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腦震蕩的休養基本上就是睡了又睡,一睡再睡,可郁寧寧從來沒有這麽清閑過,精神漸漸恢複就有些待不住了。她惦記着公司的情況,時不時就給小林發微信。
四五天裏,A組的工作正常運轉。項目的推進雖耽擱了些,多數客戶還算好說話,在小事上沒有太計較。
談到玉氏的宣傳冊時,小林說起鄧瑩一直跟組內的美術策劃來往頻繁,偶爾工作時間也混在一起,而且D組最近到了關鍵階段,上下都忙碌得不行,鄧瑩的行為就顯得突兀了些。
郁寧寧回複:【她畢竟是從A組轉出去的,也許是在D組不适應,随她去吧。】
自從她住院,創意部裏跟她關系好的都來看過,鄧瑩卻沒有露面。
沈藝卿分擔了不少車展的工作,郁寧寧遇襲的原因也沒有傳開,說來沈藝卿還因此收獲了幾聲贊,也不知鄧瑩是不是又在暗中較勁。
小林又說:【文案已經安排過轉起來了,三天內應該就見成效。】
【好的,辛苦了。】
打完這行字,郁寧寧放下手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希望她做的這個決定能夠起效,至少能明确立場,不要再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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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白缙準時出現,熟門熟路地放下保溫桶,開始支桌子。
自從住院,白缙包攬了郁寧寧的三餐,以營養清淡為主,在細節用料上費足了心思。郁寧寧吃東西本不講究,可耐不住多年不嘗家常口味,且白缙的手藝極好,她現在已經開始期待用飯時間。
這天做的是龍須面,色澤蔥翠,湯汁鮮質。郁寧寧嘗過一口,豎了豎拇指,兩靥含笑,純淨的面容洋溢着歡欣神采,看起來明媚可人。
白缙坐在一旁,見她吃得愉悅,眼中映着難以言喻的溫柔。
“昨天,我帶七寶去剪過羽了。”
他照顧着醫院內外許多事,從女人的吃食到愛寵,事無巨細,十分忙碌,卻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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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寧寧聞言微微擡頭,“啊,我還想跟着去學習一下呢。”
“下次吧,再不剪,恐怕它就會逃跑了。”白缙含笑說。
郁寧寧誇張地嘆了聲,逐漸恢複紅潤的面頰看起來很可愛。她正要說話,病房敞開的門被敲響了。
“可以進來嗎?”
兩人同時轉頭,看見病房外站着兩個不速之客。
譚東,和杜紹舟。
郁寧寧捏着筷子的手一緊,放下碗筷,聲音顯得平和而淡靜,“請進。”
白缙面上帶笑,神情卻疏淡了不少,他站起身,神色如常地伸出手,“譚總,杜律師,又見面了。”
譚東和他握了握手,目光意味深長,“白工,在這裏見面可真讓人意外。”
“譚總在這個時間過來,也一樣出人意料。”白缙面不改色道。
譚東朗聲說:“呵,我原本還想記挂着寧寧孤身在瑸城,恐怕生病住院也沒人照顧,現在看來,是多慮了。”
親昵的稱呼讓白缙目光微閃。
“謝謝譚總關心。”郁寧寧已經把餐盒都收拾起來,神色平靜地坐着,她唇色偏淡,頰邊挂着淺笑,“您突然過來,是有什麽指示嗎?”
“看你說的,難道我們只有工作的話題可以談?”譚東一笑,指了指身後的人,“紹舟,你不是心心念念地要來探望寧寧,怎麽來了又不說話?”
郁寧寧笑容更深了幾分,轉首看向杜紹舟。
杜紹舟穿着筆挺的西裝,衣着整肅考究,金邊眼鏡與眼眶鼻梁俱是貼合。他面容沉靜,眉眼卻稍見頹喪,狀态并未全然恢複。
“好久不見。”郁寧寧輕聲說。
杜紹舟竟有幾分拘謹,與過去的意氣風發大不相同,“寧寧,你……身體怎麽樣?”
“很好。”郁寧寧道:“聽說你最近遇到了不少麻煩,都處理好了嗎?”
“自然,紹舟已經複職了。”譚東插言說:“我一早說過,謠言是傷不到他的。”
白缙突然輕笑一聲,道:“那真是恭喜杜律師了。”
杜紹舟這才看向他,眼神隐有閃爍,這般不複當年的神氣,讓郁寧寧心下微驚。
可既然已經複職,影響應該不至于很大,他……為什麽是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
“白工。”杜紹舟定了定神,緩慢地叫了聲,眸色陰骘,“你很失望吧?”
“不會。”白缙笑容溫和,從容道:“我是真心實意地在恭喜杜律師啊。”
郁寧寧:“……”
她頓時想起白缙曾經說要讓杜紹舟低調做人,現在看來,難道是做到了?
譚東在旁打了個岔,與白缙寒暄了幾句,又轉向郁寧寧,“說起來,寧寧現在進了醫院,不少工作受了影響呢,這事,寧寧你可得有個交代啊。”
他說得恍若不經意,可眼角的細紋更深了幾分,那抹笑看起來有些不懷好意。
郁寧寧一頓,故作訝異,“受影響?可是我跟同事們一直有聯系,沒人提過啊。”
“你既然在醫院,自然是身體為主,下面的人也不至于那麽沒眼色,還拿工作來擾你。”譚東微微一笑,神色親和,說:“這種事,當然是你自己表态了才算。你說這段日子,A組沒個主事的人,得耽誤多少事呀。”
郁寧寧微微垂頭,面帶愧色,“譚總說得是,這件事我會向莊總交代,您放心。”
譚東說:“呵呵,只怕莊總正忙着接洽辰光超市的項目,脫不開身。寧寧,到時你有什麽打算,有什麽顧慮,都可以對我說。”
她勾着那抹粉飾太平的微笑,點頭答應。
當着白缙的面,譚東沒有再多說公司的事情,又囑咐了幾句好好休養之類的話,就打算走。杜紹舟就更奇怪了,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郁寧寧,偏偏什麽也不說。
叔侄兩人走出病房,譚東霎時變了臉色,狠狠瞪了杜紹舟一眼,“看你這點出息!”
杜紹舟垂頭不語,情緒低沉。
“把頭擡起來!”譚東恨鐵不成鋼地說:“我還指着你讓那個女人乖乖聽話,你倒被她勾了魂,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子!”
“……叔叔,對不起。”
杜紹舟回過頭,遠遠看了一眼病房,他已經沒有理由再去見郁寧寧了。
分手的時間幾乎要比相處長。
失去了,他才後知後覺,自己從未把認真的、專注的目光投給的那個女人,有多亮眼。
以至于他忘不掉,挽不回,還将自己的日子過得一團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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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重新安靜下來,郁寧寧暗暗松了口氣,把保溫桶重新拿出來。
“都糊在一起了,別吃了。”白缙探頭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我去食堂幫你打點菜。”
“別去。”郁寧寧叫住他,秀眉微揚,水潤的眼眸裏隐含小心,“你又……生氣了?”
白缙回過身,面上帶着淡笑,“怎麽又是這個問題啊,我很容易生氣嗎。”
郁寧寧微微抿唇,看着他的眼神裏帶着些許倔強及堅持。
“嗯?說話啊。”白缙施施然在旁坐下,還翹起了腿,拿一副興致盎然的神情對她。
“以前沒覺得,”郁寧寧實話實話,“但最近就,挺容易的。”
她已經不自覺地将諸多心神放在白缙身上,因此很容易看得出來,剛才他明顯是想躲開她。
“好吧,說得也對。”白缙靠近了些,認真與她對視着,眼眸黑而幽深,郁寧寧幾乎能從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看清自己。
她心跳不由加快了些,紅暈悄然攀上臉頰。
他溫聲喚:“寧寧。”
“啊。”郁寧寧應了聲,擱在被子上的手無所适從般的動了動。
“你們的譚總一直想招攬你,用來跟莊總打擂臺,是嗎?”
“……差不多吧。”郁寧寧垂了垂眼,努力想要平複內心的驚悸,誰讓對方突然說起了正事。
“嗯。那你的前男友,是不是也在這裏面扮演了某個角色?”
郁寧寧搖頭說:“大概沒有。我們分手很久了,而且他管不到躍信的事。”
“我覺得是有的。”白缙說:“你前男友總歸是居心不良。而且停職的事情不該對他産生實質影響,他卻……變了。”
他的語氣雖然平和,卻能聽得出不同往日,意有所指似的。
郁寧寧擡起頭,微有愕然,“你究竟想說什麽?”
“就是,他居心不良啊。”白缙重複說,眼中凝着專注的光,“所以,千萬別答應他複合。”
“……”
郁寧寧看了白缙幾眼,發現他真的不是在開玩笑,更加無語,“什麽就答應複合,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還當談到公司是要說什麽重要的事情,結果就,翻的什麽舊黃歷談複合?
她語氣明顯不悅起來,白缙的笑意卻松快了些,“你看,我沒生氣呀,這不就是有話好好說嘛。”
郁寧寧:“?”
她微怔,回過神來感覺腦仁在隐隐作痛。
這是什麽直男語錄?
郁寧寧眼皮一跳,繃着一張俏臉說:“你有事嗎?”
“沒什麽太重要的事情。”白缙恍若未察,眉眼彎起,笑得一派順和,溫聲說:“工作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能空出很多時間來照顧你。所以,約等于沒事啦。”
“……我要休息了。”
也不知是真的還是裝的,聽不懂吐槽。
郁寧寧伸手把病床放平,縮回被子裏,臉也埋起來,面上是無論怎樣努力也無法收斂的笑。
她唇角高高地揚起,歡愉盡顯,還偷偷用手背去碰發熱的面部,揪緊被角,生怕被人發現似的。
病床邊,白缙将空調調成适宜的溫度,幫她鋪展開略有褶皺的被子,又伸手按上被子頂部,那人藏着小腦袋的位置,眼中滿是溫柔。
“昨天一個,今天又一個。”他輕聲說:“可我,拿你毫無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