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需要救贖
? 莫輕言被突如其來的男人突如其來的話語沖垮了所有的理智。莫輕言關上門，伏在辦公桌上恸哭，不顧一切地大吼：“慕清舟，你個混蛋！混蛋！你以為你是誰！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喜歡別人憑什麽還來招惹我！祝我幸福，沒了你，我要怎麽幸福！慕清舟！你個混蛋！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慕清舟！你個混蛋！”
小徐被裏間傳來的哭吼聲吓得把端在手裏往裏送的咖啡撒了一地。她不敢上前去敲門，幸好，幸好那個秘書家裏有事已經請辭。如今只有她一個人。裏面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凄慘，高聲地罵着慕副總混蛋，可那聲音裏滿滿的都是疼痛，悲傷和絕望，哪裏有一絲的恨意。
小徐聽着裏間越來越弱的哭聲，想着再等等吧，等等進去看看莫總，現在還是讓她安靜一會兒吧。等了一個小時，直到裏面徹徹底底沒有傳來任何聲響，小徐才輕輕地扭動門把，探了個腦袋進去。小徐發現莫輕言趴在桌上，好像睡着了，她輕輕地走進裏間，拿了小薄毯，小心翼翼地搭在莫輕言的背上。
“慕清舟，你知不知道，我愛你。你為什麽不要我了呢？為什麽不要我呢？慕清舟你個混蛋，可我還是愛你怎麽辦？很愛很愛你。你為什麽還不回來？”莫輕言依然熟睡，只是眼角流出淚，嘴裏依然喃喃地喊道。
小徐聽到莫輕言的夢話。眼淚啪地一聲滴落在地上。她迅速捂着臉逃也似的出了辦公室。小徐在心裏哀求着上帝，讓慕副總快回來吧，莫總她，她會崩潰的。慕副總，你個混蛋，到底去了哪裏？你不是那麽愛莫總嗎？怎麽舍得丢下莫總一個人在這裏哭泣！慕副總，你快回來吧。可惜，小徐的禱告，不論是上帝，還是慕清舟，誰也沒有聽見。
莫輕言醒過來發現自己身上的薄毯，有一種慕清舟回來的錯覺，她高興地喊着小徐進來，眼裏滿是期望地問道：“小徐，慕副總回來了嗎？是她給我蓋的薄毯是嗎？”眼睛裏全是瑣碎的星光，明亮得讓人不忍拒絕，怕一拒絕就碎落。可她沒辦法欺騙莫輕言。
“莫總，薄毯是我蓋的。”小徐艱難地說出口。
明亮的星光一瞬間暗淡如永夜。“是嗎？那謝謝你了，小徐。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莫輕言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失落的說道。
小徐看了莫輕言一眼，欲言又止，才出去了。莫輕言聽了楚江的話，如今還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那巨大的沖擊。可她連懷疑那些話是假的都找不到理由，因為慕清舟已經一年半都沒有聯系她了，也沒有任何的消息。就連莫輕擇都告訴她，楚江在全世界範圍內很活躍，可慕清舟卻死一般的沉寂，沒有任何線索。誰也不知道GND的大當家去了哪裏。
莫輕言打了電話給秦懷安，聽到了同樣的答案。再打電話給沈謙和，依然是同樣的答案。莫輕言不死心地打電話給華創的總裁關明毅，沒想到依然是同樣的答案。永遠只有相同的三句話，然後就是一陣沉默，沒有任何的解釋，沒有多餘的一個字。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緘口不言地隐瞞什麽。
莫輕言最後，打了個電話給趙央，然而，居然連趙央也是那三句話。沒有任何的解釋和說明。莫輕言放下手機，看着身旁的座位發呆。将慕清舟所有的一切從她心裏的那座墳裏一一地扒出來，一遍一遍地回憶着，然後又把所有的回憶埋葬起來。
久久，一聲輕不可聞地嘆息，“慕清舟，我等你，等你回來跟我說再見。”
很少有人會相信奇跡，可奇跡卻一直在發生。只有深信不疑的人才會看見奇跡的光芒耀眼奪目。
又是一年半載過去。整整三年了。慕清舟戰鬥了三年，終于在八月桂花開的季節醒來。
慕清舟醒來時，才發現那是個很長很長的噩夢。夢裏沒有陽光，沒有植物，沒有生機。只有血淋淋的大地和血淋淋的天空。而天空，一直下着血雨，地面，一直被淹沒在不足膝蓋深的血海裏。
慕清舟在血海裏行走。那些被她殺過的人，無論是她覺得該殺的，還是傷及無辜而死的，都又活了過來。他們拖着殘破的軀體，向她撲來，一遍又一遍地質問着她：“你為什麽要殺我，我死得好慘！你為什麽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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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舟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四歲的小女孩，一只眼睛流着血淚，一只眼睛空着，沒有眼珠，兩只手都是齊刷刷地沒了五指，小腳丫光着，睜着那僅有的眼睛，無辜地看着她，軟聲軟語地問道：“姐姐，你為什麽把我變成了這樣呢？姐姐，我是哪裏惹你生氣了嗎？姐姐。”
慕清舟不記得自己虐待過那個孩子，可她沒有任何辦法承認那不是因她而起。她吓得轉身就跑。血水早浸透了她的衣衫，身體，她卻漸漸地适應了濃烈的血腥味。慕清舟被不同的人，進行着不同的逼問。慕清舟害怕地不敢再多有一步，慕清舟蹲在地上，默默地抱着頭。可腦子裏全是那些人質問她的場景。
慕清舟不喜歡殺人，可她卻殺了很多人。也拆散了很多人的家庭和幸福。她在打着守護的名義幹起了強盜的事情。她拆散了別人的幸福，她殺害了無辜人的性命，她想身邊的人好所以不顧一切地把全世界都送給了身邊的人。而在這個過程中，她的罪孽像山一般高大。
慕清舟每天被那些人追得滿世界的跑，她很亂。她的心告訴她，你沒有錯，只是為了守護不小心殺了人而已。可那些人的質問，讓她覺得自己就是個殺人魔，就該永生背着罪孽不得超生，就該下地獄，就該生活在這巨大的血的世界裏。
慕清舟一直在奔跑，不停地奔跑，到處都是血，她的全身都是血，雙手也沾滿了血。慕清舟要躲開那些逼問她的人，可無論躲到哪裏，那些人總是從她的身邊冒出來。四面八方都是人，他們嘴裏是一聲聲地質問，他們拿着自己已經分離身體的軀體靠近她。慕清舟看着這些人，蹲在地上恸哭。
“我不想殺你們，不想殺你們，真的，我一點都不想殺人。我只是……”慕清舟再也說不出話來。她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釋。她不想殺人，可她卻殺了人，她的身上背負着血海深仇，背負着罪孽，她永世也得不到救贖。
血海裏有一座山丘。慕清舟被逼得爬上了山頂，無路可退。可那些人向潮水一樣湧來，由遠及近地湧過來，鋪天蓋地，密密麻麻的全是血人。慕清舟站在山丘之上俯瞰衆生，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豪情，她感覺自己的內心有什麽東西突破了界限将要迸發出來似的。
上來的人越來越靠近了，慕清舟突然拔出一把刀，沒有人知道這把刀從哪裏來，慕清舟也不知道，她只是想有一把刀，而這把刀就出現了。
拔刀的人，再也不猶豫，一波一波地斬殺靠近的人，無論那些人殘缺得多麽厲害，無論那些人質問她什麽，她充耳不聞。像一座絞肉機，不停地斬殺，殺得她雙手僵硬，精神麻木。可每次在她要閉上眼的時候，莫輕言，楚江等人就在她哪裏晃，一聲聲溫柔地喊着：“啊笙，你為什麽還不回來？”
慕清舟便不願意就這樣睡下去，她殺得累了，就坐在山頂上歇會兒，連睡覺她也學會了睜眼睡，她怕她一閉眼，再也醒不來。就這樣，每天都在殺戮中度過，慕清舟除了偶感疲憊以外，不會饑餓，不會口渴。像一個機器。
等久到慕清舟自己也分不清時間的時候，再也沒有人出現，她一個人站在高高的山丘之上，無聲地嘆息：“該死的也好，無辜的也好，我只想有個家而已，誰要攔了我的路，誰我都殺！如果這樣就要永生不入輪回，堕入地獄，那此生，我也不會退後一步，罪孽什麽的，就讓它背着吧，我，不需要救贖。”
然後，整個世界轟然倒塌，慕清舟在天上看見了光，白色的光，很溫暖。那一刻，她從夢裏醒來。
時隔三年，慕清舟醒來。
夏目照常來病房檢查情況，開門的第一眼就看見了沒有波動的腦電波記錄儀。夏目突然踉跄了一下，喉頭只是艱難地吐出一聲“小舟”，然後再也說不出口。心，落入深淵。
下一刻，慕清舟緩緩轉過頭來，對着夏目，咧嘴一笑，慕式招牌笑容，一口白牙，又傻又明亮。夏目的心突然被一抹光救起，溫暖而窩心。
“小舟？！小舟你醒了？醒了？”夏目驚喜地大叫，下一刻屋子裏傳出男子明朗開心的笑容，讓整個天空都更暖了。
夏目來不及詢問慕清舟，摸出電話一一告訴楚江等人，這一年半以來，他們所有人都常常提心吊膽，不敢安睡。那幾個男人的眼神裏多出來的東西，讓他都感覺到了害怕，那是一種瘋狂的執念。如果慕清舟再不醒來，那幾個男人可能會私下幫慕清舟解決了，然後永世不再彼此相見。
接到電話的所有人，立即放下手中的一切，趕到A國。沖進病房，所有人都流着淚看着醒過來的慕清舟，依然若薄紙蒼白的臉，可那雙眼睛卻是那麽明亮，有神。秦懷安挪到病床前，抖着手，摸了摸慕清舟的頭，只是輕輕地說：“歡迎回家，啊笙。”
其他人都紅着眼流淚。趙央和顧悅互相攙扶在一起，泣不成聲。最後趕來的楚江愣了好大一會兒，對慕清舟眨了眨眼睛，聲音哽咽地說道：“小七，你不能因為哥哥我帥，你就不理哥哥了呀。你個熊孩子，以後不要再亂跑了，害得哥哥姐姐瞎擔心。”
“好，我不亂跑了，再也不亂跑了。”慕清舟別過臉，聲音抽噎，兩行透明的晶瑩，順流而下，在陽光裏，折射着七彩的光。
日子一天天過去，沒有人去問慕清舟怎麽醒來，又經歷了什麽。大家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到不得不離開的時候。慕清舟的身體漸漸恢複了知覺。可由于長年都卧病在床，導致手腳僵硬，慕清舟開始每天鍛煉身體，希望能早日康複。
慕清舟看了看自己的傷口，身上的傷痕都經過了處理，都只留下了一些粉粉嫩嫩的淺淺的痕跡。慕清舟絲毫沒有嫌棄自己，能活着再醒來，身上的那點傷，又算得了什麽呢？
一個月後的某天，院子裏躺在躺椅上曬太陽的慕清舟，用手枕着頭，望着藍藍的天空下白雲飄。慕清舟已經從楚江那裏得知他們怕她醒不來，告訴莫輕言她不會再回莫氏，告訴莫輕言她有喜歡的人，告訴莫輕言她很幸福，也祝莫輕言幸福。
慕清舟只是淡淡地表示知道了，楚江跟她說對不起。慕清舟微微一笑，才開口“三哥，你們并沒有做錯什麽。若是我一輩子都醒不來，卻還要那個人一邊等着希望一邊守着絕望度過餘生。我，會難過的。我愛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不再是喜歡，而是愛。和心髒融為一體的愛，只要我還活着，這種愛就剝離不出來。可是愛不是傷害，能讓她忘記我重新生活，我感到很高興，也很安心。”
楚江默默地走了，他要怎麽去告訴慕清舟，莫輕言或許過得沒有她想得那麽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