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魯齊木看着坐在床上潑皮耍賴的女人,青筋迸發,今天是什麽日子,就沒有順心情的時候。
家人也就罷了,他顧忌親情,做事相當隐忍,你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也來給他添堵,真當他是泥捏的,誰都能來搓一把。
“我再問一遍,你走不走?”魯齊木直接指着女人的鼻子。
女人洋洋得意,“不走,現在不走,一會兒不走,以後都不走,你打我咋地?”
“很好。”
魯齊木給她豎了個大拇指,二話不說開始脫褲子。
女人臉上再沒有得意,驚慌失措地跪在床上,“哎哎哎,你幹什麽呢?”
“沒看見嗎?脫褲子呀,我這都離婚兩年了,也沒有找個媳婦,你說你爬我被窩,我多感動,就不嫌你長得難看,歲數還比我大,勉強接受,咱倆好,明天跟你爺們分了,我就能跟你登記結婚。”
女人吓得屁滾尿流,驚慌失措爬下床,一溜煙往外跑,還哭嚷着,“不得了了,有人耍流氓,快來救我,有人耍流氓。”
魯齊木提着褲子在後面追,“你回來,跑什麽呀,給我站住。”
到了家門口,正好撞見一個帶着帽子的年輕女子瞪着他,腳步噶然止住。
魯齊木下意識拍上門,扭過身把腰帶系好,整理了衣服的下擺,橫了眼看不見的門外,若無其事地進了屋。
從箱子裏拖出來包袱,平放到床上,在衣服卷裏拿出來一個手絹包,數裏面的錢,真可憐,才不過三十二塊,他這十一年積攢下來的積蓄。
正打算把三百塊錢一起包起來,就聽見外面有人砸門,“裏面的人出來,光天化日之下色膽包天,你敢耍流氓,快點出來,要不然我們砸門了。”
魯齊木頓時咬牙切齒,這還沒完了,把錢往身上一塞,沒管打開的包袱,闊步走出來,撤了門闩,一把拉開門,讓外面用勁的人一個趔趄差點摔了個狗啃屎。
魯齊木可沒管,一眼看到剛才那個女人,直楞楞朝着她就沖過去,“好呀,我還說去哪兒找你呢,你倒好,還敢來,快點,把錢還給我。”
他想往前走,可有人不讓呀,陪在女人身邊的兩個婦女直接攔住他,後面還有兩個婦女圍住他,整個包抄起來,其中一個嚷嚷:“小夥子,你想幹啥,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你還想對熊草耍流氓。”
魯齊木一臉不可置信,“我耍流氓?我對誰耍流氓了?”
“對我,對我耍流氓了,金大姐,就是他,剛才對我耍流氓。”熊草,也就是剛才的女人,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控訴道。
魯齊木氣得都要跳起來了,“你這女人真是無理取鬧,我認識你是誰我耍流氓,你趁着我家裏沒人進我家偷東西,我剛才可檢查了,放在枕頭裏面的二十六塊錢沒了,準是你拿走的,趕緊給我還回來。”
女人一聽,啪地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沒天理沒王法了,耍流氓還誣賴我偷錢呀,沒法活了,我幹脆撞死算了。”
沒等別人反應,她一骨碌爬起來就要往牆上撞,被人攔腰抱住,魯齊木一看,抱人的可不就是柳嬸,她聽見動靜出來,正好擋住熊草的勢頭。
那位金大姐讓兩個婦女控制住尋死覓活的熊小草,揉揉凸起的太陽穴,“熊草,別鬧了,再鬧騰這事我們婦聯不管了。”
因為她太能鬧,已經來了不少人看熱鬧,金大姐莫名煩躁,忍不住吼了一聲,果然,立馬,耳根子清淨不少。
金大姐捋捋胸口,總算呼吸順暢些,“小夥子,熊草到我們那裏打報告,說你對她脫褲子耍流氓,你認不認?”
魯齊木做出強壓怒火的樣子,“金大姐是吧,聽你說是婦聯的,保護婦女權益,但不代表就冤枉人吧,我沒做過上來就讓我認,我認什麽,我什麽也不認,你們別攔着我,我家裏錢丢了,這女人不是說我誣陷她嗎?我得報案去,要是耽誤時間我這錢追不回來,那回頭我可找你要去。”
金大姐頭更大了,熊草撒潑,這遇見的也是個混的,“小夥子,你別着急,我們婦聯做事也是講究證據的,不會無緣無故冤枉人,不過熊草找了我們,我們得把事情解決了,你丢錢的事,我們會一并找熊草核實,是她,該怎麽處理怎麽處理,要不是,我陪着你去派出所,你看怎麽樣?”
“這話倒讓人聽着順耳不少,”魯齊木脾氣平和下來,走到人群中央,面對大夥開始講話,“大家夥聽我說幾句,聽完之後也來評評這個理,我到底有沒有耍流氓。”
“這不壓路機廠分房嘛,我爸是廠裏的老員工,另外分了套新房,今天早上搬家,我就跟着忙上忙下,之前我一直在黑龍江當知青,回來時間不長,大家都知道,黑龍江冷呀,可能是适應那邊的天氣,回到家幹點活總出汗,新房那邊收拾差不多,我裏面內衣潮乎乎的挺難受,尋思着回來換換。”
“家裏人還在新房忙乎,這邊沒人,再說自己家,我也沒顧忌,進裏屋就脫褲子準備換衣服,誰知道從裏面竄出來個女人,尖叫着耍流氓就往外面跑,在家裏遇見這情況你們會怎麽做?是不是想家裏進賊了,我提着褲子就追,可我不能就這樣上街,咱是文明人,趕緊收拾好再去街上看,嘿,哪還有人影。”
“我就趕緊進屋看,被子攤開了,包袱也被打開了,是我回來的及時,包袱裏的錢還在,可枕頭裏的二十六塊錢沒了,我這惱火呀,想換了衣服報案去,沒想到這女人還敢回來,還找婦聯的同志一起,誣陷我耍流氓,簡直就是倒打一耙。”
“我就想問問大家夥,是不是我離家太久咱這邊改規矩了,原來在自家卧室脫褲子也算耍流氓,那要這樣,就得婦聯的同志給我找個安全的地方,以後脫褲子我按着規矩來。”
這話一出,場面控制不住了,看熱鬧的人哄堂大笑,尤其是那些男同志,平日裏可被婦聯的女同志們壓得不輕,魯齊木的話一出,可是扳回了一成。
熊草一直想反駁魯齊木的話,被管制着聽完,到現在跳着高地嚷嚷,“他瞎說,他當我面故意脫褲子,還說離婚兩年了沒女人,看我就将就了。”
人群裏的哄笑聲更大了,原來她也知道是将就。
金大姐扶額,臉上火辣辣地燒,這熊草真夠熊的,啥話都說。
這時候人群裏一位大爺說話了,“這小夥子說在屋裏脫的褲子,你說當你面脫的褲子,要是這小夥子說的不差,你是進人家家門了,按理說小夥子不認識你,你進人家屋幹啥?是不是就想偷點東西。”
衆人這才晃過神,邏輯沒錯,要這樣,這是盜竊賊喊捉色鬼,沒臉沒皮呀。
在衆目睽睽之下,熊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哪還有剛才撒潑耍楞的勁頭,悄悄往後挪,打算一溜了之。
魯齊木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對她恨得牙根只癢癢,平白無故來搶房子,搶不着又找人來說他耍流氓,淨想美事了。
“你可別跑,我現在認識你,跑到天邊我也能把你追回來,趕緊的,把偷我的錢還回來。”
随着他的話,有幾個看熱鬧的人走到熊草後面,擋住她的路。
熊草跑不掉,又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架勢,不說為什麽進屋,只哭沒偷錢,再不提魯齊木耍流氓的事。
這件事總得收場呀,金大姐讓人把熊草拉起來,“熊草,你說你沒偷錢,那你說,你為什麽進人家家門?”
熊草還想嚎哭,被金大姐一瞪眼,憋了回去,“我,我就是嫉妒他這個沒工作的人占着廠裏的房子,我家好幾口人擠在一塊兒沒資格分房,想,想……”
她說不下去了,周圍的人倒猜到她想幹什麽,之前可不就有成功的例子,不在壓路機廠,別的機械廠職工不滿自己分的房間小,到人家分大房子的同事家裏賴着吃住不走,讓走就嚷嚷自殺,最後那家不堪其擾,換了房子,估計熊草就是打的這個主意。
“那錢呢,你看見了嗎?”金大姐問。
熊草立馬手指豎立,“我對主席發誓,我沒看見他的錢,也沒翻他的包袱,這錢要是我拿的,就讓我頭長瘡、腳流膿,生不出兒子。”
這誓言可夠重,幾乎立馬多數人都相信熊草沒偷錢,那錢到哪兒去了呢?
“我相信熊草沒有偷錢,這位同志要不回屋裏再找找,你今天搬家,說不定放到別的地方你忘了,還是再仔細找找吧,雖然她不該起心思來占房子還污蔑你耍流氓,可偷錢也不是小事,萬一冤枉人也不好。”
清脆的聲音傳來,大家轉移視線,看見一位年輕女人,圍着圍巾帶着帽子,下巴整個埋在白色圍巾裏,紅豔豔的櫻桃小嘴顯得格外誘人,秀氣的鼻子挺立,再往上看,一雙璀璨的眼睛靈氣逼人,眨巴着長長的睫毛給大家一種莫名舒暢的感覺。
這個女人魯齊木有印象,就是他追熊草出來瞪他的那個人,當時她就在門口,會不會猜到點什麽,要不然不會幾句話裏,“耍流氓”“偷錢”幾個字特意加了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