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6
雲想容的模樣在淡妝的修飾下,清純似出水芙蕖, 不論是那小巧精致的口鼻, 或是彎彎細細的眉頭,還有那對璀石一樣晶黑的眼眸, 一颦一笑間都能激起人心底的憐愛。
尤其是她臉蛋不過巴掌大小,更是将她的精致襯如春日枝頭的紅海棠,有種小家碧玉的秀美感。
這樣的人, 若是披着華襖貂裘, 便是灼灼耀耀, 若是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 也有楚楚可人的風景, 不論怎麽看,都有獨特的讓人着迷的特質。
喜歡她的粉絲更是能将她的海報貼滿卧室一牆,用她一個人的街拍編織出千萬種風景。
——和沈棠這樣稍有些色彩, 便顯出三分妖豔的貨色很不一樣。
沈棠當然不會覺得自己能和雲想容是一個類型的人,加上又有錢熹囑托的話在前, 她更是只打算和這位女主角安安穩穩地對戲, 散場之後各不相幹。
視線随着雲想容移動的方向連續跟了十來秒, 這是讓她都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視野裏明明只剩下背影, 剛才驚鴻一瞥的挂墜模樣卻還在腦子裏搖晃。
尤其是那深藍的顏色, 乍看像是寶石, 但跟沈棠慣常見到的藍寶石色澤又不太一樣,更像是……
深藍色的鵝卵石。
但是她從出生到現在還沒見過有這個顏色的鵝卵石。
沈棠撓了撓自己的下巴,在腦子裏手動堵住那通向宇宙的腦洞, 試圖将注意力放回導演們的開機儀式上。
但就跟中了邪似的,有些東西她越不想去回憶,那記憶就越要在她腦子裏打轉。
仿佛魔術師手裏搖晃的懷表,左、右、左……
此時導演已經插完了香,整個開機儀式看上去十分順利。
有媒體在旁邊拍着,沈棠不太敢将自己的困意表現得太過明顯,她只不着痕跡地朝鏡頭拍不到的邊緣處挪了挪,視線從場上逡巡而過,想找點讓自己不睡着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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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那只祭祀用的豬頭總是讓沈棠一看就想笑,憋着笑意的功夫裏,那點兒催眠似的困就下去了,沈棠打算就這樣熬到開機儀式結束。
只是看着看着,在她的視線範圍裏,祭祀用品之後的那個香爐中,原本已經插好的那束香當中,有一根似是不穩,慢慢地往旁邊倒去。
在這個過程中,燃燒着的香無聲息地滅了。
上香講究的是敬奉神靈,讓他們能夠享受香火的供奉,那香冒起的方向更是通天的方向,若是香燃燒到一半沒了,要麽是神靈不願意接受,要麽就是香點的不好。
就在沈棠注意到的時候,同樣有副導發現了這一幕,講究吉利兆頭的總導演于是又不辭辛勞地再點好一束,重新插了上去。
這一次沒有再出任何瑕疵。
只不過,誰也沒看到的角落裏,雲想容漫不經心地把玩着自己脖頸上的那塊裝飾品,齒縫中輕飄飄溢出一個字:
“乖。”
……
第一天并沒有沈棠的戲份,是雲想容飾演的主角阿碧剛進宮,參加選秀的橋段。
只有皇帝和皇後坐在高高的位子上,還是嫔位的莊琬連在下座喝茶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沈棠還是遵循着老規矩,在旁邊觀摩着雲想容的演技。
小花見到她的打算,也在劇組幫着工作人員搭把手,準備在其他人那裏混個眼熟,也好在以後戲裏讓他們多照顧沈棠。
沈棠看着雲想容流暢自然地在機位能拍到的角度裏出現,又遠遠地看到導演所在的鏡頭內容,發覺對方不僅僅是能夠找準機位,甚至連出現的臉龐角度和分寸,都掌握的剛好。
被NG的反倒是剛上來還沒怎麽入戲的皇帝。
沈棠稍稍地嘟了下唇,在心裏想道:其實雲想容拿的那個金草獎影後,好像也沒有很水啊?
比起好多年前剛上電視熒幕那副臉也僵,嘴也僵的樣子,進步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沈棠看着她,眼裏下意識地流出幾許羨慕:
她也很想有大量的資源,通過無數次的磨砺,将自己打磨成在鏡頭裏閃閃發光的樣子。
這個想法只在她的腦海裏飛毛腿一樣地閃過,沈棠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雲想容的鏡頭上,但是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珠子——
隔着導演的鏡頭畫面看還好,一旦她盯着雲想容看,視線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三番兩次地朝着雲想容的脖子那裏看去。
也許是她的目光給對方造成了困擾,雲想容在穿着宮裝走路的時候,竟然差點被裙擺絆到。
所幸她極快地借着虛扶她的婢女,抓了把實的,及時穩住了。
但因為身形搖晃得十分明顯,這一幕只能重來。
在導演喊“卡”的時候,雲想容的目光極快地往場景外一撇,明明是側對着沈棠的方向,剛才注意力也一直都在戲裏角色的身上,這時候卻直勾勾地朝沈棠所在的位置看去。
烏黑的眼珠子情緒難明地瞟了一眼沈棠,好像在譴責她的視線騷-擾。
沈棠莫名其妙地心虛,只好從原地站起來,往不遠處走去。
小花剛才被化妝師借去當助理,幫着給群演上妝,但餘光一直注意着沈棠,這時候看到沈棠有事起來,快速放下手裏的粉撲,小跑過來問道:
“棠棠你怎麽了,口渴嗎?我去給你買點水。”
沈棠在她過來的時候,目光就在劇組裏轉了一圈,沒找到太新鮮的事情,只對她擺了擺手:“不用,我研究一下劇本。”
她發現,當自己不盯着雲想容看的時候,目光就不會總跑到那人脖頸挂墜上去。
沈棠拿了張小板凳在劇組角落裏坐着,翻着劇本的同時,暗暗吐槽雲想容奇特的鵝卵石項鏈:
那怕不是吸睛石吧?
能給她把眼珠子都粘走的那種。
不過一說到眼睛,她就想起來自己這雙招子好像來源于謝曜靈,禁不住用手去摸了摸眼角,感覺這眼窩下有種鑲嵌了別人東西的不真實感,但不論是閉上睜開,還是眼角皮膚的觸感,都是那樣的自然。
她決定把謝曜靈所謂的“贈眼”這事當成真的。
賣她的人是沈家,要是連謝曜靈都一起記恨上,好像又顯得她有些狼心狗肺。
沈棠心想,其實自己是該對老謝好那麽一點點。
但是為什麽偏偏沈家要自己結婚的對象是謝曜靈呢?
如果不是的話,自己應該能對謝曜靈更好些。
沈棠有些遺憾地想到,比如晚上睡覺的時候用被子偷偷把她捆起來這件事,她可以暫時裝作不知道。
在化妝師旁邊拿着散粉刷的小花塗抹完了一張臉,換下一張的間隙裏,見到沈棠盯着手裏劇本,跟着變化的面部表情,不由在心中喟嘆一句:
雖然棠棠嘴上沒門,但是在工作上還是很靠譜的嘛!
可以說是相當敬業了!
……
整一天下來,沈棠都在劇組開拍的場地附近觀摩旁人的戲份,甚至臨走時還帶着小花在劇組裏幫着收拾了會兒設備,導演向來喜歡勤奮肯學的演員,收工的時候還喊上她們一塊兒去吃夜宵。
因為女明星容易被體重困擾,夜宵也不會選擇太過油膩且熱量高的燒烤之類,只吃了當地的一種特色蒸粉。
即便如此,雲想容也沒有加入夜宵的隊伍。
在衆人随着導演一同往影視城外的夜市走的時候,她和一幹助理留在了原地,旁邊的貼身助理小慧及時湊了上來,溫聲細語地問道:
“雲老師,時候不早了,您要回酒店休息嗎?”
雲想容嘴裏有一下沒一下地嚼着薄荷味的口香糖,聞言用手在鼻梁山處的墨鏡上抵了抵,漫應道:
“嗯,這會兒風有點大,我的披肩呢?”
小慧立刻轉頭去讓其他助理找來,然而翻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見到來時那條大紅色披肩的影子,甚至還能聽到旁的助理邊找邊嘀咕:“奇怪,我記得我放這兒了呀,怎麽不見了?”
雲想容的臉上即刻就沒了笑意,神情發冷的時候,頗令助理們有點心驚膽跳的感覺。
小慧不由得緩聲安撫道:“雲姐,您在這等等,我這就去看看。”
雲想容的耐心耗盡,墨鏡下的視線懶懶散散地一撇,将小慧看得倏然打了個寒戰,才慢慢地開口道:“不等了,我冷得很,先回酒店了,你跟他們什麽時候找到,什麽時候回來——那條披肩的款式我很喜歡。”
說完,她獨自轉身朝酒店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堆助理在原地面面相觑。
小慧是上個月才走馬上任的,早得了經紀人的囑咐,要時刻跟在雲想容的身邊照顧她的一應事宜,權将她當老佛爺伺候着,這會兒聽到這樣的指令,頓時就有些心急。
半邊腦子猶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剩下的半邊在勸她聽從雲想容的指令,盡早找到披肩,才能盡早回到酒店。
下一刻,她着急地跺了跺腳,回身對那些動作不麻利、丢三落四的助理們罵道:
“你們怎麽回事啊?這麽多人連條披肩都看不好?養條狗都比你們來的有用!”
另一頭。
雲想容從兜裏摸出白色的口罩,貼着臉戴好,用手指勾着固定線在耳後稍一挽,就固定住了口罩遮擋的範圍。
緊接着,她又在鼻梁上方輕輕捏了捏口罩一側塞進去的細軟金屬條,讓它能貼着皮膚吻合,在無人看見的角度裏,她被掩在底下的櫻唇稍稍開啓,聲音有些細小地說道:
“今天是看上了什麽?這麽興奮?”
風朝着她的臉面奔來,将她的聲音即刻模糊了,但周身因為半個人影都沒有,沒有誰需要聽清她的話。
路邊昏黃的路燈将她的影子拉得瘦瘦長長,若是此刻有人路過瞧見,定會被她肩頭處鼓起的一大團陰影所驚訝。
不知聽見了什麽回答,她眯了眯眼睛,低低地笑了一聲,慢慢勸道:“乖,你喜歡的話,我就去拿來送你,但是不要亂跑哦,我會生氣的。”
白天劇組開機儀式上傾倒的那根香還在她眼前搖晃,她不得不再補上一句:
“乖寶寶是不會惹媽媽生氣的,對嗎?”
不知得了什麽回答,她看似愉快地扯了扯唇角,卻覺臉上有些僵硬,就連眼睛裏,被墨鏡鏡片擋住的地方,都有一線細細的恐慌閃過。
一個小時後。
沈棠感受了一下肚子裏充實的分量,在小花擔憂的目光下,心滿意足地放下了筷子,然後習慣性地在身邊摸了摸。
想找到自己來時随手放的劇本,研究一下劇情和內容,借此來消消食。
同時還有些輕快地對小花說道:“放心,我動動腦子很快就餓了,一頓夜宵漲不了我的體重。”
但是手在身後的椅坐上游走半天,愣是沒摸到紙質的邊角,沈棠下意識地回頭看去:“我劇本呢?”
“棠棠,你來的時候就沒有帶啊,是不是忘在劇組了?”小花聽到她的話,趕緊幫忙回憶,很快就出口提醒了她。
小花記得,從開始幫忙收拾設備的時候,沈棠手裏就空空的了,說不定是那時的随手一放。
沈棠收回手,冷靜地答道:“……好像是的。”
小花無奈起身:“我去幫你找找吧。”
沈棠看了看時間,這會兒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開口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吧。”
導演已經提前讓服務員結了帳,工作人員們各個吃了頓公餐,心情大好地相互勾肩搭背往外面走去,本來還有紳士打算給女生們送回酒店,聽到沈棠落了東西在劇組的話,只能囑咐她們倆路上小心,早點回去。
沈棠笑着一一點頭,跟衆人道別。
……
“咦,我之前坐的難道不是這張椅子嗎?”沈棠用手機打着電筒,在那束凝聚的光源裏,有些疑惑地扭頭去問走在旁邊的小花。
因為總電閘早就被關掉的緣故,現在《女帝秘史》租借的場地範圍內都是一片漆黑,手電若是朝黑暗深處尋去,容易被那仿古的紅牆黃瓦所驚到。
要是再不小心些,回頭跟服裝師懸挂着好的一套宮裝來個貼面禮,定會吓得将心從嗓子眼裏吐出來。
所以沈棠老老實實地只跟小花在劇組的休息區找,機智地絕不進化妝間和更衣室,以此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煩。
小花蹲在她旁邊,附和地點了點頭,因為光線能照到的地方有限,在沈棠尋找的時候,她也在旁邊用自己的手機照旁處。
沈棠百思不得其解:“我這劇本難不成還能長腿跑了?”
燈光只能照亮她的半邊臉,在這樣漆黑的環境裏,只能隐約聽見隔了老遠的旁邊劇組加班的聲音,還時不時傳來點打板聲和吆喝聲。
但遠處的動只能将眼前的靜襯托成死寂。
小花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心裏本就有些打鼓,聽到沈棠的話,她聲帶有些發澀地回道:
“棠棠姐,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說這種話?”
巨、巨他媽的恐怖好嗎?
沈棠從鼻腔裏哼出一聲,自覺跟謝曜靈體驗過會所驚魂,人生閱歷已然相當豐富,頓時生出些不合時宜的豪情,十分大氣地開口:
“莫慌,我什麽場面沒見過?”
說完她又埋頭找劇本,甚至在附近一圈、方圓十米的範圍內用燈光轉了轉。
但還是沒找着。
小花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想起沈棠明早有一幕最早開拍的戲,擔心她睡眠不足起得太早要犯困,不由提議:“棠棠,要不先回去吧?明早過來說不定人一多,大家互相瞄一眼就找到了呢?”
再不濟就找導演重要一份。
沈棠“嗯、嗯”地應着,她倒是想早點回去休息,問題是睡前不将那入戲感覺映在腦子裏,她擔心自己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片空白。
“會不會有人給你收起來了?畢竟咱也不是最後走的,我記得附近有個雜物間,早上那會兒我還看到,別人把群演換衣服時忘記掏走的錢包放桌上了。”
沈棠思考半晌,一咬牙:“行,要是那兒都翻不到,我們就先回,明早再說。”
兩人從休息區起身,打着手電朝雜物間走去。
兩簇白光在黑暗裏開辟出道路,交錯着朝前方搖曳而去,因為太過安靜的緣故,走路時連相互間的腳步聲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四周的黑暗潮水般湧來,将兩人包圍,誰也不知道那寧靜的海平面下究竟藏着什麽樣的東西,也可能是一無所有,也可能是……
“棠棠,在那兒!”小花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光線把桌上一疊厚厚的A4紙覆蓋在內。
說完之後,小花就快步上前,準備去拿群演們的臨時化妝臺上的那疊劇本。
沈棠’嗯‘了一聲,習慣性地用手點替她照着前面的路,可是就在視線範圍內,光線掃過的地方,有個物體反射出的光亮一閃而過。
沈棠心下有些疑惑,定了定手機的光亮,甚至大腦都沒來得及作出思考,身體就條件反射地将光源照回原先那個地方——
是放在角落裏的一個裝飾品。
細鏈子從紙殼雜物箱的邊緣處冒出來,不知被底下的什麽東西壓住,才能懸挂着那形似橢圓的深藍色裝飾物。
光線照射下,銀白的鏈子和發出隐約幽光的,好似有液體在其中流動的深藍色石頭靜靜躺在沈棠的眼界裏。
正是白天時,沈棠在雲想容脖子上看到的那個飾品。
從對方随身佩戴,甚至在中場休息時都會下意識用手去摩挲的角度來看,這挂飾應該于雲想容有重要的意義。
為什麽會被随意地遺棄放在這個角落?
是不小心弄丢了?
沈棠摸着良心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把東西帶回去,還給雲想容。
“棠棠?”小花懷裏抱着她的劇本,走回到她的身邊,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仿佛在發呆的她,甚至還順着她的視線往那邊的雜物箱看了看。
沈棠揚了揚下巴,問她:“你看到那條項鏈了嗎?今天開機的時候我還看雲想容戴着它,怎麽會弄丢在雜物間這裏?”
小花的注意力大多數時候在沈棠的身上,對雲想容開機時候的穿着,印象更深刻的是那條大紅色的披肩,其餘就是身上的大牌。
至于項鏈,似乎确實有,但當時只匆匆忙忙地掃過,記不大清。
她将自己的困惑說了出來:“不會吧?她身邊助理都有五六個,專門負責拿包、遞水的都有,項鏈丢了這種事,要不就是不太重要,要不早派人回來找了。”
這番話深得沈棠的心,她贊同地點了點頭,觑了眼小花懷裏失而複得的劇本,将手電的光芒朝回處的路上一揚,提議道:
“走吧,回酒店。”
小花也将自己手裏的手機照明換了一頭,随着她一同往酒店而去。
在她們身後,那條在箱子邊緣處懸着的挂墜逐漸被黑暗吞噬,誰也沒看見,在漆黑的環境中,上邊有一道藍光隐秘地劃過。
……
淩晨十二點四十四分。
沈棠在浴室裏洗着頭發,背對着淋浴頭站着,不知道是不是時間太晚了,酒店供應的熱水溫度總是忽上忽下,飄搖不定。
讓沈棠在冰與火的世界裏掙紮。
眼見着水溫又有要降低的趨勢,她嘆了一口氣,反手拍上出水開關,憑着記憶将它往旁邊熱的地方小幅度扭了扭。
在水溫慢慢上升的過程裏,她的手腕不知是不是碰到了懸挂淋浴頭的那個金屬架子,一絲微涼從腕處皮膚上滲入,涼飕飕似是被蛇信子舔過。
有些涼,又有些癢。
沈棠下意識地收回手,轉過身面對着噴頭,正打算揚起腦袋接受溫暖的沖刷時,眼前出現的物品讓她微微睜大了眼睛——
挂在金屬架上的,那個形似天鵝頸設計的噴頭上,不知何時纏繞上了一串銀鏈子。
那鏈子上還拴着一塊……
沈棠今天見過無數次的,閉着眼也許都能夠畫出來的,那個半橢圓,邊角光滑的深藍色石頭。
那淋浴頭此刻在沈棠的眼裏,就像是模拟一個人的脖子,而那項鏈恰好能精巧地挂在這人的脖子上。
如果這一幕出現在電視廣告裏,沈棠或許能誇一句:
商家設計出的這條項鏈還真是百搭。
但此刻這鏈子,沒有經由任何人的手,出現在了她沈棠所住房間的浴室裏。
千言萬語只彙聚成了一句話:
“這場面我真的沒見過……”
沈棠與那塊深藍色的石頭對視着,口中喃喃地說道。
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是自己的這個淋浴頭上突然趴了個腦袋更恐怖,還是拴了條項鏈更恐怖。
……
今晚注定要徹夜無眠的人,不只沈棠一個。
她所在的酒店房間是1606,而同一樓層裏,走廊的盡頭就是最寬敞的那間——1608,也就是雲想容所在的房間。
此時此刻,她打發了助理在外頭休息,自己卻坐在房間裏的視野極佳,能俯瞰小半城市光景的窗戶邊,點着細細的女士香煙,有些焦躁地握着電話:
“你幫我聯系的人怎麽樣了?”
說話間,她的目光止不住地往房間的門把手上瞧,似乎擔心自己一時不察,就被誰擰開了門擅自闖入。
電話那頭的人脾氣很好地回答道:“世家大族有些閱歷的長輩們已經很久沒出面了,年輕一代又還沒經歷過事,我擔心他們解決不了你的事情。”
盡管雲想容能感覺到那東西被自己放出的餌吸引住,但語氣還是忍不住的着急,生怕它趁着這會兒功夫,又心血來潮守回自己身邊:
“一個不行請倆,兩個不行就全來,有多少來多少,不管多少錢。”
她如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然明白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電話那頭的人聽了她的話,有些為難地在心下嘀咕:
真要是把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們通通請來,說不定當場就能在雲想容的酒店裏鬥一次法,能不能解決她的問題倒是其次,這些祖宗,他可一個都得罪不起。
“是這樣的,老板,有本事的人都不想在這上面遇到同行,畢竟很容易相互得罪,我還是建議您只請一家。”他委婉地勸說道。
雲想容的情況已經火燒眉毛了,她哪裏還有心思顧及別人,只語氣飛快地将代理價又往上翻了一倍:“事成之後,我再給你打一次款,現在我只有一個要求:明天我就要看到人,誰來都好,聽清楚了嗎?”
電話那頭的人為難地應道:“好吧,我盡量在明天上午請到大師過來。”
雲想容不願再聽那些敷衍的話,單方面挂掉之後,立刻将通話記錄給删掉,想了想,她如法炮制地接連打了兩三個電話,內容與這個相差無幾。
等到電話打完,她明顯感覺到自己心下的焦慮被緩解了一點。
随後,她不知道想到什麽,眼中又一次閃爍着恐慌的味道,仿佛覺得只删掉記錄還不夠保險,又将電話卡取出來,捏着它走到洗手間裏。
直到盯着它被馬桶裏的水沖走,她才敢松一口氣。
而後,雲想容好似洩光了全身的氣力一樣,回到房間裏往床上一倒,擡手擋在自己的眼睛上,半天才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句:
“怎麽會這樣……不應該這樣的啊……”
她恨不能一睜眼就是白天,這樣就能盡快見到那些請來的人,給自己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些事情,從此她在娛樂圈一飛沖天,再無後顧之憂。
……
次日清晨。
謝曜靈坐在家中餐桌前,右手中捏着個勺子,将熱氣騰騰的豆漿送到唇邊,加了糖的豆漿在舌尖上緩緩流淌開清甜。
銀白色的、帶着仿古設計的衣衫塑着她脖頸的線條,自然地延展出棱角分明,略顯冷硬的下颌線條,膚色、衣裳與背後的牆壁同屬一個色系,一時間竟不知道究竟哪個更沒溫度些。
謝曜靈喝着動作的動作不疾不徐,誰也無法從她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出端倪。
她想,桌旁沒了那麽個貧嘴的聲音,确實有些不太習慣。
就連那些格外活潑的小紙人都像是沒了精氣神似的,各個做完事之後就爬上客廳的大窗戶待着,好像家裏的寵物在眼巴巴地等着主人回來。
“嗡……嗡……”調成震動的手機在桌上小幅度地動了動。
謝曜靈伸手摸過去,憑着記憶滑動接聽,那邊傳來一道恭敬有禮的聲音:“謝小姐,有委托上門了,老爺讓我們來問問您的意思。”
謝曜靈剛把手機貼到耳邊,那頭的聲音就完完整整地傳達了過來。
她口吻極淡地問了句:“很麻煩嗎?”
若是不麻煩的事情,謝家通常不會擺到她的面前,尤其是知道她已經有公職在身的情況下。
“情況目前還不太明了,是一個叫做雲想容的女明星委托的,難度并不大,只是最近分家的許多年輕人出去歷練了,家裏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人出面,謝小姐您看……?”
話音落下,謝曜靈成功從其中捕捉到了對方的未竟之意。
明星。
這個身份意味着,影響力大,并且報酬豐厚。
很明顯,謝家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所以才想讓她出馬,不論難易程度,都能保證萬無一失。
原本謝曜靈對這件事的興趣并不太大,然而對方所說的名字讓她覺得有些耳熟,大致回顧了一下,答案很快就水落石出:
“最近參演《女帝秘史》的那個雲想容?”
聽見《女帝秘史》幾個字,原本蔫了吧唧的小紙人互相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空白的臉上看見了驚喜,于是各個悄悄爬上餐桌,試圖離謝曜靈的電話近一點。
好像這樣就能夠多打聽些和沈棠有關的只言片語,一解相思苦。
“是的。”電話那頭的人回答。
謝曜靈略一思考,應道:“我知道了,時間、地點告訴我。”
對方随着她的話連聲報出信息,語氣裏有明顯的慶幸,知道謝曜靈這麽問,就算是應下了這樁生意。
末了還不忘補充道:“如果不麻煩的話,半小時後這邊會派人過去接您,因為雇主要求今天上午能到。”
謝曜靈對這點倒是不意外。
畢竟,遇到此等靈異事件的人,哪個不覺得自己的小命危在旦夕?
她挂掉電話,繼續喝着自己的豆漿。
然後就發現,原本放在不遠處、在她手能夠到範圍內的水晶小籠包、蝦餃、燒賣等幾個碟子,被小紙人們挨個排成整齊一線,抵到了她的手邊。
仿佛瞬間被激發了伺候她的熱情。
謝曜靈冷不防聞見一大波早餐香味近距離襲來,甚至能辨別出被展開的糯米雞裏面夾雜的碎香菇和雞肉味,手邊還被某個熱氣騰騰的蒸籠挨到,她頓時停了動作。
“想去?”
謝曜靈對着餐桌上那些無事獻殷情的小紙人們問道。
那些小人兒歡喜地湊到她的面前,生怕她看不見,還把腦袋點得嘩嘩響,差點把自己脆弱的小腦殼給甩斷。
她一筷子準确戳下來小半塊糯米雞,從邊緣處截下含着湯汁的糯米飯,無情地回道:
“不行。”
一衆小紙人:“……”
它們各個垂頭喪氣地,互相幫對方扶了扶腦袋,悲傷地從桌子上一個個往下跳,神情悲壯近乎跳崖。
謝曜靈沒了搗亂的摻和,安安穩穩地享用完了早餐。
等到她從餐桌邊起身,門鈴聲恰到好處地想起——
是謝家派來接她的人到了。
謝曜靈走到門邊,不知想起什麽,稍稍側過頭,對着客廳的方向緩緩道:“不想去了?”
下一瞬,好幾張小紙片從客廳裏刮到她的身上,扒拉的死緊,一副“今天老子就粘在這兒,哪也不走了”的流氓勁。
謝曜靈不置可否,将室內穿的拖鞋換下,踩上門口常備的一雙休閑鞋,這才打開門往外走去。
……
兩個小時後。
雲想容看了看不遠處那個摸着拐杖的盲人,哪怕表現的再清高,也改變不了她是個瞎子的事實。
雲想容下意識地往代理人那邊湊了湊:“雖然我真的很着急,你也不能什麽歪瓜裂棗都往我這兒塞吧,老牛?”
那男人聽見她的話,下一刻竟是伸手在她嘴前虛擋了擋,然後去看謝曜靈的方向:
“可不能這樣說,雲小姐,能請來這位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她可是謝家當代最年輕的一個,現在已經不給普通人打工,專給那些人服務了。”
說着他伸出右手食指,悄無聲息地往上指了指。
雲想容又看了看那個逼格值極高的人,表情變了又變,勉為其難道:“……行吧。”
說是這麽說,心裏的不屑卻沒有半點減少。
另一頭。
沈棠揉了揉眼睛,看着大早上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謝曜靈,被她逆光筆直的身影迷了迷眼睛,下意識道:“我出現幻覺了嗎?”
沒等謝曜靈說話,下一刻她立刻從原地蹦了起來,激動地說道:
“天吶你怎麽知道我想你了!?”
謝曜靈:“!”
兩天沒見,沈棠就如此熱情,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緊接着,沈棠揚起手臂,作勢要抱的樣子,朝着她稍稍一踮腳——
把她肩膀上的小紙人兒雙手捧了下來。
沈棠光捧還不夠,竟然還将小紙人放在嘴邊,大親一口:“可想死我了,羞羞。”
謝曜靈:“……”
她就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霸王票感謝:
感謝亖季折之羽扔了1個地雷!嗚哇!恭喜豆子再次搶到沙發!獎勵你落地成盒一次!
感謝攀爬。扔了1個地雷!
感謝攀爬。扔了1個地雷!
感謝攀爬。扔了1個地雷!
感謝攀爬。扔了1個地雷!
感謝攀爬。扔了1個地雷!
感謝攀爬。扔了1個地雷!
感謝攀爬。扔了1個地雷!感謝資瓷!摸摸你!
感謝流木扔了1個地雷!
感謝流木扔了1個地雷!嗚哇作者感覺到連續震動!
感謝陌阡雲扔了1個手榴彈!大大大禮包?我的雲姐姐太厲害了吧!
感謝Jing扔了1個地雷!
感謝Jing扔了1個地雷!
感謝Jing扔了1個地雷!啾啾啾三連!
感謝落花盈我衣扔了1個地雷!給你我的愛~
感謝什麽冬梅?扔了1個地雷!兒——子!說着撲到你的懷裏!
感謝Youtopia扔了1個地雷!洋、洋氣!
感謝南舟扔了1個地雷!
感謝南舟扔了1個地雷!努力建設我們愛情的巨輪!到時候你就叫南輪!(醒醒啦你這起名能力)
感謝州官要點燈扔了1個地雷!
感謝州官要點燈扔了1個地雷!
感謝州官要點燈扔了1個地雷!愛的明燈!
感謝落空的期望扔了1個地雷!使勁抱着你!直到無法fu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