊之力,甚至生平第一次嚴重懷疑自己的智商有問題。終于在一次倒車練習時把教練喝茶的小攤給撞翻了,教練慌亂間踩上拖鞋撒丫子逃過一劫,從此師徒之間的矛盾徹底激化。不過童哲沒有善罷甘休,回家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去爸爸房間偷了一盒煙再次去了駕校。這次童哲沒有像以前一樣板着個去駕校上墳的臉,而是使上了迷倒無數學弟學妹的童式萌笑。教練卻不知道自己在拍着童哲肩膀稱兄道弟的時候,所有對話都被童哲錄音了。錄音第二天,童哲發現暗戀自己的高中小學妹也跟着這個教練學車。為了給學長出氣,順便贏得學長難得的注意,學妹穿上高中校服短裙,冒着大熱天變馊的風險噴了小半瓶過期香水,一條白得亮眼的大腿剛跨進副駕駛座就完全錨定了教練的雙眼。受賄之外,性騷擾女學員罪加一等,童哲領着哭哭啼啼的學妹坐在駕校門口揚言要通知媒體曝光駕校。從此,童哲再也沒有在駕校見過這個教練。
“哈哈哈,你是不知道我多解氣。讓他一輩子看到漂亮女生都有心理陰影。這大熱天的,憋得太難受了。再說了,天太熱,我等着寒假再報個班。”
童哲嘆了口氣,嘟着嘴。
“寒假學車你也是活鬧鬼。”
小姑瞟了一眼童哲歪着的側臉,一路上樹葉間透過的陽光如金粉灑落在童哲長長的睫毛上。
“你就不适合上學。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奶奶保佑,趕在保送生取消的前一年居然讓你借着競賽成績拱進來江東大學。整天看你瞎鼓搗,沒個正經事。都大二了還跟未成年似的。”
“我可是有天分的啊。”
童哲陡然坐起身,這一段路沒有梧桐樹的遮擋,陽光開始有點刺眼。
“我那可不是瞎鼓搗,都是中國傳統文化好不?爺爺從小就喜歡我幫他搗藥,我搗的藥病人吃了好得快。”
“你上輩子就是玉兔投胎。偷了嫦娥的胡蘿蔔被一腳踢到地球上,走了還不忘順走搗藥杵。”
“流氓……”
童哲歪到一邊,遠處兩排水杉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到了,你先下車,今天第一天開學,找你同學勾搭去。”
童哲單肩背着淺藍色豬鼻包,徑直走進學校大門。
今天是開學日,校園各處都挂着紅色标語歡迎新生,難得一見的大禮堂前的噴泉也開了,平日寧靜的校園此刻多了些許活潑的氛圍,三三兩兩的新生在大禮堂前與家長合影。主幹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說有笑,新環境給每個人帶來的興奮感已足以讓人忘卻長途跋涉的疲倦。童哲卻無心四處溜達,倒不是因為校園裏各個角落都已經很熟悉,而是今天有個重要任務——接待新生。
“喂,顧楚楚,咱們學院的接待點在哪?”
童哲此刻似乎還未完全回過神,雖然早上被小姑刺激了一下清醒了不少,可是此時放下了戒備,睡意又占領了大腦,不斷打着哈欠。
“這兒這兒這兒,我都看見你了。”
童哲聽見手機和不遠處先後傳來一樣的聲音,回過頭看見背靠圖書館的梧桐樹下,顧楚楚在向他招手。
“你可終于來了,我的童大帥哥。”顧楚楚一把接過童哲的背包,“今天人可多了我告訴你,這還沒到10點就有四十多個新生過來了。今年我們學院擴招了20%,今天有的忙了。”
“就咱倆人?林銳他們人呢?”
“這不輪班嘛。下午他們會過來。”
童哲沒吱聲,找了個椅子跨過去坐了下來。背包放在腳下,整了整領子袖口,端坐在長桌前,盡顯大哥的霸氣範。
說來也奇怪,自從童哲坐下來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氣場震懾住了,十分鐘過去了都沒有一個信息工程學院的學生報到。童哲頂着個萌萌的笑臉跟搖擺電扇似的左看右看,直到腮幫子酸了半天都沒有一個學弟學妹對自己的萌笑表示出任何注興趣,童哲挺直的腰板也放松下來了,開始有的沒的跟對面院系接待處的熟人打招呼。
圖書館前這一片全是新生接待處。信息工程學院背靠着圖書館外牆,滿牆的爬山虎在微風中波浪起伏,不時裸露出斑駁的赤色牆壁。隔壁是外語學院和建築學院,路對面正對着的是數學系和物理系。各個院系接待桌後面都挨着梧桐樹,樹幹上系着特色标語,有的直接将院旗綁在高枝上。圖書館牆壁上有些大院系的接待臺前熙熙攘攘,院系學生會幹部負責接待問詢。
“童帥,早啊。不好意思剛才太忙沒注意您在這兒坐着。”
說話的是隔壁外語學院的楊新程,揚了揚手跟童哲打招呼,短碎發的發際線邊緣開始滲出汗珠,沿着白皙的側臉頰滴了下來,旁邊三個外院的工作人員正在忙碌着指導新生填寫材料。
“撒由那拉,楊新程君。”
童哲正在心裏數落自己學院的院旗各種難看的設計元素,耳邊突然聽到個熟悉的聲音,本能反應出一句話——對童哲來說,對聲音的記憶力遠比圖像高很多,有時候很多年過去了,他依然能憑聲音記起往事,盡管畫面已經模糊。
外語學院幾個人頓時呆住了,停頓了兩秒鐘,眼睛齊刷刷地掃過來,正好一片枯黃的梧桐樹葉砸在童哲腦袋上。幾個新生憋得難受,頭偏過去趕緊拖着箱子走了,一路上笑地前仰後合,不斷回過頭來瞅瞅童哲。
“來,我們日語系系花安美心來解讀一下現場到底發生了什麽狀況。”
楊新程卻沒怎麽笑,手裏攤開校園地圖給新生指路。
“童帥,撒由那拉是再見的意思。您應該說ohaiyo。”
安美心站起來,順了一下正裝短裙。纖長的雙手交叉在小腹前,稍稍彎腰向童哲敬禮,褐色的卷發也灑落在胸前,活像從日本漫畫中走出來的角色。
“額……好吧。還是你們牛逼啊,都趕上聯合國了。”
童哲感覺耳朵在發燒,但是突然嘴角上揚,眨了眨眼睛,“那我還有個問題想請教。”
“您請講,我們一起讨論一下。”
“kimochi是啥意思?yikuyiku呢?還有那個啥,sokodame?”
外語學院幾個人再次後腦勺黑線。安美心脖子通紅,一時間尴尬不已。
“您這可都是高級問題,這裏面的語法就深了啊。看來您對學日語還是挺感興趣的嘛。這樣吧,今天您也看見了,這兒忙得不開開交。您要是真的感興趣,這學期選修課可以到我們外院來學日語啊,都是免費的。”
楊新程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故意将“日”字強調了一下。
“OK,那以後我找你咯,‘日’語老司機,你可得給我指點指點。”
童哲覺得自己又贏了,又開始正襟危坐等着學弟學妹的到來。
一上午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到了十一點,新生報到數量到達高峰。童哲和顧楚楚兩人已經口幹舌燥,差不多累趴了,一些通用的新生指導還是隔壁外語學院友情贊助的。
“你說這幫大一的是不是傻,”童哲擦擦汗,“還能把信息工程學院跟電子工程學院搞錯,我本人深深地對我們的下一代表示擔憂。”
“得了吧,童帥。我記得你大一來的時候還去計算機學院呆了一天才回過神來不是我們學院,還是我們班主任把你領回來的。人嘛,都是要學會成長滴。”
童哲不說話,在桌子抽屜裏摸出一把扇子,拉開衣領,擦去鎖骨上的汗漬,狠命地扇着。
十二點。各院系報到桌前已經看不到幾個新生,中午休息的時間也到了,接待人員也陸續離場。隔壁外院的三個人跟童哲撒喲娜拉之後,也去食堂吃飯。童哲這時才覺得肚子開始叫了。
“楚楚,我們去食堂吃飯吧。這會兒應該沒什麽人來了,估計是下午才能到。”
正說着,不遠處一個男生拖着銀灰色的行李箱走過來,另一手攥着幾張宣傳單,沿路順着各院系的接待臺往這邊走,最後在外語學院停了下來。
“學長學姐你們好。請問外語學院的接待已經結束了嗎?”
童哲擡起頭,正好撞見男生正面,如觸電般忽地直起身,趕緊整理解開的衣領扣子。
面前的男生穿着白色的polo衫,領口斜着藍色的條形。灰色的舊牛仔褲下面是褐色的帆布鞋,修長的雙腿挺直靠着接待臺。男生眼睛不大,內雙下的黑褐色瞳孔透射出深邃的亮光,眼睛睜開時眼皮像是沉重得跟不上步調,好一會兒才恢複到內雙狀态。劍眉并不濃密,細細長長地彎在眼睛上,如同用細刃精心修剪過一般,眉下皮膚透出淡淡的紅暈。挺直的鼻梁泛着白光,鼻尖滲出一絲濕潤。臉頰似乎還有些嬰兒肥,薄薄的嘴唇輕啓,隐約還能看見整齊的牙齒邊緣。他的頭發遮住了額頭,總給人一股不符合年齡的憂郁氣息,舉手投足稍顯拘謹,但是掩藏不住天生的桀骜不馴,只是被這夏末秋初的空氣壓抑住了。突然間,剛才還飄着陰雲的天空,此時太陽掙脫了束縛,只見陽光從男生背後透射過來,整個人周身頓時鑲出神秘的光暈,如天使降臨人間。
童哲屏住了呼吸,只感覺胸口快速起伏。
這種氣質太危險了。
“您好,同學。您是哪個學院的?”
顧楚楚瞄了一眼童哲,童哲卻沒有發現,也沒有打招呼。
“哦,我是外語學院英語專業的新生。”
這時童哲才回過神來。眼前的男生聽到有人主動打招呼,剛才猶豫的神情似乎看到了希望,往前走了幾步,童哲終于能自己控制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
“是這樣的,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你們外院學長學姐剛走,估計下午兩點才能回來。”
童哲說完,瞥見男生眼裏略過一絲失望的表情。
“這樣吧,我打電話讓他們回來,畢竟這是他們的工作。留你一個人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出了問題大家都不好。有個學長帶着比較放心。”
說完,童哲趕緊撥通了楊新程的電話。
“老楊,你們外院剛來了一個新生,叫……”
“夏冉江。”
“夏冉江,你們快過來接待一下。什麽?你們去新街口吃飯去了?靠,我說你們能不能靠譜點……行吧,材料在桌子抽屜裏是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幫你這個忙,誰讓你們剛才這麽挺我們。原來你們都是有預謀的啊……行,這頓飯我先記着,下次我點菜。”
童哲打完電話,轉頭看見夏冉江上翹的右嘴角,眼神中洋溢着感激的微笑,也顧不上肩膀酸痛了,眨眨眼回應了一下。
“這樣吧,夏冉江。我剛跟你們院的學生會主席楊新程問過了,他們現在有事趕不過來,但是有些材料我們是可以幫你處理的。你要是信的過我們,現在就可以把手續都辦了,下午等他們過來,我把材料轉交給他們,這樣你也就不用再麻煩跑一趟了。對了,我叫童哲,是信息工程學院的學生會副主席。”
“我叫顧楚楚。”
童哲把手搶先伸過去,又往前挪了一步擋住顧楚楚,夏冉江連忙将宣傳單放在接待臺上,也伸出手握住,只覺得童哲手心都是汗。
“顧楚楚,去看看外院的桌子抽屜哪些材料需要填。”
顧楚楚臉一黑,挪到外院的接待臺後蹲下去翻找材料,空氣中頓時騰起一陣灰塵,在正午的陽光下漂浮上升。顧楚楚找了半天,最後把一摞表格重重得堆在接待臺上。
“你坐着寫吧。”
童哲抽出一張椅子,順手遞過去一瓶水。
“謝謝學長。”
“客氣啥。都是校友,這是緣分。”
夏冉江顯然已經渴得不行了,擰開瓶蓋,仰頭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喉結随着吞咽有節律得上下。
“你是英語專業?”
童哲盯着夏冉江填寫的材料。
“嗯。”
“牛逼啊。英語這麽難搞,居然還有男生專業學這個。你這是我認識的第二個英語專業的男生。”
夏冉江不說話,只是腼腆得笑了笑。
五分鐘後,材料基本填寫地差不多了。夏冉江起身,雙手将所有材料遞給童哲。
“對了,你的軍訓服裝。”
童哲注視着夏冉江的雙眼,本能地接過材料,突然想起來下周的軍訓。“這是L的,我覺得應該适合你。”
“謝謝學長。那我就先走了。”
“好的。你放心,下午我會把材料遞交給你們院的。”
童哲揮了揮手,把夏冉江的材料專門用曲別針整理好,放入文件袋中,在袋面上寫下“外院夏冉江”五個字。
目送着夏冉江走出校門,童哲開始收拾桌面。兩人把各專業的新生材料重新按名單核對了一遍,分裝在不同文件袋中。最後将六個文件袋跟夏冉江單獨的文件袋收好裝在背包裏。
“顧楚楚,中午吃啥?”
“聽這語氣是要請客麽?老娘總算盼來一回了。”
“你童哥哥今天高興。去明瓦廊吃牛肉鍋貼?”
“愛死你了!”
辦完手續,夏冉江拎着軍訓服裝,拖着箱子去宿舍樓找宿舍。
C座603。與夏冉江之前查的攻略一樣,學校宿舍也是普通四人間标配,上面床下面桌。夏冉江用手肘撐開半掩着的的門,裏面已經有兩個室友在打掃房間了。
“同學,你好!你是夏冉江麽?”
最裏面靠左手邊一個白白胖胖的男生主動站起來,雙手還在往書架上放書。
“是的,我們是一個班的同學吧?”
“嗯嗯。”男生放好書,坐下來,手耷拉在椅背上。“我叫何嘯宇。這是黎力。”
黎力拿着手機,邊打電話邊擺弄着小挂件,聽到自己的名字,象征性朝夏冉江點了點頭。何嘯宇環顧了一下周圍,接着說:“我們這個宿舍就三個人,剩下還有B和C兩個空位,你随便選一個就行了。”
夏冉江默不作聲,将軍訓服裝放在C桌上,也算是宣誓主權了。
“我們英語系一班四個男生。本來這個宿舍是住四個人,但是有個男生不住校,所以空出來一個桌子。不過也正好,我們可以把他的床位當儲藏間,三個人沒事還可以湊一桌鬥地主,哈哈哈……”
夏冉江禮貌性地揚起嘴角,俯下身打開行李箱,往外騰挪衣物。
“喂,這個鞋櫃是我的,你的在那邊。”
黎力看到夏冉江在往他的鞋櫃裏放鞋,迅速按下手機,冷冷地斜了一眼。
夏冉江沒擡頭,只是皺着眉頭向上看了看,正好碰到黎力的眼光,黎力迅速躲閃開了。
“說來也有意思,咱班有19個女生,可是只有四個男生,這算不算外語系的福利啊,哈哈哈。”
何嘯宇走到夏冉江身後,一只手撐在床下的鋼筋柱上。
夏冉江的東西不多,沒過幾分鐘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有點餓了,知道哪裏可以吃飯嗎?”
夏冉江轉過身問何嘯宇。
“我也餓了,咱們去食堂看看吧。不行就去校門口美食街,就當熟悉環境了。”
何嘯宇從抽屜裏拿出錢包,正準備出門,扭過頭說:“黎力你去不去?”
可是黎力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并不回應。
一路上,兩人開始漫無目的地聊天,慢熱型的夏冉江也開始對這個16歲就上大學的小胖子打開了話匣子。太陽已經偏西了,此時正是最熱的時候。何嘯宇怕熱,找了一家鴨血粉絲湯鑽了進去。
“聽說這家不錯,口味挺正宗的。”
何嘯宇一屁股坐下來,趕緊拿起餐紙擦汗。
“你倒是啥都懂。”
“啥都不懂,吃的必須懂。哈哈哈。”何嘯宇拿起菜單,喊了服務員過來。“一碗鴨血粉絲,多放鴨腸。”
“我也一樣吧。沒吃過,試試看。”
“唉,忘了問你了,你哪裏人?”何嘯宇說。
“我是雲南的。”
“雲南我倒是經常去,我還去過滇池喂海鷗呢……我是四川宜賓的,咱倆還挺近的,哈哈。”何嘯宇邊說邊盯着出餐窗口,似乎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哎,為啥你聽不出來一點西南的口音,倒有點南京口音。”
“哦……可能我老家在南京吧,從小聽多了就有點。”
“你說老家在南京?為什麽現在在雲南?”
“那就說來話長。”夏冉江此刻完全沒有了拘束感,“那是很久以前了,我家搬去了雲南,之後就沒回南京。”
“怪不得你要來南京上學。可是,你們家現在在南京有親戚嗎?”
“有的。爺爺有一個弟弟,現在應該在江寧,不過平時也沒什麽聯系。我來南京上大學,也算是完成爺爺一個遺願吧。”
話還沒說完,兩碗熱氣騰騰的鴨血粉絲湯就端上來了。
“快吃快吃,熱的才好吃。”
何嘯宇狼吞虎咽,不到三分鐘,整晚鴨血粉絲湯全倒進肚子裏。吃完打了個飽嗝,拍了拍肚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冉江。
“怎麽了?”
夏冉江低下頭一勺一勺地喝湯,發現何嘯宇的眼神不對勁。
“我發現你長得特別像一個人。”
“不像人還像鬼啊。”
“哈哈哈,也說不出來到底像誰。總之麽,第一眼看上去路人,之後越看越帥。”
“得了吧,小屁孩,你這種誇人法還真讓人起雞皮疙瘩。”
“哈哈,我可是會看相的。”
何嘯宇得意洋洋地挺着肚子。
“那你說說看我是什麽相。”
“你日後必定會得償所願,是個有福之人。”
“聽你瞎編還不如去天橋找那個算命瞎子,他可說的比你好。”
夏冉江也有點餓了,一下差點噎着,拿起水杯順了下去。
“這都是有根據的。你看你的眉毛中間有顆痣,這是草裏藏珠之相,主大富大貴。命中注定有貴人幫扶,一生功成名就。不過……”
“不過什麽?”
“你內眼角有一顆淡淡的淚痣,可能會在情感上有點坎坷。”
話音還未落,夏冉江手中的筷子頓了一下,忽然聯想起之前很多事情,歷歷在目,過眼雲煙,仿佛被面前的小胖子一言中的。
“還有,你幾月幾日生日?”何嘯宇緊追不舍。
“7月1日。怎麽,還想給我過生日啊?”
夏冉江喝完最後一口湯,滿意地擦着嘴。
“那就是巨蟹座咯。巨蟹座男人都溫柔顧家。”
“得了吧你,說的我都快吐了,就跟你看上我了似的。”
“我可不會看上你,小弟我還有一大把美女等着去勾搭,哈哈哈。”
何嘯宇一想到班裏占絕大多數的女生就感覺像老鼠掉進米缸,吃飽喝足總想幹點啥。
這時,隔壁桌坐下一個前凸後翹的美女,幽幽地拿出手機自拍。
“哎,美女。”何嘯宇拍拍夏冉江手臂。
“卧槽,兄弟,你不會不喜歡女人吧,這麽正,都懶得瞅一眼。”
“吃飽了就撤吧。”夏冉江拿起錢包,招呼服務員結賬,“這頓我請,今天謝謝你了。”
“謝我幹啥。”何嘯宇也不客氣,“不過我還是沒吃飽,咱倆去成賢街買糖炒栗子吧,我發現一家特別好吃的。”
不一會兒,兩人有說有笑地就走到成賢街,買了一斤栗子。
“還別說,這栗子真不錯。很糯很甜。”
夏冉江邊走邊剝,燙的嘴說話都不利索。
“夏冉江?”
一個聲音從背後傳過來。夏冉江止步回頭。看見童哲朝自己走過來。
“學長你好。”夏冉江擦擦嘴邊栗子的碎末,站在路邊,對着童哲微笑着。
“材料已經給你送過去了,”童哲停下單車,“還有件事忘了跟你說了,你們英語系馬上開學有個新生測試,聽說還挺重要的,好好準備吧。”
“嗯,謝謝學長。”
“那我先走了,我剛才給你發了條信息,可能你沒看到。以後有事就打那個號碼找我。”
這次輪到夏冉江目送童哲離開。夏冉江心裏不知道為何湧起一陣難以言表的感覺,呈現在外的就是慣常冷漠憂郁的臉此刻變得格外陽光。這種感覺不只是身處異鄉遇摯友的确幸,而是夏冉江長期以來苦苦尋覓的安全感。
他不知道遠處死命蹬着自行車的童哲也有類似的感覺,也看不到童哲忽閃的大眼睛裏閃爍着的萌笑。
“那是誰啊?”何嘯宇給夏冉江手裏塞進一個栗子。
“童哲。信息工程學院的學長。”
“操,我就說了你命好。這個大腕都能認識,你以後有人罩了。也順便帶上兄弟我呗。”
“童哲怎麽了?”
夏冉江有些不解。
“回宿舍跟你說。”
一進宿舍,何嘯宇就把他所知道的童哲全部都告訴了夏冉江。從童哲保送少年班到中途打游戲上瘾被迫休學一年,後來終于改過自新憑着物理競賽又殺回強化班,然後大一親自組團“随便搞搞”就拿了個創新大賽特等獎,再到同級女生深夜在童哲家門口争風吃醋以至于打進醫院,童哲這個名字從一開始就是一座豐碑,神一般的存在。
夏冉江越聽越興奮,卻未察覺這座豐碑已經複制在心裏某個角落。
這一夜,不知道是新環境不适應還是什麽原因,夏冉江睡得很淺。偏頭痛又在隐隐發作,平靜下來了卻又是亂夢紛纭,時不時在夢中還會如掉落深淵一般回到過去,一片灰暗的背景掩蓋的是絕望的哀嚎。
同樣睡不着的還有童哲。童哲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正懊悔着今天中午為什麽不主動帶夏冉江去吃午飯,以至被顧楚楚這個胖妹狠狠地宰了一頓。如果帶他去吃午飯,那麽也不會讓他餓着肚子吃糖炒栗子,明瓦廊那麽多南京特色足夠夏冉江飽餐一頓了。突然又想起中午其實可以多問他幾個問題的,只是當時天熱,只顧着想着不要遺漏什麽重要表格,免得耽誤夏冉江報到。又想到當時盯着他看是不是表情有些猥瑣,要不然怎麽連短信都沒回呢?童哲越想越惱,四肢成大字型攤在床上,把床邊巨大的機器貓玩偶扔到牆上。
正想着,手機傳出哆啦A夢的短信提示音。是關鑫。
關鑫是童哲的青梅竹馬,兩家是世交,從曾祖輩兩家都一直交好。小時候關鑫和童哲的父母看倆孩子這麽合得來,還差點定了娃娃親,幸虧兩人因為搶哆啦A夢玩具打了一架,童哲臉上挂彩了,兩家起了矛盾,才導致這份娃娃親沒定成。不過兩人算是不打不相識,無話不談,一直到高中畢業,關鑫去了英國讀書,見面的機會少了,不過偶爾還會發個信息過來問好。除了童哲不喜歡她,關鑫覺得童哲哪都好,自願成為他一輩子備胎。
童哲沒回信息。
不過關鑫的信息沒停,一連三四條,擾得童哲不得不回複。
“幹嘛呢?我發的動态都沒看見你回應一下,你被關禁閉了?”
“今天太忙,沒看到。”
“戀愛了?還是剛撸完覺得自己神聖不可侵犯?”
“我日,你這是先知啊,你是去英國學金融順便還學水晶球專業了?”
“誰啊?”
童哲突然覺得心裏一陣苦悶,幹脆撥通關鑫的電話。
“哎呦我的小老公,難道你真戀愛了?快快快,照片扔個過來。”
“沒照片,今天才認識的,一個日語系的美女,長得超卡哇伊的那種。膚白貌美胸又大。感不感興趣啊?”
電話那頭猶豫了兩秒,接着說:“切,僞直男,騙你爸媽還差不多。連我這種尤物你都看不上。”
“我很直的啊。哪兒都直……還很大。咱倆是哥們,不是挺好的麽。唉……這次我感覺很奇怪,活了快20年了都沒這感覺,煩躁。”
“煩躁啥?”
“我感覺在他面前完全就不是自己了,就是另外一個人。”
“你這是戀愛綜合征。正常。別想那麽多。”
“我怕控制不住。以前也就是玩玩而已,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誰。”
“你這是碰見神了?我的理解,現在人間能讓你這麽往心裏去的男生已經絕跡了。”
“他可能真的就是神,我的小男神。嘿嘿嘿。”童哲不經意間嘴角上揚,嘟囔了一句。
“你說啥?卧槽,說真的,咱倆認識快20年了吧,像今天這種完全沒有平時不要臉的樣子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