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天後,郁寧寧出院。當天沈藝卿特意帶了幾個人來幫忙,還多開了一輛車來拉滿病房的禮品。
白缙去跟醫院的熟人打招呼,郁寧寧則換好輕便的私服,長T熱褲容顏素淨,在旁坐着與沈藝卿聊天。
“我到今天才知道,大小姐你平時有多低調。”
郁寧寧看着進進出出在替她幹活的幾個人,又想想跟沈藝卿合住時絲毫沒有察覺,還真有些驚奇。
沈藝卿最近狀态好了很多,裝扮完備,從脖頸精致到腳尖,顯得十分靓麗。她笑說:“平時用不上嘛。”
郁寧寧勾勾唇角,又道了聲謝。
沈藝卿揮揮手,作潇灑狀,“這些以後都歸你指派,別客氣!”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同時笑出聲來。
不多時全部收拾妥當,白缙從外回來,先跟沈藝卿寒暄了下,又對郁寧寧說:“跟醫生打過招呼了,以後你有什麽不舒服直接過來,不用預約。”
郁寧寧點頭,把單據接過來。
沈藝卿調侃道:“這待遇真不錯,比我那幾個幫工好用多了。”
白缙溫潤一笑,說:“我情願寧寧用不到這份待遇,當然沈小姐你也一樣。”
“白工真會說話。”沈藝卿的眼睛眨了眨,笑過後正色起來,轉向郁寧寧,“對了,我正要和你說,行兇的人已經抓到了。”
郁寧寧擡起眼,“真是豐輝的人指使的?”
“是。那人還不想承認,結果被我大哥……咳。”沈藝卿頓了下,略過不提,“總之幕後指使我大哥正在追查,跑不掉的,以後不會再讓他威脅到我們。”
畢竟歹徒的目标是沈藝卿,料想沈獻宇做的事情遠比這三言兩語多。郁寧寧又問了幾句細節,并将自己的打算簡單說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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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兇傷人性質惡劣,我想把消息放出去再引導一下輿論,應該更能打擊到豐輝。”她看了沈藝卿一眼,謹慎道:“如果放任下去,這件事會對公司造成不利影響,內外都是。”
“這個主意不錯嘛,我會幫忙的。”沈藝卿了然地點點頭,耳側的長墜晶亮閃耀,她自信道:“雖然,他們本來也翻不了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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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藝卿帶人把在醫院用的東西都送到郁寧寧的住處,幾人又托大小姐的福吃了一頓豪華大餐,而後分別。
餐廳就在小區附近,郁寧寧和白缙一道,緩步行在夜色下。初秋的夜晚散去了幾分燥氣,然而熱度未減,熾熱灼人。
郁寧寧低頭看着地面,輕聲說:“今天,你好像一直沒怎麽說話。”
“我不确定會不會說錯話。因為,我不太能理解你們。”白缙道:“如果沒記錯的話,她以前找過你的麻煩吧?”
郁寧寧知道他跟鄧瑩還有組內幾人也還算熟悉,興許是聽說了什麽,不意外地點點頭,“嗯,不過人和人的關系是會變的。”
而且她和沈藝卿之間的矛盾,多數是單方面而來的。從她的角度來說,跟沈藝卿之間只可說是競争,不該說是對立。何況她從前以為沈藝卿是譚東麾下主力,現在看來,她看走了眼。
“很難想象,我以為你們是互相砸過碗,随時扯頭發的關系。”白缙說。
郁寧寧“噗”地笑出聲來,她想象了一下自己和沈藝卿真身互撕的場景,一時笑得停不下來。她輕輕扶腰,笑聲嬌俏而清亮,眉眼彎彎,十分漂亮。
好一會兒她才微喘着搖頭,說:“或者你可以理解成……女人就是這麽善變的。”
“我看不是。”白缙含笑看她,輕輕搖頭,道:“不如說,是你不會把那些事放在心上吧。”
郁寧寧心下一動,倏地站住腳看他。
白缙随之側身,在她面前站定,唇角帶着溫和卻惑人的笑容,聲線隐含自得,“我說對了嗎?”
郁寧寧不答,她微微歪頭,清潤的眸子裏帶着毫不掩飾的探詢,“你關心那麽多事,不會覺得很麻煩嗎?”
“你似乎誤會了什麽。”白缙直視着她,目光帶着近乎直白的暗示意味,緩聲說:“我可關心不到那麽多,全怪有些人過于優異卓越,閃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是嗎。”郁寧寧聲音莫名弱了幾分,定定地看了看他,倏地悶頭往前走。
內心是一片悸動并着驚惶,忽悲忽喜,糾結難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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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郁寧寧家樓下,白缙的腳步放緩,他心中琢磨着事,不知該怎麽開口。
他最近忙進忙出,還不忘向盛仕請教技巧。依着盛仕的意思,他準備的祛疤膏不能随手就送,而是要“挑合适的時機”,留下“深刻印象”,最好是“回憶時自帶濾鏡柔光效果”。
可眼下慣見的小區與濃稠的夜色,都太過稀松平常。
正沉思着,卻聽見郁寧寧說:“要不要……上去坐坐?”
白缙一怔,眼睛頓時睜大了些。
社會人悉知,在晚間上獨居女人的門這個動作具有深意,以白缙的涵養更不會這樣做。
但他的軍師太過跳脫,還特意就這個問題叮囑過,讓他有機會一定要見縫插針趁夜突進,當時就把白缙說得臉頰通紅。
經這般一強調,再登門就顯得更逾越了。
“幹什麽一副受到驚吓的樣子?”郁寧寧納悶地說:“我是有東西要給你,不是打算吃了你。”
“……哦,好啊。”白缙不自在地偏了偏頭,回答道。
紅褐色的防盜門開啓,使外間的暖色光漏進室內,郁寧寧按下開關,照亮滿室混亂。從醫院帶回來的禮品和用具放得到處都是,七寶正在燕窩箱子上撲騰,大概是因滿地的矮盒而興奮。
“随意就好,家裏亂,別介意。”郁寧寧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白缙點點頭,大步走進去,含笑叫七寶一聲。
郁寧寧放下包也跟過來,伸手在七寶面上揉了揉,“七寶,媽媽不在家,你是要上天啦,嗯?還好你飛不起來。”
七寶“啾啾”叫着,小腦袋在她手心裏蹭,尾羽亂顫,顯得有些躁動。
郁寧寧被蹭得心頭一陣軟,把它捧在心口,嗓音嬌柔,更添了幾分嚅軟,“想媽媽了吧,來媽媽抱着,好了吧。”
白缙磁性的聲線裏帶有笑音,說:“看你這樣喜歡它,我真的做了一件異常正确的決定。”
“沒錯。”郁寧寧肯定地點點頭,笑色溢滿眼眸。她突然将七寶往他手裏一塞,俏皮道:“來,七寶跟幹爹好好交流感情。”
白缙下意識握起手,也不顧怕生的小家夥不安地抖動翅膀,意味深長地去看郁寧寧,“幹爹?”
“……”郁寧寧一頓,突然轉頭往卧室走,“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東西。”
七寶是她養着,可又是白缙挑的,可不就是親媽和……幹爹。
白缙看着落荒而逃般的纖柔身影,把不斷掙紮的小家夥丢到小假山上,一手指向它的眉心,狀似盤問,可語氣溫和含笑,“說,親爹是誰?”
小玄鳳抖了抖羽毛,回到了熟悉的領地立時昂首闊步,冠羽高揚。
他唇角微揚,在一旁的三角凳上坐下來,捋了捋七寶的軟毛。
不多時,郁寧寧從卧室裏出來,手中是一個包裝精致的禮品盒。
她遞到白缙面前,道:“我一直想把這份禮物給你,在适當的時候,用正式的、真誠的方式。現在……環境有些亂,但我出院算是一個不錯的時機吧。”
女人腦袋微微仰着,面容明麗,目光懇切而隐含期待。
白缙眼睛閃了閃,把盒子接過來,輕聲說:“給我的啊。”
“嗯,謝謝你對我的照顧,白缙。”郁寧寧眼眸澄瑩明亮,聲線清甜,音嬌而柔,滿含鄭重,“不是客套,只是感激。”
她孑然一身,獨自品味過哀傷病痛,這是第一次,嘗到病體虛弱時的一碗熱粥;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安心睡吧,他在。
“那我就領受了。”白缙笑了笑,仔細看過那只盒子,微微晃了下,“我可以現在打開嗎?”
“嗯。”郁寧寧見他的反應,如釋重負,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補充說:“這個是我住院那幾天網購的,如果不合适可以調換,因為我當時确實不方便逛街……”
在女人輕軟的解釋聲裏,白缙已将盒子拆開,拎出一條深藍色的領帶。
結下徽章的簡潔款式,真絲材質,顏色易搭配,看起來簡單又大方。
白缙一笑,眼中滿是欣悅與溫和,“謝謝,我很喜歡。”
郁寧寧在他的笑容裏微微怔神,忽然又想去碰一碰發熱的面頰,好在頓住了手。
可胸腔內,是不容忽視的欣喜與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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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缙走後,郁寧寧又花了一小時收拾滿屋的禮盒。将它們分門別類,用得上的擺放在外圍,用不上的認清楚贈送者預備轉贈出去。并在腦中梳理了一遍前來探過病、贈過禮的人,做回禮準備。
待客廳終于恢複了往日的整齊利落,郁寧寧坐回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一手搭上扶手時,無意中按到了什麽東西。
她偏頭去看,頓時愣住了。
那是一個小藥瓶,瓶身空蕩蕩沒有任何文字說明,顯見是個三無産品。但包裝設計帶着些質感,又給人貴重的感覺。
她打開來輕嗅了一下,翻出手機,果然看到了白缙的消息。
【祛疤膏,內部産品,很管用。】
郁寧寧下意識蹭了下左臂上的那道疤,它已經結痂,粗韌的凝着褐痕,觸碰時微有麻癢。
她揚唇笑開,握緊藥瓶,心下滿是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