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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正式開始

:“好吧,不過這裏條件有限,思顏姑娘莫要嫌棄就是。”

林汀帶姚思顏進了內屋。莊沐飛屁颠屁颠地陪着,給姚曼看診的時候可沒見他這麽殷勤,憤怒的小火苗又死灰複燃,林汀真恨不得甩他兩個白眼。

“小莊老板,我要幫姚姑娘寬衣,你留下……不太方便吧。”

意圖積極表現的莊沐飛讪讪帶上了門。前幾天落水時林汀已經給姚思顏看過一回,底子還是不錯的,比姚曼那種內外空虛的狀況要實在很多。她忙着刺探幾個要穴,琢磨着要怎麽見縫插針地搭話,姚思顏突然開了口:“林大夫,我姐姐的身體可好?”

林汀有些意外,想想還是說實話吧:“好好調理不會有什麽大礙,但是她的手腳筋脈,你知道的,接不回來了。”

姚思顏“嗯”了一聲,遲疑了片刻:“我的事……林大夫都知道了?”

林汀沒留意方才說漏了嘴,索性一笑:“不然姑娘以為,單論我們跟小莊老板這點子交情,我夫君憑什麽出面跟西北軍的中郎将要人?”

姚思顏很平靜:“我知道了。多謝姐姐。”

林汀和她同齡,這個“姐姐”應當指的姚曼吧。這個姚思顏,眼下說話的方式倒是像極了姚曼。

“一個兩個都苦心積慮瞞着,你們姐妹倆倒是一路人。”林汀懶得再繞彎子,“你的狀況,想必也不想讓莊沐飛知道吧。”

姚思顏沒說話,看上去并非抗拒這個話題,只是咬了咬下唇。

林汀已經覺得自己有些多嘴了,但想想自己跟羅夏好歹出了這麽多力,多問幾句也不算越界……吧……

“我先前不太明白,為什麽你姐姐一身的傷,從頭到尾都不肯給莊沐飛透露半句。現下倒有些端倪,你猜她是為了推脫當年丢下你的責任呢,還是為了保全你在他心中的完美形象?”

姚思顏垂眼:“沒什麽好保全的。我在軍中的遭遇,沐飛想必都清楚。”

林汀忽然覺得自己挺殘忍的,但姚曼下了多大決心、好不容易營造的和諧場面,總不能因為姚思顏心軟的一句話給毀了吧?

她忍不住出聲提點這個傻乎乎的妹子:“姑娘切莫妄自菲薄。姑娘依托中郎将的幾個月清清白白,至于有些事想着難受,姑娘須得早早丢卻,小莊老板什麽都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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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思顏擡頭,大眼睛有些懵:“這樣不好吧……沐飛早晚要知道的……”

合着你們姐妹倆在焦家唠嗑的那一夜盡敘別情,旁的什麽都沒串通好啊!林汀沒轍了,癟嘴道:“既然姑娘執意,索性我把一切也跟莊公子挑明了,畢竟姚曼姑娘的筋脈,還需要有人照料呢,老是這麽遮遮掩掩的,也不是回事啊。”

她作勢收拾東西。果不其然,姚思顏急了——“別。”

林汀低頭看向她拉住自己的袖口。很快姚思顏的手撤了回去。林汀嘆了口氣。

“思顏姑娘,我沒必要為難你,更沒閑心從中作梗。莊沐飛應該知道什麽、知道多少,左右是你們姐妹倆的事,我實在沒立場多這個事。”

“不過你們姐倆能不能商量好了,至少統一一下口徑,好歹自圓其說。不然小莊老板面前,我們兩口子夾在中間也很難做人。”

☆、孤星破-23

林汀把她跟姚思顏的對話轉述給了羅夏。她心下忐忑,生怕他發火,怪她多事。

從前羅夏不是沒跟她怄過氣的。只是一個不正經怄,另一個也不正經氣,兩人都是講道理的,是以遇到矛盾化解的效率也高。但是姚曼這一茬子,連林汀自己都認為,管得太寬了。

羅夏看她低眉順眼地檢讨,欣慰道:“娘子能有如此覺悟,為夫也就放心了。”

林汀收起可憐樣,氣鼓鼓地瞪他。

“沒事的。”羅夏倒是無所謂,“本來這事兒就是一鍋亂炖,我就不贊成姚曼遮遮掩掩。莊沐飛不是傻子,姚思顏也根本沒徹底放下,瞧着吧,遲早要穿幫。就看到時候怎麽收場了。”

要說這男人也是夠心狠的,人家三個人的悲歡離合,他跟看戲似的觀望。

林汀想了想:“結果不至于這麽慘吧。莊沐飛不是有帶姚思顏回鄉的意思,這麽一來兩人以後再也不見姚曼,過往閉口不談,能出什麽茬子?”

“回鄉?”羅夏在藤椅裏閑适地翻了個身,“莊沐飛想帶人,也得帶得走啊。”

林汀一下子聽懂了話裏音:“啊?姚思顏不肯走?”

想想也是。一邊是手足情深,一邊是曾經動心,姚思顏又不是被愛情蒙昏頭腦的姑娘,光從她肯忍下這一年的屈辱存活來看,就知她相當知輕重。她會為了莊沐飛放棄姚曼?

“先來後到”定律,對姚思顏來說,也同樣适用啊。

“那莊沐飛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白忙乎了這麽久,什麽都沒撈着。”林汀掰着指頭,感覺自己好忙,這三人每個都被她同情了一輪。

羅夏笑:“他活該。浪多了總要翻船的。翻在這姐妹倆這裏,也算多了一筆寶貴的人生閱歷,不虧啊。”

林汀瞧着他一臉幸災樂禍,暗想真是個見慣人情冷暖的,比她放得下多了。

羅夏想起了件大事:“方才你午睡的時候,荊風堂那邊傳信了,那軍官明天走,我們最遲後天就能拿到藥。”

說到藥材,林汀眼前一亮。

“太好了!拿了藥咱們就走吧,逗留這麽些日子,多耽誤生意。”催着催着林汀又想起了一個問題,“可是這藥,姚曼打算怎麽拿啊。”

羅夏突然坐起,一臉正經樣看得林汀跟着端正起來。

“賣了個大人情。姚曼這回請了黃大少出面。”

黃睿啊,林汀咋舌。這可真是個大人情了。

“我還以為姚曼欠咱們的,這麽一來,好像變成咱們欠她了……”

羅夏對欠人情這種事同樣十分別扭:“是啊,得想個法子補啊……”

————

隔了兩日,打着告別的幌子取藥,林汀和羅夏如約前往荊風堂。剛進門莊沐飛的聲音便塞了進來:“……總之就是這樣,思顏怎麽說都不肯跟我走,你去勸勸她吧。”

前不久還指着鼻子罵人家“為了男人不顧姐妹情”呢,眼下态度又硬邦邦的,哪有半點求人的覺悟。

不過聽說話的內容……小兩口一對視。還真給他們猜中了。

兩人走了進去:“姚姑娘,早啊。”

莊沐飛轉過身,林汀這才注意到他一臉忿然,想着姚曼又故意說什麽話惹他生氣了。

姚曼根本沒把莊沐飛放眼裏,直到藥棧兩口子進門才露了點笑模樣:“羅大哥,林大夫。”

莊沐飛又被晾在一邊,形單影只地看着有點可憐。羅夏只好給他一點慰問:“喲,小莊老板這幅興師問罪的派頭是要怎樣啊?”

莊沐飛甕甕地:“思顏不肯跟我回錦繡鎮,我想師父能不能勸勸她。”

師父?羅夏一愣,緩了會兒才想起莊沐飛與姚曼起初因師徒結緣的情分。幾日不見,昔日的戀人都客套成這樣了啊。

再看那位“師父”神清氣爽的:“我已經将思顏托付給你,她的任何決定都與我無關。你自己沒能耐說服她,反而跑我這裏撒潑,是什麽道理?”

莊沐飛氣結:“不帶你這樣甩鍋的。咱們過去好歹……你說托付就托付了?”隔着老遠林汀都能看到他頭頂火氣蹭地上來了。

姚曼奇道:“有意思,昨天我剛聽說思顏被你從那軍官手裏讨了回來,以為你心意已定,轉眼又要跟我糾纏不清。莊沐飛,認識這麽久,沒料到我還是低估了你的臉皮。”

莊沐飛白淨面皮上已經氣得黑一塊紅一塊。姚曼着實擅長踩他痛腳。

姚曼自顧自總結:“你也別顧忌太多。我對思顏有愧,而她對你本就有意,你心裏也始終放她不下。如此一來,各歸各位,我覺得,甚好。”

聽着有點不太對勁,但道理似乎真的是這個道理。一邊觀戰地林汀細細嚼了嚼,可這段感情裏頭,姚曼把自己撂在哪邊了?

莊沐飛也很快捉住這個漏洞:“姚曼,你別避重就輕。我們的事兒還沒完呢!”

“那你到底是要說思顏還是說我們。”姚曼露出不耐煩的模樣,“思顏的事我不會管了。你若是連她的去向都說服不了,來日方長,難不成你們每每起了糾紛都要找我協調嗎?錦繡鎮距玉泉百裏之遙,你不怕折騰,我還嫌你晃來晃去看着煩。”

“行,當我今天沒走這趟!”

莊沐飛一跺腳,還真的氣沖沖地走了。羅夏瞧着不對,示意林汀先陪姚曼坐會兒,他跟過去看看。

剛邁出去一步,已經跨過門檻的莊沐飛突然停住了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緊接着轉頭,大喊了一聲:“師父!”

姚曼正施施然坐下:“不錯,還記得我是你師父。對了,你還得明白,你在荊風堂做過事,日後我跟你即便再有聯系,也不過出自師徒關系。思顏脆弱,你切莫傷她。”

她語速和緩。身邊的林汀又忍不住腹诽——姚思顏柔弱個屁!怎麽說她都筋骨完好,一個不高興還能跟莊沐飛過幾招,脆弱的明明是姚曼自己吧!

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莊沐飛要怎麽鬧,羅夏連拉帶踹地給他送出了門。小莊老板受了好大的委屈,賴在荊風堂門口不肯走,說是要等藥棧兩口子一道出來。

羅夏只好自己進去,留下莊沐飛跟荊風堂衆人作臨別感言。裏頭姚曼已經不緊不慢地跟林汀說上了話:“錦繡鎮地方清靜,思顏在那邊我也放心,日後就拜托你們了。”

林汀很和氣地笑:“在花渡口沒什麽不放心的,倒是姚姑娘你,條件許可最好去北邊找名醫瞧瞧。若是能托到京城太醫院的醫正,那是最好了。”

“我自幼習武,明白這等程度的筋脈之損藥石無靈,能得林大夫盡心調理,元氣恢複大半,已屬神明親睐了。”姚曼面色溫婉,“不過我近期真的要去北方一趟。願此行借林大夫吉言,至少能早日将先前斷骨的血氣補回來。”

“姑娘要去北方?”

“嗯。”姚曼點頭,“幹爹的安排。”

荊風堂的行程林汀不便打探,這時羅夏摻和進來,三人又說了些話。眼見着姚曼并沒有提及藥材的跡象,林汀有些着急,含蓄地提醒道:“姚姑娘若沒有旁的事情,我們也不便叨擾了。”

“喔,聊得開心,差點給忘了。”姚曼不好意思地笑,“今兒一大早孟家已經把東西送到了。時辰卡得挺險,差點被門外的那個撞上。”

姚曼要親自起身去拿,走了兩步卻又改了主意:“外面那個在等你們,被他知道了怕是不好。算了,待你們啓程,我再派可靠的送給二位吧。”

都是會折騰的。林汀心裏還有些不安,姚曼瞧了出來,主動說:“我也不懂這些枝枝葉葉的,還請林大夫随我來辨一辨,可別讨來個贗品。”

林汀麻溜地跟着進了屋,打開錦盒小心翼翼地又是聞又是瞪的,欣然笑道:“沒錯了,就是這兩味。”

“那就說好了,臨行前來消息知會一聲。倘若你們跟他們一道上路,我也不方面出面。”提及莊沐飛和姚思顏,姚曼仍是落落大方的。

羅夏卻有主意:“沒關系,臨走前我們大概還會再見一面。”

“嗯?”

羅夏沒來由地嘿嘿一笑:“說到底還是我們承了姚姑娘的情,請一頓飯,不為過吧。”

姚曼有些意外,卻也沒推辭,只輕飄飄道:“好啊。”

————

出了門,林汀問羅夏:“請客這事兒是你臨時起意嗎?沒跟我商量啊。”

羅夏:“莊沐飛回鄉不得請荊風堂的人吃飯啊,算在他頭上了。”

林汀差點絆着:“你看他倆鬧成這樣,姚曼肯來嗎?”

羅夏老謀深算:“肯啊。”

說話間兩人出了門,臺階下有個落寞的身影背對着他們。林汀幾步上去:“小莊老板,走啦!”

他起了身,布袍下的身形修長,卻原地不動。林汀歡欣的心情漸漸沉了下來,她默默上前:“別想了,走吧。”

“你們說,她會不會為了将思顏讓給我,才故意用了激将法,好讓我死心塌地地待思顏?”

莊沐飛兀自開口。身後的兩口子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好在莊沐飛并沒有等候回答的打算。他自言自語了一陣,又長長嘆了口氣。

林汀想,莊沐飛那麽機靈的人,一定早就猜到了一點。只是他心底并不願意接受這樣的設定。

一陣涼風掃過,前方的人打了個冷戰。莊沐飛忽然想起了不久以前,在七號藥棧的廚房裏,林汀的一句戲谑的“你不是真的喜歡姚曼”。

無心之言,一語成箴。

他頹然垂下了交持的手臂。

沒什麽好說的,她潇灑地不在乎他,他亦另有牽挂。

就……這樣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卷還有三章結束~篇幅比【紫燭籠】短,共26章~

下一卷的主題是啼笑姻緣,前兩個都有點壓抑,來點輕松的吧,寫得也順溜些啦啦~

依然是周二、四、六更新一章,自己都覺得好慢,感謝一直在支持的親~~~不過我每天都有拼命存稿,希望早日趕緊存完然後實現日更的偉大夢想!

☆、孤星破-24

逼羅夏從兜裏掏錢的日子終于到了。

嘴上說推給莊沐飛一力承擔,但一毛不拔總是不好的。莊沐飛在玉泉包了一家頗具規格的酒樓款待荊風堂衆人,羅夏則承包二樓一間貴賓席的開銷。趁着人還沒來齊,林汀在樓上跟羅夏咬耳朵。

“人比人氣死人。都是山溝溝裏出來的,莊沐飛怎麽這麽有錢啊。”

羅夏笑,雖然是京城長大的小姑娘,洞察力還遠不如他這個走南闖北的老江湖啊。

“你別看錦繡鎮只是個小鎮子,但氣候明媚,不惹是非。花渡口終年船來船往的,指不定多少隐世高人在這兒混日子呢。”

林汀特別上道:“對對對,就跟咱倆似的。”

羅夏認為這個類比相當到位。

“而且也要看看莊家是幹啥的,他們家接趟镖提成多少你知道嘛。”

羅夏招她過來,附在耳邊報了個數。

“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汀嫉妒得兩眼放光:“怪不得他們肯花大價錢挖你過去,有了可靠的镖師,就有底氣接更貴重的貨……”林汀上去抱他,很親昵、很努力地想要蹦起來蹭,“我守着一座大金山呢!”

羅夏哈哈大笑。

擠眉弄眼間,門外進來兩個人。轉身一看正是姚曼和黃睿。

黃睿一進門便煞有介事地抱拳:“羅兄!受邀赴宴,惶恐不敢當啊。”

架勢端得怪怪的。

果然下一刻:“在下前幾日拜訪孟府,聽聞羅兄只身會見西北中郎将,大展手腳,黃某到底無福得見羅兄英姿,着實遺憾,哎……”

姚曼跟在他身後,無奈地沖着林汀笑。黃睿的話外音再明顯不過,這是賣了藥材的人情,仍想借機将羅夏納入麾下呢。

真夠執着的。堂堂江湖人士怎麽搞得煙火氣這麽重,時時刻刻不忘算計,比莊沐飛都精。

羅夏跟他客套,然而庫存有限的自謙之詞已經過不了黃睿這一關了,黃大少關切地詢問:“此去來回路遠迢迢,頗費時力。以羅兄的能耐,為何不留在玉泉施展拳腳,何苦着急回鄉呢。”

林汀頗有興致地看他怎麽回答。

羅夏摸了摸腦勺,人高馬大的漢子,突然羞赧一笑。

“黃少爺有所不知,羅某之所以急着回去,均出自娘子之故。”

林汀指指自己:搞毛啊?推鍋?我?

羅夏溫柔造作的眼神令人發毛,分明在說——哈哈哈哈不要懷疑就是你啦!

林汀只能配合:“到底是我身子抱恙,拖累了夫君……”嬌滴滴地上前,順勢挽住羅夏的胳膊,緊接着仰頭,小夫妻相視一笑,好不恩愛。

膩死一群人。

黃大少何嘗看不出這兩人拙劣的配合,他正想個自己另起話題,那邊唱雙簧的卻還沒結束。

羅夏深情款款地望着林汀:“放心吧娘子,有了黃少爺和姚姑娘施舍的藥材,回去用心将養,用不了多久,孩子就會有的。”

噗。心底已在唱大戲的兩口子循聲望去,居然是姚曼噴了。

“沒關系,繼續,你們繼續。”姚曼鎮定接過毛巾清理幹淨,又擺出了一副即便目睹現場造人都不動如山的淡定氣勢。

林汀終究是臉皮薄,來不及收場趕緊拽着羅夏落座了。坐在對面的黃睿饒有興致地打量這一對,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莫名地嘿嘿笑了兩聲。

“嘿嘿嘿嘿嘿嘿嘿……”

……

笑個毛啊……

酒樓的老板娘就在此時進門,笑容可掬跟此時的黃睿有的一拼:“請問客人們可曾到齊?妾身何時上菜。”

羅夏“啊”了一聲:“麻煩老板娘幫我們瞧瞧,樓下的莊公子忙完沒。”

林汀偷瞄姚曼。早該想到的,聽到莊沐飛的名字她仍是一張安定臉,毫無波瀾。

老板娘依言出去,屋裏人很快聽見一陣脆亮笑聲:“莊公子,上面這幾位可等急了呢。”

……

林汀靠近姚曼咬耳朵:“這老板娘,從前是開青樓的吧。”

姚曼:“……”她清了清嗓子正想正經回答,樓下響亮的人聲猛不丁沖了上來。

“燕姐,這就來了!“

兩聲禮貌的敲門聲,莊沐飛并着另一名長裙女子出現在門外,林汀正要起身迎接,旁邊的人卻突然不對勁。

“撲通。”

“姚姑娘!”

“義妹!”

“姐姐!”

一時大亂。羅夏和黃睿匆忙繞過去将跌落座椅的姚曼合力擡起,她很輕,兩人仿佛舉起一根鵝毛般,壓根沒發力便将人擡得老高。

姚思顏在姚曼暈倒的當下就撲了上來,見她眼皮外翻露出些許眼白,更是急得團團轉:“姐姐怎麽了?!姐姐怎麽了?!”

無人理會門邊呆若木雞的莊沐飛。

林汀再一次發揮了重大作用。她用力掐了掐姚曼的人中,伏在她胸前仔細感受起伏,直到聽見一聲微弱的喘息,林汀才向焦急的衆人确認:“沒大礙。姚姑娘身子一向虛弱,許是近日操勞過度、氣血不足的緣故,當下得先找間僻靜的屋子休息。”

老板娘趕緊安排了房間。林汀是唯一的大夫自然要跟随,男眷得避諱,其餘人中只有姚思顏非要跟着進來。七手八腳安置了一陣,最後屋裏只剩林汀、姚曼,和将袖口攥得皺皺的姚思顏。

姚曼安安靜靜地合眼躺着,氣息平穩虛弱,瘦長的臉蛋依舊蒼白,只是此刻跟她在荊風堂指揮若定時相比,少了好些淩厲。

林汀處理好姚曼,轉頭看守在床頭的姚思顏,她還是那樣纖瘦,臉色比前幾日紅潤了幾許,加上那雙水漾大眼,整個人微微透出幾分惹人憐愛的氣質,約莫就是姚曼和莊沐飛記憶中标志性的飛揚神采吧。

林汀不作聲,姚思顏也不說話,就那麽傻傻地看着她姐姐。林汀去倒了杯茶,遞到她面前時她不曾接,只是突然泣道:“姐姐騙我,她根本一點都不好。”

“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在強裝什麽啊……”

“我不跟莊沐飛走了,我要留下來好好照顧姐姐。”

也不管林汀聽不聽得明白,姚思顏喃喃說了幾句,下決心似地胡亂抹去眼淚。指腹在姚曼自然伸展開的腕間摩挲,她記住了上頭淡痕的形狀,這才轉身沖着林汀行禮:“思顏有急事馬上回來,勞煩林大夫代為照看姐姐。”

林汀哪敢受她的禮:“姑娘太客氣了,姚曼姑娘也是我的朋友,再則醫者本分,姑娘真的無需客套。”

姚思顏勉強一笑,毅然出了門。直到那陣匆忙的腳步已經下了樓,林汀才折回床邊:“姚姑娘,可以醒了。”

床帏中的姚曼悠悠睜眼。林汀扶她坐起,将姚思顏方才不曾飲用的那杯茶水遞給她:“下回要小心,你的體質本就比旁人特殊,筋骨一旦損傷,不僅複原不易,一旦遇上冷熱冰霜的,也免不了受罪。”

姚曼點頭,也不問她如何看出來自己故作暈眩。林汀懷疑她根本沒将自己的話聽進去,又加了一句:“好在姑娘雖然摔得不重,但目的已然達成。”

姚曼面上一絲苦笑:“摔傷了,會不會更好。”

林汀直直看她,狠了狠心道:“并不會。姑娘若以這樣極端的方式自暴自棄,傷的只會是姚思顏。”

姚曼直視前方,許久不曾發話。她以身試賭,終究還是沒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你想試的,是莊沐飛吧。”

結果試出的卻是姚思顏的真心。

“也不虧了。”她忽然又自嘲,“至少思顏還惦記着我。”頓了頓,“……那我更不能連累她了。”

林汀眼見着她情緒又要不穩,趕緊勸她喝了熱騰騰的茶水:“休息一會兒吧,思顏姑娘過會兒回來,再聊不遲。”

姚曼順從地躺下,眼底柔和:“思顏受了那麽多苦,卻當真不曾怪我。”

林汀也不知該怎麽接。她原本先入為主,認為姚思顏介入姚曼與莊沐飛之間、姚曼屢屢忍讓,實在令人不忿。可如今看來,姚思顏才是這三人裏最無辜的一個。

她這一年多裏經歷的,遠比姚曼的遭遇難堪啊。

林汀想了想還是說:“思顏姑娘,是個堅強的人。”

“對,她的笑和淚比誰都多,可她比誰都能忍。”姚曼癱回床褥,慢慢合上眼,“我的,思顏啊……”

林汀看她掖好被子,又等了一會兒,确定姚曼氣息漸緩,這才起身離開。合上門還沒走多遠,樓下“咚咚咚”好大動靜,林汀察覺不太妙,加快腳步下樓,急急忙忙一番環視。

還是羅夏率先發現她:“姚姑娘怎麽樣?”

“睡着了,暫時別去打擾。”話是對黃睿說的,對方了然:“黃某倒有些擔心,林大夫這麽一走,今後義妹的身子,還真找不着可靠的人托付。”

黃睿發覺林汀的目光似乎在人群中逡巡着什麽:“林大夫找誰。”

林汀不放棄張望:“莊公子和思顏姑娘呢?”

“哦,他們啊。”黃睿也是個耿直人,語氣中明顯帶了不屑,“那思顏姑娘借口有事,将莊沐飛急吼吼帶出去了。”他忍不住要拉攏林汀和羅夏同仇敵忾,“他們一出現,我義妹就受激昏迷,這裏頭什麽緣故,大家心裏都有數。什麽話當着我們的面不能說啊……”

林汀只能用眼神征詢羅夏。羅夏帶林汀到角落裏,只聽他低聲道:“姚思顏從樓上下來臉色就很不好,這姐倆鬧起來了。”

林汀搖頭,話中慨嘆:“我們真低估了這姐倆,一個比一個惦記對方。我看,莊沐飛又要炮灰了。”

“姚思顏在她姐面前就是一張白紙,被姚曼這麽一激,哪還顧得上心裏那點別扭。先前兜了那麽久的事,要全撒了。”

“姚曼激她?”

羅夏先是一怔,旋即了然。

☆、孤星破-25

出于某種顯然易見的原因,林汀和羅夏的返鄉之行又被迫擱淺了。

這回真不是小兩口多事,莊沐飛死皮賴臉,非纏着羅夏等他一同回去。羅夏很不厚道地推測,大概是他搖擺不定的态度徹底惹惱了荊風堂,怕暗地裏被人陰死,得倚個可靠的在身邊陣着。

陣着就陣着呗,反正林汀也不急。入秋後玉泉天氣突然轉涼,她縮着腦袋不敢亂跑,反在舒适的黃家宅子裏待得比較多,那裏有親親熱熱的姐妹倆——姚思顏整天黏着姚曼,跟還沒出月的小奶貓纏着母貓似的,寸步不肯離。

“姐姐,林大夫新調的方子,我瞧着剛煎好,趁熱喝!”

“姐姐,爐火剛點上,有點焦味,你再躺會兒,等味兒散了再過來!”

“姐姐,你怎麽又爬上爬下的!損了關節怎麽辦!快坐好!”

姚曼無可奈何地告訴她:“姐姐身子沒這麽糟……”

然而剛剛經歷了她“突然暈眩“的姚思顏不依:“我才不信你!犟得要命!我監督你,快喝快喝啦。”

兩人仿佛換了個角色。姚曼哭笑不得,不得已順從的苦笑卻是甜的。

姐妹倆絕口不談莊沐飛。林汀忍不住去想,姚曼當日臨門後悔,本意挽回的究竟是莊沐飛、還是姚思顏;而姚思顏對自己姐姐最後殺回的這一招,心下到底有幾分數。

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了。人生又不單單只有愛情,姐妹倆還年輕,這茬黃了,尚有來人可以盼,她無非是幫這對多災多難的姐妹看看診,聊天時也插不上話,常常自覺無趣地滾回客棧閉門大睡了。

睡覺真是一門格外舒适的消遣啊。

反觀莊沐飛,跌落谷底,垂頭喪氣。羅夏去看他,這人倒不是終日頹靡,只是一個人呆在屋子裏,一副想破腦殼都想不通的糾結。

羅夏挨着他蹲在牆角,扭頭瞧他,頭一回有些同情這傻乎乎的男孩。

“我他媽怎麽也想不到,會是這麽回事啊。”莊沐飛洩憤地撿起地上的石子亂扔,“她幹嘛要瞞着我呢。”

羅夏一時聽不明白這個“她”指的是姚曼還是姚思顏,不過區別也不是很大。他也撿起剛落地的石子,朝着莊沐飛剛脫手的幾枚一一進發,“噠”“噠”“噠”幾聲,無一偏差,莊沐飛的石子全偏離原有軌道,接二連三地打到了牆上。

莊沐飛氣得抱膝埋臉。

羅夏這才反問:“你說幹嘛?”

“就為了思顏?那我算什麽。”莊沐飛恨恨地沒處撒氣,又沒頭沒腦地撿石頭,“還誣陷我不喜歡她,根本是她不喜歡我!”

“這我得說句公道話,以姚曼的身家地位,整個玉泉的男人由得她挑,可她偏偏選了你,不是喜歡,還能因為什麽。”

莊沐飛很敏感地眯眼,一時膽大居然敢将手中武器朝羅夏扔:“羅哥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咋了?我咋了?!”

大手一握,羅夏很不客氣地逐個擊回,個個正中腦門:“就你理解的這個意思。你、當、你、是、誰、啊?!”

莊沐飛只能龇牙咧嘴地縮回腦袋,非常不甘心。

羅夏拿胳膊肘捅他:“來,咱哥倆探讨探讨,當初怎麽就喜歡姚曼了?”

“啊……”莊沐飛陷入回憶,“其實喜歡上她,并不是件難事。想想看,挺好看的姑娘,雖然有時候說話刻薄了些,但也聽得出多半是戲谑。她平日裏話真的很少,偏好實幹,做事靠譜,人聰明體貼,獨處的時候也會很溫柔……”

這樣的姑娘,誰不喜歡呢?

羅夏輕輕問:“那姚思顏呢?”

思顏?

“思顏就是個小姑娘,一直被姚曼保護得很好,入世雖早,但心底裏總保留一份天真。看她笑起來,令人莫名地心神蕩漾,男人嘛……”

羅夏暗想,那是你,男人不背這個鍋。但他腦中不自覺地浮出當年還在寨子裏那會兒,哪天多打了一只山雞、多撈了一條肥魚,聞到廚房裏香味四溢時,林汀歡欣不已的笑容。

不得不承認,惹人憐的小姑娘總是類似的。

“可她現在笑得很少了。”羅夏毫不留情地戳破,“我看荊風堂那邊的意思,你要是不帶一個走,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莊沐飛心灰意冷:“我看我總歸是孤家寡人的命,還不如早點收拾收拾回花渡口,好好打理镖局。這幾年一直在外甩手玩樂,再這樣下去那點子家業得全敗我手裏了。”

羅夏悠悠道:“有點自信啊,大兄弟。”

“姚曼和姚思顏心裏有沒有你,自己不清楚?”

不過是小心捧着失而複得的姐妹情,不願意捅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那又怎樣呢?你都說了,她們倆親密得連根針都插不進去,根本不願讓我插手破壞。”

親密嗎?經歷了那麽多事,怎麽可能融洽如常。兩人又要維持關系,又想跳過以往,兩頭顧忌,總會失衡的。姚曼失敗的嘗試不就是個例子?

“有件事你得搞明白,姚思顏遭遇的事情,你……真的不介意?”

莊沐飛一怔,避重就輕道:“這不是她的錯……其實也不是姚曼的錯……有錯的人都已經死在海上了,所以……操!”

他煩躁地揉着頭發,試圖找出一個發洩口。

羅夏轉問另一個問題:“你更喜歡哪個?”

“這問題沒意義啊。我喜歡誰,誰就肯跟我走了?”

這倒也是。

“你可以努力争取啊。”

莊沐飛嗤笑了一聲,“毛線”,但話語中還是流露了點期待。

羅夏不催他,順了個鏟子繼續扒弄院子裏的那點花花草草,直到莊沐飛湊過來問:“羅哥,你說我現在給姚曼道個歉,還有回寰的餘地嗎?”

羅夏扭頭:“确定了是姚曼?”

“不是這個意思……”莊沐飛結結巴巴的,“我先前不論青紅皂白給人一頓亂扣帽,這事兒幹得太不地道,怎麽着也得道個歉吧。”

“而且……”莊沐飛豁出去了,“說實話吧,我心裏真有點偏向思顏。”

“喲呵?”羅夏詫異,“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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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太醫之女在全家被害後又重生,使用了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的手段完成了複仇的NP文╮( ̄⊿ ̄")╭
    【友情提示】
    1.這篇文的劇情占比會多一些,肉肉都是慢慢炖熟。
    2.男主六個,這次男主全處。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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