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入院第三天,郁寧寧的病房迎來客往,前來探望的人源源不斷。
她是為了車展在會館附近出的事,湯總那邊送了兩盒名貴補品,還派來一個五人小團慰問她。
其餘相熟的合作商各有表示,其中以致飛科技的員工最為熱心關切,郁寶岩和錢鑫凡一個賽一個的殷勤,惹得其他人都用調侃的目光看她——郁寧寧偶然聽盛仕說,旁人誤以為郁寶岩對她有意,整個人都不好了。
最後是躍信這邊,莊茹、譚東和人事部經理作為代表,連秦副總的秘書也跟着也來了,讓郁寧寧受寵若驚。
好在白缙早早地避開了。
病房角落裏堆滿了鮮花果籃,室內香氣滿溢,病床四周則圍站了一圈人。
莊茹依然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問候過病情後便不再多言,旁的領導說辭更是客套,唯獨譚東态度親善,關懷地問了不少細節,大有沒完沒了的架勢。
郁寧寧的惡心症狀隐有複發之勢,也不知能不能算腦震蕩的後遺症。她長發松松攏起,幾縷散發飄在唇邊,面色泛着病态的白。
雙目微微失色,與譚東對視時透着幾分疲乏,她不時颔首應和,笑容淺淡,仿佛連微笑的力氣也無。
談了一會兒,莊茹便說:“都回去吧,讓寧寧好好休息。”
衆人便順勢告別,郁寧寧這才悄悄松了口氣。譚東也不多糾纏,親和地囑咐了幾句才出門。
莊茹是最後一個出去的,一手搭在門邊時,她回過頭,卻不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郁寧寧一眼。
郁寧寧被這一眼看得十分不安。她維持着禮貌的微笑,待人一一出去,才摸出手機來給小林發信息。
【這幾天,公司有什麽事情嗎?】
小林回道:【寧寧姐你不在,譚總正跟莊總提議,說要分散A組的項目,免得影響進程呢。】
郁寧寧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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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總同意?】
【沒同意,只說讓我們照原計劃行事,有問題只管請示你,按流程來。】
請示她?郁寧寧一怔。她的确接過幾次工作電話,有一次周蓉葉也在,還抱怨她的下屬沒眼色打擾病人休養。
可原來,這是莊茹的意思?
郁寧寧思索了下,打字說:【小林,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她身在醫院,仍然考慮了不少。職場上有許多事非一己之力可以掌控,但她想,眼下至少不能放任豐輝的事态如此發酵下去,否則只怕還有人會遭受無妄之災。
她簡單寫了一份文案大綱,發給小林,讓她完善後隐瞞來源發出去。
—
隔天,沈藝卿和她的大哥來看郁寧寧,還帶了三人專門提禮品,把病房裏僅剩的空餘角落填得滿滿當當。
郁寧寧精神好了些,當然更重要的是她對這兩人沒有太過敷衍的心思,因此坐得筆直,臉色看起來比昨日好了不少。
她因那些成山的禮品連連道謝,又笑又嘆,“這也太誇張了。”
沈家大哥沈獻宇看起來三十多歲,掌家多年,面容冷肅,眼含不怒自威之勢,極具掌權者的魄力。他道:“都是藝卿的主意,我認為致謝要務實,與其送這些沒用的東西,不如……”
“哥你閉嘴好嗎。”沈藝卿不客氣地打斷他,看着郁寧寧語氣懇切地說:“寧寧,謝謝你救了我,以前那些不愉快,你不要放在心上行嗎。”
郁寧寧渾不在意地微笑,點了點頭,“本來也沒什麽。”
那些摩擦,現在想來顯得無關緊要,接觸久了,她反而更加欣賞沈藝卿的坦率性子。
“你不怪我就好。”沈藝卿回身拿來一個盒子,鄭重交到郁寧寧手裏,她咬了咬唇,神情窘迫,“這只碗,賠給你。”
郁寧寧透過一小塊塑料殼的外包裝看清了裏面的東西,頓時愣住,錯愕道:“你……這真的不用……”
那是曾經被沈藝卿故意摔碎的碗,說起來,郁寧寧也回敬地摔了一碟——說不定還是什麽名貴瓷器。
可這樣一來,顯得太過鄭重其事,郁寧寧反而手足無措。
她眼神發虛,不經意望了一眼沈獻宇,正好被他抓住話頭,“我早說過,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拿一只碗賠算什麽?明明支票才是最實在的。”
郁寧寧:“……”
她被沈家大哥的闊氣一震,頓時感激起沈藝卿的單純不做作,一臉嚴肅地把碗接了過來。
再看沈藝卿喜悅的神情,郁寧寧窩心的同時頗有些感慨。沈藝卿的心性雖驕傲卻也純良,在工作上積極進取,不叫苦,也不仗勢欺人,這樣的富家小姐實在難得。
心結解開,兩個女人相處得更加融洽起來,沈藝卿又跟郁寧寧說起了豐輝的事情,鄭重應承一定會抓住歹徒,不讓他逍遙法外。
郁寧寧點點頭,表情也嚴肅了些,“輿論傾向對躍信不利,這件事本身就很反常,這一次是有驚無險,但就怕還會有後招。”
沈獻宇沉聲說:“我已經派人查了,有情況會及時通知你們。”
“謝謝沈先生。”
“應該的,多謝你救了藝卿。”沈獻宇說,突然就老話重提,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個小本子,“我堅持自己的看法,這張支票郁小姐你……”
方才說話間沈藝卿站遠了些,這下也來不及制止。郁寧寧只好一把抓住他握着簽字筆的手,“別,千萬別!沈先生,這真的不合适。”
沈藝卿作為深入基層、更懂這方面人情世故的大小姐,被大哥的固執弄得左右為難。
給人送支票不合适,但以沈家的立場,現在去攔她哥更不合适啊。
她就只能眼睜睜看着郁寧寧用力抓着她哥的手,雖然好像有哪裏不對,她也無可奈何。
僵持間,病房門外突然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打擾一下,寧寧該做檢查了。”
郁寧寧一頓,下意識松開手。她回過頭,見白缙站在病房外,一手撐着門框,身材顯得英偉高大,溫雅的笑色裏滿含深意。
而他身邊的人身穿白大褂,睨着室內,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是路堯加。
被白缙牢牢盯着的郁寧寧臉頰泛紅,做了錯事一般雙手纏疊,面色有些局促。
正處于尴尬狀态的沈藝卿沒有留意到幾人之間的風潮暗湧,反而有些慶幸,她趕緊把她哥拉回來,用“生怕別人不知道是找借口”的慌張語氣飛快地說:“寧寧我們先不打擾你啦,改天再來哦,再見!”
說着,她就把沈獻宇往門的方向推。堂堂沈總不習慣與人拉扯,掙開她正了正衣領,挺起胸膛往外走,走到白缙面前見他還不讓道,濃密的眉毛傲慢地挑了挑。
“這位先生,有事?”
“沒有啊。”白缙勾着唇笑,雖是答他話,頭卻微微轉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郁寧寧,人也不動。
沈總薄唇抿起,語氣不悅,“那麻煩讓一下。”
“哦,讓不了。”白缙語氣溫和,眉峰卻上挑,言語間一字一頓,顯得意味深長,“畢竟我是要進去的,沒理由退讓啊。”
沈藝卿站在幾米外,回頭看了郁寧寧一眼,神情有些微妙。
郁寧寧無奈地叫了聲,“白缙。”
“嗯,來了。”白缙仰首應了聲,卻向前半步。沈獻宇不明所以,倒是下意識讓開了。
“呵,慢走。”
白缙朝沈獻宇點點頭,大步走向郁寧寧。後者更覺一陣詭異的窘迫,掩飾般地拽了下被子。
—
待沈家兄妹和下屬走了個幹淨,路堯加才大咧咧進來,他頭發梳得齊整,神情卻帶着嘲弄,用一種驗看貨物般的目光審視郁寧寧。
“她要做什麽檢查?我怎麽不知道?”他語氣懶散地說。
白缙面不改色道:“你現在知道了。”
路堯加冷笑,拿起病床前挂着的小夾子,邊看藥單邊說:“看把你能耐的,有本事你自己治。”
白缙淡定道:“也沒勞動你治啊。”
路堯加翻了個白眼,一把摔了手上的小夾板,大踏步走了。
郁寧寧:“……”
“不用管,該看的他都已經看過了。”白缙把床頭櫃上那只包裝精美的碗收到禮品堆裏,語氣平和,顯得有些淡,“沒說就證明你沒什麽問題,過幾天再做兩項檢查就能出院了。”
“嗯,這段時間讓你費心了。”郁寧寧輕軟的聲音有些發澀,心虛似的,“……謝謝你。”
“嗯?”白缙直起身來,微揚的眉毛透着意外神色,他輕笑一聲,頗有幾分自嘲,“又是,久違了。”
郁寧寧抿了抿唇,直覺這話有些耳熟。但腦中一團亂麻,理不清楚,更無從記起。
他站到病床前,傾身靠近,黑亮的眸子直直盯着郁寧寧的眼睛,聲潤而輕,“怎麽又客套起來了?”
“沒有。”郁寧寧下意識挪開眼,自覺勢弱,又硬生生轉回來,問:“你是,生氣了?”
白缙面上含笑,挨得極近,近到她幾乎能數清楚眼部的睫毛。他自喉間悶出幾聲笑,撩人的聲線裏暗含幾分嘲味,“你說,我生什麽氣?”
“……”
郁寧寧無話可說,撇了撇嘴,不作聲。
白缙又笑了聲,鼻息間的熱氣幾乎與她的交織。男人澄幽的眼睛十分迷人,就這麽直直看她,溫聲說:“不過——既然你這麽問了,我也就不生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小聲問一下有人在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