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藝卿被郁寧寧拉出來,一到無人的走廊就甩開她,“要你多管閑事嗎!”
郁寧寧匪夷所思地說:“你真的喝多了?這個項目才多少獎金,夠你買一只包嗎?你去遷就那個湯總?”
沈藝卿面容粉白,眼眶微紅,在精致的妝容下更顯得曜目。
“誰是為了獎金呀!”她羞惱道:“我就是想好好工作不可以嗎!”
她情緒有些激動,被酒勁一湧站得不穩當,郁寧寧只好出手去扶。
沈藝卿卻手忙腳亂地要推她,“那湯總又不是強盜,喝喝酒又沒什麽事的!我、我就是要贏過你,讓大家知道我比你強!”
最後一句幾乎破了音。
郁寧寧:“……”
明明手握多重資源,卻用最最直白又“基層”的方式在努力,這白富美的進取心簡直感天動地。
郁寧寧沒法再說什麽。自尊心爆棚的沈藝卿沾了酒,簡直就是個小炮仗,在她的心結上一點還不立刻就炸。
沈藝卿還再把她往外推。
郁寧寧不跟她拉扯,退開幾步,擰眉道:“那你現在要怎樣?”
“我就是要照顧好客戶啊。”沈藝卿時刻被身上的酒氣熏着,再加上大腦有些亢奮,氣得想撓她,“你用什麽方式不好呀,給我打個電話不行嗎!我的襯衣五位數你賠嗎?”
郁寧寧忍住滑到嘴邊的一聲“呸”,心裏也有點上火。她一張俏臉緊緊地繃着,又退開幾步,“先去洗手間清理一下吧。”
她看沈藝卿還要說話,不耐地說:“我賠,麻煩你閉上嘴。”
也不再管沈藝卿,自己甩手往洗手間走,轉過彎的時候聽見一個清晰的聲音正朝她靠近,“嗯,我問到包廂了,很快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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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留着打理精細的髒辮,戴着黑框眼鏡,整個人看起來很精神,視線對上她時愣了一下,随即露出驚喜的表情,對電話說:“我看到她了,人好着呢,嗯等你過來吧!”
風度挂斷電話,朝她笑笑,挺自來熟地說:“又見面了,我是替Luke來找你的,他很快就到。”
郁寧寧眉心蹙起,“你是說,白缙?”
“啊,Luke是這個名字吧,大概。”風度點點頭,含笑說:“他說你在這裏遇到了麻煩,知道我在這附近,就先讓我過來看看。你……有什麽要幫忙的嗎?”
郁寧寧妍麗的面容冷若寒霜,沉聲道:“用不着,離我遠點。”
說話時,她呼吸有些粗重,帶着不易察覺的顫音。
這種随意驅使的關系,真是再親近不過了。
讓她轉側不安了一個多月的問題,還有必要問出口嗎?
白缙和風度是什麽關系?是,也是獵奇取樂的好夥伴嗎?
—
郁寧寧陪沈藝卿去洗手間簡單收拾了一下,回包廂後滿臉土色。她知道這樣對待客戶有失水準,可眼下實在無法強迫自己露出笑容。
幹脆,就趁着沈藝卿笑靥如花的場面話替她喝了幾杯。
湯總別有所圖,可也不是下九流之輩,在兩人回來前已經叫換了高腳杯和紅酒。
郁寧寧憑着一股莫名的底氣多喝了幾杯,直到眼前有些暈眩,才停下來吃幾口菜。她偶然看了一眼手機,發現上面有幾十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白缙,從她落座開始接連不斷,直到二十分鐘前才停止。
他可能,就在門外。
想到這裏,郁寧寧被酒精燒灼的心猛烈地跳了跳。
沈藝卿從洗手間回來後變得正常了點,沒有了“無私奉獻”的勢頭,湯總也少了很多小動作,杯酒交錯間還真談起了合作。
郁寧寧狐疑地看了看湯總旁邊的小年輕,心想莫不是這兩人也battle了一下。
有了這股子莫名其妙的勢頭,他們談得很順利。臨別時湯總止不住話頭,沈藝卿去了洗手間,郁寧寧只好站在包廂門口陪着說話。
“你們年輕人,很不錯,我很滿意。”湯總站得還算穩當,口音中隐約能聽出大舌頭,人看起來還是清醒的。
郁寧寧維持着禮貌的笑,“謝謝湯總提攜,以後就有勞您關照了。”
“好說,好說,我呢,對你有信心。”湯總說着,擡手往她肩側來,看樣子是想拍。
郁寧寧眼神閃了閃,沒動。畢竟湯總在後半程表現得随和又大氣,沒有旁的意思,她總不好因為這點小事就下他面子。
誰知走廊那頭突然傳來一聲“湯總”。
那聲調子極平,語氣顯得有些淡,可底氣微沉,頗有些不善的意味。
來人穿着淡藍色的襯衫,搭配整肅的墨藍色領帶,五官端正,輪廓分明,俊逸的面上無甚表情,便顯出幾分冷感。他步子踏得穩健又有些急促,轉瞬便到了近前。
郁寧寧一見白缙過來,下意識往前擋了擋,擡手就握上他擺動在前的手。
他的手掌寬大溫熱,被兩只秀氣白皙的小手包裹住,溫軟的,幾不可見的牽制。
時間仿佛一霎定格。白缙頓住,看了過來。
他的手随後動了動,反手握住她,文雅的眉間透着疑惑。
湯總适時地打了個酒嗝,調侃地嘆了聲,“我還說小白你怎麽會在這,來接女朋友啊?”
白缙卻沒應聲,直直盯着郁寧寧,執意要等個答案似的。
郁寧寧:“……”
她總不能說,她是條件反射動的手,因為怕白缙打湯總吧。
酒勁上頭,腦子瓦特,要不得。
又僵持片刻,白缙氣息微動,露出笑容客套說:“湯總見笑了,若是早知道寧寧在跟您合作,我一早就來了,還能跟您碰上兩杯。”
他可不是一早就來了嗎。
郁寧寧沒作聲,松開左手,想把右手也抽回來,卻被白缙攥得死死的。
她後知後覺,這是在默認“女朋友”?還是她自己送上門的?
手掙不開,熱感源源不斷傳來,蘊出薄薄的汗意,在酒勁的加持下,郁寧寧心跳得幾乎脫軌。
臉是不是也紅透了……
她實在受不住,心一橫,往白缙那邊歪了下,裝出一副醉酒暈眩的樣子。
湯總适時說:“看樣子小郁是醉了,快帶她回去吧,呵呵。”
白缙微微颔首,“那今天先這樣吧,湯總,再會。”
郁寧寧半閉着眼,佯裝不适,輕聲對湯總打了個招呼,被白缙牽着往外走去。
白缙的車停在地下車庫,他拉開副駕駛門的時候郁寧寧正低頭看手機,頭也不擡就矮身坐了進去。
交握的兩只手分開來,很空。
她在和同事發信息,知道沈藝卿被司機接走了,而湯總直接在樓上開了個房間。這個晚上總體還是有收獲的。
郁寧寧兩手并用,打字飛快。聊完正事還扯了個閑篇,好像手機就是她的生命。
潛意識就不想擡頭,也不管車門還開着。
白缙半撐着車門看她幾眼,見她沒有理人的打算,便傾身靠近,拉着安全帶繞過她,往下扣。
手臂伸得長直,身子也自然而然地挨過來,俊朗的面容直直對上郁寧寧的臉。
郁寧寧:“……”
她猛地把手機一扣,慌了手腳似的去按安全帶扣,結果一把按住了白缙的手。
兩人離得太近,氣息交纏,四目相對,她幾乎能從白缙幽深的眼眸中看到自己。那個臉紅心跳、手足無措的自己。
咚咚——
郁寧寧咬着唇擡手,不自覺撫上心口,想要抑制住聽起來分外明晰的心跳聲。
白缙喉結微動,倏地低笑起來,溫柔的聲音勾得人心尖顫動。
“怎麽,又忘了安全帶呢。”
—
四十分鐘後,SUV駛入小區,強烈的白光直刺進沉寂的草木孤亭裏,随即轉變為暖色。
白缙熟練地打起轉向燈轉彎,一邊說:“寧寧,到了。”
“唔。”郁寧寧睜開眼,茫然地看看周圍。
她起初只是不知道怎麽跟白缙交流,所以繼續裝醉閉目,哪知道慢慢地就睡着了。
車子打着圈退進車位裏,熄火。
“這是……你家?”郁寧寧打量着周圍的環境,略微陌生些,輕聲問。
“嗯,走一走送你回去,好嗎?”
郁寧寧開門下車,驟然離開空調環境,被熱浪一熏,舒适更有些眩暈。
這小區說大不大,兩人的住處中間也隔着一整個工期的樓盤,徒步要走半天。
兩人在昏暗的路燈下走着,一片沉默,郁寧寧被酒精侵蝕的大腦有些滞頓,她隐隐覺得自己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半晌,還是白缙先開了口,“你今晚的朋友圈,屏蔽了小岩?”
“啊。”郁寧寧反應了一瞬,說:“ 是吧。”
“他原本和我們在一起,師兄,小錢,都說看你在吃大餐。”白缙的聲音是一慣的溫和,在暗夜的靜谧中更帶着幾分沉然,“下次見面,他大概會問你,為什麽。”
郁寧寧:“……”
總覺得他停頓的巧妙,也像是在問他,為什麽。
她沒說話。
白缙似乎沒打算得到回答,又道:“還好湯總為人識趣,聽勸,不會做出格的事,我拿這一點跟小岩保證了,否則他可能會拎着板磚過來。”
郁寧寧緩緩地偏過頭,氣息隐有不穩,抓住重點問:“什麽叫‘聽勸’?”
“就是字面意思。”白缙語氣平和,“他聽了我的勸,沒動歪心思,所以後來我到了,也沒急着去找你,免得耽誤你談工作。”
“……”
郁寧寧一陣發懵,混合着酒味的大腦有點轉不過來。
簡單理解就是,白缙這個看似寬和、溫潤、出身中産階級的程序員,足以影響湯總的決定。
她總歸是認不清白缙的。
片刻後,郁寧寧輕笑一聲,嬌軟的聲音裏帶着淡淡的嘲意。
“那,算我幸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