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現實,事實
? 苗木身上穿着一身翠色的裏衣,披散着長發,月光下梨花帶雨地看着明顯也有些匆忙的花恒成,他穿了一件藍色的裏衣但是外面還披了一件披風,相比苗木來說要好那麽一些。他們就在苗木的院子門外,腳邊放着一個吹熄的燈籠,就像另一邊的花景娅一般。
“花恒成,你最近一直躲着我是什麽意思?”看着眼前一臉無奈的花恒成,苗木心裏只覺得分外的委屈,這個男人當真如此狠心嗎?她就真的愛上眼前這個如此狠心的男人嗎?
“什麽躱不躲的?”花恒成明顯有些心虛,用力甩開她拉住他的手,微側身子躲開了她控訴的目光,“你知道德勝酒樓每天進進出出的有多少人,有多少事嗎?我哪有時間躲你啊?你莫要胡思亂想了,早點回去休息吧,這大晚上的,要是驚動了娅娅,那就不好了。”要是娅娅看見大晚上她師父和爹爹拉拉扯扯的,不知該多失望呢?
“娅娅,娅娅,你心裏就只有你的女兒。”此時的苗木完全接近癫狂了,她快被眼前冷心冷情的男人逼瘋了,心裏對花景娅的喜歡并不亞于花恒成多少,可是現在的她,哪裏還記得這些,想都不想就說道:
“你為什麽就不能把我稍微放在你心裏一些,一個角落也好,你知道嗎?為了你,為了你我多麽用心地教着花景娅醫術,即便她不會,我也毫不氣餒,一遍又一遍,這些全都是因為你啊,可是現在呢,結果呢,你還是如此的無動于衷,早知道我根本就不收你女兒為徒了。或者說即便收了,我也絕對不會如此用心地教她。”
心裏不是這樣子想的,完全不是。花景娅是一個十分讨人喜歡的孩子,學習醫術不怕苦,不怕累,作為師父的她怎麽會不喜歡呢?可是現在她真的只是想用這些來博取眼前這個男人,稍微那麽一點的情感也好,即便不是愛情她也認了。
花恒成再多的拒絕也壓在心底說不出來了,這個女人對他的付出,他不是沒有看出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只是他的心裏裝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女兒,其他的,他是真的不願意去想了。可是現在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女兒的好,一點都不假,他如何還能拒絕她?
嘆了口氣,伸手抱住她,仿佛認命了一般。
花景娅只覺得那顆一直跳動的心,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一般,微風卷着落葉拂過耳際的發,枯黃的葉子上明顯的葉脈若有似無地割過細嫩的肌膚,帶來一陣疼意,她擡手撫過,借着蒼白的月光,果然一片血紅。
哦,那不是葉子割傷的,那是手指上指甲斷了,流的血啊!
表情木然地俯身拿起地上已經有些潮濕的燈籠,冰涼的觸感傳進滿是血跡的手掌,似乎感染了那紋路,那人生。就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她緩緩離場,只是心境卻變了。
迷漫着消毒水的房間,薄荷綠色的牆壁,輕紗的窗簾,陽光像是調皮的孩子,落在病床上女孩子的臉上,似是想撫平那忽然蹙起的眉,可是終究是無甚效果。當輕紗緩緩飄起,那蹙起的眉放松,仿佛剛剛無意識的動作沒有存在過,空氣中留下若有似無的嘆息聲。
推開掩着的院子門,看見雪兒緩步朝門口走來,看見她之後立刻加快速度上前來,接過她手上熄滅的燈籠,抱怨道:“雨兒也太不懂事了,怎能讓小姐一個人?如今燈籠熄滅了,小姐還要摸着黑回來?”若是出了什麽事,誰擔待得起?都跟着小姐這麽久了,怎麽還如此随着自己的性子?
花景娅停下步子,僵硬着表情冷冷地看着她,那目光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讓雪兒感覺到滲人的涼意,“你除了會在背後說一些她的壞話,你還會做什麽?”周圍怎麽都是一些虛僞的人,都懷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都是惡心的存在。
“小姐……”雪兒不敢置信地看着花景娅,顫了顫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花景娅這個人平時雖然話不多,但絕對不是一個會說這種話的人,絕對不是一個會直接說重話的人,而且她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真的覺得雨兒不懂事,沒有好好陪着小姐,她是為了她好,她怎麽還反過來說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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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景娅看着她滿臉委屈的樣子,忽然想到什麽讨厭的東西一般,用力把她推倒在地,大喊道:“賤人,都是賤人,惡心!惡心的賤人,不要臉。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是給誰看,不要臉。”胸口急促呼吸着,她激動地幾乎要失聲,尖銳的聲音仿佛要割破黑沉沉的夜空一般。
雪兒眼中含着的淚再也忍不住掉落了下來,那我見猶憐的模樣像極了某個人,花景娅仿佛再次受到了刺激一般,水眸中承載着厭惡和怨毒,猛地上前飛起一腳,嘴裏念着,“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惡心,胃裏一陣陣地惡心網上竄着,空氣太渾濁,見到的人也太惡心。
可是最終那一腳還是沒有落在她身上,雖然花景娅那麽想,因為在半路上被人拉住了,雨兒不知何時出現的,看見花景娅那麽用力的飛起一腳踢向雪兒,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阻止小姐,不管怎麽樣都要攔下她。
她之所以能夠回到小姐身邊伺候,都是雪兒的功勞,或者說多虧了雪兒的幫忙。雖然在這一年的時間裏,雪兒或多或少地暗地裏為難着她,她也忍了,她記着她的恩情,如今她也不能坐視不理。
她猛地抱住花景娅往後拉,花景娅一時沒注意,随着她的力氣往後倒,摔倒在地,但也沒摔疼,因為始作俑者的雨兒做了肉墊,可是也是因為雨兒這一動作,花景娅一直繃緊的弦緩了緩,同樣也是因為這樣,胃裏一直不上不下的東西也忍不住了。
推開雨兒,她以為是有多少不得了的東西,卻不想竟是一些茶水,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一個陌生的自己扶着一棵樹吐得稀裏嘩啦的模樣,她的背影太絕望,也太可怕。當所有的東西都壓下來的時候,花景娅只覺得眼睛都困得睜不開了。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外面還是一片漆黑,屋子裏點着蠟燭,花景娅坐起身子,身上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側首看向紗帳外兩個跪着的身影,抿唇沒有說話。
“沒打擾爹爹吧?”空氣中,傳來若有似無的嘆息聲。
之前實在是她太失控了,雨兒也沒有錯,不能怪她的!
“回小姐,并沒有。”聽見她說話,雨兒松了口氣。只要小姐開口,問題就不大了。看着小姐不說話了,好像在等着什麽一般,她躊躇了一下,小心地說道:“因為實在太晚了,奴婢也沒有,去打擾,苗木師父。”
記得之前花景娅大發脾氣是在從苗木師父那裏回來之後,所以花景娅昏迷過去,她也不敢貿貿然去找苗木。
“唔……”花景娅應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可是只要她們撥開紗帳,就能看到花景娅陰沉的臉色和捏緊拳頭的手指,以及那再次泛紅的紗布。
“下去吧,我累了!”再次放開手,居然發現剛剛被她們包紮好的手指又是一片血紅。
“是。”雨兒跟雪兒應了一聲,退出了房間。
接下來的幾天,花景娅還是一如既往地整天泡在藥房裏,仿佛什麽事都不知道一般,每天查閱書籍,種草藥,處理草藥,而跟苗木說話也是一如既往的親密。而苗木最近的心情好像也是越發好了,藏都藏不住。
而只有雨兒知道,現在的花景娅是整晚整晚地睡不好,有時候甚至是一夜都沒閉眼。而花景娅不說,她也不能主動去打聽。
“小姐,小姐,奴婢今兒個在書畫閣買了一幅畫,聽說是那将軍府的大小姐畫的,是那些畫師臨摹而來。”雨兒手裏拿着畫卷,興沖沖地跑了進來。
“你倒是有錢的很,”花景娅翻了一個書頁,并不在意,淡聲說道:“前幾日不還跟我抱怨月錢少了嗎?今日怎麽還會有那個錢去買書畫?”她不懂書畫鑒賞,雨兒更是不懂,這不明顯浪費錢嗎?
“不是啊,小姐,她真的畫的特別漂亮,特別逼真。”雨兒把畫卷放在書桌上,小心地攤開,示意花景娅看看。
花景娅覺得她太過大驚小怪,漫不經心地瞟去一眼,目光卻在落在畫上的時候一瞬間瞪大。
畫上是一個大學大門的設計,那封設計正是以前大學門口,而且她畫的是一個效果圖,不是古代慣用的散點透視,右下角寫着一個玲。
一直握緊的醫書掉落在地,花景娅撫摸着畫卷,手指顫抖個不停,想說什麽卻發現所有的話集結在喉口,一時之間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可是眼淚卻掉了下來,滴落在畫紙上,留下水印,她想擦去,去發現已經幹了。
玲玲……?