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覺美工作室擺出堅決強硬的姿态,誓要維權到底,并且趁此機會接連推出兩套作品,還時不時發文內涵被侵權行為,話題不斷,看樣子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而玉氏經營多年,正值轉型開拓市場階段,新媒體形象深受折損,在多處網絡平臺受盡譴責,及時而有力的抨擊精準到令人生疑。
外界如此,業內更多的是看躍信的笑話。先前放出的受襲事件被指為刻意炒作,豐輝餐飲借機反咬,大放厥詞,将品牌形象受損的原因歸結于躍信。
玉氏只發了一則致歉聲明,此外再無動靜。郁寧寧聯系陳總,連道歉的話只說到一半,便得到冷冰冰的一句“找我沒用”。
郁寧寧憂心如焚,奔忙于創意部和公關部之間。因運營和公關工作性質時有相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公關部也算歸屬運營部掌管,更不用說公關部同事本身對她就有些情緒,郁寧寧在跟公關部溝通時難度翻倍。
好在莊茹沒有袖手旁觀,她幾次現身公關部,将大小相關事過問了個遍,又找借口尋了幾次麻煩,擺足了架子,強勢的氣場讓對方不敢懈怠。
相比于郁寧寧的焦頭爛額,D組可以說是風生水起。接連兩個項目都反響熱烈,讓高層在創意公關的一派水深火熱中更為重視,給D組全員多發10%的季度獎金,還口頭承諾了年度先進團隊。
更加襯得A組和C組灰頭土臉。
當然,沈藝卿要比郁寧寧光彩那麽一點點。
一日兩個女人順路,一起在大廈裏上上下下地辦事,期間不可避免地說起創意部的情況。
沈藝卿調侃道:“真沒想到呢,豐輝那事最有效的解決方式是找人墊背頂包,所以我之前忙成狗是為了什麽呀。”
郁寧寧苦笑了下,自嘲說:“還真是,好一個舍己為人的我啊。”
在間錯響動的高跟鞋聲中,沈藝卿輕嘆一聲,又道:“說起來,那個覺美反應也太快了吧,發函、賣慘還有趁熱度上新,這一系列操作行雲流水,比廣告公司還會公關,你就沒懷疑什麽?”
“懷疑有什麽用。”郁寧寧語氣淡了些,唇角也恢複平直,“那邊是受害者,本來就占據制高點,怎麽做都不過分,現在追查出來幕後推手也只能當個求饒對象了。”
不僅她懷疑,事發的第一時間,陳總便說出了“有備而來”四字。那時正心亂如麻的郁寧寧還以為是指躍信,可現在想想,陳總一早就想到了覺美工作室不簡單。
可那又如何?真正的責任在于她,是尋常失誤亦或是蓄意陷害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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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說辭,連在躍信內部都不是開脫之法。所以一周過去了,創意部除了親自調查的小林外,只有郁寧寧知道事情的真相。
“還是這麽冷靜明智,不愧是寧寧啊。”
突然傳來的女聲讓兩個女人同時頓住腳,目光不善地看向前方的電梯間。
鄧瑩從轉角處走出,穿着鮮活亮眼的雪紡衫配熱褲,精心打理的發型惹眼而有型,妝容精致,面上揚着志得意滿的笑。
“之前,我還擔心被揭發的話會很難應付呢。可後來想想,就算發現了真相,你也只會一聲不吭地忍下來,我果然沒看錯。”
郁寧寧眉心微皺,聲音卻平靜,“你說得對,我就是這樣的人,你考慮得很周全。那如今的局面,你應該很滿意吧。”
沈藝卿恍然大悟,随即露出嫌惡的表情,“原來是你做的,那倒不奇怪了,下作!”
鄧瑩面對郁寧寧尚且帶笑,聽見她的話當即剜了一眼,語氣尖銳起來,“不奇怪?寧寧居然會跟你走到一起,這我才覺得奇怪呢!要不是你,我也下不了決心,真要算起來,你又有多光明磊落?”
“也就比你強百八十倍吧,鄙視你還是夠用的!”沈藝卿冷笑一聲。
兩個女人就這麽吵了起來。她們一向針鋒相對,現在各自處在風口浪尖,恨不得讓畢生所知的惡毒詞彙及鄙夷語氣都傾瀉出來。幸而還受到良好教養的限制,沒有讓場面太難看。
唇槍舌劍之中,沉默許久的郁寧寧終于開口,“瑩瑩。”
只是輕飄飄的一聲,讓兩位大小姐霎時安靜下來,同時轉向她。
“我不想浪費時間,就有話直說了。”郁寧寧的聲音有些發澀,語速平緩,說:“我不知道譚總應承了你什麽,不知道你為他辦事有多久了,更不知道你有沒有看清楚——我和藝卿交好,是譚總安排、樂見的。”
在跟C組合作之初,她心中就有疑慮。現在看來,譚東此舉一方面是為了打致飛的主意,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擾亂她們三人。
沈藝卿直率又身負傲骨,會光明正大的競争;相比較而言,鄧瑩聰慧,也更擅籌謀牽制;至于她,最是畏畏縮縮,不堪重用,更別說還早早選擇了莊茹那邊站。
從小的方面說,鄧瑩視沈藝卿為眼中釘,完全無法忍受自己的好朋友與沈藝卿親近。也就是說,連小女生之間略顯幼稚的鬥氣,譚東都能把握得精準。
“你追随譚總,我之前就猜到了一部分。但我以為我們的情誼夠深,不會讓你逼我二選一。”
郁寧寧說到這裏,眨了眨眼睛,認真地看着鄧瑩。
“既然到了這一步,以後就各走一邊吧,瑩瑩,你好自為之。”
她說完,向前走了幾步,繞開鄧瑩過去。
“寧寧!”鄧瑩倏地擡高了聲音,轉身向她,語氣竟帶了幾分慌亂,“我只是不能忍受你選她,我現在……覺美那邊,我還能幫你!”
郁寧寧腳步頓住,半晌,搖了搖頭,“不用了。”
一開始就被牽扯進沈藝卿和鄧瑩的對立間,這大概是一種奇妙的緣分。按郁寧寧原本的想法,是與兩人分別相處,因為每一個真誠待她的朋友她都珍惜。
可當對方視旁物重于友誼,她就不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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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信一再致歉,承諾對玉氏及其客戶進行補償,又聲明豐輝餐飲事件是因其自身原因被查處,與營銷推廣無關。
聲明之下僅寥寥幾語,盡是嘲諷。有說躍信受豐輝影響而遇襲明顯是扯謊賣慘,有說豐輝攤上這樣的合作公司倒了大黴。玉氏本身形象端正,又有覺美和豐輝持受害者姿态大潑髒水,躍信在這方面公關效果甚微。
郁寧寧将補償方案做好,經莊茹過目後發給玉氏,兩天過去仍沒有回音。
她動用自己不算廣泛的人脈資源四處打聽,只知道玉氏高層正因這件事向陳總問責,依那人的口風,只怕陳總也是被競争對手抓住了把柄,正借機生事。
職場鬥争存在于各個企業的大小角落。
這就是說,讓陳總消氣會更加困難。
郁寧寧聽着手機,接收來自四面八方的壞消息,單手抱着兩份文件夾,步履匆匆從走廊上經過,高跟鞋在瓷磚上踏出尖銳而躁動的響聲。
“我知道了。那幾篇軟文照常發,不是聊勝于無,是提早埋線,給他們鋪路,對于客戶來說……”
她清甜的嗓音中微透沉着,此時并非刻意,而是連日的焦灼導致上火,鼻息微重,聲線甚至透着淡淡的啞意。
“對,不做辯解,買水軍純屬浪費,那條路已經走不通了。聽我的,就這樣。”
郁寧寧說話間,步速分毫未減,轉過彎看見大會議室門時倏地站住,人還稍稍向前傾了下才穩住。
暗黃色的兩開門前,白缙穿着整肅的正裝,身形清隽修長,面上帶着寒暄的淡笑,正向她的方向走,聽見聲響,擡眸看了過來。
那雙眸澄幽而深邃,霎時攝住了她,郁寧寧心尖一顫,手不自覺緊了緊。
似是慣于獨立堅強,自認昂首闊步,姿态從容,偏偏存在這麽一個人,讓她強行遮掩的狼狽無所遁形。
他幾乎看透了她。
“寧寧。”白缙溫雅一笑,柔聲喚。
郁寧寧點點頭,盡量穩住惶然的心神,走近幾步,“你怎麽會在這裏?”
除卻見到這個人的訝異與心悸,郁寧寧很快意識到一個更為驚心的問題——為什麽致飛科技的人來了躍信,作為負責人的她會不知情。
“我陪師兄來的,他在裏面。”白缙指了指身後的門,佯作不經意地挪動幾步,郁寧寧順勢随他走開。
“誰陪着?談什麽?”
白缙說:“你們譚總,還有秦副總的特助。”
郁寧寧臉色愈發沉了些。譚東有意搶奪致飛的項目,其野心昭然若揭,可從前尚且暗中斡旋,現在已經請動秦副總的人,堂而皇之地啓用大會議室了。
她輕輕咬唇,不安地垂下眼,猶豫再三,也沒有開口。
白缙溫聲問:“想說什麽?”
當然是想問一問情由。
但,現在問白缙一聲算什麽呢,以私人立場嗎,那更不該。即使她很擔心,是致飛方面松了口,才有這麽一場光明正大的商談。
言語中,兩人順勢轉彎,在樓梯間裏站定。郁寧寧輕輕擡了下鞋跟,目光微垂,欲言又止。
良久的沉默後,白缙終于率先開口。語氣柔和,更有幾分悵然。
“我還是,搞不懂你呀。明明很擔心項目的情況,怎麽問一聲就這麽難?”
郁寧寧低聲道:“我不知道這樣對不對。”
憑什麽立場,用什麽态度,來對待即是甲方、又是喜歡的人的他。
“你真的,顧慮多過了頭啊。”
白缙輕嘆一聲,語帶無奈,“我們致飛的态度是,一切項目都與郁寧寧女士率領的策劃組合作,不接受無故變動。”
“這是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