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郁寧寧進家門後,燈也不開,直直坐進沙發裏。頭腦有些發昏,可她不想睡。
諸多思緒翻湧纏雜,讓她心酸苦悶。
這種情緒已經阻擾她太久了。
黑暗的房間裏沒有聲息,七寶也已經陷入沉睡,郁寧寧孤身坐在早已适應的孤寂暗夜裏,摸出手機,打開賬本。
她設置了一個新的分類賬本,命名為“反向進度條”,又記上:風度10元,湯總10元,“解決”10元。
指尖頓了頓,又寫:懂她-10元,體貼-10元,七寶-20元。
“……”
其實還有不少負號要記,但她寫不下去了。
被情感牽動而身心難安的她,想要以直觀的數據形式來呈現抉擇标準。
如果總額記到100元,那她就抛棄這份令人牽腸挂肚的愁思,不要再懷疑,也不要再費心試探,索性就,遠離白缙。
單方面,給自己的情感宣判死刑。
——然而,這麽不科學的計數方式,居然都能記成負值。
郁寧寧睜圓了眼睛看着屏幕,不甘心地又想添幾條正值,大腦卻一片空白。
回想起的,都是白缙的細心、體貼和溫柔。
她倏地把手機一丢,低罵了一聲“垃圾軟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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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時天已大亮,窗外是一片澄澈碧空。時間尚早,帶着清晨獨有的清靜與安寧。
郁寧寧歪在沙發上,脖頸發酸,身上還是昨天穿去應酬的那套修身的職業裝,現在已經纏擰成一片,滿是褶皺。
周身的酒味并汗氣經過一夜發酵,更是醉人。
她揉着隐隐作痛地額頭爬起來,去浴室沖洗,出來又找出頭痛帖用上,換了一套黑白款的職業裙裝,坐下來化妝。
半個小時後,郁寧寧扔掉頭痛帖,往七寶的碗裏加了些谷粒,咬着面包片出門上班。
說起來,她不擅長做飯,廚房只備着簡單的速食,大部分時候都在跟外賣和館子打交道。
吃了十幾年的面包片就顯得沒滋沒味的。
一如這個早晨,沉悶,昏沉,狼藉,不像個好開端。
郁寧寧趕到公司,首先就把跟湯總商談的結果整理了一下,去隔壁找沈藝卿。
沈藝卿昨天也喝了不少,正抱着一杯咖啡揉太陽穴,可以明顯看出粉底撲得重了些,總體還是精致靓麗的。
看見她,沈藝卿神色有些不自然。
郁寧寧恍若未察,只把文件給她看,“結合展會的方案和湯總的要求,這幾處需要再修改細化一下。”
沈藝卿眼神閃躲地接過來,又試探般地看了她好幾眼。
一次,又一次。郁寧寧終于忍不住了,“想說什麽?”
沈藝卿立刻道:“我昨晚喝得太多,很多事不記得了!”
的确,酒勁過後,她也意識到自己犯了怎樣的蠢。明明可以敷衍了事,她何必灌自己那麽多。
這樣一想,這郁寧寧還是靠得住的……嘁!才不是!
沈藝卿尖細的下巴擡得老高,警告意味不言自明。
郁寧寧渾不在意地聳聳肩,說:“我也只記得細節方面的商談。”
她向來也不是多話的人。
沈藝卿猶疑地看了她幾眼,探究似的,片刻後才将視線轉到文件上。
她們就工作商讨了一番,對話的語氣平和了不少,而後要去見譚東,兩人同時站起身時,竟有幾分相處融洽的感覺。
譚東自然察覺到了,頗有深意地看了她們一眼,“看樣子,你們兩人現在和睦多了啊,不枉我這一番安排。”
沈藝卿僵硬地扯扯唇角,看在是譚東的面子上,沒出聲。
郁寧寧只是說:“多謝譚總費心。”
她們又向譚東彙報了一些事,對于湯總的小插曲只字不提。出來後,在走廊上遇到了鄧瑩。
“寧寧。”鄧瑩朝她笑得燦爛,卻看也不看沈藝卿一眼。
而沈藝卿方才對郁寧寧産生的點滴好感也消失殆盡,用力瞪了她一眼,踩着高跟鞋“噔噔”地走了。
郁寧寧:“……”
她好像有點無辜。
鄧瑩滿意一笑,說:“見過譚總了?還合作弄什麽展會,是不是受了她不少氣?”
“沒有啊。”郁寧寧輕描淡寫,“都是工作。”
鄧瑩挽上她的手,頗有些春風得意,“嗨,你不說我也知道。自從豐輝出事,她那張臉活像是生理期無限循環,哈。”
郁寧寧把手中的文件換了手,不動聲色地掙開她。
兩個女人一路進了郁寧寧的辦公室,鄧瑩知道她的性子不肯多說,也不在意,自顧自幸災樂禍,“還有,據說有人下了狠手,打算一舉搞垮豐輝餐飲,除了衛生問題,還爆了不少料呢。合約期內,沈藝卿非要去公關不可,哈哈。”
“……”
郁寧寧埋着頭在一份文件上簽了字,又悄悄發微信叫小林進來。
用這種方式打發掉鄧瑩後,她上網搜索了關于豐輝餐飲的新聞,果然有幾條新料,言之鑿鑿還附有證據,一副要把豐輝踩死的架勢。也有幾個帖子在暗戳戳地內涵豐輝餐飲的公關,一個勁把矛頭往躍信身上引。
她關掉網頁,把事情在腦中梳理了一遍,突然生出一個念頭。
即使,展會的工作真的在她和沈藝卿合作下圓滿完成,譚東就當真樂見其成嗎?
甚至,如果她和沈藝卿握手言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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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那晚的“應酬”起了作用,展會的工作開展起來異常順利,沈藝卿和郁寧寧負責協調各商家,也兼顧展會的招商與推廣,時有需要,兩人去了幾次會場。
沈藝卿就像被揪住小辮子的螞蚱消停下來,再也不有事沒事就拿話擠兌人,除必要交談之外安靜如雞,郁寧寧對這樣的合作夥伴十分滿意。
這份愉快在郁寧寧獲準休息一天時到達頂峰,她睡了個安穩覺,醒來後舒坦地按住七寶捏捏臉,覺得人生實在不能更圓滿了。
工作順心,七寶又萌軟,所以說,要那份令人神傷的感情幹嘛呢。
可有份淡淡的愁緒始終伴随着她,讓她無法掙脫。
她明白,愛戀就是這樣耗神的。
七寶“啾啾”地叫了聲,斜着腦袋蹭她。
一個月過去,它已經熟悉了周圍的環境,也适應郁寧寧靠近,只是仍然縮在自己的架子上,不敢往她手上蹦。
七寶的樂園周圍新加了一座小假山,制作得精細且穩固,這是郁寧寧精心挑選的。旁邊鋪了一塊坐墊,她就經常窩在這裏,跟七寶做伴。
眼下她不時揉着七寶的軟毛、腮紅,一邊翻着手機,跟星照聊天。
郁寧寧加了星照的微信,時不時會關心一下星照的情況。現在看來,星照并沒有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似乎根本不知所謂,她正在追查沉舟和風度以外的又一人,其背景更是不凡。郁寧寧欽佩之餘,又有些憂心。
但有些人是天生不知愁的,在這一點上,星照和郁寶岩是有些相似的。
因此郁寧寧深知,自己那套處事法則是說服不了星照的。
—
短暫的休息日後,郁寧寧又開啓了加班模式。
致飛這次的車載智能系統針對的受衆群體截然不同,郁寧寧結合市場分析及多方資料,給出了一套大相徑庭的提案,使用傳統模式進行推廣,除了常規的宣傳頁和雜志廣告,如果可能的話,還可以與知名汽車品牌合作制作一支移動視頻廣告。
提案交出後,譚東卻不予置評,只是說他希望和致飛的負責人談一談。
郁寧寧只好回去聯系盛仕。
然後對方就來了六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踢館的。
郁寧寧領着盛仕和文員小秦去見了譚東,又招呼後線人員跟錢鑫凡和一個程序員交流,自己則在會議室裏招待白缙和郁寶岩,俗稱大眼瞪小眼。
她忍不住問郁寶岩:“你到底是什麽職位,推廣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
郁寶岩理直氣壯地說:“實習生沒有固定職位,哪裏需要哪裏搬。”
她又看白缙,“你需要他幹什麽?”
“撐場面呀。”白缙眼中笑意柔和,調侃道:“畢竟到了你這裏,萬一要喝蘋果醋還有個墊背的。”
郁寧寧:“……”
她找來行政,在人前表現得客氣又生疏,說兩位客人需要咖啡。
郁寶岩早習慣了這種待遇,但還憋悶着,等人一走就質問說:“姐,你發朋友圈為什麽屏蔽我?”
小年輕抻着脖子,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嗯?”郁寧寧擡了擡眼,語氣有些發涼,“什麽。”
“……”郁寶岩氣勢頓時弱了幾分。
郁寧寧斜了他一眼,淡然說:“有這事嗎。”
白缙輕笑出聲。
郁小弟立刻轉頭求援,“白哥,你說!那天是不是……”
“郁寶岩,你有點職業素養行嗎?”郁寧寧打斷他,一頂帽子扣下去,還順便扯上白缙,“工作時間不談私事,你們領導沒教過?”
“……”郁小弟委委屈屈地坐下來,安分了沒一會兒,又忍不住告狀,“白哥,我姐好兇。”
白缙卻微微側目,笑容和緩閑适,“嗯?有嗎?寧寧挺好的呀。”
話音剛落,行政敲門來送咖啡。
郁寧寧倏地往前傾了下,露出個警告眼神給他,随後神情平靜地說了聲“請進”。
白缙溫雅含笑,在行政面前客客氣氣叫了聲“郁組長”,墨黑的眼睛裏帶着幾分意趣,直勾勾看她,似讨賞更似戲谑。
見她眼神不善地看過來,白缙笑容歡暢,略帶促狹地說:“你看,以後合作的日子還長,今晚一起吃個飯,熟悉一下,怎麽樣?”
郁寧寧:“……”
活脫脫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明明雙方都聚過幾次了。
行政出去後,郁寶岩可能是有恃無恐,又說:“白哥,我姐不兇嗎?請你摸着良心說話。”
“嗯,我良心不痛的。”
白缙含笑的聲音裏幾乎帶顫,心情極好的樣子。
郁寧寧在這兩人一唱一和的調侃下眉梢高挑,明亮潤澈眸子睜得更大,帶着十足的不滿。
白缙卻愈顯得色。
她的隐秘情緒,從前會不經意的傾瀉給郁寶岩,如今,再算上一個他。
接收慣于掩飾的她直白、坦率的一面,他榮幸之至。
作者有話要說:
專業方面可能不夠嚴謹,見諒。
感謝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