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無法逃離的教堂(三)
第一、關卡內有七條禁令, 每條禁令分別對應一位闖關者,一旦特定闖關者違背禁令就會被淘汰;
第二、七條禁令被七個闖關者分別持有, 持有人不會是禁令所制約的對象;
第三、闖關者不知道其所對應的禁令內容, 持有人也不知道他手上的禁令能用來對付誰;
第四、只有一位闖關者能夠通關,禁令是唯一可以用來淘汰闖關者的辦法,出局方式在關卡內沒有特殊限制;
第五、殺死開啓人可以通關。
林子獄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腦海中将關卡的信息點過了一遍, 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對應的禁令是什麽,哪裏都可能是雷點,讓人連走幾步都得掂量幾回。
琢磨完規則,林子獄又将進入關卡至今,每個闖關的言行舉止篩了一遍, 他将每個人的動作按點分好,一排排地羅列下來, 不斷地讓自己去回憶去拆分。
回憶完畢, 林子獄又按照不同的角度預測了幾遍其他闖關者在接下來可能會有的表現。當然林子獄并不指望自己能準确猜中未來,他只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将自己代入進別人的視角,以此來了解其他闖關者。
這些猜測可以根據實際的發展不斷糾正、不斷收縮範圍,最終達到林子獄想要的效果。
還好這個關卡人不多, 包括被淘汰的丁蘭竹在內也只有七個人,這麽來幾遍不算太重的負擔。
做完這一切,林子獄才一下子從床上翻了起來。
書面書寫有風險,他不能借助紙筆, 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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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有人跟開啓人動過手了。”
林子獄剛出房門就聽到這麽一句話,他循聲用眼角一掃, 在左側牆邊發現了個人影。
來人一身黑色修身的長風衣,所有的紐扣都系得妥當,将他從脖頸到腳都捂得嚴實,正是騎士團的團長歐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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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南今天戴了一副金絲邊的複古眼睛,他朝着林子獄微微歪了歪頭,有一抹光澤從他的鏡片上劃過。
歐南直視着林子獄,等着他開口。
這是林子獄第三次見到歐南,每次見到這個人都會讓林子獄忍不住在心裏翻幾個小疙瘩——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騎士團團長竟然會跟轉盤上的雕像長了一張相同的臉。
坐輪椅的雕像肯定跟齊渾人關系匪淺,林子獄能夠看得出來齊渾人對雕像感情複雜,這些混成一團的心思再怎麽細扒也肯定是沒有恨的。
然而騎士團團長卻是下令追殺齊渾人,絲毫喘氣的空隙都不留,橫看豎看都是勢要将齊渾人趕出關卡的态度。
“你看起來像是有話要問我?”歐南和順地開口。
他現在身上的這身衣服類似天主教的常服,顯然不會是歐南本身的着裝,估計是他在關卡中找到的。這一身禁欲感十足的衣服跟歐南本人極為相稱,不會讓他顯得冷硬,反而将他眉眼間淡淡的溫和放大。
非要說的話,此時此刻的歐南表面上确實有幾分“仁愛”的意思。
“齊渾人……他出局了嗎?”
林子獄想了想還是問了這麽一句。
歐南倒是不詫異林子獄嘴裏會提到齊渾人,他只要收到過風靈或者安白秋的報告,自然會知道林子獄也參與過齊渾人開啓的關卡。
“嗯,很徹底。”歐南點了點頭。
出局的意思是什麽林子獄跟歐南都非常清楚——齊渾人已經死在了騎士團的手上。
當初齊渾人疲憊到極致還想掙紮着繼續闖關的樣子給林子獄留下的印象很是深刻,恐怕連齊渾人自己都說不清楚支撐着他不崩潰散架的動力究竟是單純的“繼續”,還是最初的心願。
然後他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走了,罪遭得不少,想要的東西依然沒能摘下,記憶還會被清除,連他損失過什麽都無從知曉。
林子獄重回關卡之後算是走得比較順的,他不必切身去體會關卡的殘酷性。
不過林子獄不見得會因此開心就是了。
林子獄嘴角有過一絲難以形容的嘲諷,歐南沒有錯過這一點,他盯着林子獄看了幾秒,重新撿起他最初的話題——“昨天安白秋朝花齋出手了,盡了他的全力。”
到這裏,林子獄差不多明白接下來歐南會說什麽了。
“進入狀态的安白秋就是個人形兵器,我這個團長連一點贏下他的把握都沒有,”歐南道,“但他告訴我,他無法殺死花齋。”
林子獄的重點落在了這個“贏”字上,歐南說的是沒有贏的把握,這個限定之外就不一定了,他正面贏不了,這并不意外着歐南沒有殺了安白秋的辦法。
抛開這一點,人形兵器這個形容也是說不上的怪異,哪怕知道安白秋不是人也難免讓人聽着有些不舒服。
“所以風靈不顧自己也要确保安白秋不出局?”
歐南并不直接回答,只道:“安白秋是騎士團最寶貴的財富。”
風靈的自我犧牲毫無疑問是為了保全安白秋,他嗅覺靈敏,自知沒有能力護住安白秋,于是跟林子獄做了交易……很難想象風靈這個天天花式辱罵騎士團跟安白秋的人會做這樣的犧牲。
甩開這些雜念,林子獄将話題跳轉回到了安白秋的武力值上,“我跟你不一樣。”
歐南贏不了他,林子獄可不一定。
歐南笑笑,頭很輕微地後仰了一點,看不清他藏在鏡片之下的眼神:“這是自然,我進入關卡的時間不算長,‘影’的名號也有幸聽過幾遍,我很欣賞你,也不否認你足夠強大……”
衆所周知,奉承的話一旦擱在前面就相當于沒有任何意義,歐南真正想說的是在轉折之後。
果然,下一秒歐南語氣一變,“但就算是你,跟開啓人硬來也不是明智之舉,關卡的一切都是開啓人設計的。”
“怎麽,你還有能繞過花齋的辦法?”林子獄挑挑眉,擺出點假得不行的興趣。
“事在人為而已,”歐南看出林子獄的敷衍,他沒有繼續自讨沒趣,別有深意地留下一句:“你不妨多考慮考慮我的話。”
林子獄目光不閃不避,攤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指向走廊,毫不客氣地目送歐南離開。
等歐南的背影慢慢消失之後,林子獄的目光才沉下來幾分。
歐南的出現像是專門過來攪混水的,也像是在試探性地抛出合作的價碼。
可這些林子獄都不怎麽信。
林子獄的謹慎不僅僅是因為闖關者相互對立。
結束了齊渾人的關卡之後,騎士團明明是注意到了林子獄,甚至還讓風靈專程又來接觸了一次。可除此之外,他們什麽都沒有做過,既沒有提前交好,也沒有惡意追殺。
這可不像是騎士團的作風,起碼不像騎士團表面上的作風——林子獄已經聽過太多,騎士團是關卡內的毒瘤,只要被他們盯上的闖關者,就一定會被他們像瘋狗一樣咬殺,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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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候,林子獄偶然碰到了安白秋一次。
林子獄在教堂裏轉悠,一個拐彎就發現安白秋盤膝坐在地上曬太陽,他那把不離身的環首刀就插在地上,刀柄上紅繩倒反比他本人還來得顯眼些。
在天使城見到的時候,安白秋都還在橫沖直撞,現在竟然能夠收斂自己的氣息到了這種地步。
就像是有什麽埋藏許久的東西在他體內抽芽、開花了一般。
教堂的鐘聲響了起來,驚起了一群飛鳥從窗外叫嚷着飛過。
整點了。
這一連串鐘聲打碎了安白秋周圍凝固的氛圍,他皺了皺眉,不過呼吸沒亂,一直等報時的鐘聲徹底結束,他才輕輕睜開了雙眼,看向林子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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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從高處依着欄杆看着林子獄和安白秋。
“你說他們會不會打起來?”萬沉雲問道,語氣裏頗有點想看熱鬧的期待。
“不會,”花齋單手搭在欄杆上,目光穩穩地落在林子獄身上,“他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
花齋口中的這個“他”毋庸置疑指的就是林子獄。
“林子獄不會,安白秋可不一定了,”萬沉雲不懷好意,“一條瘋狗,恐怕連他主人都快栓不住了。”
花齋沒有接話,萬沉雲也放過了這個話題,繞回了正事上,“上一次一號關卡降級,你說是闖關者資格不夠,至少也得有個天花板級別的闖關者湊進來,現在人來了,可要是他被淘汰或者出局了怎麽算?總不能我們為了不影響關卡評級,雙手捧着送他通關吧。”
萬沉雲慢慢地說着,餘光一直觀察着花齋的表情,他頓了幾秒,才刻意補了一句,“要真是這樣,步黎我們幾個可算是炮灰得夠徹底的了。”
等萬沉雲說完,花齋才轉過頭看向他。
花齋很平靜,周圍一切喧嚣都會在他周圍破碎,他也不會因外物而有所感應。
萬沉雲喉嚨一緊,突然有種自己跟花齋站在不同次元的錯覺。
萬沉雲很少以自己的視角去判斷花齋,他很清楚花齋的能耐遠超于他的想象,最好的辦法就是幹脆不去限定花齋。
他非常深刻地知道花齋在耍着所有人,即便如此他也願意走入花齋的局中……這條看似無盡頭的路說不定藏着他唯一的希望。
萬沉雲不畏懼與惡龍搏鬥,想要回到現實的執念足以化作他的矛和盾。
他的手下意識抓緊了欄杆,幾秒之後又若無其事地放開了。
“換個說法,如果林子獄被淘汰或者出局,關卡的級別會受影響嗎?你給個準話。”萬沉雲還是一慣的語氣,但每個字詞之下都黏了諸多細碎的東西。
“不會,”花齋終于開口,“只要他存在過一號關卡就能成立,後續的事……關卡之中,規則最大。”
只要規則允許,一切都可以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