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拯救塞德娜(九)
重新閉上眼沒多久天就亮了,林子獄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可能睡了個假覺,一點疲倦被緩解的感覺都沒有,再這樣下去他早晚要得神經衰弱。
林子獄在枕頭上蹭了蹭,餘光瞥到花齋,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花齋的體重應該撐不了幾天了。
頭還有些昏,林子獄繼續賴在床上休息。
下午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敲響,林子獄趕忙變成精衛,片刻之後不等花齋回應門就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一直監督花齋的那位中年侍女。
“塞德娜,王子請你去花園。”
依舊是每日的喝茶慣例,花齋輕輕應了一句朝着門外走去,林子獄飛過去停在了花齋的肩上。
中年侍女轉身在前方帶路,花齋隔了段距離跟在她後面。今天花齋心情似乎不錯,走兩步就生了點閑心用手去戳林子獄,結果自然是被林子獄毫不客氣狠狠地啄了幾下。
花齋卻是更發來了興致,一路逗林子獄逗個不停。
林子獄懷疑花齋可能有那什麽傾向。
到了花園,景色是一切如常但是風靈還沒出現。
花齋在固定的位置上坐下,這會他倒是終于歇了捉弄林子獄的心思,單手托腮享受着吹拂過的微風。
風裏有些海水的鹹濕味,味道不重不會令人讨厭只覺得新奇。
林子獄從花齋的肩頭飛下落在附近的花枝上,從他的位置看過去花齋輕輕閉着眼睛,臉上的表情閑适,若非他上上下下瘦得可怕簡直就是個在浮生中偷懶的安逸閑人。
今天的風靈過了許久都沒有出現,等了許久花齋估計也是有些無聊幹脆自己輕輕哼起了調子。
沒有歌詞只有不連續的調子,林子獄也判斷不出來這首歌自己是不是知道,不過聽起來确實有幾分耳熟。
日頭漸漸偏西,帶領花齋過來花園的中年侍女再度出現,她沒說什麽,只是恭恭敬敬地表示要接花齋回房間,搞得像是今天王子的缺席沒發生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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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齋起身,起來的時候還崴了一下,中年侍女下意識想要來扶一下但花齋已經提前一步自個站穩了,擺擺手示意侍女在前帶路。
這一路花齋走得搖搖晃晃,盡管他竭力讓自己保持平衡但只要沒瞎都能看出他的勉強。
好不容易才回到房間,侍女告退,花齋扶着牆一步一步走到椅子上坐下。
“風靈怎麽沒來?”過了會林子獄問。
花齋擡眼看了他一眼,“不清楚。”
每日的下午茶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連着幾日都沒出過差錯,花齋和風靈這兩位對此本該是無法抗拒的,可當事人之一的風靈今天卻沒來……
兩人視線交彙,風靈的缺席絕對不會僅僅是他放鴿子的程度,這點異常非常有必要去驗證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能帶着我飛麽?”花齋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子獄一圈,還用手指隔着虛空捏了捏林子獄的身形。
林子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搖搖頭。
朱閣化身的白龍可以随心所欲的變大變小,而林子獄的精衛卻做不到身形的變化。依林子獄精衛形态的大小來說,他撐死也就能攜點小石子、小枝條一類的東西,花齋再輕也是個貨真價實的人,就憑林子獄這兩小翅膀撲哧的那幾下是托不起來的。
“那只能用腳走咯。”花齋走到林子獄身邊,伸出手讓林子獄飛到自己的手臂上。
做好準備,花齋大搖大擺地拉開了門,“我們去流浪……”
最後這個“浪”字都沒能全部吐出來花齋就被攔了下來,攔住他的人是中年侍女。
侍女就守在門口,花齋一開門就與她正面撞上,侍女臉上表情非常僵硬,連眉頭都不見動一下,活脫脫是個上了年紀的鐵面教導主任。
她生冷無比地盯着花齋,“塞德娜,你要去哪裏?”
花齋輕輕聳了聳肩,“我出去走走不行嗎?”
“已經入夜了。”侍女分毫不讓,說出話裏含着不淺的威脅,對着花齋是毫無敬重之意。
花齋低頭與侍女對視。
這個畫面其實是非常有趣的,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湊在一起可絲毫沒有勢均力敵的感覺,侍女不算矮只是花齋高出了她很大一截,一眼看上去就不在一個層級了。
侍女身材健壯氣色飽滿,面對身高差距她倒是毫無怯意,但當花齋眼神打下來的時候還是不自覺地顫了一下,花齋已經快要瘦成幹柴了卻一點飽受折磨的頹廢都沒有,往這裏一站他殘存的氣勢依舊足以令侍女身體自發做出反應。
對峙幾秒花齋收斂自己身上那股快要沖撞出去的煞氣,一下子就将波瀾疊起的海面給撫平了,他還對着侍女扯出一個柔和得刻意的笑容,“天黑了又怎麽樣,反正我會回來的……不是麽?”
侍女額上滲出了一層細細的汗,剛才那種一觸即燃的局勢她都撐住了沒退,可面對笑意盈盈的花齋她卻不由自主般地朝後挪了一步。
“今天王子失蹤了,現在任何人都不準離開城堡,包括你也是一樣。”侍女道。
“行啊。”花齋拍了一下手,毫無誠意地說,“原來是王子失蹤了,我非常擔心,三天後就是我們的婚禮,希望別出什麽岔子。”
一點都聽不出他有在擔心風靈意思。
侍女的臉色不太好,等着花齋轉身回房就立馬将門重重地給拉上了。
進了房間,花齋一直走到窗邊才停下,他朝着窗外看了片刻,“我想起來一個故事。”
林子獄沒有接話,花齋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地撿着話頭往下說:“有個公主為了會見情郎把自己的頭發墜下去讓對方拉着她的頭發爬上來……”
林子獄用眼神問他是不是也想跟個風,只是花齋頭發雖然長卻遠遠不及能夠從窗口垂落地面的長度。
花齋趁林子獄不備撸了他的羽毛一把,“我是在想這得多疼,也虧這位公主沒有禿頭。”
林子獄:“……”
花齋收回手,這段時間因為他執着于撸林子獄被啄了不知多少下,這會手上又新填了個口子,在骨節分明的手上格外相稱,有點殘虐的美感。
這次林子獄也沒有口下留情,啄出來的口子都見了血,花齋将流血的手指放進口子吮了一下,朝着林子獄暧昧的一笑:“我選擇跟我的情郎一起跳下去。”
說完他就抱緊林子獄從窗口撲了出去,整個人面朝大地直愣愣地落了下去。
在離地面還有一人高的時候花齋腰身一屈變換了個姿勢,順順利利雙腳着地,除了落地的時候身子被震了一下之外完全沒受傷,輕巧得像只貓。
“誰是你的情郎。”林子獄陰森森地開口。
“前情郎。”花齋從善如流的改口,可惜依舊是毫無誠意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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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是風靈莫名失蹤的緣故,城堡裏有些混亂,他們站在外面都能聽到些壓抑的嘈雜聲。
花齋帶着林子獄悄無聲息地潛入偵查了一番風鹱們的行蹤動向,這讓林子獄有些驚訝,他自己就算了畢竟現在是只看不見的鳥,可花齋靈巧得異于常人,成功避開了巡查的風鹱将城堡裏裏外外摸了一圈一點痕跡都沒留下,簡直如同書中那些來去無蹤的刺客。
這份身手不像是關卡技能,更像是他自己的能耐,而且他做起這些鬼鬼祟祟的事無比熟練,比起前些日子遇到的朱閣更顯得經驗充足。
排查完一遍城堡,他們确實沒有發現風靈的下落,其他風鹱們的交焦急也不似作假,風靈是真的不翼而飛了。
花齋信步在走廊上,側頭看了看停息在他小臂上的林子獄,狀似無意地提起,“你說昨天你幻境之後你被抓緊了牢房,不如現在你帶我過去看看。”
“左轉。”
“嗯?”
“不是你說要去牢房?”林子獄疑惑地反問。
花齋看林子獄的目光裏有不避諱的審視,林子獄仿佛沒有察覺繼續指着路,不一會就将花齋引到了城堡的地下牢房。
牢房裏空蕩蕩的,連個看守都沒有,花齋沒有油燈摸着黑繞了一圈,他查得非常仔細,連牆壁都沒有大意逐寸逐寸地用手指指尖掃了過去。
風靈會在牢房裏的可能性太小,他卻不嫌辛苦在這裏做戲耗費時間,與其說是謹慎不如說是在給林子獄一個并不怎麽友好的信號——我知道你對我有隐瞞,也知道你在牢房裏有意外收獲,你的小動作不過如此。
雖然目前他們沒有沖突的點,但是他們從來都不是合作關系。
“怎麽還有個通風口,這個位置的通風口好像沒什麽作用。”花齋手指屈起在牆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
“誰知道。”林子獄嗤笑一聲,“再等幾天你可以親自塞進去查看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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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牢房離開,花齋帶着林子獄來到了花園之中,這會天色已經非常深了,今晚沒有月亮,黑暗中欣賞不了形形色色的花草,也看不出旁邊人的模樣。
“你覺得風靈怎麽失蹤的?”花齋又用他那種近似情意纏綿的語調問,搞得不像是在驚險關頭而只是他們兩人悠閑悠閑的在家中讨論着粗劣的懸疑劇。
林子獄對此已經自動免疫,花齋很難再在他心裏激出火花來,無論是愛還是怒。
風靈失蹤無非兩種可能,一是他自個躲起來的,二是非自願因素,可能是島上還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限制,也可能是其他闖關者上岸下的手。
但無論是哪種可能,風靈缺席下午茶意味着有一個每日必經的環節斷了,這種征兆很容易就指向一個猜測的方向——扣在花齋和風鹱頭上的時間重置這條限制失效了。
風靈可以不出現在花園,同樣的花齋也可能不必要每天都得回到房間裏迎接新一天。
一聲時鐘走動的輕響在島內某個地方響起,瞬間唰唰地擴散到全島。
這道聲音太輕太急,但凡呼吸重一點都可能會将其忽略。
“新的一天了,我還在這裏。”
花齋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